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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关东系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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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哭了。她想起了被野猪咬死的母亲,想起了祖祖代代生活在大兴安岭上的鄂伦春人的小山庄。宾嘉哭得很伤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宾嘉睡去了。

野夫坐在那儿,望着抽咽的宾嘉,望着这间温暖的小木屋,他想到了广岛。野夫的父母都不在了,是哥嫂把他养大。他想起了生活在广岛的哥嫂,想起了四郎……这时耳边隐约地响起了川雄和矢野压低的歌声:

广岛是个好地方

有鱼有羊又有粮

漂亮姑娘樱花里走

海里走来的是太阳

……

·7·

神秘野山

6

天亮了,风雪平息了,格愣一家才发现三个人失踪了。

格愣和格木安顿好野夫和宾嘉,就高兴地拥着川雄和矢野来到另一间木屋里。格愣高兴,他高兴终于为女儿选择了一个勇敢英俊的丈夫。酒席间他一个劲儿地劝酒,喜滋滋地望着野夫。野夫生得白净端正,寻这样的男人做女婿,鄂伦春族人里也难找到。他不知道野夫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野夫有没有妻子儿女。鄂伦春人的风俗是只要你进了山里,一切就都是鄂伦春人的规矩。格愣不失去送上门来的机会,他不能离开大山和狩猎,他不知道除了狩猎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让他生活下去的乐趣。按鄂伦春人的风俗,婚礼应是热闹隆重的,族人间相互礼拜祝福,而这一切在野葱岭是找不到的,格愣心里面隐隐地有些不安。

他客气地为川雄和矢野在木屋的外间铺好床铺后,就和两个人一起躺下了。因喝多了酒,很快就睡去了。深夜里,他在梦中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唱歌,歌声听起来遥远又亲切。他以为歌声也是梦里的,翻个身又沉沉地睡去了。他梦见了老伴,老伴正在为女儿宾嘉张罗隆重的婚礼,族人络绎不绝地前来祝贺,提着丰盛的猎物,说着祝福的话。他想看清新郎,新郎的模样却很模糊。他挤开人群,模糊的女婿却离自己愈来愈远。

格愣醒来,他就想到野夫,却发现身旁的两个人走了。他走出木屋看到雪地上留下一行伸向远方的脚印。

女儿宾嘉哭了,蹲在雪地上呆怔地望着那行脚印。宾嘉后背上那条粗黑的辫子从头上散落下来,搭在她的肩上。宾嘉哭得很伤心。格愣望着远处的雪山一声不吭,微风中格愣花杂的胡须在风中颤抖着。新郎出走,这对格愣一家是极大的污辱。冰一样沉默的格愣望一眼儿子和儿媳,儿子和儿媳也正瞅着父亲。格愣的心翻江倒海地翻腾着。终于,格愣冲一家人说:“走,追上他,一枪把他崩了。”说完,走回木屋抄起猎枪,顺着雪地上留下的那行脚印走去。格木望着父亲,也操起了板斧随在后面。

这时,蹲在地上悲痛欲绝的宾嘉,扬起脸冲父亲和哥哥的背影喊了一句:“等等我——”便也踉跄地追去。

黑夜和风雪让野夫他们三个人迷路了。兜了很大一圈又走了回来。几个人终于无力再走下去了,被冻僵在雪岭上。三个人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雪埋上了。他们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一双眼珠在转动。

格愣看到这一切,所有的怒气消得只剩下一丝幽怨在胸膛里缭绕。他望一眼躺在那里的野夫。野夫看见了格愣一家便把眼睛闭上了。他想:完了,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格愣放下枪,跪在雪地上,把野夫从雪里拖出来。宾嘉立在一旁接过野夫,身子一蹲就把僵硬的野夫背到了背上。然后,一甩手,把辫子绕在脖子上,咬紧牙,头也不回地向小屋走去。

格愣和格木背起川雄和矢野,“吱吱嘎嘎”地向山下走去。

野夫趴在宾嘉的背上,他觉得有一股温暖顺着宾嘉的背传到了自己的背上。他的头僵僵地枕着宾嘉,从宾嘉的领口里散发出一股鄂伦春女人特有的味道。那味道使他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欢畅地流动起来。他迷迷糊糊地趴在宾嘉的背上,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母亲用一只藤编的背篓背着他。想到这些,野夫的两眼里流出了两行泪水,泪水滴在宾嘉的脸上,和宾嘉的汗水汇在一处。

