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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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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再使他包席面,添上二百两,也是我一点穷心,借花献佛,不枉娘抬举我。咱如今没有胳臂往外折的。“说的师师喜了,道:”这个不许过门的活,讲过了不曾?“玉卿道:”娘你不消先说,儿子和他说过,着他来求着,咱还要扯硬弓哩!“师师喜道:”多累哥哥,还叫过银瓶来说他知道。“即使丫环叫姑娘去,说道郑二哥来提亲了。
  却说银瓶昨夜破瓜,睡到午后才起来梳妆,听见叫是郑王卿来了,又喜又羞,忙忙匀了脸,下楼来书房,相见已毕,坐下了。师师先说道:“你谢谢郑二哥提了亲,是正月二十八日下礼,二月十五日过门。”银瓶害羞,把脸扭着笑了笑,不言语了。师师又要留玉卿吃饭,不肯住下,道:“我回他话去。”师师送至外厅,银瓶回去,不题。
  话不絮烦,到了正月二十八日,翟员外安排仆马齐整,衣服华丽,请的官客是张都监、吴春元及一班儿帮闲子弟郑玉卿、王三官、孙寡嘴、张斜眼,都借的鲜明衣服,叫了两班吹手,将着食盒,羊酒茶食细果,一样簪花结彩,大吹大打,上门儿去。师师家大厅备了六席,请了李武举奉陪。取过礼帖,抬过食盒来一看,却是二十个大元宝,金钗金镯、裙带榜领:珠箍环佩一件不少,外有散银二百两,用一书匣捧着,为席面之费。众人也自心惊,夸翟员外挥金如土,这才是个子弟。师师把盏,安坐已毕,去收礼。这郑玉卿卖弄他的殷勤,不住的往后乱走,替银瓶收簪环、抱尺头,上来下去,往阁上乱走,俱送在银瓶柜箱里,故使师师不疑,以便来往。师师安席而去。这些来客见此大礼,原要尽欢。先是家乐巫云儿六人唱毕,又有四个小优儿也唱了一套《锦堂月》:绣幕红牵,门媚绿绕,春色旧家庭院。烟雾香朦,笑出乘鸾低扇,似朝阳障袂初来,向洛浦凌波试展,(合)神仙眷。看取千里红丝,百年欢燕。幸然,王母池边,上元灯半,缥缈银鸾光现,一饮琼浆,蓝桥试结良缘。吹萧侣,天借云迎;飞琼佩,月高风转。
  (合前)
  两下竺歌簇涌,众侍女扶出银瓶来,席前铺上红绒大毛毡,朝上拜了四拜,打扮的天仙相似,不消说金钗玉佩。银瓶拜毕回去。员外捧出一对大红麒麟金缎,红绒系着白银二十两,做了拜钱。前厅唱闹饮酒,点起满堂红灯烛,把个翟员外醉的似泥人一般。众人替他簪花打喜,闹成一块,天至二更,那里肯散!那郑玉卿知道东角门一条胡同,直至花园,推去净手,俏悄推开银瓶阁子,正然梦卧,把两脚高擎,就着床褥,这一次比前番不同,情窦已开,排闼而入。银瓶知道此味,也不做客。正是:春水溶溶月一塘,中含豆蔻似莲房。
  温泉欲漱玲珑玉,瑶柱中分细碎香。
  绎蕊难容双峡蝶,白波时泛两鸳鸯。
  也应细柳风前怯,无奈娇莺唤阮郎。
  玉卿泄过一次,忙忙蜇至前厅。众客欢闹不休,师师出来送了大杯,方才起席。翟员外又费了许多赏赐。正是:歌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
