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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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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民变,皆因饥馁,然饥若赈之,本可平祸乱之苗。百姓枵腹以待,得食即安,是以饥寒之际,未必便是倡乱之时,一旦致乱,必是天灾人祸使然。天灾难免,人祸可避。我观今时中原糜烂,腹心沸腾,多由于人祸而非天灾。”叶凌烟不解道:“何为人祸?”木逢秋叹息道:“想来本朝赋税,颇折衷古制,不尚烦苛。自神宗年间创行矿税,中官四出,任意诛求,海内方为之渐困。至辽东事起,岁需边饷,朝廷又不得不尽情罗掘,加派民间,百姓益发苦无生计。偏崇祯登基,锐意改制,裁节内地兵饷数十万,减省各处驿站又数十万。如此一来,兵不得饱,驿无遗粮,逃兵戍卒日渐增多,自然亡命山谷,啸聚为盗,且乘时胁迫良民,同入盗薮。你想百姓既无恒产,哪有恒心?也乐得投奔山林,还好劫夺为生。”说到此处,又举目望向天空道:“若说天意也是奇怪,自崇祯继位,便迭降灾祸,似犹恐百姓未肯作乱,偏令他今岁荒旱,明岁涝灾,弄得赤地千里,寸草无生。唉!百姓相偕从盗,亦是出于无奈。莫非明祚将尽,都是天意?”说罢连连摇头,甚是无奈。

叶凌烟笑道:“大明气数若尽,亡了便是。教主既在反营,正可乘时而起,逐鹿中原。若一日他老人家做了皇帝,天下尽归我明教所有,我等也都跟着风光。”应无变也道:“教主做了皇帝,大伙都是开国元勋。属下虽然无能,对教主却忠心不二。到时众位长老做丞相的做丞相,做将军的做将军,属下只求陪在教主身边,做个御前总管,也便知足了。”木逢秋摇头道:“自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纵使有人窥望神器,然凶枭之性不除,亦不过镜花水月,终虚所望。”

周四闻言,冷笑道:“百姓愚盲,最易煽惑。稍施仁义,立时风从;略遗小利,即肯搏命。重财轻义之性,自古亦然,岂能通达事体,辨明是非?所谓民心,不过民之所欲所惧。如以刀剑驱之,财帛诱之,收拾人心岂是难事?”

木逢秋一惊,心道:“从来乱世枭雄,皆存此念,祸国殃民,未知凡几?教主既出此言,其心已不可测。我便劝以舟水之喻,亦无补益。”他为人谨慎,擅保其身,当下不再多言。

第二十二章 返寺

几人行不多时,来到闯营。周四问过营中守卒,知闯王、闯将早返,现已安寝,心道:“此时夜深,不便打扰闯王。我且先往李大哥处告与此事,免其见疑,来日再禀明闯王,由他决断。允与不允,都不致另生枝节。”于是对木逢秋等人道:“我与闯将结义,相交甚深,此事须先与他商议,才好定夺。你等不倦,可随我同往。”他一来恐自成多心,二来也怕几人疑他有推托之意,因此欲使两下相见,好释嫌疑。几人明其心意,都不做声,随他默默前行。少刻,来到自成帐前。木逢秋知不便靠近,拉几人立于几丈外等候。

周四见帐门外并无亲兵守护,微感诧异,走上几步,刚要出声,忽听得帐内传出一阵娇哼轻喘之声,高低宛转,撩人心肺。周四虽与女色无染,也知此是男女欢媾之声,只当自成行房,正要回避,却听帐中一男子喘息着道:“我这手段,可及得上闯将么?”随听一女子浪声笑道:“那厮只重兵事,从不肯在此事上下功夫,怎比得上你善解人意,又有这副招人欢喜的好躯干。”

