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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毋相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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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了试,拿着也甚是称手,这才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却见张氏挎着篮子,里头放着几个番薯并四五个芋头,一路愁眉苦脸而来。
  “上年雨水多,把菜窖给淹了,那许多的青菜萝卜,还有芦粟,都烂完了,如今只剩下这些,亏得今年的荠菜茼蒿都能吃了,不然必定顿顿吃腌酱瓜。”张氏懊恼说道,又招呼,“你去瞧瞧炉子上的药煎得如何了,这几个番薯塞到灰里晤着罢,过会子就能吃。”
  毋望应了,端下药罐子,封了炉子,就着没烧完的柴,把番薯一股脑投进去,又拿火钳子捅了捅,登时火星子一通乱窜,张氏看了忙嘱咐道,“仔细烫着,拿锅接了水在上头摆着罢。”
  张氏滤了药端给刘宏吃,毋望又举着竹枝点蚜虫,一面哼唱道:“堂地狱由人造,古人不肯分明道,到头来善恶终须报,只争个早到和迟到……”
  背后突地有人轻咳一声,回头一瞧,竟又是那裴臻!毋望心叹道真是巧啊,为何每次他来她都在院子里,想照面偏偏躲不开,定是八字犯冲的!无奈一福,道,“裴大夫来了!我叔叔婶婶在屋里,请随我来罢。”
  裴臻听那少女嗓音娇嫩,面容端庄,似比上次还美上几分,当下整整衣冠躬身一揖,不敢有半分冒犯。
  毋望侧身避开,敛衽还了礼,便要引他们进去,谁知那裴臻站在瓜棚下,并未打算挪动,只问道,“春君姑娘适才唱得是甚么曲子?”
  毋望道,“叫大夫见笑了!是邓玉宾的叨叨令。”
  只见那裴臻笑道,“词甚有野趣!”毋望看了看他,见那公子长身玉立,儒雅温文,一双眉眼隐隐含春,恍惚间脑中便蹦出两个字“美人”来,转会又腹诽,男人竟长成这样,把一干女子都比下去了,怪道守不住那嫡妻,还想着要娶偏房,为人定是轻狂孟浪,白糟蹋了这如花的面皮!遂又道,“请随我来。”
  裴臻见她面有不豫,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小厮进了屋子。毋望将他引到门口并未进去,只听得张氏一声“皇天菩萨你可来了”转身出了院子,到地头去寻德沛与章程了。
  那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立了夏的日头,无风便热辣辣的,毋望拿手遮了额头远眺,地只耕了一小半,纵向却有百丈远,这么大片的地,将来要下种浇水、施肥除草,只怕不是等闲之事啊。
  放下水罐瓷碗,摘了片荷叶戴在头上,毋望坐在田垄上等他们转回来。
  德沛指着那半片地,神情颇为得意,“你瞧见没有?我们耕的!”
  毋望老实点头,“瞧见了,是牛耕的,章家哥哥扶的犁。”
  德沛噘了嘴,闷闷坐下喝茶去了。毋望倒了碗水递给章程,笑道,“真真辛苦章家哥哥了,临走还不得省心!”
  章程低头道,“你叔叔病着,我没别的本事,只好出把子力气,耕出块地来好叫你们日后有粮吃罢,况且累的是那牛,我只扶犁罢了。”
  毋望知道他说客套话,也不应,拿帕子蘸了水绞干,递与他擦脸。
  章程似有些迟疑,吞吞吐吐道,“我昨夜想了大半夜,去做人养子没什么好,隔层肚皮便是隔着万水千山的,再孝顺恭敬怕也不中用,日日还要提着心过日子,哪里及眼下逍遥自在……”
  毋望叹了口气,才刚想劝他,突听得马蹄声声,马上男子白衣翻飞,又是那裴家公子。不知是怎的,她刹时有几分惊慌失措,竟像是做了贼被拿住了,可转念一想,有媒无聘亲事作不得数,况且婶子也已回了,她这里还怕什么,同谁说话与他人无涉。遂远远一福,复又老神在在。
  那厢的裴臻面色阴沉,吓得小厮不敢出声,心想这下怕是要出大事,这位爷动了怒可了不得,如今吃起了醋,更是酸气冲天。这春君姑娘真好手段,若将来迎进了门,必叫大爷做了宠妾灭妻的昏溃之人。
     

第五章 臻大爷胸中有丘壑
更新时间2011…6…3 20:31:35  字数:3358

 “她这个……”裴臻咬牙切齿,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愿嫁他为妾,原以为是她心高气傲,谁知是为了眼前这个傻小子,这口气万万咽不下!心火烧得正旺,只听女孩说道“多谢大夫与我叔叔诊治,大夫好走,恕春君不远送了。”声音娇娇柔柔,直叫人心头滴出水来,裴臻火气先是消了大半,不消半刻又腾地毛躁起来。什么大夫大夫,竟真拿他当摇铃的游医么?若不是为了她,他怎会一日骑马跑几个时辰,从县里路远迢迢到这荒僻的馒头村来!两次见面拢共说了一句话,果然是字字珠玑,想不到他裴臻也有如此不值钱的时候,奔波半日只为看她在田间地头与人谈笑!