  不觉到二月初旬,李师师着郑玉卿过来,要讲过在京师买下宅子,才许过门,一时无宅,且在师师家祝翟员外俱依了。师师家也打造了许多珠翠,裁剪了半月衣妆,书房东边原有一座退厅,中间打上木壁子,安床糊壁,十分洁净,翟员外做了卧房。二门外边开个角门,使他家人出入,俱不许进师师内宅来。那园中小阁子,原是银瓶内室,依旧自己住着,外人不得到的。一一安排停当。到十五日,翟员外自己催妆打扮,锦上添花,坐着轿子,吹打,灯笼,抬着酒礼,和亲迎一样。还是一起帮闲的陪着来。李师师家们日设的大席,鼓乐喧天,吃到天晚客散,才扶出银瓶来人帐。这些帮客怎肯早散!闹至初更,掌起烛来。玉卿推净手,往后直走到师师房中,假说翟员外明日谢亲,问问娘要甚么礼节,他好治办。看见银瓶穿着大红绉纱底衣儿,银红比甲,紧紧抹胸,坐在床上,使巫云一班丫头那里开面修眉。见了玉卿进来,忙躲不迭,师师笑道:“眼前就做新人了,还腼腆甚么?”玉卿说完了话儿,师师手忙脚乱的收拾箱子,取头面、看首饰。他就丢了个眼色与银瓶,银瓶早知,见玉卿去了,不一会妆去阁下洗裕洗浴已毕,自己把园内角门关了,却开放外厅的角门,嗽了一声。玉卿有心听着,趁众人闹里走过角门,用手牢关。这银瓶方才浴毕,穿着抹胸,系着红纱裤儿。两人熟了,也不打话,依旧弄起来。
  这番已是三偷阿母仙桃,不比桃源初入,渐近自然。不敢久贪,一泄而出,已替翟员外扫开鸟道三千里,先到巫山十二层。银瓶道:“今夜没有新红,如何是好?”只见玉卿笑嘻嘻,袖中取出个白绫汗巾来,是用新鸡冠血染了三四块上边,叫声:“姐姐!我已预备多时了。”银瓶喜之不尽,玉卿忙忙入席去了。到了前厅,大叫道:“这些人通不在行,再不起身,各人罚一碗凉水!那有这些酒:明日来验红吃酒罢!”才去了。
  单表这银瓶开了角门,自己去到师师房中,打扮已毕,穿一件大红金麒麟红丝袍,系一条锦澜边豆绿花绫裙,腰束着玉玲珑嵌宝石玛瑙金镶女带,下垂着金耍孩倒垂莲的裙铃,攒领披肩,宫妆锦绣,头上凤钗高譬,足下郛履轻挑,真是姑射仙人、飞琼青女。这些十个女乐,浓妆艳服,各执萧管箜篌,吹打拥至,与翟员外交拜了天地,才送到东书房。摆设的锦帐红纱,灯烛莹煌,银瓶上床端坐,灯下细看翟员外,见他宽额凹鼻,卷须大口,生的腹如垂瓤,面如黑枣。“可怜我怎么嫁到他手里!亏了郑玉卿哥哥和我成了亲事,把这厮当个外入流罢了。只今夜怎样和我同寝?”思想起来,不觉泪下如雨。那翟员外见银瓶落泪,只说是个新人怕羞,那知他三过其门,别有正主。员外上前温存,用手一搂,被银瓶一推,险不跌倒,员外见他不喜,勉强替他解衣,还要细看,被银瓶把灯吹灭,连衣而寝。银瓶生怕觉撒,待员外缠到四更,略一放手,被他按住,勇往难当。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玉卿原不敢狂放,此番幸有残沥在中,可以少宽,那员外情浓意渴,直入重门,那得不痛叫起来。员外只道是金珠真宝,那知已是破罐子,吃了些残盘,做个玉卿长班罢了。
  到了天明,这些帮客早已到门,大喊要喜酒吃。师师也差人讨喜,只见银瓶藏着一方汗巾在袖中再不肯放,被巫云来夺了去。大家妇女笑成一块,那里知道这等巧事。翟员外出来,让李师师行礼,受了他一拜,前厅摆酒,留众客验红。酒至三巡,只见巫云姐用一个螺甸漆盘,捧出红来。员外来夺,已彼玉卿抢在手里。众人观看,但见:海棠着雨,新红乱点胭脂;杜鹃随风,夜月啼残口血。燕语声娇,假意儿妆成门面,莺啼舌怯,真情儿另有相思。吃残蝴蝶面,借你罗筛,醉倒杏花村,劳君卖洒。