宾嘉一口气把野夫背回木屋。她把野夫放到那条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白床单上,麻利地脱去野夫的衣服。野夫想动却不能动,睁着眼不解地望着宾嘉。宾嘉不看野夫的脸,直到把野夫的衣服脱光,只剩下一条短裤,宾嘉这时才望了一眼野夫。野夫张开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发出呜咽的声音。

宾嘉收回目光时,目光落到了野夫结实的胸脯上。她伸出手,刚触到野夫的身体,就哆嗦了一下。很快,她那双打猎、操持家务的手,便在野夫的身上摩擦起来……渐渐地,野夫的身子发热了,宾嘉一边摩擦,一边咒着:“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处,点点滴滴地落在野夫的身上。野夫似被汗水和泪水烫着了,浑身不停地哆嗦着。

野夫的身子渐渐变软了。

宾嘉含着泪,伏下身,用舌头去舔野夫泛红的身体。鄂伦春人救治冻伤一直使用这种方法——用舌头舔过被冻伤的人,不留病根。宾嘉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一点点地舔着野夫的身体,那么专注,那么深情。野夫呆呆地望着宾嘉,宾嘉的舌头每触碰一下野夫的身体,他就哆嗦一下。他不明白一个陌生的中国人为什么要选自己做丈夫,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鲜嫩的舌尖,一下下轻舔着自己,让他浑身颤抖不止。他莫名地想到了母亲,望着眼前丰满健康的宾嘉,野夫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这以后,他一直用一种永恒又固执的目光望着宾嘉。

格愣和格木在另一间木屋里为川雄和矢野做着这一切。苏醒过来的川雄和矢野抱住格愣和格木哭了。他们同样不明白格愣一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做完这一切,格愣收拾了一堆烤熟的猎物,连同一把板斧一起递到三个人面前。格愣又把猎枪递到野夫的手上。宾嘉站在一棵树下,苍白着脸,望着呆愣的野夫。格愣示意野夫用枪打死宾嘉,只要宾嘉死了,野夫想走想留就随他的便了。这是鄂伦春人的风俗,女人嫁给男人,任杀任打都随你了,活着是你老婆,死了也是你老婆。但只要女人不死,你就不能离开她。想离开她,除非先把她杀死。

起初野夫不明白格愣老人的意思,后来就明白了。明白后的野夫,端着枪的身子便不停地颤抖。他抬眼去望站在树下的宾嘉。宾嘉靠在树上,闭着眼,一排白净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隆起的胸部在碎花袄里挺立着。野夫望着宾嘉痴情又绝望的目光,身子陡然似被电击了一样,扔掉手里的枪,跪在了雪地上。

川雄和矢野同时呆怔了一下,也一同跪在雪地上。三个日本人跪在雪地上对望着,半晌,他们抱在一起哭了。

格愣老人也哭了,两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他望着远近起伏的雪山、森林,心里轻唤着:我格愣有救了,野葱岭强大了……

当天,格愣带着一家人,伐倒了一些树,很快在雪地上搭了一座木屋。木屋同样铺着兽皮,点起了炉火。

野夫和宾嘉躺在温热的炕上,野夫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四郎,想到了广岛,还有在广岛的哥嫂;想到了野葱岭的大雪……他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下离宾嘉很近了。黑暗中,宾嘉大睁着一双火热的眼睛在望着他。宾嘉同样火热的气息一次次扑在他的脸颊上,这让他又想到了她结实有力的后背和身子……

想到这一切时,他的浑身就热了。他动了一下,这时宾嘉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浑圆结实的胸脯一下子抵到了他的身上。瞬间,野夫的身子似燃着了火,他把整个身体向宾嘉压过去……

转天,嫂子为宾嘉晾出了那条白床单。洁白的床单上似盛开了两朵鲜艳的樱花。鄂伦春人的风俗是新婚之夜的床单要向人展示,以昭示新娘的清白。

后来格愣老人摘下树枝上的床单,双手捧着,像捧了一件圣物,一步步向老伴的坟地走去。

7

格愣一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叫日本的国家。鄂伦春人的家就是大山,山外面的天地让鄂伦春人陌生。久居在山上的鄂伦春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眼前的山林就是他们的世界。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只要是山外面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格愣一家在部落里生活的时候,每年要结队走上三天三夜,来到山外面的一个集镇上。他们背着兽皮、猎物,换回盐、布匹……再把这些换回来的东西背到山里。每年一次,这一切对鄂伦春人来说足够了。

