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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小说系列-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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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耀祖始终没有拿任何银子回来,只顾自己出外嫖赌,秋娘唯有自己强行维持家计,挨得好不辛苦,然而过了这夜,她已不用再挨下去,因为……

就在秋娘忙着缝补之际,据地,她赫觉腹部传来一阵彻心的绞痛!

“哎……”秋娘低呼一声,她即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世了!

可是屋内却空无一人可以帮她,可以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天大地大,也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她挣扎着,就连桌上的油灯也给她扫灭了!她还来不急躺上床去,那种绞痛已令她珠泪直流,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就这样倒在地上,躺在满屋的幽暗中,然后,她的孩子也同时出生于幽暗中……

“呱”的一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无人愿意造访的破屋,好不容易!她终于把他生了下来!孩子的身躯本应细小,惟黑暗中的秋娘,却感到自己像诞下一件庞然巨物,不!应该说!她感到自己产下了一件不是人的东西……

不由分说,秋娘连忙支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摸黑燃点那盏已没有多少时日的油灯,当灯火一亮之际,她连忙朝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一望,一望之下,当场面色大变,“啊”的一声高呼起来!

她赫见她怀中的孩子,竟然并非是血肉之躯!

竟然是……

竟然是一柄长约四尺的剑!

一柄流露无限浩气的剑!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居然并不是生下一个人?而是生下一柄剑?

秋娘只吓得一面煞白,连忙紧闭双眸,再定神睁目一看,奇事又发生了!

只见她适才所见的那柄剑,蓦然消失影踪,她如今抱在怀中的,确是一个婴儿,一个男婴!

瞧此子虽是刚刚出生,却仅是“呱”的叫了一声,便再没有哭过,仿佛,他的人生,并非为悲哭一场而来,而是为要成就一番大事而来。

孩子虽然不哭,惟看来却不冷,相反眉目如星,脸上流露着浩然之气,他伸出小手,触碰着秋娘的脸颊,秋娘顿感到心中的震惊逐渐平伏下来。

也许,她适才只是产后体弱,一时眼花而已;她怎可能诞下一柄剑?

她这样想着,立时安心不少,凑近孩子亲了亲,咽哽道:“我儿,你终于……出世了!你可知道,娘亲为了……生下你,挨了多少苦?受尽……你爹多少冷言……冷语?你绝不要让你娘失望啊……”

那个男孩虽是刚刚出生,惟却像是十分懂事似的,两只小眼睛看着秋娘,竟像隐隐泛起一丝怜惜,怜惜这个为生下一柄天剑而受尽委屈艰辛的苦命女子……

然而,两母子并没相聚多久,遽地,破屋的门“碰”的一声给推开了!

推门的人,正是——耀祖!

“耀祖?”秋娘但见丈夫一身浓臭不堪的酒气,知道他一定又是灌了很多酒,惟今夜毕竟是儿子诞生之夜,她还是无比雀跃地趋前,兴高采烈的道:“耀祖你回来便好了!你瞧!我适才已生了!是个男的!你看,我们好不好把他唤作——‘英雄’?”

耀祖一脸苍白,发丝凌乱,秋娘方才发觉,原来屋外下着倾盆大雨,连忙道:“啊!原来外面下着大雨?耀祖,那你还不快进来?否则准会着凉了。”

她自身产后虚弱不已,却还未及关心自己,而自先关心丈夫,可见即使她丈夫如何不长进,她还是爱他的!尽管穷,她还是希望能够一家三口团叙一起,绝不分离。

可是,她造梦也没想过,就在这个本来值得庆祝的夜晚,她们一家,即将家散。

情亡!

耀祖并没依言内进,仍是站于门外檐下,但见他一脸木无表情,问:“这个,就是——英雄?”

秋娘见他也唤儿子作“英雄”,心想他必定也赞同这个名字了,纵然自身虚弱不堪,还强颜欢笑地答:“是。耀……祖,你也……赞成这个名字?”

耀祖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木然的道:“给我抱抱他。”

秋娘一怔,虽然她感到耀祖今夜的表情有点怪,可是天下间又有那个父亲不想抱抱自己初生的孩子之理?遂也不以为意,把“英雄”交给了他。

耀祖接过“英雄”,却是连看也没看怀中的婴儿一眼,仿佛与这个孩子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似的,他忽地转身,就冒着漫天风雨,大步走出屋去!