  众客验红已毕,把翟员外罚了三大碗,说他无情大甚。员外又封了二两银子,赏了巫云。这里连住了三宿,银瓶只推来了月水,就退入内阁,再不出来,等郑玉卿去了。正是: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留高僧善土参禅 逢故主义仆得信
  诗曰:
  休话喧哗事事难,山翁只合住深山。
  数声清磐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
  云破月来花簇簇,草香花发水潺潺。
  无人肯与群公道,岩桂高枝正好攀。
  前说众生色界痴贪淫妄,流转轮回,因是凡根邪种,自然堕落苦海。若是修行人,自然圣有圣根,仙有仙骨,从生天下界已有几分出世的因缘在那骨性里,就如那莲花生在肌里,到底是染污不了的。
  单表那吴月娘因好佛法,怀胎时就讲经听道,后来生下孝哥,就有些胎教。因此,天戒不吃荤腥,时常敬奉菩萨,从四五岁偏要买个泥佛来烧香,也学着和尚们行那五体投地的拜佛。闲常去把土泥做个宝塔顽耍,偷把月娘的数珠带着念佛。月娘、小玉常笑他,道:“是个和尚托生的。”那知他实实的做了和尚,在观音堂出家。虽是大乱,母子拆散,被应伯爵掠卖,原是他命里该成道,不遇了大难,谁肯把儿子送入空门!单表他八岁为僧,遇着长老,收为徒弟,起了法名了空。这长老不是别人,就是吴月娘那一年上泰山烧香遇见的雪涧禅师,曾慧眼观见孝哥是罗汉一转,后日该主持正觉,化他出家,月娘曾许口为愿。因此雪涧禅师乞化到此庵中,接引孝哥,一住五年,才得遇合。这是西来大事,因缘不同小可,自那日收了空为僧,就教他念经识字,拜佛焚香。到了三年以外,了空经法俱解,教典全通。教他习学戒行,或是村市乞化、挑柴扫粪、灌菜汲水、开地锄田,了空年纪虽小,随力昔行,欢喜受教。这雪涧内外圆通、戒慧具足的一个罗汉善果。后因金兵劫杀,观音堂在大路旁,不得习净,就领着了空习行脚。且说这行脚二字如何参解?有东山演禅师语录/大几行脚须以道心为重,不可受现成供养,等闲过日,须将生死二字贴在头额上,每日十二时中裂转面皮,自己讨个分晓。若只随行逐队,打哄过日,阎罗老子打算饭钱,不是耍处。要时时检点,那是得力处,那是打失处。走遍天涯,自有到家时候。不可向蒲团死坐,杂念纷飞,转起转兴。须要猛着精采,提起一个无字,昼夜参详,此处解免不下,误了一生。才有烦恼,即是烦恼魔人心,才有欢喜,即是欢喜魔人心。种种禅病,说之不荆渴日:赡风拨草离家时,细雨长途好护持。
  一体千家饱饭后,脚头到处着便宜。
  方丈前头挂草鞋,流行坎止任安排。
  老僧脚底无南北,肯把骷髅在此埋。
  行脚一年,了空因念母亲月娘没有信息,未知乱后生死存亡,虽是出家,不可忘母,要拜别师父,回清河县来探信,就如目连救母一般,不尽人伦,怎能成道。雪涧禅师因了空年幼,今年才十二岁,如何出得门?只得再回锡杖,使了空担负衣钵,一路又到本庵。那知大兵屡过,烧得大殿皆空,把一尊大士风雨淋浸,蓬蒿二尺余深,成了一片荒地。
  可怜:瓦砾堆残,香炉翻倒。大佛头燕子衔泥,好似雪山巢灌顶;菩萨面野鸟啄粉,谁言紫竹任逍遥。路傍野菊绽空花,墙下葛藤盘夜露。