周四听那男声不是自成,不由一怔:“何人大胆,竟敢在大哥帐中行淫?”大步入帐,欲探究竟。刚一入帐,便见榻上卧了二人,交颈叠股,状极缠绵,只因帐内无光,便看不清二人面目。榻上二人交相搂抱,显是厮磨已久,外物皆忘,有人入帐,竟丝毫不觉,直至周四踢翻近旁椅凳,方一惊分开。那男子“啊”了一声,猛然坐起,伸手便去抓身边长剑。那女子吓得呆了,玉体横陈,全忘了以物遮羞。

周四大步上前,挥掌拍向那男子头顶。那男子来不及拔剑,连剑带鞘刺向周四心口。周四并不闪身,手腕顺势一转,抓住那男子脖颈,微一用力,将他提了起来。那男子气噎喉堵,长剑“呛啷”落在地上。周四凝神观瞧,见这人浓眉阔目,身躯魁梧,竟是相熟之人,一惊松手,那男子栽倒在地。原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自成手下大将高杰。

高杰被制之时,已认出周四,直吓得魂飞天外,蜷缩难动。周四不看高杰,喝问榻上女子道:“何处贱妇?竟敢到我兄长帐中行奸!”那女子闻声胆丧,竟赤身从榻上滚落,匍匐周四脚下,哀求道:“叔叔休要声张,妾已知罪。”说罢嘤嘤抽泣,头上钗环乱颤,好似梨花新承雨露,不胜娇羞。

周四听到此妇声音,心头一震,慌忙背过身去。直楞楞立了半晌,方强压怒火道:“嫂嫂请起,礼不可废。”那女子含羞起身,去一旁取件衣衫裹住娇躯,一双美目始终盯住周四后背,神情好不慌乱。原来这女子正是自成之妻邢氏。

自成初为驿卒,曾娶妻韩氏,本属娼门之女。在米脂时,因与县役盖君禄通,被自成一并杀死,旋即为盗,又掠得邢家女子,作为继妻。邢氏色态美艳,更兼多智,自成令掌军资。每日分发粮械,必由贼目面领,是以与营众相熟,周四亦常见之。邢氏生性风流,难免怀春思淫,偏自成胸有大志,不亲枕席,常难遂其浪意。日久天长,自然由怨转恨,春心它投。可巧高杰在自成帐下,常往邢氏处领械支粮。邢氏见他状貌魁梧,言语乖巧,不由得心猿意马,暗与他眉目传情。高杰为人阴鸷,却有色胆,既明其意,也乐得乘势勾引。二人遂瞒着自成,背地苟合。谁想春宵不永,欢梦易断,这一日二人趁自成往别处商议军情,正欲成就好事,不意竟被周四撞见。周四与自成有金兰之谊,二人俱知,只恐奸情败露,大祸临头,怎不提心吊胆,如临噩梦?

高杰既见周四,便知大事不妙,眼望地上长剑,几番欲取之偷袭,却又不敢,直急得冷汗遍体,心似旌悬,连连向邢氏暗递眼色。邢氏知此刻性命攸关,哪还顾得美丑?嘤咛一声,软软跪下身去,扯住周四衣角,抽噎道:“叔叔活我,务要容妾道个原委。”

周四回身,见邢氏酥胸袒露,双乳如峰,面上一羞,忙又背过身去,抖脱衣袍道:“嫂嫂休要不识廉耻,且将衣衫穿好,再供奸情。”邢氏羞臊,略整衣衫,狠狠瞪了高杰一眼,随即双手捂面,啼哭起来,呜咽道:“妾二九之年,便被你兄掠来,几年来亡命奔走,从无一日安宁,自思命苦,只求能夫妻相伴,聊慰华年。谁想你兄凉薄,从来不思恩爱,十日之中,倒有九日在外不归。妾独守空房,愁怀寂寞,方做下这桩丑事。叔叔如可怜妾柔弱女子,处世艰难,便不要张扬此事。妾来生变牛做马,也要报叔叔恩情。”说罢泪水断珠般落下,全身微微颤抖,如荷叶风摆,娇弱可怜。

周四回过身来,见邢氏花容惨淡,珠泪盈腮,心道:“大哥乃豪雄心性,自然怠慢妇人。此女弱骨柔心,也是可怜,总不能传扬此事,坏了她性命。”眼望邢氏体貌娇俏,如不胜衣,一副哀恳之态,令人心动,不由长叹一声道:“我兄长世之英雄,后必腾达,总不致辱没了你。你若稍有见识,此后便当洁身自守,以待夫贵妻荣。今日之事我暂不声张,倘你二人不思悔改,仍有勾连,我必亲取狗头,雪兄长之耻!”

