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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菜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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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尽说些无关要紧的话,直到孩子背起背包要走,她才想起昨晚上涌上心来的满肚子话,一句也没说呀!

蓝晶晶的天空象海洋,绚燦的阳光普照在盖着雪的各种物件上,万物象银子般地闪烁着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一会工夫,那屋顶上的雪开始溶化了,雪水顺着茅草屋檐上的冰柱往下淌,一滴滴乓答乓答打到屋檐底下的地上。冻硬的泥土渐渐地被冲开一个个小坑,并越来越大地扩展着。对对的麻雀,瞪着圆圆的小眼睛,瞅着青凌凌的冰柱的空隙,嗖嗖地从屋檐底下的窠里飞出来,踏在屋顶两头的砖瓦上,高叫几声,看人们几眼,就撒开翅膀,用嘴去啄肚底下的羽毛,不一会,就又呼唤着飞去。于是,几颗白净的小羽毛就飘落下来。

街上非常热闹。锣鼓喧天,吵吵嚷嚷的,人们把十几个参军的青年围在中间。为照顾到村里的工作,姜永泉把德松、玉秋留下来。另外一些家里实在离不开和身体不行的人,也都没让去。

母亲也在人群里面,她紧瞅着自己的孩子,象要看看孩子身上是否还缺少什么东西,她要给他再加上似的。

姜永泉踏着碾盘,向参军的人们致祝词。勉励他们杀敌立功,不要想家,家里有政府照顾。

军队里的指导员接着讲话,欢迎新战士。

大海代表参军的人,向乡亲们保证:不打走敌人,誓不甘休。

接着军队和儿童团喊起口号,几个中年人和老头子敲起锣鼓。

娟子和兰子领着青妇队,把纸扎的一朵朵大红花,戴在参军的青年们胸前。

小伙子们高高挺起胸脯,一张张兴奋严肃的脸上,放着青春的光辉,再加上红花一映,更显得光彩了。

杏莉走到德强跟前,给他戴上花。她那天真俊俏的脸上,在兴奋之余,隐现着忧伤的阴影。似乎她现在才意识到这是离别,他是去战斗啊!她温存地说:

“德强哥,你多小心些啊!也别……”她脸一红,“别忘记我呀!”

德强向她微笑着,恳切地点点头。

队伍要出发了。德强急忙转身去找母亲,一见到她,他一边转回头笑着向母亲招手,一边跟着队伍前进。

母亲急赶几步,想最后摸儿子几把,对他再说句话,可是已来不及了。她只能用眼睛紧看着他的后影。

他,是他!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那细小的身躯,背着个小背包,摇晃着渐渐消失在银妆的山野里。

一颗灼热的大泪珠,滴在母亲怀里的孩子脸上!

第七章

是暖流又溶化了岩石上的冰层,滴下第一颗粗大晶莹的水珠,宣告了春的来到。

春天,山野的春天。最先是朝阳的山坡处的雪在溶化,慢慢地露出黄黑色的地皮,雪水滋润着泥土,浸湿了去年的草楂,被雪盖着过了冬眠的草根苏醒复活过来,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陈旧的草楂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在同时,往年秋天随风播落下的草木种子,也被湿土裹住,在孳植着根须,争取它们的生命。

山的背阴处虽还寒气凛凛,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渐渐衰竭。朝阳处的温暖雪水顺着斜谷流过来,溶化了硬硬的雪层,冲开山涧水溪的冰面。那巨大的冻结在岩层上的瀑布也开始活动了,流水声一天天越来越大的响起来。最后成为一股汹涌的奔流,冲到山下流进河里,那河间的冰层就克嚓嚓克嚓嚓暴裂成块,拥挤着向下流淌去。

赶那燕子出现在摇曳着的青树枝上时,到处已是满目春光了。山区的军民,随着青纱帐起,更加活跃了。

敌人虽疯狂残暴,时常下乡扫荡,对山区我根据地进行残酷的进攻,实行“蚕食政策”、“三光政策”、“封锁政策”……然而,八路军和地方武装,就利用这高山峻岭、稠密的青纱帐,到处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由于敌人的兵力不足,我们农村的广大,使它只能把守靠大路的市镇,安下据点……。敌后的抗日军民就掌握了这种有利条件,开辟根据地,扩大解放区。

人们习惯战争的生活环境,如同习惯过贫穷苦难的日子一样。当敌人来扫荡时,人们就实行空舍清野,躲到山里去,敌人走了,人们又回来生产。白天有妇救会和儿童团站岗,夜里有民兵自卫团放哨。村头的山顶上,埋有“消息树”。敌人来了,它就倒下来,人们就按着它倒下的方向跑。……

