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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恩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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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展千妨向连丝藕介绍道:“碧瑶姊是达智伯的女儿,她个性很随和,你不用太拘礼。”

连丝藕微微一笑,寒暄道:“幸会,碧瑶姊。”

展千帆跟着又道:“方才出去的会清,原是碧瑶姊的贴身丫环,名叫翠儿,当碧瑶姊决定出家时,翠儿也坚持追随碧瑶姊遁入三清,跳出红尘。”

“好忠心的丫环。”

“我常说是碧瑶姊遇人不淑,才把翠儿吓得出家了。”

会贞蹙额道:“二少君,你甫遭浩劫,还有心情谈笑么?”

展千帆凝重道:“碧瑶姊,我什么时候拿你的事情说笑了?”

会贞顿了一下,转个话题,道:“我听叔叔说,游建成在二少的头上打了好几条大罪。

展千帆垂下眼帘:“官方可有海捕公文下来?”

会贞摇摇头。

“那位九江府央——是不是叫钱宸奂?”

“是!”

“钱大人虽然受理了游建成的申告,却不肯采信他的指控,毕竟展家父子在那里间口碑极佳,风评甚美,钱大人表示慎重,要仔细侦办血案真相,不过他也行文各处,请二少尽早出面澄清这件事实。”

展千帆费解道:“如果钱大人压下了这个案子,一路上却有官方的人几度上舟打探我们的虚实,那拨入究竟是受哪方面的力量鼓动,它们是友?是敌?”“对不起,二少,这种事我插不上话。”会贞起身道:“待会儿叔叔来,你再询问叔叔详情,我去弄点儿素席,今儿晚,你们留在观里用餐吧?”

“好的,碧瑶姊,一切叨扰了。”

“别这么说,太见外了。”

会贞和煦一笑,走出耳房。

连丝藕望着会贞的背影消失于门外,她传对展千帆。

“碧瑶姊长得很美,她因何出家?”

“正如我适才所言——碧瑶姊所适非人。”

展千帆喝一口茶,道:“碧瑶姊的丈夫原是大户人家的独子,只可惜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有几年便把所有的家产都败光了,而且还得了一身见不得人的病回来。虽然家里的人到处寻医求药,卜卦问神,可是勉强拖了两个月,还是不治身亡。碧瑶姊的婆婆认为是恶媳带来厄运,所以克死了丈夫,不论碧瑶姊怎么哀求,硬是把碧瑶姊赶出家门,碧瑶姊万念俱灰之下,正想吊颈自尽,恰巧让走访吊唁的达仁伯碰上了。达仁伯好说歹说才把碧瑶姊的死意打消,并且接她回鄂城,了这问三清观滚碧瑶姊清修抚伤。”

“碧瑶姊为何不去投奔娘家?反而依附叔亲?”

展千帆目光微闪:“达智伯和狄姨娘已经弃世多年了。”

连丝藕顿了一下,轻声道:“我恐怕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展千帆摇一摇头,叹息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多,或许你也有所耳闻,毕竟当年苏州的血案闹得不小。”

“苏州血案?”

十一年前

展家船坞承运一批官家的兵器,由南京至嘉兴。那是官方的货,责任极重,所以一切接头十分隐密,而苏州至嘉兴的这段水运正是由当年的东三舵总领宗达智负责。

宗达智有妻子三房,王室王氏,二房卢氏,三房狄氏,其中以三房狄秋芸也就是宗碧瑶的母亲——最得宗达智的宠爱,而这种情形显然也被江湖黑道组织“金鼎帮”所知悉,他们掳走狄秋芸,同宗达智开出条件,换取兵器。

惊闻爱妾遭劫,宗达智在情急之下,犯下平生最大的一桩错误,那就是他不顾一切后果.立刻向金鼎帮低头,泄露了展家船坞在太湖接货的详细地点与时间。

由于宗达智的确密,使得当时负责接货的谷鏖双,在太湖边与金鼎帮遣派的伏兵,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血战。于谷鏖双为了保住那批兵器,他当机立断,疾喝所有的弟兄将兵器运回官方的马车上,他本人则领着几名敢死的弟兄和对方做殊死之战。

当时的情况,敲众我寡,战力悬殊,那场拼斗争的不是输赢,而是抢救险货。纵使情势十分悲观,然而谷鏖双的悍勇却在那时候毕露无遗。他奋不顾身,喋血敌阵,那支判官笔俨然似催命符,笔过处,血如喷浆,哀号连天,激得随战的弟兄也振起一股锐不可挡的剽猛之气,他们浑然忘却自身的危殆,亡命浴血,喉间不住的嘶吼出如潮的“杀”喊,而刀挥若电劈,剑似雷奔,吓得伏袭的匪寇全然失去了斗志,面对性命交关,原来的截杀者,反而成了逃亡客,他们忘了此行的目的,唯一的念头就是避走金笔夺魂,摆脱厉鬼纠困。

