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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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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只是没那么要紧的。”陶骧侧了脸,在她额头亲了亲,将被子拉好,盖着她的肩膀。

白天她还说过肩膀酸。也是伤愈不久,还是没有能够让她好好休息。在这里虽然清净,到底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她要应付的事情很多。

静漪只觉得他灼热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肩膀,让那里舒服熨帖的很。

“牧之……”她低声叫他,含含混混地说了句什么,他待要叫她再说一次时,她已经睡着了。

陶骧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轻轻地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披衣下炕。

院子里极洁净,月光铺在地上像洒了一层银屑。

他点了支烟,在院子里踱着步子。

清凉的夜里一丝风都没有,鸣蝉声歇,却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嚎叫……他细听着,是狼叫。





连静漪在内一行人都对敦煌小镇恋恋不舍,足足住满了半个月才回兰州。方丹先生夫妇在兰州稍事休息,隔日便由金碧全夫妇陪同离开兰州回南京去了。

陶骧送完机返回司令部办公,静漪则回了家。

进门便遇到了定时前来给陶因泽诊治的任秀芳。

自从上次任秀芳因为胡少波的事来找过静漪,两人不欢而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是两人第一次迎头遇到。

静漪因在此事上并无私心私利,虽然帮不上忙,对任秀芳的仗义还是很赞成的。到此时见了任秀芳,依旧客客气气的——她刚刚回家那日便听说符黎贞仍旧在影竹园禁锢。然而自从她服毒以来,便没有再醒过来。中医和西医都已经诊治过,都相信是毒物侵害了她的身体健康,令她昏迷不醒。试了许多解读的法子,仍是不见好转。此时她与死人也无异,仍旧在影竹园关着,除了大夫和看守,也不准旁人进去看的……而胡少波,她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任医生。”静漪大大方方地同任秀芳打招呼。

任秀芳打量着她。

好久不见,程静漪气色很好。

“姑奶奶怎么样?最近的身体检查,有没有什么?”静漪主动问起。

任秀芳摇头,与她说起陶因泽的情况来。

静漪听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便点了头,说:“辛苦任医生。”

任秀芳点着头,看了静漪。

静漪客气地送她出门。陶家的车子在外头等着送任秀芳回去。任秀芳上车前打开手袋拿出一个红色的封套来,静漪看着上面烫金的字体,脸色顿时亮了。

“这是?”她微笑。

任秀芳脸上微红,说:“我同赵医生要办婚礼了。”

看着她很赧然,似是并不好意思将请柬给她。

静漪接过来,说:“恭喜你们。”

她没有立即说明自己是不是要去观礼。

任秀芳很明白她的环境,便说:“也给老太太和老姑太太送了的。若是有空,请一定来。”

静漪点头微笑。

“上回的事,向你道歉。我不该那样着急,错怪了你。”任秀芳终于说。

静漪还是微笑,道:“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任医生。”

“少波前些天回了家。”任秀芳低声道。

静漪不动声色,问道:“他还好吧?”

任秀芳迅速看了她一眼,说:“身体倒是没有问题,只是看着精神不佳。胡老太太说他哑了似的,回到家里就没有开口说过话……医院的工作已经辞了,诊所也关门多日。这样下去,不知他要怎么办才好……又跟你说这些了,我该走了。”

静漪点头,送她上车,自己也进了门。

任秀芳同她讲的,她是早知道的。

胡少波从今往后,恐怕是不会再轻易开口说话了……她走了几步便站下。跟着她的秋薇反而跑到前头去了。她回来自然是先要去拜见上人的。陶夫人不在房中,当值的婆子说太太在老太太那里呢。她也就直奔了萱瑞堂。果然除了陶夫人,老姑太太们都在,老姨太太们也在,还有陶盛春母女。

她们正在说麒麟儿入秋进学堂的事情,说的热闹间听人报七少奶奶来了,都安静下来。等看到静漪进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出去一趟,回来气色比先前好的多了。似乎是阴霾一扫而空,她同陶骧一回家,整个大宅子都有如被注入一股清泉,亮堂了好些。

“七表嫂又晒黑了些。”胖乎乎的仁佩看着静漪道。

文佩笑着说:“七表嫂今夏是不用想着白回去了。上次进疆回来,姥姥给的药膏,养了多少日,才白净了,又跟七表哥去敦煌。”