邢氏闻言,顿时破涕为笑,拉住周四手臂,媚声道:“叔叔怜妾之苦,妾当何报?”说话间一抹红云飞上脸颊,两眼含情脉脉,在周四脸上扫来扫去。周四不耐,挥袖将邢氏推开,厉声道:“周某以兄敬嫂,乃念人伦。再生它念,休怪无情!”说罢便要出帐。

高杰见状,慌忙拦住去路,叩首道:“高某一时糊涂,做此丧伦灭理之事,实已羞愧难当。逸王既言饶恕,望能立下重誓,不泄漏半点口风。高某终生铭感大德。”说着磕头不止,咚咚有声。周四见他浑身精赤,丑态毕露,又恨又鄙:“此人做出丑事,却要我发誓为他藏羞,当真无耻之尤!闯营有此邪徒,确教人羞与为伍。”一时怒火难压,冷笑道:“周某言重九鼎,岂能出尔反尔?今日我二人都立誓言,日后如不遵守,便同此剑。”说罢踏住地上长剑,脚下微一用力,那口剑连剑带鞘,登时断成三截。

高杰一惊,忙以手指天道:“高某无行,深有悔意,如再故犯,必为乱刃所诛。”周四哼了一声,转身出帐。高杰拾起断剑,眼望周四背影,目中射出凶光。

周四出得帐来,木逢秋等人急忙上前询问。周四心烦意乱,只说自成不在,也不细言。几人见他面色阴沉,似有不乐,都不敢多问。周四走回自己寝帐,令亲兵为几人安排了下榻之处,便命各自回帐休息。盖天行、应无变告辞出帐,叶凌烟与周四聊得几句,自觉无趣,也出帐歇息去了。木逢秋立在榻前,执意要为教主守夜,周四劝去,木逢秋始终不依。

周四念他忠心依旧,颇受感动,握住其手道:“先生自管安睡。明日一早我便亲见闯王,说明此事,总不成负了大伙心意。”木逢秋稍感踏实,这才告辞出帐,在帐外转了几圈,自觉满腹忧思,已难尽吐,叹息两声,也自回帐安歇。

次日清晨,周四梦醒起身,整衣出帐,只见木逢秋等人早已等在帐外,心道:“几人早早相候,自是恐我食言。我为明教之长,反不能取信于教众,即使朝夕相处,又有何乐趣?”当下不理几人,径奔迎祥大帐走去。几人跟在其后,心下均疑,相视以目,并不做声。

周四来到迎祥帐前,见帐门木桩上拴了几匹战马,正是自成、宗敏等人坐骑,心道:“众将俱在,须引几人入帐,两厢见面,才好有个口凭。”回身对几人道:“你们与我面见闯王,一干事由,只管说与他听。”说罢大步走入。几人略一迟疑,也跟了进来。木逢秋眼望帐内十余位头目,面无表情;盖天行则仰头望向帐顶,神情倨傲。

周四见迎祥坐于首位,自成伴在其右,忙上前施礼道:“昨夜故人来访,邀我往少林走上一遭,偿其旧情。少林对我有养育之恩,此恩不能不报。今特来禀明闯王,望能准我离营,了却私情。”

高迎祥听他要走,急道:“战事将近,四弟何言离去?莫非迎祥怠慢,委屈高贤?”起身离座,拉住周四手臂,大是不舍。刘宗敏也起身道:“四弟功盖全营,兄弟们无不钦服,可不能说走便走,冷了大伙心肠。”田见秀、袁宗弟等人也纷纷劝阻,言语恳诚。