金鼎帮负责指挥劫货的头目,姓简,名直,在黑道上也小有名气,他眼见展家弟兄奋勇如排山倒海,正面冲突,难撄其锋,他索性来个要凶斗狠,推出狄秋芸,喝令谷鏖双弃城投降。

此刻的谷鏖双已经遍体麟伤,令人不忍卒睹,而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兄们也是伤亡惨重。谷鏖双的虎目圆睁,恨火熊熊,他努力保持理智,却仍旧按奈不住鄙夷之色。谷鏖双唾恨对方的混混作风,挟持无辜以为威胁。

而今他稍微感到庆幸的是,大多数的货都已经安然撤离,然而他知道对方还是抢走了两箱刀柜。

“无耻!”谷鏖双咬牙切齿。

简直的眼中迸出杀机。

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一向荏弱的狄秋芸,居然反身冲向简直。

“谷执事,杀了他!”狄秋芸的娇躯贯穿对方的刀中,她拼死嘶叫!

谷鏖双容色不变,金笔顿化金龙,吞没住惊骇失神的简直。

简直濒死的惨嚎,立刻崩溃了随行劫货的帮众们。

“要命的,丢下武器,滚!”谷鏖双厉声咆哮。

战役结束了。

谷鏖双冲至狄秋芸的身旁,托起狄秋芸的上身。

刀由狄秋芸的前腹透至后背,狄秋芸的娇躯因为剧痛而抽挛。

谷鏖双沙哑的道:“狄三夫人,您.是何苦?”

狄秋芸惨然道:“达智害苦了大家,也害苦了我!”

“狄三夫人!”

狄秋芸用力喘一口气,她打量谷鏖双,戚容道:“你……你的伤……也很重……。”

谷鏖双勉强一笑:“阴阳两途上,谷某有幸为夫人相伴护行,这是谷某之福。”

狄秋芸痛苦的道:“我很抱……抱歉……谷……谷执……。”

狄秋芸的声音倏歇,她的螓首斜仰在谷鏖双的臂间,含恨而殁。

谷鏖双的身躯忽然一阵颤抖,他神情怆然,伸手为狄秋芸阖上眼帘。

这时候,谷鏖双看见有一道人影朝他接近,他下意识想抓住金笔,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抓到,反而被一片沉黑给掠走了。

这桩意外很快便传至九江的展家船坞总堂,展毅臣立即派遣熊抱琴飞骑赶至苏州驰援。

他们一方面将这批官货紧急清点上船,另一方面则与金鼎帮周旋摊牌。

在这段时间,他们忙看善后伤亡,同时也派员寻访谷鏖双的下落。

十天之后,谷鏖双托人送来一封告安的信,原来他垂危获救,正在一处静僻的村舍疗伤。

没有多久,“金鼎帮”也由于事机败露,被官方及展家船坞两头夹击,坦承作案经过,终告帮毁人散。

当这场意外摆平之后,展毅臣的苦恼却接踵而至。

面对童年的玩伴,长时的知交,同时也是事业的多伴,展毅臣对于处置宗达智的失责,倍感心痛及为难。

依照展家船坞的律规,宗达智论过问斩,可是这道刑令让展毅臣如何开口呢?

就在事变之后的三个月,展毅臣将死难弟兄的神位安置于祠堂,并请高僧诵经祀祭的当天,宗达智自请了断了这场公案。

那是在法事完成的时候,展毅臣坐在太师椅上,以凝重而沉威的神情换来宗达智。

宗达智首先向死难的弟兄之神牌前,叩三响头,然后他转向展毅臣长跪伏拜。

“总瓢把子,宗达智临难失节,有亏职守,不但害死了许多弟兄,同时也玷辱了船坞的盛名,宗达智自知罪重如山,百死难赎,不敢涎颜苟活,仅求总瓢把子法内施恩,准许属下自裁!”

展毅臣的两手用力握紧椅子的扶手,他的指节泛白,手背也暴露一根根的青筋。

时间彷佛蜗牛背驮着重壳缓缓捱移,祠堂里阒静无声却弥漫一股迫感,足可令人窒息。

虽然这一段时间并不太长,可是展毅臣的内心却遭受似一个世纪那么长的鞭挞,他甚致不知道他是如何让那个简单却沉痛的字眼迸出于他的齿缝“准!”