秋娘大惊,慌惶追出来问:“耀祖!你……干什么?你要把英雄带去哪儿?”

耀祖却回首残忍一笑,答:“你不要再吵吵闹闹了!就让我告诉你……”

“我已卖掉了——英雄!”

什么?他……卖掉了英雄?

秋娘登时如遭电殛!漫天风雨,已把虚弱的她打的更为虚弱,在耀祖手中的英雄,亦已被雨水打得浑身透,可是这男孩还是不哼一声!仿佛,也绝不向命运折腰!

猛地,秋娘拼尽全力冲前,发狂一般把耀祖拦腰紧紧抱着,放声大哭:“不!耀……祖!你怎能卖掉英雄?你怎能卖掉儿子?你快把英雄还给我!你快把英雄还给我!”

耀祖却是理直气撞的吆喝:“呸!英雄是我儿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权把他卖掉!我喜欢把他卖给谁就卖给谁!我已把他卖了三两银子!你这臭婆娘管不着!”

三两银?这个背负秋娘毕生希望的孩子,只值三两银那么少?那么卑微低贱吗?

真是厚颜无耻!他如今才说英雄是他儿子?那,又是谁忍受着十月怀胎的煎熬?又是谁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针一线挣钱,坚决把孩子生下来?

又是谁在多少个艰苦缝补的夜晚,为腹中的孩儿诉尽几许慈母心声?诉尽多少慈母对爱儿的期望?只望孩子长大后能够长进,好好做人?

如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却来以“父亲”自居,还未给孩子半点父亲的轻抚,已经把孩子卖掉?卖了三两银?

不!秋娘决不能失去儿子!若她的儿子被卖给人为奴为仆,他的一生,也会就此完了!她决不能令儿子将来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豁尽毕生的气力,死命抱着耀祖的腰,誓死也不给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让他卖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亲眼中贱如地泥、在她心中却如珠如宝的儿子——英雄!

耀祖没料到秋娘产后虚弱,却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蛮力,把自己死抱不放,当下人也开始恼怒起来。他猝地使尽蛮力一甩,便把秋娘甩开,接着伸腿一蹬,登时“碰”的一声踢中秋娘的腹部,踢得她当场人仰马翻,鲜血狂喷,她的后脑,更撞向地上一块大石之上,霎时头破血流,可是她的人仍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哀嚎哭叫:“不!耀……祖!不要卖掉英雄!求求你不要卖掉英雄!耀祖,求求你不要毁掉自己……的儿子!我们还没为英雄干过……什么,不要毁掉儿子啊,我们的儿子,需要我们把他……扶养……成人……”

耀祖看见她为儿子如此顽强不倒,也觉心寒,乘她还没再站起来,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凭秋娘在他身后发狂哭叫,他一直也没回头!

可是他一直冒着风雨向前走,一面仍看着怀中那个看似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的亲生儿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脸之上,吐了一口浓稠的口涎!

“哼!小子!你娘对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会成为英雄吗?”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这贱种!我如今把你卖了,看看你这一生,是否真的会成为英雄,还是一生——”

“为奴为马?哈哈,你就给为父赚点买酒的钱吧!”

冷血而浑无半点亲情的笑声虽然大,然而很快,却被天上的雷声盖过!

仿佛,上天也在为这样一个贪财不义、天怒人怨的父亲而震怒!

他将把儿子卖给谁?卖去哪?

可是,耀祖手中的孩子,一个本应唤作“英雄”、却又不知将再唤作“什么”的孩子,也在看着此刻把他抱在怀中、将要卖他的父亲,目光之中,却竟然没有半分怨恨,也没有半分小孩的童真……

这孩子的眼睛之中,只流露着一丝怜惜的眼神。

一丝怜惜他父亲因财而失去一切的眼神!

失去毕生唯——个儿子的眼神……

血和泪,已经混和雨水洒了一脸一地。

秋娘,终于蹒跚地、苦苦地于漫天凄风冷雨之中,站了起来。

然而再次站起来的她,却没有从后穷追耀祖,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一步一步、木纳的向前行,也不知会步向何方?

也许一切对她来说已不再重要了,她连最重要的儿子、期望最高的儿子亦已失去,这个世上,她还可再希冀一些什么?还可再留恋什么?

只是,何以再次站起来的她,神情竟会如斯木纳?目光呆滞?