周四为难,跪倒身躯道:“闯王恩重,誓当死报;众兄弟情深,亦当同甘共苦,方是大义。然少林多年哺育,恩同父母,岂有不偿之理?闯王明达,还望念我愚情,勿生嫌疑。”高迎祥将他搀起,紧握其手道:“四弟人中龙凤,与众同座,实屈大才。只恐一旦远去,飞升入云,不复相见了。”说话间凝视周四,深恐倏然远走,化云化烟。

周四感动,环顾众人道:“周某投身闯营,如尺泽之鲵幸归大海,只思捐躯效首,与众兄弟扶保闯王,实无半点离意。无奈旧情难却,忧扰我心,若不补报,寝食难安。今言离去,数日必返,如不践言,此生必与草木同朽,毫无作为。”众人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都不好再劝。高迎祥连连摇头,仍不肯依。

木逢秋等人见周四苦苦相求,确有诚意,都是又喜又愧,但听他立誓言返,不留余地,心中又烦乱起来。

众人说话之际,只见李自成站起身道:“四弟念旧,正是男儿情性。既然一定要走,众位也不必阻拦。”周四心道:“大哥向来多疑,今日为何这般爽快?”眼见自成面色如常,心思难测,不觉犯疑。

李自成来到周四面前,笑道:“四弟离营,合当摆酒饯行。众兄弟各有军务,不必一同相送,只我二人在营门前饮上几杯如何?”周四不明其心,默默点头。

高迎祥见自成如此说,也不好再留,拉住周四道:“四弟早去早回,切莫让众人挂念。”眼望木逢秋等人,又问道:“这几位不知是何方高士?”他见木逢秋颇具道骨,盖天行凛凛有威,知非等闲之辈,因此发问。

周四道:“俱是小弟忘年之友。小弟少年之时,常得他等照护,自来以父兄视之。”木逢秋等人闻言,慌忙跪倒道:“教主如此说,属下等实不敢当。”几人入帐后神色从容,视众人如同无物,忽然跪倒,对周四极尽谦卑,倒令众人吃惊不小。

高迎祥听几人唤周四“教主”,暗暗纳闷。刘宗敏好奇,高声问道:“四弟是什么教主?如此威风!”周四扶起木、盖等人,摇头笑道:“江湖教派,不值一提,刘兄切莫当真。”木、盖等人心中一沉,缓缓起身,脸上都掠过一丝怒容。〖TXT小说下载:。。〗

李自成道:“四弟要走,这便起程,大伙不必远送。”当下拉周四走出帐来。众人出帐相送,高迎祥反复叮嘱,劝其早回。周四连连点头,与众人拱手道别。李自成面带微笑,催众人回帐。高迎祥仍是不舍,与周四又说了半晌,这才挥手道别。

周、李二人并步前行,木逢秋等人随在其后。盖天行回望大帐,哂笑道:“高迎祥枉为贼首,适才话别,儿女之态尽现,似此怎能统领千军,成就大事?此人徒有妇人之仁,日后必为他人所乘。教主倾心依附,真明珠暗投!”木逢秋面有忧色道:“此人言语宽和,面有德相。教主从之,也算得逢明主。”说着向前面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观与教主同行之人,鹰眼深颐,蝎鼻高颧,乃人中特异之相。有此相者,一生大成大败,运理难测。与之共事,有始无终,无时不险。教主虽也是人中尊贵之相,但与之久处,终归不吉。幸喜他二人暗含相旺之气,同在一贼麾下,尚不致做龙虎之争。”几人听了这话,都向自成望去。李自成不察,与周四缓步来在营门。

众人出帐之时,李自成已命人在营门摆下水酒。当下几人落座,李自成陪周四饮了几杯,随将酒杯放下,笑望周四道:“我与四弟相交莫逆,今四弟离我而去,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得不吐。望四弟真心告我。”周四见他神情古怪,顿生疑心,说道:“不知大哥所问何事?”李自成仰面一笑道:“愚兄好奇,敢问四弟此刻惶恐否?”