  小厮看了暗道不好,忙劝道,“大爷,我们走罢,找着了老舅奶奶再作计较。”
  裴臻听了,冲毋望一拱手,调转马头便走,一路上心烦气闷,半声不吭。
  那小厮叫助儿,是个极伶俐的,看主子如此,便道,“我的好大爷,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刘姑娘原就是个半大丫头,哪里来那样大的主意!定是她叔婶想多要些定礼聘金,这才推三阻四不答应,咱们找了齐大娘,叫她说去,千金难买爷喜欢,多给些也就是了。”
  裴臻缓缓道,“你哪里知道!我看她举止言谈不似个乡下丫头,听舅母说她父亲本是从三品的官,后来不知哪里获了罪,问了斩,这样的女孩怕不是多出聘金就成的。”
  助儿道,“一个罪官的女儿能精贵到哪里去,今时不同往日,只怕大户人家的庶女都不如,爷只管放心,只要家里的大奶奶答应,这事自然就好办。”
  裴臻脸上露出不屑来,嗤笑道,“她素来就是个会拈酸吃醋的大醋缸子,要她答应是万万不能够的,只是如今肚子不争气,让她点头也不难,前儿在家闹了一通,讨了个没脸,老太太发了话,若她再蛮缠便要按七出休了她。”
  助儿啧啧道,“按说我们作奴才的原不该说主子的不是,只这大奶奶从前也是极好的人,这会子竟成了这样,都是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使的坏,成日调唆主子。”
  裴臻拂了拂衣袖缓缓道,“才成亲那会子是新媳妇,总要顾些脸面,现如今家里一把抓,打量老太太不问事,胆子愈发大起来,还敢同我动手,若不是爷还念些往日的情分,早就窝心脚把她踹回娘家了。”
  助儿一时嘴快,啐道,“泼妇!”
  裴臻一眼横过来,斥道,“掌嘴!多早晚轮到你来啐她?”
  助儿心道,我也是心疼你,果真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许自己骂,旁的人半句说不得。一面腆着脸作势打自己嘴巴,念道,“叫你浑说!叫你浑说!”裴臻并不真罚,脸皮上刚沾了两下就叫停了手,主仆二人往齐家去了。
  进门时齐家主母高氏正在骂小丫头,只因小丫头嘴笨,没在人前唤她太太,便扬言要拉她出去配人。助儿掩嘴偷笑,愈没落愈要撑门面!那齐老爹原是太太娘家兄弟,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早年家里尚有些家产,后来迷上了个戏子,把祖屋都卖了,才搬到这馒头村来,身边就剩一个粗使丫头伺候着,还非要太太太太的唤,听着甚是矫情,如今打发了可靠谁伺候!
  裴臻是个沉得住气的,听了这个只道,“我当什么样的大事,叫舅母生这样大的气。这丫头也实在不知事,赶出去也是应当。”说着坐下,悠哉哉喝茶品茗,倒叫高氏面上讪讪的,半晌才笑道,“明日我差周顺送两个省事的丫头来给舅母使,每月工钱从我梯己里扣就是了。”
  高氏这才缓过神来,嘴上客套道,“怎么好叫你破费,这丫头调教好也能使得。”
  助儿插杠道,“求老舅奶奶给我们哥儿把亲事说成就是最大的恩惠了!您可不知道,我们哥儿这几日茶饭不思,可要了我们这些奴才的命了,您只当可怜我罢,待新姨奶奶迎进了门,助儿就给表舅奶奶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供奉,求菩萨保佑表舅奶奶长命百岁!”
  高氏面上有些为难,慢慢坐下了,思量了会子才道,“如今我也不敢打保票了,连日来春姐儿的婶子都避我,提到你们爷的事也拿话搪塞我,现今把刘宏的腿治好了怕更是没了顾忌,也不知哪里来的银子,又买牛又吃肉的,要纳春姐儿啊……不易!”