静漪正同麒麟儿在一处,听了便道:“并没有很黑呀。”

被一众女人盯着瞧,静漪已经很习惯。

麒麟儿抬头看着她,说:“黑的。”

静漪只好说:“好吧……”

“小婶婶黑了也好看。”麒麟儿补上一句。

陶老夫人先笑起来,指着麒麟儿说:“这孩子如今也爱说话了。从前总是害羞,像个女娃娃。”

静漪摸摸麒麟儿的额发,笑笑。

“赵大夫要成婚了,静漪替我们去一趟吧。我们去是可以去,只是去了人家倒费很多事来招呼我们,难免喧宾夺主。你们原本就熟识,又都是年轻人,不会太见外。”陶老夫人说。

静漪正答应着,陶因泽在一旁道:“我不管你去不去,我可是要去的。”

“大姑最爱热闹。我们老太太也说要去,正好,您二位作伴。”陶盛春笑道。

陶夫人见陶因泽执意要去,便想着自己不去不好,陶老夫人看出来,说:“让静漪陪着去就成。你如今该使唤就使唤她吧。”

“好。”陶夫人答应着。除了静漪和文佩姐妹,其他人都笑起来。

静漪没听明白,但家里许久没有这样融洽地在一处说说笑笑了,她觉得心里很舒服。

陶盛春笑着,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问道:“不是说从北平和上海都请了名医来,什么时候到?”

静漪听说,转眼望着陶夫人。

陶夫人点头道:“北平那位美国大夫因为行程的原因耽搁了,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倒是在上海的那位德国大夫这两日便启程来。”

静漪细听着,没有立时就问。稍后陶夫人要去前头,她送出去时便问道:“父亲这阵子可哪里不妥当?”

。。

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十四)

陶夫人见她忧心,低声道:“并没有什么。叀頙殩浪请了名医来,总归心安一些。这也是老七的主意。同老爷商议,去北平做全身检查,他无论如何是不肯的。就是请大夫来看,也是先瞒着他。”

“是。”静漪总觉得担心。

“你们这阵子出门在外,老七都还不知道进展。你同他说一说吧。”陶夫人说完让静漪回去,独个儿往前头去了。

静漪存了这段心事,总也放不下。

晚间回去翻看着这些日子积下来的信件,仍有些心不在焉橼。

等到掌灯时分,陶骧没回来。静漪用过晚饭便在小书房写回信,再晚些,陶骧派了他一个近侍回来送了夜宵,说是晚上有事情,太晚就不回来了,让她不必等。

秋薇默不做声地给静漪把夜宵都摆放好。

静漪看看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蓣。

从敦煌回来图虎翼正式调离侍从室,去了岐山营。静漪这几年习惯了有事情不是阿图便是小马,忽然换了人,都未免认生。麒麟儿也被陶骏接回谭园照顾。往日他在这里时,泰半的人都要围着他转。麒麟儿一走,恢复的是从前的平静,却也让人觉得太安静了些……静漪把信一封封地回着,最后才写给嫡母。

嫡母来信总是亲自写。她的信和她的人一样,言辞简洁爽利,绝不啰嗦。这一回却难得在信中流露出来些感慨。虽没有细说,静漪总觉得她许是身体状况不佳的缘故。嫡母体胖,血压是有些高,近年来添了心脏上的毛病,她也时时替她担心的……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无瑕提醒的很对。自那年南京一别,只从往来信件中看到彼此的样貌,人却是千里之外,不得相见。

静漪这封信写的格外长一些,叮嘱嫡母注意身体,也把近日来的事一一详言。

写完信便觉得肚饿,秋薇给她盛了粥,又挑了几样她爱吃的点心,在一旁陪着她。

“不知道麟儿怎么样了。”静漪忽然说。

秋薇看看她,低声道:“听张妈说,太太原是要亲自带麒麟少爷的,大少爷不肯。可大夫说,大少爷的眼完全复明已经不可能了,他怎样才能带好麒麟少爷呢……小姐,这家里是不是哪里不好了,接连的出了这么多的事。我想着都有些怕。”

静漪轻声道:“胡说。”

秋薇笑着,想起高兴些的事情来,和静漪说着这些天无瑕在时的一些小事情。静漪听着,微笑。从前年纪还小时,主仆俩便常常藏在楼梯上,看着表姐们办舞会,那些形形色色漂亮的人儿,回头拿来议论。