在受过一次次的灾难后,这些善良忠厚的农人,就一次次在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们一次次减少了悲痛的眼泪,只是一声不响,想出最好的办法,寻找最好的机会,对付他们的仇敌。

抗日民主政府实行了减租减息、增加工资、合理负担的政策。并没收汉奸卖国贼的财产土地,分给那些最贫苦的人们。当他们那长满茧的手,颤抖地拿着新发的盖有民主政府的大红印的土地照时,两眼流出感激的眼泪,心是怎样地在跳啊!世道变了,是的,社会变了。但最使他们感动的是,能好坏使肚子饱一些,能说一句从祖辈不敢也不能说的话:

“啊!这块土地,是我们的!”

当他们在地里劳动着的时候,就会轻轻地抓起一个土块,慢慢地在手中搓揉着,搓揉着,直到把土块搓成粉面,粘了一层在出了汗的手上时,才慢慢地撒下去。再用力拍打拍打手,用口吹吹,惟恐手汗带走了一点泥土。……

五龙河呀弯又长

胶东是个好地方

青山绿水庄稼好

金银铜铁地下藏

三面海水翻白浪

烟威青岛是良港

日本鬼子野心狼

馋得口水三尺长

挥着钢刀来抢杀

到了一庄又一庄

庄庄变成杀人场

家家户户遭了殃

同胞们哪莫悲伤

乌云天上见太阳

来了救星共产党

领导咱们动刀枪

一心打败小东洋

誓死保卫我家乡

青年男女的歌声,悠扬地荡漾在大地上。大地,春天的大地,到处象蒙上碧绿的绸缎似的闪着柔和的绿光。那润湿的泥土,只要一粒种子落进去,几天就生芽出土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如果在这时耽误过去一分钟,那末会顶平常的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人们都在紧张的劳动,想多把一粒种子插下地。

满山遍野吵吵嚷嚷的。那大声吆喝牲口的吼叫,震撼山腰的尖脆皮鞭声,伴奏着歌声,成为一支高旋律的交响曲,象是整个山野都在抖动,都激荡在春耕的漩涡中。

母亲更显得苍老了些,鬓边在慢慢变白,而身子更不灵活了。可是她的脸上,不知是春色的拂润,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倒焕发出红晕的光泽。那唇边的两道深细皱纹,似乎也油腻了些,不象从前那样干枯了,象是隐现着两道愉快的笑丝。她那双明亮的黑眼睛,虽然光泽在日渐减退,但并不显得迟钝呆滞,倒更加使她的目光柔和慈善,表明着她那忠厚善良的母性心肠。

母亲在栽植地瓜。垅已经打好了,她弯着腰,一起一伏地把地瓜芽插进松软的土里去。然后担起水桶挑水来一棵棵浇。最后把土坑埋上,两手用力把松地按结实。

从地那边山洼中的柿树林里传来悉悉的风声,接着温柔的东南风徐徐吹来,地堰上的一溜细高笔直的楸树上的嫩叶儿,簌簌地响起来。青草芽散布出来的潮气,和着浓郁的花粉馨香扑来。母亲不由地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嗓子不再干燥,心眼里爽快,浑身舒服。

忽然,地那头传来孩子的哭叫声。母亲直起腰一看,嫚子趴在地上哭;德刚在叫她。因为一只小牛犊俯着脑袋撅着屁股,在他们跟前摇头摆尾地示威,欺负孩子小呢。

“妈——妈!快来呀!快来嘛!”德刚拿着小棒棒,一面打一面叫。

母亲忙赶过去。

小牛犊一见大人来了,呼噜一声叫着跑了。

母亲笑嘻嘻地拍打掉女儿身上的土,把孩子抱在怀里,一面扯起嫚子胸前系的一块布给她擦擦泪水和鼻涕,一面亲昵地说:

“怎么哭啦?闺女,它欺负你了吗?”

“妈妈,它要吃人。我哭了,哥哥叫了。妈妈,我怕!我跟着你,它还来。”嫚子搂着母亲的脖子,撒着娇,喃喃道。

德刚丢下小棒棒,抱着母亲的腿,申诉道:

“妈,它要吃地瓜芽。我不让,它不听。我打它,它不怕。

妹妹哭了,我就叫你了。”

母亲慈爱地笑了:

“嘿,你这当哥的先怕了,妹妹更要哭了。”她亲亲嫚子的脸蛋,“嫚,再别哭啦。牛犊不会吃人,它是吓你呢。你愈哭它愈欺你小。好啦,下去跟哥哥玩,妈要干活去啦。德刚,好好看着妹妹,别叫她哭了。喏……拿着这根大棍,来了就用力打它。好了,妈要担水去啦!”