宗达智感激的望了展毅臣一眼,他恭谨谢恩之后,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窝。

登时,血溅如花。

展毅臣离开太师椅,走到宗达智的遗体前。

宗达智的右手犹握着露出于胸膛的刀柄,展毅臣一手握起宗达智的右手,一手拔出他胸上的匕首,然后低唤一声:

“达智!”

展毅臣将宗达智的手轻轻地放在血迹殷然的胸瞠上,接着他站起身,转向忍悲肃立的宗达仁及宗达勇。

展毅臣举起双臂,分别拍着宗氏兄弟的肩,他们同时都得到发自双力的讯息宗氏兄弟的肩绷硬如石,展毅臣的手却微微颤抖。

展毅臣哑的道:“收殓达智哥吧!”

宗达仁和宗达勇躬身应道:“谢总瓢把子!”

展毅臣倒抽一口气,他挥一下手,疾步走出祠堂。

就展家船坞而言,事情至此可以算是结束了,然而,对宗碧瑶来说,父母双亡,仅仅是悲剧的开始。”

由于母亲多年受宠,使得大娘王氏及二娘卢氏的心中始终积忿不平,他们为了支开眼中钉也为了贪图男方的聘礼,便将宗碧瑶遣嫁与口碑甚差的浮浪鄙夫。

没有多久,王氏和卢氏因为不睦而离散,一个家因此而支离破碎,而宗碧瑶由于没有娘家可以依附,她的日子陷入了无尽的苦难之中,在那段身为人妇的岁月里,宗碧瑶饱受夫家的欺凌,虐待,冷眼及嗤笑。

往事如烟,而如今:“碧瑶姊有没有孩子?”连丝藕的声音含有一丝隐痛。

“一个儿子。”

“她舍得?”

“由不得她,孩子是夫家的命根子。”

连丝藕别转螓首,她的呼吸变得不太规。

“连姑娘?”展千帆凝视她。

连丝藕涩涩的道:“为什么同样的悲剧总是代代的轮回下去呢?”

“同样的悲剧?”

“当年我娘也是被先祖母赶出家门,十多年来,音讯全无。”

展千帆目光柔和:“我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连丝藕露出无奈的笑容,鸡皮鹤发的老妆不掩她雍容的风华,就那么轻轻点首,缓缓的道:“很平凡的故事——不考有三,无后为大——婆婆渴望抱孙子,偏偏娘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为了这点,婆婆十分不满我娘,而爹又倔脾气、不论婆婆施软的,来硬的,爹爹就是不肯再娶小纳妾,婆婆因此而更不能谅解我娘,她认为是娘在从中作梗,阻挠爹爹再纳偏房,于是婆婆一遍又一遍的责备娘,她动不动就请出家法,搬出神牌,把娘折磨得如惊弓之鸟,只要娘一听到婆婆的声音,她就吓得全身发抖。在我的记忆里,娘的日子是一连串泪水和责罚的累积。而我八岁那一年的秋天,爹爹出远门不在家,我听见婆婆在娘的房间里,时而踩脚大骂,时而放声大哭,其间还夹杂着许多奇怪的声音。就在那天晚上,娘忽然跑来找我,她抱着我不停的哭,一直重复念看我的名字。那时候,我的心中满布着不祥之云,果然,第二天早上,我娘就失踪了。”

展千帆轻声道:“这件事给你的打击必然不小。”

连丝藕淡淡一笑,道:“也还好,我爹十分宠爱我,他让我忘了失母之痛。”

展千帆盯视连丝藕一段时间之后,他吐出两个字:

“嘴硬!”

连丝藕愕然看着展千帆:“嘴硬?”

“是嘴硬!”一道苍劲的声音传来。

展千帆起身迎视一名年逾六旬,中等身材,相貌堂堂威严的劲装老者。

“达仁伯好。”

宗达仁打量展千帆和连丝藕,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樊老爷子安,樊夫人安!”

展千帆倒还泰然自若,连丝藕则有些羞涩。

“达仁伯,您取笑我不打紧,连姑娘云英未嫁,您可别欺负晚辈了。”

“碧瑶说你‘老态’样子,果然没错!”

展千帆欠欠身,他以手示意推坐,自己也整衣入座。

“家人可安?”

“托福,一家子尚称粗安。”

“二伯母的腰疼有没有好一点儿?”

“你二伯母的腰疼是老毛病,说不上好坏,横竖是跟着天气转的。”

“不知达勇叔近来可好?他是否有来信?”