“小姐,过几天的庆功会,你要穿哪件礼服出席?”秋薇歪着头,有些高兴。

静漪看着她,微笑,问道:“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庆功会呢,图副官他们都等了好一阵子了……反正不管他们,小姐你要跟姑爷出席,不得打扮的格外美丽?小姐还记得从前我总是问你,小姐那些跳舞鞋子,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啊,你总是不去舞会的……那时真担心小姐成了书呆子……”秋薇高高兴兴地说着,掰着手指头数,究竟有哪件礼服可以穿,“最近这几件新的,有表小姐送的、三少奶奶送的……我前儿打报纸上看到三少奶奶,身上那件裙子可好看呢,我就想小姐你穿上准保比她还好看……”

静漪笑着。秋薇这么高兴,她也不想打断她,索性让她说去。再看她一件件的礼服拿出来给她瞧,连搭配的鞋子都取出来,渐渐摆了满地都是,礼服更是左一件右一件,叠放在沙发上,琳琅满目。

“还好小姐没成书呆子……其实要是真的成了书呆子倒也不赖。就是不会跟姑爷成亲了吧……小姐那时候,怎么看得上姑爷这样的世家子弟呢?追求小姐的都是世家子弟,小姐说什么来着,说他们都是仗着家里有点底子只会胡闹、拿读书当消遣的主儿……他们论学识,倒也真的不能跟小姐比……戴少爷就是读书好,小姐才……”秋薇说着,盯住手中一件银灰色的礼服不动了。

静漪坐在那里,也不动。

只是抚弄着白狮背毛的手,忽的住下了。

秋薇忙将礼服放下来,偷眼看静漪并没有变了颜色,咬了咬嘴唇。

“小姐看看,哪一件最好?”秋薇问静漪。不留神说错了话,心里忐忑的很。

“哪一件都可以。”静漪轻声说。

“虽然是这样,总有件更好的吧?这件好不好?”秋薇说。

她取了件香槟色的长裙来。层层的薄纱裙上撒了一层金子似的,闪闪发光。

静漪被秋薇撺掇的兴起,果真去换了。只是这件礼服用料颇省,幼细的肩带系住在颈后,露出大片雪肌。她踩着高跟鞋子在屋子里走着,不时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笑道:“这件万万不可。”

“好看的很。”秋薇站在一旁,看直了眼。但是她也承认静漪穿着美是美的,若真的穿出去,恐怕姑爷是头一个不赞成的。姑爷那古板劲儿啊……啧啧啧。

静漪道:“恐怕这件好看的裙子,只有挂在衣橱里的命运了。”

她停下来,提了裙摆,低头看脚上那对浅金色的皮鞋。

她有些出神。满身的金灿灿的光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秋薇口中的从前,从前里那个她,是个虽然也喜欢热闹喜欢玩耍,喜欢一身珠翠满面春光,但是总也不会把这些真的放在心上的少女……那个少女是不会让沉重繁琐的生活绊住脚步的。

她不会穿任何一双让自己的脚不舒服的鞋子。

秋薇看着静漪,分明是想什么想的入了神的——这样一对跳舞鞋子有什么好看的,衣帽间里整整一壁全都是这种华丽的鞋子,她也不见得青睐任何一对……可此时静漪就像是垂首望着投射在水面上的自己的倒影的天鹅,优雅而安静,沉稳而内敛……水下一点点摇摆,都不露形迹。

秋薇也看着静漪脚上的鞋子。

静漪移动了下脚步,三吋的跟翘着,让她的脚显得越发小巧。随着她的脚步,一条金线划了出来,耀着眼……刺的秋薇眼微微一闭,脑中却忽然间有一个角落被照亮了似的——那一晚她隔着门板催促小姐该走了,车子在等了呢。敲了好久的门小姐才来,打扮是早打扮好了的,可是一向被称为冰肌雪骨的小姐面上绯红、鼻尖冒汗,她恍然间看到窗子外头有人影,顿时吓的脸都白了,小姐却若无其事,对她“嘘”的一下,甜甜一笑——她总也忘不了小姐那一笑,当然也抵挡不了小姐对着她笑的时候那娇柔的恳求。她托着小姐的裙摆下楼去,车子早就在等,赵家二小姐亲自来接了小姐去舞会的,据说舞会就是为了小姐办的……那一晚的舞会小姐就像是被众星捧起的月亮般。在之后,不管是那场盛大的舞会、还是舞会上令人倾倒的主角,都被称赞艳羡了很久……

小姐那一晚玩的是很高兴的。跳舞跳到脚软,天亮时才回到家中,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衣服和鞋子都是她给脱下来的。

睡到中午才睁眼,慵懒地窝在床上不肯起。

天空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凉意。

她蹲在床边看着小姐出神,好奇地问她昨天晚上同她跳舞的人那么多,她都能认得嘛?