  “得了二十两银子,只出不进禁什么用,总有用完的时候,我等得。”裴臻淡淡道,扶了扶束发的累丝金冠,面上气定神闲。况刘宏的骨是正了,要走动还需打通经脉,若这就当是治完了,未免高兴得早了些。
  高氏疑道,“穷得都要卖女孩儿了,哪里平白得了二十两银子?”
  助儿得意道,“是颗东珠,龙眼那般大,定是往日私藏的。”
  高氏叹道,“原来哥儿都打探好了,竟连卖的什么都知道!”
  助儿脱口道,“这有什么,天下还有我们大爷打探不着的事么。”
  才说完,叫裴臻一脚踹在腿肚子上,打着横的扑倒在地上,痛得直呻吟。裴臻沉着脸,眼里似有寒光,衬着如玉的面皮,活像个阎王,指着助儿道,“平日里由着你,愈发把你宠得没了边,满嘴的胡诌,这话是能混说的么?下回再叫我听见,仔细你的皮!”
  助儿趴在地上磕头不止,直把高氏唬得三魂吓跑了两魂半,忙拦住,劝道,“方才还说我,现在怎么样呢!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把这猴崽子吓得这样!他也是看主子出息面上有光,一时嘴上没了把门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里又没外人,就饶了他罢。”
  裴臻为何发这样大的火,内情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助儿是知道的,只恨自己嘴快,悔得肠子都青了,趴着瑟瑟发抖。
  裴臻顺了半天的气,又看他着实吓得可怜,便哼了一声道,“若非看在老舅奶奶面上,今儿你回府就该去杂役房了。”
  助儿慌忙爬到高氏脚边磕头,连声道谢。
  裴臻又问高氏道,“今日刘家屋后在耕地,不知那个赶牛的是哪个?”
  这时高氏的女儿淡玉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对裴臻行个礼叫了声表哥,裴臻刹时只觉阴风阵阵……那位表妹皮肤黝黑,身形甚是高大,穿着朱红的短衣紫色的襦裙,鬓边还插朵半枯的芍药,就像个做坏了的梅瓶。裴臻费了极大的力才忍住没问她为何打扮成这样,名叫淡玉,当人淡如菊才对,却不知老天哪里弄岔了,这淡玉竟生成了如此模样,着实叫他心惊肉跳。
  那淡玉道,“我知道,那个牵牛的叫章程,与刘毋望是青梅竹马。”
  助儿恨不能扑上去撕了那张大嘴!只见自家大爷似哭似笑的作了一揖道,“多谢妹妹提点!今日时候不早了,裴臻先行告辞,改日接舅母和妹妹进园子里顽罢。”
  高氏欲留他吃饭,被他温言婉拒了,跨上马扬鞭而去。
  淡玉痴痴看他背影足看了半刻,回身对她妈抱怨道,“我不是你生的么?”
  高氏自然知道女儿心事,眼皮都没抬抬,问道,“你要作践自己么?还想与人作妾!”
  淡玉赌气道,“若是能嫁给表哥,我做妾也愿意。”
  高氏怒得一把揪掉她头上的芍药,掼在地上猛踩几脚,斥道,“姑娘家没脸没皮!你适才说的什么!什么青梅竹马!等你爹回来我定要叫他打你!”
  那淡玉是幺儿,平日半句都舍不得说,眼下被一训,掩着脸哭得上气接不着下气。高氏慌了神,忙叫丫鬟拿了水来,安慰道,“你莫要急,做什么非要嫁裴臻,你不知道他家那只母大虫会吃人么,进了门还有你的活路?你现在还小,过两年叫你哥哥姐姐们给你相个好人家,一嫁过去便是主子奶奶,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凭我们玉姐儿的品貌岂能做得姨娘!姨娘就是奴才,一辈子被嫡妻压着,将来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管你叫娘,这样你可还愿意?”
  淡玉停了哭声,细细琢磨一番,不想做姨娘,却还是想嫁给裴臻,便道,“你同表哥说,我要做他的平妻,问他可答应。”
  高氏见好言劝了半日皆是无用功,终究怒了,喝道,“他答应有什么用!我不答应!就是你立时哭死我也不答应!”说完甩手离去,留下齐淡玉立在那里目瞪口呆。
  那个刘毋望究竟哪里好!淡玉一跺脚夺门而出,淌过一条小河,躲过三两只野狗,直直闯进毋望的房里。
  此时毋望正在绣梅花,突见她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吓得手一抖,针尖扎进皮肉里,疼得直皱眉头。
  “咦,你在绣海棠春睡图?”淡玉忘了自己来做什么,探头看她绷架上的花样子,叹道,“真是好看得紧!”