  那城东有一善居士王杏庵,专好行善济人,修桥建寺。他因舍了地与薛姑子建昆卢庵,施檀佛的功果未成,,经着大乱,这些尼僧支持不祝薛姑子死后,妙趣、妙凤俱各处散了,香火全无,又招不出个僧来。那日,雪涧禅师和了空挑着衣钵,到他门首化斋。王杏庵正在门首,见禅师双眉垂雪,一顶光圆,领着个小头陀,赤脚挑着经担蒲团衣钵,来得有些道气,就请进客厅备斋,问道:“禅师自何方来?”禅师说:“无来无去,不定何方。”王杏庵见长老说话不俗,有些来历,家童捧出一盆白米蒸饭、两个大油饼,四碟小菜,甚是精洁。禅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二人用毕,又是苦茶净口。
  正待问讯作别,王杏庵请问:“佛法从何入门?”雪涧长老合掌当胸而说法日:“凡学佛者,先参戒、定、慧三学:一受持戒法,迷心为惑,动虑成业,由业感报,生死无穷。
  二受持定法,欲除苦果,先除苦因,业分善恶,功无起灭。
  三受持慧法,尘去镜明,天空月照,业尽惑除,情忘性显。“
  长老说三学已毕。 居上又问: “何为四变?”雪涧禅师又合掌而说法,日:“释氏之门,以众生广度为报佛恩,而说四变:一、佛之慈悲,变众生之暴恶。
  一、佛之喜舍,变众生之贪吝。
  一、佛之平等,变众生之冤亲。
  一、佛之忍辱,变众生之嗔害。“
  长老说四变已毕。居上又问:“何为渐次?”长老答日,于从渐入顿,从顿入圆,功到自成,瓜熟帝落。“又问:”何为四断?“答曰:不去淫,断一切清净种。
  不去酒,断一切智慧种。
  不去盗,断一切福德种。
  不去杀,断一切慈悲种。
  长老说四断已毕。居上又问:“何为坐禅?”长老合掌而说渴日:心光虚映,体绝偏圆。
  金波匝匝,动寂常禅。
  念起念灭,不用止绝。
  任运滔滔,何曾起灭。
  起灭既无,现大迦叶。
  坐卧经行,未尝间歇。
  禅何不坐,坐何不禅。
  了得如是,是号坐禅!
  长老说坐禅已毕。居上又问:“何为心观?”长老合掌而说心观,日:“《楞严》云:诸法所生,惟心所现。
  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欲言心有,如箜篌声,求不可见;欲言心无,如箜篌声,弹之即响。
  不有不无,妙在其中。“
  又说偈日:
  诸佛从心得解脱,心者清净名无垢。
  五道鲜洁不受色,有解此者成大道。
  长老说佛法已毕,居上五体投地,愿拜弟子,受罗汉戒。因说此处有一昆卢庵,自经兵火,无人居住,情愿留师供养,就在村前大树林边,请老禅师随喜。这雪涧长老仗锡前行,了空后随。出了村,不上半里地,果然一座草庵。但见:山门倒锁有云封,香积荒残无月照。王杏庵居士取钥匙开了门,只见前殿韦驮,中殿昆卢佛槽香像还没完工。前厨后园,菜畦井水,十分方便,虽方丈烧毁,尚可整理。王杏庵说:“如果弟子有缘,老师肯住,情愿把家财舍了修完佛事。”那长老方肯住锡,向佛前韦驮、灶神参拜了。居士又替长老问讯皈依,也是了空的旧愿,月娘舍了那一百八颗胡珠在此,该了此善缘,自然佛力护持,韦驮接引,还来昆卢庵修行。这王杏庵传起旧日檀越,众善信男女知道招了一位有道的高僧在此,那旧日住的妙趣因庵上无人,往城里王姑子庵去了,正愁无人看守佛事,一闻此言,大家送米面油薪,又招了一个道人做火头。这长老和了空,不消三日,打扫得前后洁净如新。开园种菜,扫地焚香,闲来和了空讲法传宗,有《华严纶贯诗》借咏:一百由旬摩顶归,片心思见普贤师。