啊?难道她……疯了?

是的!经历失子的重大刺激,继而还被耀祖狠心一脚蹬飞,后脑撞在石上,眼前泪流披面、口角溢血、浑身湿透、头破血流的她,精神亦已再无法支持下去!

她终于疯了!

然而,秋娘纵然疯了,她还是一边前行,一边自淌血的嘴角,凄酸地自言自语:“我……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儿……啊!无论……你被卖到哪儿,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你也……千万不要……忘了娘亲……的心,永远会与你……一起,也……不要忘了,娘亲……在过去每……个晚上,对仍在腹中的……你……所说的……话……”

“你,一定……要……成为……”

“英……雄!”

“你,不要……像你……亲生父亲一般……自暴……自弃,你,不要……给你生父……瞧不起,也不要……辜负娘亲……十月怀胎的……苦楚。”

“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当一个有用的……男人,你一定要成为……英雄……”

“举世闻名的……”

“英雄!”

纵是疯疯癫癫,秋娘还是于疯癫之中、风雨之中,不断喃喃重复说着这番说话,说着一个对儿子极有信心、期望甚高的慈母之——最后叮咛!

这夜之后,秋娘终于在雨中消失,于慕龙镇消失,从此不知所终,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芳踪……

冷风凄雨,如骨肉分离时的呜咽,可怜的是,一个甫出世便没了娘,又被父亲狠心卖掉的孩子……

到底今后谁愿对他叮咛?

谁可叮咛?

奈何,“不败”的只是他的——剑!

“失败”的却是他的——一生!

成也为剑。

恨也为剑!

英雄、英名、无名……

※※※

凡尘碧落,天涯海尽,茫茫此生;“她”的一生,似是受两个男人所操控,身不由己。

这两个男人,一直于无意间牵制着她一生的“起承转合、悲欢聚散”。

只是,她与他俩之间,却并没有怨忿积恨,相反更互相体谅、敬重。

“她”认识他俩的时候,还只得十岁。

难忘的十岁。

“她”认识他俩的方法,也不是像寻常邂逅般遇见对方。

她认识他们二人,始于一幅画。

一幅已日渐褪色的画。

她永不会忘记,当她的爹把藏在床下多年的一幅画找出来给她看的时候,只是第一眼,她便被这幅画牢牢的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她爹在十年前所绘的画。

这个世上,任何人、物、情,大都敌不过岁月的无情历练。

更遑论区区一帧画?

故而,这帧深藏了许多年的画已在“年老色衰”。

奇怪的是,这帧画内所绘的所有诸色人等,也都随着岁月而变黄了,惟独当中有两个人,他俩的绘像仍是清晰可见,光芒历久不衰。

也正是这两个人的绘像,迷住了“她”!

那两个人,竟是两个小孩!

刚好出世弥月的男孩!

“小瑜!”

“小瑜!”

一连串的小孩叫声,都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小瑜,此刻正坐在她家屋前的阶上,看着手中那帧已残救旧发黄的画,幽幽出神。

这个小瑜,还只得十岁。

但见“她”尽管年幼,杏目唇红,两颊白里透着一抹粉色,小小年纪,却已给人一种“滴粉搓酥”的惊艳之感,不啻是个美人胚子。

饶是如此,这个小小的美人胚子,看来并不怎样活泼,至少,不比此刻在她家门外空地上嬉戏着的同龄小孩们活泼,她只独自躲在一个角落里专心赏画。

时快日落西山,小孩们已玩耍了老半天,小瑜亦把这帧画端详了老半天,终于,小孩堆中一个浑身大红大绿的女孩,忍不住上前向她唠叨:“唏!小瑜!天快黑了!你怎么老是拿着这破画着呆?这帧画虽然是老爹十年前画的,今日他才取出来给我们看,你也不用这么费神啊!”

说话的女孩貌若一十有一,唤作“荻红”,其实是小瑜年长一岁的姊姊,也是唯一的姊姊。

其余小孩也一同起哄道:“是呀!小瑜!你平素已不太喜欢玩耍了!今日更是静得出奇!这帧寻常不过的破画到底有什么好看呀?”