母亲被一担一百多斤重的水,压得可真够呛,走几步就要歇憩一会。脸上的汗珠直往下淌,她也顾不得去擦。实在挑不动了,她心里很懊恼身体的衰弱,真不相信这才是刚四十岁的人啊。她不得不把水倒掉一些,每桶剩下一大半。在上一个陡坡时,费尽所有力气,上了几次都失败了。

母亲很生气,停下来用衣襟擦擦汗,又担起水来,鼓起全力硬挺上去。正走到最陡处,脚下的黄沙子滚动,支持不住,腰要折了,腿要断了,天也转地也动,眼前一黑,连人带桶哗哩光当滚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母亲才苏醒过来。一面心里怨恨自己,一面想站起来。可是刚一动腿,一阵象针扎似的剧痛,使她眉头紧皱,几乎叫出声来,忙又坐到地上。

母亲的牙齿紧咬着,前额冒出冷汗,腿痛得已有些麻木了。她低头一看,呀!右腿那膝盖以下的裤子已被血浸红了,沙子搓破衣服钻进肉里,那血还正往外淌哩!母亲吃了一惊。

大好河山真美丽

耕种纺织不分男和女

军民团结一家人

共同建设咱们根据地

…………

母亲听到一个女孩子的越来越近的歌声,想是有人来了。她下意识地把摔坏的腿压在另一只腿下面,忙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整理一下衣服,努力作出从容的样子。她嘴唇两旁的深细皱纹,却更加明显了!

花子和她父亲打着锹镢走上来。母亲瞅着她那红扑扑的笑脸,嘴里哼着歌儿的兴奋神气,心里很惬意,暂时忘记了疼痛。

花子这姑娘真变了样,从前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儿消失了,活泼了许多,并当上村里的副妇救会长。四大爷也变了,逢人便说八路军的好处,救了他一家人的命。本来他只柱子一个儿子,上次参军时没让柱子去,四大爷很不满意,没多久柱子又参加了区中队,这青年说什么也要为妻子报仇!四大爷也早不生母亲和娟子娘俩的气了,倒满口夸奖不休……母亲心想,永泉说“战争能改变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四大爷父女一见母亲的样子,忙奔过来。花子放下铁锹靠着母亲蹲下身,关心地问:

“嗳呀,大嫂!怎么摔倒了!卡破哪里啦?”

母亲强笑着,若无其事地说:

“唉,一不留神,叫沙子滑倒啦。没卡着,我坐这歇歇呐。

哦,你们爷俩上哪去?”她想把话岔开。

“该叫他们帮你挑嘛。你一个人有孩子,身板又不好,可怎么行?”四大爷皱皱眉头,关怀地说。

“没什么,四叔!人家也是怪忙的,帮着把垅打好就行啦。前二年没有代耕,还不是自己种?”母亲笑笑说。她不得不吸了口冷气。

“来,大嫂!我给你挑吧。”花子说着就去拾扁担。

“不用啦,快放下。我自己慢慢来。你们忙去吧!”

……母亲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听到四大爷感叹地自语道:

“抗日嘛是对的。可是闺女家的都念的什么书呢?唉……”

这话音象股阴冷的风,飞速地钻进母亲的心里。她痛苦地歪着头,苦楚的痉挛掠过她的嘴芳,那两道皱纹颤动着,象两丝苦涩的微笑。她颦着眉梢,两眼无神地凝视着夹在杂草中的一棵还未开花的鲜嫩的苦菜。

“是啊,女孩子家的都上的什么学呢?不念书不也一样打鬼子吗?唉,有她两个帮着,自己就松快多了。娟子能顶上一个男人干活;秀子也不小了,至少能照料她弟弟妹妹吧!唉,图个什么呢?”母亲的头愈来愈低地垂下去,离那棵苦菜愈近了:她似乎尝到了苦菜根的苦味。她感到创伤更痛,浑身出了一层细汗。她一动也不能动了啊!