  堂堂现在红莲座,落落分明自象儿。
  沙劫智悲方满目,微尘行愿正圆时。
  佛功德海重宣说,愁见波涛转淼猕。
  却说这玳安自东京寻月娘不见,回来了,又到临清闸上,问这汴梁来的官船,全没有信,过了一日,才知是金兵从山东下来,要截船抢这宫人,因此改了路,上小河口,由湖荡上淮安去了。想是大娘在船上不得下船,又随着官船上了南京,又没个音信,往那里找?等几时问问这官船的信,几时到淮安,好往南一路找将去,且在宅子里打混着。
  东也问,西也问,再不得个真信。那日要寻妙趣去问问大娘几时和他分手,走到昆卢庵来,进的山门,只见个老和尚在地下晒些干菜,一个小沙弥殿上扫地,收拾得光光净净,一根乱草也没有。才知道这庵上另招了和尚,不知妙趣那里去了。见了长老问讯了,问道:“这庵上原是尼姑,如今那里去了,”长老回道,“俺是新到的,没见甚么尼姑,只是个空庵子。”说着晒菜,全不理他,玳安走得乏了,在前殿台基上坐着,要口凉水吃。长老叫了空:“取碗水来,与走路的居士。”了空用盘子捧着碗水,送到玳安面前。玳安接来吃了。了空着眼上下看玳安,象有些认得。玳安也看这小和尚子有些熟,认不出来,问道:“老师父原是那里人?这小师父说话,到象俺这里人声音。”长老说道:“贫僧是西川人,在泰山后石洞住了四十年,来这城东五十里外观音堂舍茶,俺这徒弟就是这里招的。”玳安又问道:“他是那里人?”了空在旁笑着道:“你管他做甚么!”长老道:“他也是你县里人。从前年金兵抢城,和他母亲失散了,着个人送到我庵上来,再不记那个人是谁。他年纪才七岁,那里记得去。
  常说他母亲姓吴,父亲是个千户官,不在了,是大人家。今年十一岁,常要去找他娘去。“只这一句话,才提起西门家官职,失散的原由。玳安上前一看,道:”你不是孝哥么!“了空失散时七岁,玳安日日背他,也还略记得模样。
  上前一看,道:“你不是玳安么!”两人抱头而哭。这才是:主仆相逢佛力大,乱难重遇世间希有诗记之:世间万亭似风筝,乍断还连亦有情。
  自有暗中来凑巧,机缘无处用聪明。
  长老见他主仆悲泣,甚是慈悲,喜他骨肉重逢,高声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替他焚了一拄香。了空、玳安拜佛已毕,就问母亲、小玉的信。玳安细说一遍,说:“往东京去、找你不见,又口不得家乡。在给孤寺住了二年,幸遇翟大爷送了盘费,搭着送大后的船上来。不料金兵要截船,不敢到临清,只半路上,就上小河口进淮河,往南京去了。这又是半年,打探不出个信来。我正来问信,这是薛姑子家,你就没在这方丈住了一月?”那了空道:“俱不记得了,只记得你背着我躲兵,和那走路的人不知姓甚么,你不见了,他就把我送在庵上。”这里各诉衷情,悲而且喜,不题。
  天色已晚,忽然狗叫,有两个人来投宿,都是背着褥囊、雨伞远行的光景。长老问他是那里来的。原来是两个南兵的打扮,从南京下文书,要上山东去,因来村里访朋友,不在了,天晚没处去,来庵里寻个宿处。长老道:“俺新到的,不敢留众,没有甚么款待,权在这韦驮殿里罢。”两人说道:“俺自有干粮,只吃口热水。这里宿极好。”就住下了,玳安和他坐着,闲问道:“这皇帝在南京不回汴京了?”