年仅十岁的小瑜只是浅浅一笑,流露超越了她这年纪应有的温柔,她原是一个异常温婉的女孩,但见她轻摇着小辫儿道:“不!这帧画……一点也不寻常呢。”

荻红失笑:“妹子!姊姊知道琴棋书画向来是你的心头好,尤其是那闷煞人的‘胡琴’与画,更令你爱不释手。但是啊!爹所绘的这帧也不是什么惊世之作,那用如斯着迷?我横看竖看,也瞧不出它有啥不寻常!”

小瑜仍是张着小眸子凝视着这帧画,答:“姊姊,你有所不知了,你知不知道这帧画,是爹那个时画的?”

荻红有点不耐烦的道:“唏!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这帧画,是爹在十年前赴舅父儿子弥月宴后所画的!画中情景,便是爹当晚所见的情景!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我还只得一岁,后来,娘亲生下你后也就去了。”

是的!触目所见,小瑜手中的画,确是绘着一幕喜宴情景!

只见画中宾客满堂,满门吉庆,一双中年夫妇拥着一个男婴,成为全场目光所在。

小瑜道:“嗯。这就是了!今日我听爹说,他当年回来后忙着把所见的情景画下,是因为他在席中瞧见了一些令他难忘的人……”

荻红不假思索的道:“啐!什么难忘的人呀?舅父是我们娘亲的大哥,姓慕名龙;虽然我们一家不算穷,可是比诸舅父的大屋,真是小巫见大巫呢!据说舅父曾是朝廷名将,他的屋子派头必定不小,爹敢情是为了那种派头而画下这画!”说时满目憧憬,似乎,荻红并不满足于自己如今所居的屋子。

“不是的。”小瑜道:“爹说,他当年画下这幅画,是因为在席中瞧见舅父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荻红问:“舅父不是仅得一个儿子吗?”

小瑜道:“本来是的。但,就在舅父儿子诞生的那晚,舅父却在门外拾得一个弃婴,也是个男的!里着弃婴身儿的破布还包着一个破玉佩,刻着‘英雄’两个字,敢情这孩子的爹娘本想唤他作‘英雄’,却在穷得走投无路下,才会把儿子弃在街头;爹听舅父说,捡获那男婴时,他的脐带还没剪去,想必刚产下不久,与舅父的儿子于同夜所生;舅父为了替他的儿子积福,于是便把他纳为义子……”

荻红道:“嘻!舅父倒是大方的很!那贱骨头真是几生修到,能被舅父这大将纳为义子。”

说罢妒忌之情溢于言表,她虽老父健在,也巴不得那个慕龙舅父一并把她纳为义女。

荻红口中的贱骨头,固然是那个被捡拾回来的男孩,小瑜连忙道:“姊姊,怎么能这样说人呢?那男孩被父母遗弃,身世实在可怜的很啊!”

荻红歪着小嘴道:“唏!妹子你老是这样仁慈,大姊也不和你斗嘴下去!是了!说来说去,这也仅是一帧喜宴图,干吗你老是看着它出神?”

小瑜指着那画,应了一声:“是因为——他!”

他?他是谁?

荻红与一众小孩不期然朝那画定神一望,第一眼,他们在画中的满门宾客之中,骤然像是瞥到了一颗星!

星光所在,在于她的舅父慕龙夫妇所抱的一个男婴!

只见慕龙夫妇怀中的男婴虽仅弥月,却是眉如吊剑,满脸掩不住的神采,仿佛,他甫生下来便已注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荻红道:“哈!这有什么稀奇?这个是舅父的儿子嘛!听说唤作‘应雄’,我早已注意画中的他了!瞧他的长相,将来一定会虎父无犬子的!”

小瑜道:“姊姊,应雄表哥确是与众不同!在这帧画中,他还只是弥月,但爹已把他画得如此神威,想来,当晚喜宴之时,他一定也是所有人的宠儿,但,你有没有注意这画的一个暗角?这个角落的人,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言毕朝画中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一指,荻红又与一众孩子顺眼一望,不禁尽皆“哦”了一声,目露鄙夷之色。

“妹子!不是吧?这角落里冷冷清清,只得一个老妇抱着一个小男婴,啐!这男婴的样子怎地一点也不天真可爱?还蹙着眉头?有啥看头?”

小瑜凝眸看着这角落里的男婴,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有点怜惜的道:“姊姊,这男孩……是应该蹙眉的,他,正是舅父捡回来的弃婴!”

“什么?”荻红一愣,连忙定神在看个清楚,鄙夷之色更深:“哼!难怪难怪!满身寒酸气,难怪会被宾客撇在角落啦!”

