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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崩离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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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骨处,那一个鲜明的凹坑,泛着血意。甚至,连大理石桌角上,也被沾染了些。黎夕的T恤上,也被染上了些暗沉的痕迹。从布料里,一点点地渗出。
  他快步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把她抱起来。踏着疯狂地脚步,跑到门外。他的怀抱很紧,黎夕至今都无法想象出,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含着愠怒的嗓音,对她说:“黎夕,你真笨。”
  那是黎夕第一次从他沉郁的黑眸里,看出紧张的痕迹。也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叫她黎夕,黎明的黎,朝夕的夕。平仄的音调,她大概一生都无法忘记。
  后来,她被送去急救。救护车上,还不忘拽着江聿琛的衣角,嘴里呢喃着:“江聿琛,我怕。”
  而江聿琛,也只会面无表情地回她:“有什么好怕的。”实则,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充斥着担忧,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愫。
  再到后来,江家的所有桌椅,甚至包括走廊拐角的围栏角上,都被统一一致地套上了圆弧形的塑胶套。再也寻不到,一丁点危险的痕迹。
  从前的黎夕,不以为意。现在的黎夕,恍然大悟。
  **
  房间外,传出关门的声响。不用猜,也知道,大约是江聿琛回来了。
  这是黎夕住在清檀园的第三天,夜晚的天气晴好,伴随着温吞的风声。湖蓝色的窗帘,随着风的痕迹,优雅摆动。湖蓝的色泽,像是一种魔咒,黎夕最爱的颜色,而江聿琛,知道。
  她大约明白了江聿琛让她住在清檀园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布置的,惊心布置。可是,她不敢,也不会去面对,就当是,罔若未闻。
  既定的脚步声没有响起,原本,江聿琛每天深夜回来的时候,总能听见他的脚步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而今天,意外的没有。
  黎夕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就沉沉地睡去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视若无睹,是最好的方式。
  半夜醒来,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带着惺忪朦胧的睡眼,循着楼梯下楼。优雅的欧式厨房里,简洁而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从来不在这里,从事任何活动。
  黎夕取了一杯水,径自喝下。路过沙发的时候,她无意间瞟了一眼,却发现沙发的凹陷处有个黑影。朦胧而诡异,黎夕大着胆子,凑近一看。才发觉,原来躺在沙发上的黑影,是江聿琛。
  “江聿琛……”初醒的嗓音,带着些慵懒,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应,而黎夕也见怪不怪。她自顾自地问他:“大半夜地不睡,躺在沙发上干嘛?”
  依旧没有回音。
  黎夕走近了些,她觉得,今天的江聿琛似乎有些不寻常。
  眼帘紧闭,浓郁的眼睫垂下稀松的倒影。高挺的鼻梁,透露出他的英俊。甚至连轮廓,都让人觉得,宛若神祗般清绝。薄唇微抿,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江聿琛。深邃的侧脸,映照在黎夕的瞳孔里。她觉得,她像是不认识他。这样安静的江聿琛,这样无害的江聿琛。至于过往的二十六年里,他们似乎一直是针锋相对着的。
  不对,是她一直针锋相对着他。
  没有感受到黎夕的走近,江聿琛依旧沉睡着。黎夕伸手推了推他,再一次喊他的名字:“江聿琛。”
  触及江聿琛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让人觉得有些惊心。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烧不尽灭不了。
  黎夕在沙发的边缘坐下,凹陷的痕迹,像是惊醒了睡梦中的江聿琛。他疲累地睁开眼睛,幽密的眼睫在黎夕的眼前,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声线带着些嘶哑,他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一眼黎夕。滚烫的左手,吃力地覆上黎夕的手背。
  他说:“黎夕,我想你了。”