格愣一家无法想象出走进他们生活的这三个人会是日本逃兵。在格愣一家人的眼里,三个人就是迷路的猎人,是山外的猎人。只要是猎人就是一家人。

三个人暂住下来,格愣一家也静了下来,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狩猎生活。每天早晨天刚亮,格愣和格木便拿起猎枪、板斧走进莽莽苍苍的野葱岭,傍晚时分才扛着一天狩来的猎物满足地返回。

没几天,格愣和格木站到雪地上准备出发时,三个人也走出木屋,扛着他们的枪,整齐地站在格愣和格木面前。格愣望着眼前这三个整齐的猎人,朗声地笑了。他们随在两个猎人的后面,踩着积雪,“吱吱嘎嘎”地朝前走去。

野夫向山里走去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让他背上热热的。他回过头,果然就看见了宾嘉立在木屋前,用手抓着辫子正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这时野夫的心里就莫名地滚过一阵热流,暖暖地在浑身上下涌动。野夫转过头时,眼里就多了份内容,那内容沉甸甸的。

几天来,野夫和宾嘉温存着。他觉得宾嘉像团火一样在他身边燃烧着,那团火燃得宾嘉漆黑的眸子里似有两颗星儿在闪烁,令野夫既亢奋又不安。短短的几天,野夫已不能离开宾嘉了,同时他也发现宾嘉对自己的那份真诚和迷恋。这一切,曾使野夫暂时忘了自己是名日本逃兵的身份。

夜晚,野夫躺在宾嘉的身旁,听着宾嘉熟睡的声音,他就想到了广岛,想到了住在另一间木屋里的川雄和矢野,在梦里,几次都被川雄和矢野的歌声唤醒。他轻轻地爬起来,站在窗口,想到了仍埋在山头雪地里的四郎,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他几次想走到旁边的木屋里,可看见沉睡在那儿的宾嘉,他的心就平静了。他重躺回到温热的火炕上,摸着被宾嘉“咬痛”的肩头,呆呆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宾嘉,心里的温暖就一涌一浪地动。

几天了,三个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早出晚归的狩猎生活。他们和格愣一家语言不通,就用手势和表情传达他们的情感。每次格愣和格木说话时,三个人就望着他们的表情,猜想着。

格愣一家因为有了三个人帮助狩猎,每天猎到的东西不断增多。格愣望着这些多起来的猎物,想象着等天暖了,雪化了,走出山外,换回他们所需的东西。格愣到野葱岭三年了,他们一家还没有走出过野葱岭,他怕族人发现他们。三年来,山外面的变化离他们一家很遥远。

野夫每天晚饭后都要到川雄和矢野的木屋里坐一会儿。他们坐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一言不发。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们一时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段时间里,他们曾无数次地想到走出野葱岭的话题,猜想着山外面的变化……更多的时候,三个人的目光都要透过窗口,茫然又空洞地望着月光下青灰色的雪山一座连一座地伸向远方。望着望着,几个人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

川雄在默坐的时候,更多都是在思念杏子。他还没有和杏子正式结婚,便在和杏子逃命的途中被抓了兵。他和杏子逃跑前,都在横路家的洗纱厂做工。川雄负责维修机器,杏子是名洗纱女。杏子很漂亮,只有十六岁,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和杏子相爱的。他每次进出厂房维修机器,都要经过杏子做工的地方。每次经过杏子身边时,他都要慢下脚步多看杏子几眼。杏子模样娇小,一双灵动的黑眼睛,笑起来时嘴边会漾起浅浅的酒窝。他忍不住一次次偷看杏子。不知是哪一次,他再望杏子时,发现杏子也在望他。刚开始,杏子每次望川雄的目光总是慌慌的,后来就不再躲避川雄的目光了。川雄被杏子那一双目光鼓舞着,有事没事都要到杏子的工作台前站一站。后来川雄发现横路老板也经常出现在工作间里。横路像一条狗一样在女工中间嗅来嗅去。横路一来,女工们便拼命地干活,川雄不敢停留,见到老板就匆匆地离开杏子。