“前天我收到他的信了,成都那儿尚称平静。”

展千帆点点头,指向连丝藕:“这位是——。”

“我知道,听碧瑶提过了。”宗达仁听头面对连丝藕:“连姑娘,我与明凤兄有数面之缘,彼此相谈也甚为投机。令尊身故,我因事缠身未能亲自吊唁,一直引以为撼,今日得见故人明珠,虽然只是故友千金,却也颇感欣慰。”

连丝藕道:“晚辈不知达仁伯与先父论交,失礼之处请伯父海涵。”

“明凤兄每至鄂城,必然见访,我曾经听他提及家门憾事,他也曾经托我寻访令堂的下落,令堂娘家姓池,闺名真真,我没有记错吧?”

“是的,达仁伯,先父既然将此相托,足见交情非凡,请客晚辈重新见礼。”

“千万不可,丝藕——你爹一向这么唤你,我也恃长,就这么叫你吧——你今儿的模样,还是别见礼的好,免得我坐立不安!”

连丝藕回报宗达仁一抹温顺的微笑。

展千帆终于能够插上话,提出他的讶异:“敢情达仁伯与连老前辈是旧雨故交,怪不得一进门,便附和我的见解。”

宗达仁的脸上浮现出遥思:“我记得明凤兄曾经跟我提过,他那个独生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使起性子来的时候,便硬逼得他把娘找出来,整得他这个做爹的常常是落荒而逃,好不狼狈。”

连丝藕低俯螓首:“当时晚辈年幼不更事,常惹先父难堪。”

展千帆的眼中闪逝一道悸痛,他暗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连老英雄和达仁伯是故知,我宽得达仁伯应该找个机会将明邦、明家,明城以及明慧介绍让丝藕认识认识,达仁伯您说对不对?”

连丝藕不禁飞快的看了展千帆一眼,她发觉展千帆在不自觉中直呼她的名字。

一旁的宗达仁也没去注意称呼上的改变,他迳自颔首道:“没错,这是应该的。丝藕,哪天由我作东,请你来见一见我那几个不成材的儿女。”

“这是我的荣幸,但不知达仁占有几位令郎?几位千金?”

“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七个孙子,九个孙女,而我那个老大——明邦今年也刚当上祖父了。”

“哦!看不出达仁伯已经做了曾爷爷了。”

“我业已六十出头,做曾爷爷并不稀奇。”宗达仁说着,望向展千帆,他们的眼中同时交错哀痛之芒:“总瓢把子在八月份到鄂城处理事务的时候,他曾经抱过我那个曾孙女儿,当时,毅臣笑得比我还开心,而且他一直抱着小乖卉儿,舍不得放下来,没想到……没想到……鄂城一别,竟成永诀。”

宗达仁说到后来已经语不成调,老泪盈眶了。

展千帆别过头,漫视屋外。

宗达仁迅速拭掉眼角的湿痕。

“我听说家难当时,你负伤而走,伤势十分沉重。”

展千帆转视宗达仁,道:“我活着来见你,履践我曾经对您许下的承诺了。”

“我一得到恶耗,几乎天天上清观来打探消息,我听到传言,盼归和你在一起?”

“没错,我正护送嫂嫂去一个游建成无法侵扰的地方。”

“我能知道是哪儿吗?”

“当然可以,是汉阳。”

宗达仁扬一扬眉:“安郡王府?”

展千帆点点头。

“盼归好不好?”

“嫂嫂有孕了。”

宗达仁跳了起来:“你说什么?盼归有孕了?”

“达仁伯,这件事暂且不要声张出去,我不能让嫂嫂有丝毫的意外发生。”

“我了解!”宗达仁喜极而泣:“毅臣可以瞑目了,展家……展家有后了……千舫到底当爹了……。”

展千帆垂下目光,他顿了一下,问道:“目前各处分舵的情况如何?”

宗达仁压抑激汤的情绪,说道:“就我这儿而言,三洙会已经有人来怂恿我趁机自立门户,而绿衫会的四少东则明摆着要抢咱们的码头,至于石船帮的表现还算友善,姚帮王曾经托人传讯儿,他表示他不便阻拦绿衫会和三洙会的胡闹,不过,他和总瓢把子私交甚笃,再说他十分欣赏你和千舫,尤其是姚当家曾经知道你协助他的手下大将石老八,捉到一个玩假赌的游……‘油葫芦’,也废了那人一臂之气,所以他绝不会趁火打劫,只是他碍于其他的顾忌,也不便公然协助我们,希望我们能够谅解。”

展千帆目射精芒,一闪即逝:“长江四霸天多年来势力均衡,彼此牵制,谁也不敢得罪谁,而今展家虽然出事,船坞的力量仍在,三洙会和绿衫会却悍然作态,未免太急燥了,恐怕中别有玄机。”

“你认为——?”