周四一怔,起身道:“大哥这是何意?”李自成哈哈大笑,手指营中道:“我看四弟此去非为故人之情,恐其中另有隐情吧?”周四摸不着头脑,半羞半怒,并不开口。盖天行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点指自成道:“你是何等草莽?竟敢对我家教主质疑!”李自成冷冷一笑,也不理他,伸手去怀中取出一物,推在周四面前道:“四弟看此物如何?”

周四低头观看,正是昨夜在自成帐中立誓时踏断的长剑,心中一沉:“难怪今日我欲离营,大哥毫不阻拦,原来是那奸夫淫妇从中捣鬼。”他见了断剑,已知必是高杰、邢氏做贼心虚,恐自己在自成面前露了口风,是以先进谗言,一时怒火中烧,便要尽吐实情,转念又想:“那淫妇既敢挑拨是非,必然极尽言词,说我强暴于她。大哥先入为主,正是将信将疑之时。男女之事,凭言语实难辩得真伪,况大哥与我义结金兰,我兄弟当众谈及此事,颜面俱损,日后如何立足闯营?大哥向来明理,此事也未必糊涂。我只以言语点他,他若仍不醒悟,足见对我全无诚信,这份兄弟之情,我也便放在一边了。”前思后想,许久不言。

李自成笑容不敛,以手把玩断剑,双目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木逢秋等人不明就里,面上都现疑云。

周四立了半晌,长叹一声道:“妇人善怀,难耐寂寞,恩爱稍寡,便生别情。其心浮移不定,最不可测,其言巧媚无实,岂能深听?自来绝世之色,可倾人国;碧玉之娇,匹夫丧志。我与大哥应时起事,欲翻覆天地,早将财帛女子,视做粪土疮毒。大哥如若知我,休因妇人自误!”

李自成闻言,目中一亮,望了望断剑,突然抚掌大笑道:“四弟不言,自成几为贱妇所欺!”起身将断剑掷在地上,举杯道:“大丈夫难免妻淫子乱。四弟若再见时,替我一并除之。”说罢饮尽杯中之酒,紧握周四双手道:“四弟保重,早去早回,莫让众兄弟久待。”略一拱手,转身向营中走去。

周四望其背影,心道:“我只说一句,大哥便辨明曲直,确是料事明白。他猜出邢氏有私,却不问奸夫何人,其心着实难测。我今日当面言志,虽释其疑,然大哥善妒,也不知这番话是否种下恶果?”他与自成久处,深识其性,凡事都加小心,回想适才言语颇有不妥,不禁暗暗担心。

木逢秋见周四双眉微蹙,上前道:“教主所言,乃丈夫识见。所谓酒能伐性,色足戕生。教主跃此樊篱,实令属下欢喜。”他曾听叶凌烟说过周四在昆明迷恋华山派女弟子之事,几年来一直忧心忡忡,深恐教主坠入情网,毁志妄行。及听周四一番慨词,分明将情意视如浮云,自是由衷喜慰。叶凌烟也凑上来道:“老木说得不错。女色男风,犯之必遭天谴。我明教中人忠心护主,永保童体,再俊的娘们儿,咱也不稀罕。”

周四不看二人,目光飘向远处,怅然道:“上苍让我回心,我方知此情无寄。实则这人世之间,确有令人永难忘怀的女人呢!”说罢苦涩一笑,拂袖出营。

几人出营向西,行得几里,木逢秋道:“荥阳距登封只一日路程,目下不知少林境况如何?我等宜加快行程。”