一天午饭后,川雄路过一座堆纱头的仓库门口时,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在惊叫。他不知女人为什么要叫,就走了进去。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老板赤身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女人挣扎着。他知道老板经常在这间仓库里强奸女工。川雄想走开,转过身时却听见女人又叫了一声。他听到那声音很熟悉,再转回头细看时,才发现那女人竟是杏子。杏子咬紧牙,双手死命地抓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老板此时正用力去扯杏子的手。杏子也望见了他,眼里闪过一束光,转瞬又熄了。川雄被那束光一照,热血“腾”地涌遍全身,他又想到了杏子和自己相望时那双含情的目光。想到这儿,他想也没想便走过去,一把拖起老板。老板赤着身子站在地上,他一见到川雄就不由分说挥起拳头冲上来。川雄不动,任凭老板打他。不一会儿,川雄的鼻血就流下来,老板又抬起脚狠狠地踹了川雄一脚。川雄趔趄一下,仍站在那儿。老板气哼哼地穿好衣服,扔下句:“你以后少管闲事,小心我开除你。”说完便走了。

杏子颤抖着从纱头堆里站起来,一下子扑到川雄的怀里,嘴里一遍遍地说:“川雄你要了我吧,要了我吧——”川雄没有动,愣愣地站在那儿,望着脸色苍白、泪如雨下的杏子。杏子抬起脸,冲着川雄:“我现在还是干净的,你要了我吧……”川雄心里一阵感动,他觉得这一顿拳头挨得值。那一晚,川雄没有要杏子,只一直搂着杏子,像护着一个婴儿。

以后每天下班时,杏子都要和川雄在厂房后面的煤堆旁幽会。每次,川雄抱着杏子只说一句话:“咱们再挣点钱就离开这里,回家结婚。”在幽会的日子里,川雄没有要杏子,他们都在等待结婚的那一天。为了那一天,他和杏子都拼命地工作。他们想攒下点钱,到时永远地离开这里。

他们却没有等到那一天。一天夜里,川雄被一阵叫门声惊醒了,他听出是杏子的声音。他拉开门,看见杏子满手是血地站到自己面前,杏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剪刀。杏子脸色惨白,见到他,“当”的一声扔掉手里的剪刀,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杏子急切地说:“我们走吧,我杀了横路老板。”川雄傻了似的立在那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杏子见他不动,便跪下,仰起头,凄惨地叫了一声:“川雄,我这都是为了你呀。”川雄这时清醒了,他真切地听见杏子那句发自肺腑的话,他的心震颤了,为了眼前的姑娘,他死也不怕了。他拉起杏子,走进苍茫的夜里……

在逃跑的路上,杏子告诉川雄,她把横路的生殖器剪下来了。杏子咬着牙说:“他再也不会欺辱女工了。”川雄知道横路不会死,不会死的横路就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也不敢回家。他们白天钻山林,晚上住山洞。杏子跟着川雄一路走下去,他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是走,走得越远越好。在一天天亮时,刚钻出山洞的川雄就被抓住了,不是横路派来的人,而是抓兵的。川雄被抓走时,听到杏子在后面凄厉地喊了一声:“川雄,我等着你。”

川雄一时一刻也忘不下杏子,杏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了杏子他要活着,他要回广岛去。这时,川雄瞅着野夫,一把抓住他问:“你娶了中国姑娘,就不想回广岛了?”野夫不说话,望着川雄。川雄突然抡起胳膊,打了野夫一个耳光。川雄打完野夫自己也愣了,半晌,他一下子抱住野夫呜咽着哭了。他边哭边说:“我要回广岛,我要找杏子……”野夫怔怔地搂住川雄,一时心里也不是滋味,他长长哀叹一声,泪就流了下来。矢野在一旁也小声地抽泣着。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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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每次从外面回来,宾嘉都把烧好的热水盛在木盆里,放在野夫的脚边。当野夫把冰冷的双脚放到温热的水中,那股温热的感觉会顺着双脚暖到心里去。这时,野夫会抬起眼睛去寻找宾嘉。宾嘉正睁着一双黑眼睛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野夫的心就动一动,顷刻就觉得一股家庭的温馨和幸福包裹了他,让他浑身暖暖的。自从父母去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情了。