“我不做无妄的猜测!”展千帆移转话题:“总堂的情形如何?”

“我收到讣文和招安书!”宗达仁目光冷厉,咬牙道:“那个下三滥有胆量血口喷人,我发誓我会拔掉他的舌头,抽他的筋。”

展千帆闭一下眼睛,他了解宗达仁指的是哪一桩事情。

“我听碧瑶姊说,钱大人并没有发下海捕公文。”

“是的,钱宸奂与你的交倩想必不凡,所以他一直压下游建成那种的讼案。”

“钱大人是父母官,平常走走,拉拉感情,是有的,只是深交却谈不上。”

“然而看钱宸奂的作为,他似乎相当坦护你。”

“如果钱大人存心相护,那么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燕老爷子出面代你斡旋的?”

“锦堂伯父?”他说的当然是燕盼归父亲

“我这儿一得到总堂出事的消息,明邦和明城便赶往袭阳告急了。当然,他们也同时负起守护燕老爷子安全的责任了。前些天我收到燕老爷子的飞书传言,他提到在官面上他还说得上一些话,请我们务必悉心照顾大少奶奶,另外,他也叮嘱我们查访大少的下落并且平反你的冤屈。”

展千帆沉重的道:“据我所知,钱大人与锦堂伯父并无深交,若是劳烦锦堂伯父为我折节央情,我的负咎就深了。”

宗达仁劝慰他:“官场现实,没有白送的人情,我相信事情的真相会浮现出来的,你先别烦心。”

“怕只怕展家没毁在游建成的手里,反而毁在这份隆恩中了。”

“千帆,横竖现在操这份心也没有用,江湖儿女讲究的不外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觉得这时候的当务之急是向游建成讨回公道!”

“达仁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担心?”

“请听我说,达仁伯,船坞总堂虽然出了意外,可是我展家船坞的招牌还在。”

“没错,千帆,我们也都是展家船坞的一员,为了故主,为了千舫,更为了你和盼归,我们各分舵的总领正打算兴……。”

“兴师问罪?我不许!”

“千帆,是非曲直会该分个清楚,圣人不禁弟民伏罪的王者之师。”

“别把名目弄大了,达仁伯,展家船坞是在江面讨生活的江湖组合,我们请弟兄为船坞工作,是要给各弟兄活路,并不是要买他们的命。如果毁了一个船坞,却能够保全所有的弟兄,那么我拼着成为展家的不肖子孙,我也会考虑那么做的。”

“悖逆!”

“请息怒,达仁伯,事情不会演变到那种境地的,因为船坞一旦毁了,许多弟兄的生路也将跟着断了!”

“你明白就好!”

“然而我更明白展家船坞最珍贵的资财就是每一名忠诚的弟兄,若是折损了这些弟兄,展家船坞即使驱走了游建成,它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为了妇人之仁,你就要把展家的江山拱手让人?”

“达仁伯,游建成在讣叉土还是以孝甥自居吧!”

“他是狗脸皮厚,我相信教臣英灵有知,他也不会饶过那个逼害他爱子的畜牲!”

“这一点我完全承认,然而我展家船坞的招牌还在,那是我展家留传七世的家业,达仁伯,请您相信我,我会要回船坞,我会要回整个完好如初的展家船坞,而不是一个空架子。

如果现在各分舵的弟兄同声指伐游建成,在外人的眼中那还是一场夺权内哄.,正好让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贼子伺机牟利。达仁伯,展家船坞并非仅是江湖上的帮会,它更是一个祖业。冤仇固然重要,祖业的延续却不容忽视,我相信爹若在世,他一定视家业的保固为首要之务。另外,达仁伯,您十分清楚,前年我来找您,与您做一番恳谈,预伏今日的这着暗棋,我并不是为了复仇雪,而是为了家祚绵延。”

宗达仁痛楚的道:“千帆,你知道知道,你这是逼我舔颜事仇?”

展千帆的脸部一阵抽动。

“对不起,达仁伯,你和达勇叔与展家船坞世代交谊,你们的动向及决定,将会影响船坞的兴衰存亡,我请求您和达勇叔忍辱负重,代我劝诫各处的弟兄稍安勿燥,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我一定重回九江。”

“好吧!千帆,既然你搁下了话,我自当全力配合,你有什么腹案不妨让我知道,我好做安排。”

“目前也谈不上什么腹案,我必须先安顿嫂嫂,才有馀力谈及其他,不过为了惑敌起见,我请您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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