“姊姊,你不觉得这男孩很特别么?”

“见鬼!他有啥特别?”

“爹说,那晚,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孩子;爹擅绘丹青,所以向来最注意人的眼神。慕舅父的亲儿子一点也没令爹失望,爹认为这孩子双目甚至比大人们更有精光,将来一定是个人物;不过,爹说,最令他难忘的,还是这个被宾客们冷落一旁的舅父义子……”

“嘿!连爹也这样说?这穷酸子难忘个屁!”

“不!爹与这孩子的目光接触时,这孩子的目光竟然有千斤之重,压得爹也有点透不过气,爹说,他曾画人无数,从没有一双眼睛,会令他有这种气势,那种气势,像是……他在看着一个他也不配直视的——英雄!”

“英雄?”荻红益发不屑。

“是呀!爹还说,最奇的是,他这个大人也不敢直视那孩子的目光,当晚慕舅父的亲儿子,却一直看着那个义子,活像……与这个义子一见如故似的……”

“后来,当这个义子也回望慕舅父的亲儿子时,天上遽地风云变色,爹说,就如同上天在预告着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掀起一番风云……”

小瑜话没说完,荻红已打断她的话,耻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妹子,大姊看你准是着了这帧画的魔哪!只是一个穷酸男婴而已,那会是什么英雄?更令慕舅父的亲儿子整晚看着他?还可令风云变色?这么神奇的事,连我们这些小孩也不信呢!敢情是爹信口开河骗你的!别天真了!”

其他的小孩也附和道:“是呀!小瑜,不要再耽在这里发闷了!我们正在‘扮新娘’,你也来与我们一起玩吧!”

众小孩虽是兴致勃勃,唯小瑜此时哪有这种心情?她的心,早已飞到老远,心不在焉。

画中的“应雄”,以及那个本应唤作“英雄”的弃婴,倘若无风无浪,经过十年的岁月,想必已经十岁有多了。

这两个于弥月之时已令人异常瞩目的男孩,如今又是何生模样?

应雄……

英雄……

小瑜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也一直在想着,他俩如今究竟已变成什么样子。

以及拥有怎样的光芒。

将会掀起怎样精彩的风云。

※※※

这个小女孩的秘密愿望,并没在小瑜心里耽上多久;一年之后,她的心愿实现了,她终于有机会能一睹这两个闻名多时的男孩。

可惜,这却是一个她最不希望得到的机会。

只因为,她的爹爹突然身故,是染上风寒急病致死的,她与荻红顿成孤儿。

所以,不得不投靠舅父——慕龙。

那已是小瑜父亲身故后的一个月。

慕龙终得悉小瑜老父死讯,总算他这个前度朝廷名将,还对昔往妹子所出的两个女儿存有半点甥舅之情,遣了两个家丁策马相接,要把小瑜姊妹接往慕府收养。

由故居往慕府,路程可谓不短,小瑜姊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远行,一路之上,小瑜坐在局促的马车厢内,一直郁郁寡欢;这亦难怪,亡父刚死,复要离乡别井,又有谁会开心?

然而小瑜的姊姊荻红,看来却是异常兴奋,但见她东张西望车厢外的情景,不时赞叹:“哇!这带沿路的景致真美!阿财阿旺,究竟还有多少路才到?”

在马车厢前策着马的,正是慕龙差来接她姊妹俩的阿财阿旺,阿财答:“快了!表小姐!只需过了这山岗便到慕龙镇。”

“哇?还有这么短的路程吗?难怪这带如此漂亮了!慕龙镇想必也名不虚传,一定是个大镇!妹子,你说是不是?”

荻红说着一瞟小瑜,只见小瑜仍戚然不乐,不由皱眉道:“妹子!爹已死了整整一个月,你还是不要再愁眉苦脸吧!我们到舅父家里寄居,可不要令他感到难过啊!”

这句倒是荻红最像人的一句话,小瑜骤听之下,亦深感有理,荻红又继续道:“更何况,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会遇着两个你很想一见的人。”

“妹子,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到底慕舅父的亲儿子及义子是什么样子吗?这就是机会了!”

不错!这确是一个机会!小瑜心想,但,因为父亲之死,她如今也没这个心情了。

车厢前的阿旺乍闻荻红这样说,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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