小姐就摇头,说,除了第一个,个子特别高、舞技特别好……身上还有很好闻的味道,其他的,乏善可陈。

她骇笑。宁沪两地加上京津的名门子弟怕都到了个七七八八,她的小姐竟说乏善可陈……可也是,在她看来他们个个儿都被蒙了半边脸,长成什么样子,也都不过尔尔。只是她想,或者他们都是出色的,只因小姐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她觉得是天下第一的人。那个人会让她发慌,会让她紧张,会让她……偷偷地躲在阳台上,同他跳支舞,因为他是不可能同她一起去舞会的,那么她就把第一支舞献给他……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其他人变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吧……她大着胆子问小姐,要是老爷太太二太太不同意戴少爷怎么办。

她的小姐犹豫都没有犹豫,说,大不了就是一走,再不成还有一死,我都要同他在一处的。

至今想起来仍然让人心惊肉跳的誓言啊……

静漪将裙摆放下,看到秋薇直愣愣地瞅着自己,说:“发什么呆呢,快帮我选一件合适的——难不成你真想让我穿成这样出去?”

她轻轻挪动着步子,转眼看到一件翠色的长裙,回身去换了。

这颜色很是夺目,衬的她身上雪白的肌肤愈加透明透亮,仿佛透过娇嫩的皮肉,看得清楚肌骨。

秋薇看她似是对这件裙子很满意,笑着将其他的一一收起来。铺摆出来的太多了,收起来也需要些时候。

白狮忽然起身往楼梯口处去,探着身子摇尾巴,静漪怀里正抱了两件裙子,跟着往那里看了看,听到说话声,果然是陶骧回来了。

陶骧上来时,也没想到会看见静漪盛装的样子,翠色的裙子很合体,她像春风中一片新绿的芽儿似的。

静漪把手里的裙子都给秋薇,让她收了去,对陶骧说:“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换了衣服吧,今儿可真热……”

陶骧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外衣一脱,拉了她的手,歪着头看看,说:“这件裙子还是第一次见你穿。”

“要不是你说要我出席庆功会,我才不会找出来……太艳丽了些。”她低头看看自己。纱裙飘飘然的,舞起来自是好看的。要想出风头,自然是这种衣服……“还是不要了吧?”

“孔家伯母寿宴那日,你不就是穿了这样的裙子?”陶骧似笑非笑的。

静漪瞪他,没好气地说:“你还想说,还有那满头的金银珠宝吧?仿佛把家当都戴着出门了似的……那晚可被我九哥取笑惨了。说可怜我的颈子,要被压折了……取笑我的又何止他一个?”

她说着,陶骧无声一笑。

秋薇出来,给陶骧行礼,问他要什么不要。

陶骧想一想,说不要了,下去歇着吧。

秋薇一走,静漪要转身,陶骧却还拉着她,“怎么?”

他一身的汗意,回来必然是要先洗个澡的,这会儿却不着急了。

陶骧拉着她的手,侧身抽了一张黑胶唱片,看了看,便放在唱机上,说:“跳支舞吧。”

静漪听了,也没有反对。她脚上却是一对绣花拖鞋,忙脱了,去够那对翠色的高跟舞鞋……舞鞋上粘着翠羽,踩上去,她轻轻跺一跺脚,翠羽拂动,煞是好看……她看着,轻声问:“会不会太惹眼?”

“不会。”他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她一身馨香,隐约辨的出有墨香,“晚上动过笔?”

“写了好些信呢。”静漪嗅了嗅身上,看了他,“有墨臭味?”

“嗯。”他将她拥紧。轻缓的乐曲回旋着,他的舞步很慢。

“那我就穿这件吧。”静漪轻声说。抚了抚他的胸口,衬衫贴着他的肌肤,有点潮。“配你的灰色制服,还不错。只是若让人说太太抢了你的风头,不要怪我……牧之?”