周四离营,心情畅快许多,回身笑道:“既要快行,便劳凌烟头前领路,咱几人试试脚程。”叶凌烟听了,拍手道:“属下别的不成,要说撒着欢疯跑,教主可找对了驾辕的好马。”木逢秋听他口没遮拦,一句话将教主也骂成了拉车的牲畜,斥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只管在前面疯跑,我等跟着你便是。”

叶凌烟技痒难耐,笑嘻嘻走上前来,冲周四打了一躬,蓦地里弹了出去。这一弹事先全无半点征兆,脊背向前、头脸向后,仍是打躬作揖的姿势,转瞬间却飘出六七丈远,两脚足尖点地,似实似虚,犹有向前腾展之势。周四叫一声好,突然凌空飞起,一足向后虚踢,身子如飞燕掠水,疾滑向前。他起势迅猛,力道十足,眨眼间划过叶凌烟头顶。叶凌烟一惊,仰身蹿起,伸手抓出周四左足。周四哈哈大笑,带着他又向前滑出两丈,二人方款款下坠。

二人顷刻间飞出数丈,木、盖二人齐声叫好,也跟了上来。应无变武功不济,落在最后,跳脚叫道:“教主如此奔跑,属下再长四条腿也跟你不上!”周四见木、盖二人轻功俱高,只应无变相去甚远,笑道:“你快上前来,我抱你奔跑,与凌烟比个高低。”

叶凌烟见周四身法奇谲,在空中放声而笑,气力犹自宽余,已然大生兴致,听他如此说,好胜之心更起,心道:“教主轻功皆我所授,刚才那一式虽然推陈出新,毕竟不出我所设区囿。他功力有长,但想与我并驾齐驱,也非易事,再抱一人岂能胜我?”自思胜券在握,叉腰道:“好!好!好!教主抱了一人,若还胜我,我便将两条腿剁了,从此爬着走路。”

应无变跑上前来,赔笑道:“叶长老就算爬着走路,也比小弟快上百倍。”木、盖二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周四抓住应无变腰带,将他轻轻提起,笑道:“他爬着走路,或许比你快些,但你不用腿走路,却未必输了给他。”说罢做势欲行。

叶凌烟唯恐被他抢先,脚尖一点,轻飘飘跃了出去,惊猿脱兔一般,向前飞奔。他这一展开身形,当真捷逾电闪,状肖鬼魅,一件白袍随风舞动,直罩得一身朦胧,两足不见。吐息换式之际,犹如灰线草蛇相仿,似断实连,式式无痕。远远望去,好似飞掠于静水之上,毫无高低蹿伏之态。神技至此,实令人瞠目结舌,疑为天外飞仙转世。

周四暗暗钦佩,清啸一声,发足追赶。他手上提了一人,脚下丝毫不缓,一面飞奔,一面纵声笑了起来。笑声初时清亮有节,到后来真气弥漫周身,升降无形,笑声更是高亢激越,响震四野。

木、盖二人见他愈奔愈快,笑声也愈来愈响,那自是中气充沛无比,不受任何颠簸疾驰所束,心下无不惊骇。二人尾随其后,渐觉体内真气受了激荡,竟生出一股从所未有的蓬勃之力,纵跃之间,气息灵动流转,远胜平时,不由面面相觑,各露惊疑。须知二人武功俱入化境,纵使海啸山崩,难惊其内;万夫虎吼,亦是视如蚁鸣。身当此时,心中都想:“当年周教主四十余岁上,内力也难达此境。教主正在华年,怎就有如此骇世惊俗的神功?”

二人一般心思,均知教主功深至此,实是武林中千载难出的奇人。想到明教终得圣主,中兴大业指日可待,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一时老骥思奔,不甘于后,都欲与这位年轻教主一较筋骨之能。二人距周四本有三四丈远,既生此心,脚下自然加快。盖天行身法别具一格,一足刚起,另一足随向前踢,两腿交错之间,便即跃出数尺,仿佛狂风疾卷,霎时间追近丈余。木逢秋见他腾如龙虎,起落异常矫健,微微一笑,也跟了上来。他生性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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