没多久,在她脑海中出现一个影子,他那消瘦的脸面,那双明亮的眼睛,都很清晰,好象就站在她的跟前,他老是那末诚恳亲切的声音在说:

“……大娘,革命不是一天半天的事,还远着呢。打走鬼子还要建设国家,把咱中国建成象苏联那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干事不识字真难呀,也做不成大事。过去穷人念不起书——你知道,小兄弟念书是多末的苦——现在念书不花钱,应该叫她们去。人年青时不念几年书,以后工作困难可就大了……”姜永泉的话在母亲心中鸣响,回萦,使她蓦地抬起头:

“对,革命要紧,孩子前程重要!我老了,吃些苦受些罪怕什么呢!”

母亲眼前还是夹在杂草中的那棵还未开花的鲜嫩的苦菜。苦菜虽苦,可是好吃,它是采野菜的姑娘到处寻觅的一种菜。苦菜的根虽苦,开出的花儿,却是香的。母亲不自觉地用手把苦菜周围的杂草薅了几把。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让采野菜的女孩子能发现这棵鲜嫩的苦菜,还是想让苦菜见着阳光,快些长成熟,开放出金黄色的花朵来!?

接着,母亲把头发理理,咬着牙用力站起来,疼痛难熬地拖拉着腿走到泉水边。那澄清的溪水在乱石上漩着涡儿涓涓地流着。母亲坐在石头上的影子倒映在水里,虽然晃动不定,但连她下颚右面那颗黑痣也清楚地照出来。她卷起摔伤那只腿的裤子,仔细地洗涤由于长时流着已发僵变成黑赭色的血渍,抠出钻进肉里变成血蛋蛋的黄沙子。洗干净后,她把衣服里的小襟撕下一块,包好伤口。她又蘸着水抹了几把脸,立时觉得清凉了好多。她干脆又用手舀起一些水喝下去,心里舒服爽快起来。象是阴凉清甜的泉水给了她力量,母亲又担起水来!走到陡坡处,她就半桶半桶地提上山去,终于把水挑到地里了!

母亲,她虽失去青春时代的体力,就连成年人的一般体格也被摧残,但她有着任何人所没有的精神力量。这种永远燃烧永不息灭的信念的火,能使人返老还童,变得年青!变得美丽!

“妈呀,快来看哪!八路军!那末多啊!”德刚和嫚子一见母亲来了,几乎是同时叫喊起来,一齐偎缠在母亲身上。两颗小心灵激动得简直要跳出来了。

母亲擦擦满脸的汗,望着山下行进着的部队行列,兴奋地笑了。

德强离家半年多了,没有一点信息,母亲也知道军队到处奔波打仗是很难来信的。她见到军队的人,总要打听打听儿子的消息。每次都碰到战士们和气而带点抱歉地回答:

“老大娘,军队里的人可多着啦,不能都认识……”

但她总不灰心,还是见面就要问问。

母亲觉得每个八路军都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家里也有个象她一样的母亲,在日夜思念着儿子。担心他能吃得饱吗?穿得暖吗?衣服破了有人补吗?病了有人照管吗?……一听到枪声,就联想到自己儿子身上,心就不由得跳起来,仿佛每颗子弹都会打到她孩子身上。

母亲把给军队做的每一双鞋,每一件衣服,织的每一尺布,都和给自己孩子做的那样,用出她的最大心血。由于对自己孩子的疼爱,逐渐扩大起来,她爱每一个战士,爱整个八路军。本来妇救会不叫她做军用品,娟子一份就行了。可是她哪能放弃为自己的孩子——那些离家别母的战士们,尽一分力量的机会呢!

姜永泉担任区里的教导员①不在王官庄住以后,母亲就把南屋腾出来,专供军队住。每次来住的战士,很快就跟她熟了。

①教导员——即区委书记。因战时区中队特别重要,是营的编制,区委直接掌握,区委书记兼任其教导员职务。同时党在当时不公开,一般都称区委书记为教导员。

她给他们把炕烧热,补洗衣服。战士们不让她做,她就生气地说:

“你们这些孩子,这是对谁呀!在我这里不跟在你们家一样吗?我的孩子到你们家,不也打搅你们的妈妈吗?快别说了,再说大娘要生气啦!”