她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停下来,看着他。

。。

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十五)

“嗯。”陶骧点点头。

静漪倚在他身前,几乎全身的重量都负担在他身上,此时发觉他异样,更是手臂勾着他的颈子,专注地望着他的眼……陶骧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静漪索性甩脱了鞋子,赤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她新近很喜欢这样,让他慢慢挪动着脚步,带着她从这边走到那边……他也乐此不疲。只是今晚,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有心情。

静漪亲了亲他,挥手将唱针拿开,从他脚上挪下来,说:“我给你放水,洗个热水澡去……明早晚些起来,去骑骑马或者游游泳,回来一定神清气爽了的。橼”

陶骧却不肯立即去,也不放她去,而是顺势坐在了沙发上,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静漪明白他这就是心情不很好的样子了,难得他肯让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只是他不说,她当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起始好开解他一番。

陶骧见她面有为难之色,倒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掬”

“嗯?”静漪索性起身,坐到他腿上来。礼服垂垂缀缀的,她嫌啰嗦,一双圆润白皙的小腿踢了又踢,露出粉白的脚来,踏在他身侧。“没什么大不了,眉还皱成这样……骗谁呢?”她说着话,一双手使劲儿地去按摩陶骧的眉心。

“庆功会,既是已经晚了,索性再晚两日。仲成也刚刚从迪化回来,就让他稍事休整;不日费玉明也到了,再办不迟。”陶骧由着静漪的小手在他脸上搓揉着,说。

静漪按住了他的眉,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皱眉道:“庆功会等他,他又不是主角。”

陶骧这阵子不痛快,多半是跟这个马上要走马上任的费玉明有关。此人人还没有到兰州,在南京已经意气风发地大肆宣扬其政见,显然他的到来,势必跟随着他所谓的各种革新。就算她是个闭门不出的妇人,也知道此地政商两界盘根错节的联系,一个外来的和尚这般高调,来到此地怎么念这部经呢?

“平叛一事,他督导有功。等一等他,也应该。”陶骧淡淡地说。

静漪歪了头看他一会儿,笑出来。

“笑什么?”陶骧一低头,额头碰着静漪的。

“你做出这样子的时候,真可怕。”静漪晃了晃头,两人额头摩擦着,发热。

“那你怕我吗?”陶骧问。

静漪闭了眼,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没出声。

“嗯?”陶骧追问。

“有时候,还是有点怕。”静漪被追问不过,只得说。

他深沉的心思她并不能时时都摸得准。摸不准的时候她会觉得不安。

“生气了?”他不说话,她问,“我的意思是……”

“怕一点也好。”陶骧将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不然你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庆功会果然第二日便被陶骧下令推迟了。逄敦煌见了静漪都说,这姓费的可是铜盆大的一张脸,我们在前线杀敌的都不如在后方动动嘴皮子的人。静漪是在保育院遇到同是来探望孩子们的逄敦煌的。

在栖云大营呆了将近一个月的逄敦煌,仿佛在山中日子过的颇为滋润,看上去精神百倍。这次回来显然也是顺便要去任秀芳和赵仕民结婚仪式观礼的。静漪还是关心他,问道:“在栖云山可还好?”

逄敦煌笑笑,便说:“除了不好的事,都还好。”

他虽是笑着说的,语气也颇轻松自在,静漪却也知道栖云大营的复杂。那支精锐部队,从前全是陶骏的人把持,陶骧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拿下。逄敦煌再有法子,他与陶骧还不同,更难让栖云营上上下下的人心服口服、死心塌地。不过这对陶骧来说可能是好事,他看重的便是逄敦煌的手段。

静漪也笑笑,逄敦煌看了,就说:“瞒不过你。他们总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到时候看我的……任大炮婚礼,请了你么?”

逄敦煌不欲与静漪谈那些枯燥无味的带兵之事。

“请了的。姑奶奶会去观礼,我陪老太太一道过去的。”静漪说。

逄敦煌听了,说句“如此甚好”。

静漪见他若有所思,反而不如刚才那样健谈,问道:“怎么?”

“这位赵医生,竟真的在这里安营扎寨了。”逄敦煌微笑着说。

静漪轻声道:“这也寻常。任医生在哪里,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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