当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小屋游移到窗口,透过窗口望见川雄和矢野住的木屋时,他的心陡然打了一个冷颤。这时,他又清醒地意识到目前的处境,心一下子似被拖到了窗外的冰天雪地里,缩成一团。野夫怅怅地望着窗外的寒风和飞雪,呆怔地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宾嘉已倒掉水,擦干了野夫的双脚,直到宾嘉把被子铺在温暖的火炕上,他才回过神来。

天很暗,远方的山风在呼啸着。小屋里的炉火一明一灭地扑闪着。野夫躺在宾嘉的身旁,嗅着那股既熟悉又陌生、山野女人特有的气息时,想起了家乡广岛。宾嘉也没有睡着,睁着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野夫。野夫的眼前又闪现出新婚之夜的转天早晨,那条挂在树梢上的白床单。那一次,野夫望着白床单上的樱红,想起了广岛盛开的樱花。野夫不懂鄂伦春人为什么要把这件东西挂在众人面前,但有一点他懂,宾嘉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了他。意识到这些,便有一股巨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心里翻腾着。不知为什么,他一望见那白床单就有想哭的感觉。

这么多天了,虽然他还不能和宾嘉在语言上交流,但每当夜晚降临,他和宾嘉躺在温暖的火炕上,借着一明一灭的炉火四目相视时,他们又分明在永恒地交流着。每次望见宾嘉那双幽幽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一颗真诚的心在跳动。这时他又想到自己是个日本人,却被一个中国姑娘这么爱着,心里就不是个味儿。他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他有些恨自己,恨自己配不上宾嘉。想到这儿,他就去掐自己的皮肉,直到疼得浑身颤抖起来,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平静一些。更多的夜晚里,他大睁着双眼,听着宾嘉的微酣,想着家乡广岛,也想着宾嘉。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野夫发现宾嘉的小腹在悄悄地隆起。起初他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他的一只手搭在宾嘉的小腹上,感到那里正有一个活泼的东西在动。猛然间,他浑身一阵战栗,终于明白这一切时,他一下子抱紧了宾嘉的身子,嘤嘤地哭了,嘴里一遍遍地喊道:“我有孩子了,野夫有孩子了。”宾嘉也伸出一双结实的手臂,搂紧了野夫,两个人长久地拥在了一起。

川雄、矢野白天随着格愣一家去狩猎。几个人走在茫茫的雪野中,转了一片山林又一片山林。更多的时候,川雄和矢野都会随在后面,用目光去望那看不到尽头的雪山雪岭。自从风雪之夜逃出小木屋,他们在雪野里狂奔,后来发现迷路时,才感到走出野葱岭是如此困难,即便走出野葱岭又能往哪里去呢?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格愣一家从雪地里救了他们,他们才真实地觉得在野葱岭是安全的。他们暂时和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心里倒也清静了许多,整天不用再去杀人了,也不会被人杀了。因此,他们有些庆幸自己逃了出来。但更多的时候,他们觉得孤独,这种孤独愈发地使他们思念广岛,思念亲人。每次出来狩猎,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去望那山、那岭,想象着这山岭到底有多远,并留心记下自己走过的山岭,想象着有朝一日走出野葱岭。有几次,他们坐在雪地上休息,川雄用手比画着问格愣到大山外面的路线。格愣看明白了就用眼睛去瞟野夫,这时的野夫不敢去望那目光,也不敢望川雄和矢野,低垂着头去看眼前的雪地。格愣收回目光,叹口气,再望一眼川雄和矢野,很快地用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曲线。两个人看了,知道去山外的路很远,也很难走。他们抬起头,再望远方的雪岭时,目光就暗淡了许多。矢野眼前又闪现出那张忧郁苍白的少女的脸。

夜晚的时候,川雄和矢野沉默地坐在小屋里,望着窗外,远天有三两颗寒星一闪一闪地醒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望着远方,想着远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两个人收回目光时,望见了对面的山岭,山岭上的雪地里埋着四郎,两个人的眼里就湿了。川雄先对着坡跪下去,矢野也跪下去,俩人就那么久久地跪着。他们一起又想到打伤四郎的那个叫横路的家伙,牙齿就咬得“咯咯”响。他们又想到了他们押运军火的这些人,不是被游击队打死了,就是回去后被联队执行军法了。想着横路一定不会活着了,他们憎恨横路的心就颤抖了一下,也不知为谁,泪水又悄悄地流了下来。

很晚了,俩人才睡去。几乎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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