  毋望接上线道,“是梅花,不是海棠。你今日怎的得闲到我这里来?”
  淡玉看她面容温润,纵使有些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悻悻道,“听说你许给了我表哥?”
  毋望扯了扯嘴角,心想怎的如今的人听话只听半句!便道,“你听谁说的?”
  “何必听别人说!”淡玉道,“我妈是媒人,我怎会不知道。”
  毋望弹了弹绣面,拿剪子修了修线上簇起的细绒,淡淡道,“那你可曾听说我婶子已经回绝了这门亲?”
  淡玉愕然,旋又疾声道,“你不嫁?裴臻这样的人物你不嫁?”
  毋望冷哼一声道,“他是怎样的人物我是不知!我只知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他对我叔叔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报恩也用不着以身相许,倒是你,”她眯眼瞧瞧淡玉,“你们何不亲上加亲?你们既是表亲,,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淡玉叫她说中了心事,一时羞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多说什么,复又家长里短说了会子话,便告辞回去了。
     

第六章 德沛从军记
更新时间2011…6…3 20:33:47  字数:3751

 那日在明渠行凶的贼人已被官府扣押,究竟怎会落网倒不十分清楚,只听得前来传话的衙役说,似是到别家行窃时被抓了个正着,连带着供出了曾在明渠上强抢过一个布店账房的钱,并将他推下坝子,死活不知的经过原,如今县丞来找了苦主,好为其申冤,传明日上堂,自有老爷作主,还刘宏一个公道。
  刘氏一家听了喜不自胜,张氏忙在祖宗排位前点了蜡烛香火,喃喃数道,“真是祖宗显灵,将那歹人捉了,咱们也出了口气,这多日的苦楚好歹也讨个说法,沛哥儿他爹自从摔下了明渠,夜夜疼得睡不着,人也瘦了好几圈,待明日我见了那强盗定要咬下他一块肉来,好解我心头之恨!”
  毋望对县丞拜了拜道,“不知明日过堂我家叔叔可要到堂应讯?如今他的腿脚尚不能动,怕连车都坐不得,若路上颠簸又将骨头颠坏了,那可怎么好!”
  县丞道,“不论如何皆要想法子才好,若苦主不到堂便治不了那贼人的罪,如此只得押在牢里,知县大人公务又多,案子一桩接一桩,这会子审不了便得压着,一圈轮下来,多早晚是头,怕要压到秋后去!”
  毋望叹了叹,叔叔的腿才接上不宜搬动,上回同牛一道买回来的车拉拉油粮谷物尚可,若要躺人怕不成。又看看张氏,安理这样的事不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操心,可她这婶子素来遇着事便不知东西南北,这会子县丞大人还在,她不办正经事,却忙着给祖宗上香去了,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毋望再三谢过才将公人们送出门去,坐在桌边直直发愣,为车马的事苦恼不已。
  这馒头村方圆数十里皆是穷苦人家,有几家能有马车?除了齐家便只有里正家了,齐家她是万万不去的,见了齐婶子不知还要听些什么酸话呢!那里正倒是好人,只是他儿子文俊甚是难缠,,这二年没见,定要拉着她家长里短一通胡驺,又该叫她脑仁儿疼半宿,思来想去还是叫婶子去罢,她一个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的借东西,没得叫人背后指点!
  这些话同张氏一说,张氏立时擦擦手道,“我这就去,借不借的再说罢,万不得已便在牛车上铺了被子,好歹比叫人抬了去强些。”
  张氏走后毋望将叔叔房里的窗帘子共门帘子一道卷了起来,屋里一下敞亮好些,一面道,“如今立了夏,叔叔也吹得风了,总要开开窗才好,省得闷出病来。”
  刘宏道,“我原也这样说,谁知你婶子不让,怕招了虚邪之气。”
  毋望笑道,“又不是寒冬腊月,哪里来的虚邪,只开一会没什么大碍的。”
  刘宏见她面上清明一片,也不像有什么牵累的事,便探道,“那裴公子来了两回,可曾同你说起什么?”