战士们看着这位和自己母亲一样亲的老大娘,又感动又亲热,最后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后来妇救会就负起这个工作,保证驻军不用自己洗补衣服。

有次母亲家住了一班战士,就是王东海那一班。其中有一个战士们都叫他小李的战士,母亲最疼爱他了。这青年战士,也真讨人喜欢,秀子、德刚就连嫚子在内,几天就和他亲得比亲哥还热几分。母亲知道他是昆仑县人,父亲被鬼子杀了,他和老娘到处讨饭吃。八路军一来,他就参军了。现在他母亲在哪,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正为此,母亲对他更疼爱些。

小李生了病,母亲无微不至地伺候他,使他很快好了。她由此联想到,儿子在外面生了病是否有人管呢?可是当她看到战士们象亲兄弟一样亲,还有象慈母一样的上级,她的心就宽慰了好些。做母亲的哪个不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军队要走了,这是全村从大人到小孩最难过的事情。

秀子失去惯有的活泼劲,知道害羞地别过脸去,偷偷地擦着眼泪;德刚却紧抱着战士的胳膊,大声地乞求:“快回来呀!还到俺家来住啊!”嫚子不老实地在母亲怀里“鼓涌”①,乱伸着两只小胳膊,大嚷大叫,希望战士们多亲几下她的小脸蛋……

①鼓涌——活动挣脱的意思。多用来形容小孩子在母亲怀里全身不停地活动着,急着寻求什么的表示。

母亲默默地听着战士们的激动告别:“大娘!真麻烦你老人家啦!我们一定多杀敌人,来报答你的恩情!”仔细地看着每张年青的脸,要把每个人都牢牢记在心上。她一直把战士们送出村,站在村头的堤坝上,望着渐渐走远、依然留恋不舍地向后挥手的队伍,直到看不见最后一个影子,她才慢慢地走回家。

夕阳已靠山了。天上迤逦着几块白丝条般的云彩,涂上一层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媲美,映衬着春天的风光。远远看去,象大雨后山上下来的洪水一般的军队行列,从山根的大路上,浩浩荡荡向村中走去。

母亲怀里抱着、手里携着孩子,一进村,就觉出一种反常的热闹,街上到处洋溢着愉快的欢笑。……

母亲到家天已经昏黑了。一堆战士在院子里,一见她进来,忙迎上来:

“哈!老大娘回来了。”

“呀!老房东来啦!”

“德刚,还认识我不?”

…………

母亲一看,知道又是那班战士回来了,连忙笑着应和着。

王东海走上来,亲切地笑着说:

“大娘,又来打搅你老人家啦!”

“嗳呀!可别那末说。你们再不来,大娘也想坏啦!嗨,你们可真辛苦啦!”母亲转向屋里叫道:

“娟子,娟子!”

“妈,俺姐早出去照料队伍啦!”秀子在屋里回答道。

“哦,那你快烧水。”

“不用啊,大娘!不渴。”战士们齐声谢绝。

“哈,我早在这烧呢!”秀子笑着说。

德刚早和战士们嬉闹起来。他偎在一个坐在小凳上的战士怀里,和另一个战士在玩“剪剪报”。只见他瞪着机伶的大眼睛,握着小拳头,和那战士俩嘴里说着“剪剪报”,各自把手伸出张开。那战士手大有些迟缓,刚伸出一个大拇指和食指,表示“剪刀”,德刚马上就把手握紧——“石头”。“石头”能磨“剪刀”,那战士输了。于是那战士就把手伸出来,另一只手用一个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德刚一打他的手,嘴里同时喊“耳朵”,那战士错指到嘴上,德刚又喊鼻子,他又指到耳朵上去了……这样“鼻子”“耳朵”地喊,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嫚子被这个战士抱着亲一气,那个两手举着逗一回,她还会给战士们唱“小板凳,两边歪,我跟妈南山去拔菜……”的歌呢。

有说有笑,有唱有闹,可把个小院落热闹翻翻了!

母亲正陶醉在欢乐的气氛里,王东海凑近她,兴奋地说:

“大娘,德强我打听着了!”

“在哪?!”母亲象听到春雷。

“在我们团部里。当通讯员。我见着他了,把你家的事都告诉他啦。哈,他可比早先又高又胖了。大家都夸奖他能干哩!”

“哦,好!那就好!”母亲的全身都浸泡在幸福中。

她觉得——不,简直是看见了,经过她的心血孕育,她的奶汁、她的怀抱,她的双手,她的一切一切努力,抚养成人的儿子,现在已和站在她面前的王东海班长那样高大有力了!

晚饭后,母亲要到南屋去,打算把战士们要补的衣服、鞋子拿来,趁夜里做做。她刚走到大门口,就遇到兰子领着一大群姑娘迎上来。兰子眨眨那俏皮的灰色眼睛,笑着说:

“大婶呀,你那班同志住好了吗?”

“没有哩。还在院子里呆着呐。”

姑娘们知道母亲在说笑,就假认真地嚷嚷着:

“好吧,让咱们来安排安排吧……”

母亲笑着把她们挡住,说:

“去你们的吧!等你们这些青妇队来,同志们早累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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