  那人道:“如今还嫌南京近,怕金人过江,要上杭州建都哩!
  还敢回东京哩!“玳安又问道:”东京孟大后,不知几时到南京。这里金人立的皇帝张邦昌还回东京来么?“那人道:”一到就贬了,押解着往江西去。还怕不得干净,将来有拿问的意思,我们就是张老爷座船上的兵,如今俱发在镇江水营里,是都统制韩世忠老爷镇守,好不利害,如今奉将爷的令,来山东下文书。又听得金兵有过江的信,不知虚实。“这玳安才想起月娘的信,此人必定知些去向,忙问道:”那东京送太后的船上,官人们极多,还有许多带载的妇女们,后来到南京么?“那人道,”只到了清江浦关上,把官船上官人们点了名册,一切闲人俱赶下了船,怕带过奸细去,那里肯容他上南,多是在淮安府,各人另写载船罢了!“只这几句,玳安和孝哥喜之不尽,道:”这是实信么?“那人道:”我们奉将爷的令,亲上船,耙这些搭载男女们都赶下来的,怎么不真!“两人各自宿去了。这里玳安、孝哥商议要上淮安府探信:”不过一千里的路,如今哥又出了家,我带起个道士包巾来,和你带木鱼,那里不化了去!只化着饭吃,就找出情来了。“大家欢欢喜喜,都道:”今日天赐相逢,又有了真信。“
  要禀辞长老,定日南行。不知将来母子何日相见。正是:世乱年荒,有路但来凭梦寐;蓬飘梗断,无家何处问庭帏。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美偿美两场大棍 债还债一叶扁舟
  诗曰:
  秦淮明月楚江秋,往事空悲碧水流。
  啼鹤自鸣三月柳,飞花常送五湖舟。
  谁家羌管梅先落,何处秦筝雁不留。
  忍向钟情桃叶渡,香风片片过溪头。
  单表这翟员外因迷恋银瓶姿色,不借千金结欢了李师师,招在家中,每日花攒锦簇,醉舞娇歌,常言道,佳人有意郎君俏,红粉无情子弟村。这子弟行中,鸨儿爱的是钞,粉头爱的是情。假如潘、驴、邓、孝闲一件不全,也不是嫖客,何况这翟员外只有了两个字,那银瓶少年,喜的是风流乖巧,翟员外几个憨钱那里看得上!虽是勉强陪他来坐坐,不住的往后园里走。或是过夜,到了床上就推是心疼,把脸回的朝里睡去了,常是这等睡到夜半,就走进去不出来了。要是别家巢窝里,就好骂鸨子、打粉头,做些硬势,好使他怕。这李师师是有名花魁,养就的门面,谁敢往下看推,况这翟员外使过千金财物,偏要在人面前支架卖弄,是银瓶怎样和他抓打拿情,就死也不肯说是嫌他的话。常言道:于弟使了昧心钱。又道:年久子弟变成龟。他就明看出几分戍绽,和郑玉卿勾搭,也只道是帮闲的来衬趣,先拜认的妹妹,一字也不疑,只落得别人吃馒头,他管烧火。后来郑玉卿见银瓶辞的他不象体面,到了后园阁子上,劝银瓶道:“你还俯就他个体面,咱好行走,弄得他淡了,生起疑心醋起来,咱到不便!”那银瓶是没坏心的女儿,那知巢窝里拿犯孤老的手段,他蹙着眉儿道:“看他那个脸弹子,生柯惨煞人。
  一个嘴唇,不知多大,常来人脸上,怪毛瞪瞪的,一口蒜气,到着人恶心半日。随他怎么,我去睡不成!“
  到了七月初八日,是翟员外生,李师师家设了四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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