  毋望从容道,“不曾说什么,想来也是守礼之人。”
  刘宏本想细问,又觉得不好出口,想想自家侄女儿一向知进退,叔婶的话也放在心上,便不再多言,只嘱咐道,“好皮囊无甚用,你可记住。”
  毋望知道叔叔话外之音,点头道,“我省得。”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张氏回来了,面上并无不豫,坐下喝了口茶道,“都说好了,文里正听说歹人捉住了也甚高兴,赶巧明日他家俊哥儿要考乡闱,便同我们一道走。”
  毋望突觉乌云盖日,还真是巧啊,文俊又要考乡试了?都是第几回了?回回不中还考什么,真不是做官的料,还不如跟他大伯父学做买卖来得实惠!考就考罢,做什么还要一道走?这么爱凑热闹,难怪连试《四书》义三道都作不出来!
  这时德沛抹着汗走进来,额头上蹭破了一块皮,正往外淌血。张氏唬了一跳,忙拿帕子给他捂住,嘴里喝道,“上哪儿野去了!又同阮秋打架了么?”
  德沛不以为意,走到刘宏跟前道,“爹,今儿村里来了个人,是林甫家的亲戚,听说是燕王府的家臣,功夫俊得很,和村里的几个孩子比划了几下,单同我说叫我练武,还问我可愿意跟他走,要带我从军,我自己不敢拿主意,回来听爹的意思。”
  刘宏面上青绿交错。燕王朱棣?他的为人倒不得知,只是刘家是帝王驾前犯过事的,过了这些年,虽日子清苦却活得长久,若再回到朝廷这个大染缸里,姑且不论燕王可容得下,万一有个行差踏错,那便是万丈深渊,性命都堪忧了,还不如在馒头村做个平头百姓。当下便道,“你年纪尚小,从军能做得什么?还是再等上几年罢,等身子长开了再说罢。”
  德沛是个执拗的性子,听了他爹的话甚是不悦,闷声道,“我们是获罪之家,功名考不得,要出人头地便只有参军,他日立了军功才能光耀门楣,爹妈有了好日子,旁人也不敢来叫姐姐作姨娘了,有什么不好?”
  毋望向来知道德沛与旁的孩子不同,要老成懂事许多,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这一番话说到了七寸上,再看叔叔,果然面露难色,愁肠百结。
  德沛又道,“再过三个月我便满九岁了,那个人说,先叫我跟着他学些拳脚功夫,他再教我谋略计策,将来必然有一番大作为,岂不比在这馒头村种地强!”
  张氏道,“有这样的事?莫不是个拐子罢!”
  德沛小脸一本正经,笃定道,“他给我看了腰牌,是燕王府的。”
  刘宏思量半晌才道,“你去同他说,就说爹想谢他,无奈腿脚不便,请他到家来吃酒,待我打探仔细再作计较。”
  德沛欢天喜地的去了,毋望也不知叫德沛从军使不使得,当年爹犯的究竟是什么事,叔叔婶婶也不曾同她说过,如今还是要问一问的,当今的皇上动辄杀人,保不定不是甚么天大的罪过,若真如此,德沛进燕王府也未尝不可。当下问道,“我爹当年为的什么斩首?可是谋逆?”
  刘宏摇了摇头道,“谋逆还有咱们的活路么!你爹原是掌管边镇卫所营堡之马政的,只因一回吃醉了酒,误了调拨攻打元营的车马才被治的罪。”
  毋望道,“既不是谋逆,叔叔不妨同那人直说,不成便不去。”
  刘宏道,“我也这样打算,从前听说燕王朱棣知人善任,想来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罢。”
  德沛不一会便带了那人回来,只见那大汉虎背熊腰,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走起路来双腿生风。毋望忙退了出去,和婶子张罗酒肉去了。隔着墙头隐约听见他们说话,大抵就是德沛虽年幼却资质上佳,燕王殿下英雄不问出处云云,说定了明日就要带德沛走,张氏在灶台旁痛哭流涕,毋望心里也不舍,只得安慰她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说到最后自己不禁泪水涟涟,德沛这样小的人离开父母姊妹,在军营里讨日子,日后不知要经受多少的磨难,如今藩王割据,万一有了战事可怎么好!
  德沛倒欢喜不已,跑出来拉着毋望的手道,“春君姐姐你可听到了?纪二爷要带我走了,我曾同你说过的,将来要把比那东珠还好的东西送给你,绝不叫你和我爹妈再受半点苦,你信我么?”
  毋望凄凄然笑了笑,替他正正头上的巾子说道,“我自然是极信的,不过军中不比家里,最要紧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可知道?”
  德沛道,“你放心罢,我自然知道保命的。”
  张氏对儿子万般不舍,哭得几乎噎过去,扯着德沛衣袖道“明日定要走吗?哥儿,你同那位纪二爷说说罢,再延后两日成不成?”
  德沛道,“既定了要走,索性走得痛快些,做什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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