  黎夕的心一震,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当然,她也不会知道。在分别的那八年里,每夜黑夜徘徊,江聿琛都会孤独地呢喃着同一句话:黎夕,我想你了。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只废了的左手,没有任何力气。指腹摩挲在黎夕的手背上,有些粗糙的感受,像是被硬物摩擦着。黎夕知道,指腹的薄茧,是因为那些年练小提琴而形成的。
  她第一次后悔当初说的那些话:我喜欢的男人呀,要穿法式衬衫,还要会拉小提琴。
  她有些无地自容地哀伤,手指竟不自觉地抚上江聿琛的额角。嗓音失落而黯淡:
  “江聿琛……你发烧了。”

  chapter 29

  黎夕抚了抚他的额角,用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会知晓,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心疼。
  她绞了一块毛巾,敷在江聿琛的额头。她轻轻地推着他,示意他起床,到房间里去睡。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喃喃地喊他的名字:
  “江聿琛,江聿琛。”
  侧躺在沙发上的江聿琛,像是感知到了黎夕的呼唤,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黎夕本来是倚坐在沙发一侧的,江聿琛正巧翻过了身,而她有些慌乱地,差点掉下去。
  彼时,江聿琛转身,额角恰巧抵在了黎夕的腰腹处。这样的姿势,似乎极尽暧昧。黎夕怔楞了片刻,像是触电一样地直起了身子,站到一旁。
  啪嗒一声,原本覆在江聿琛额头上的湿毛巾陡然落地。在羊绒质地的地毯上,留下明暗不一的水渍。
  江聿琛的神色,比起刚才已经清明了不少。看见黎夕的慌乱,漆黑的瞳孔里,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痕迹。他,笑意幽幽。
  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盒药。她仔细地阅读着说明书,然而撕开锡箔纸,取出胶囊丸的药粒:“江聿琛,你在发烧,快点把药吃了。”
  她把药递给他,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鹅黄色的药丸。她又把水递给他,这次他没有伸手接。因为,他的左手已经废了,再也拿不起东西了。
  他盯着药丸,像是从药丸里看出了什么一样。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黎夕,继而说:“我,不会吃药。”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措手不及。
  回忆里的黎夕,对江聿琛说:“江聿琛,我不会吃药。”
  那是发生在那次受伤之后的事情。彼时夏日炎炎,锁骨处的伤口,不像黎夕想象的一样,愈合地那么快。反倒是一次次地化脓,一次次地溃烂,令人措手不及。于是乎,医生开了许多的药,叮嘱黎夕定时服药。
  黎夕看着那一堆药,却犯了难。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仅有拇指大小。要吞下这么大的胶囊,一定会生生卡在喉咙里。但是,医生的叮嘱,又让她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下。
  一口温水,配一粒药丸,头朝上,一鼓作气地咽下。可惜,效果不尽如人意,药丸卡在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多遍尝试之后,黎夕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她觉得委屈,打心眼里的委屈。以前她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她从没生过什么病。因此,也没有教过她,要怎么吃药。几次无法吞咽,黎夕灰心丧气地眼泪直流。她觉得,挫败无比。
  黎夕蹲在地板上,以一种蜷缩着的方式,埋头哭泣着。在进入江家后,她鲜少哭泣。甚至被江聿琛欺负的时候,她也会昂着头,像是一个不屈不挠地战士。今天,被这么一点小事打败了,真不像是她的作风。
  门外传来脚步声,黎夕抬起泪眼惺忪的脸庞,朝门口望去。
  江聿琛一身皎洁的休闲装束,连带他的气质,也变得慵懒随和起来。望见黎夕朦胧的泪眼,以及遍地的药丸,江聿琛怔了怔。然后,眉头紧锁。
  他问她:“怎么了?”
  锁骨上的伤,黎夕是归功于江聿琛的。现下,被他这么一问,黎夕的心底,居然升起了无尽的委屈,无法抑制。
  泪痕凝结成干涸的痕迹,黎夕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他。
  她说:“江聿琛,我不会吃药。”
  英挺的眉宇,皱成一张百褶的纸。江聿琛不悦地拢了拢表情,转身离去。黎夕以为他走了,就继续以那样孤独的方式,蜷缩在一旁。
  直到脚步声再一次响起,黎夕依旧维持着那种保卫的姿势,不容侵犯。
  江聿琛重新走到了黎夕的面前。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枚勺子,熟练地将舀了一勺温水。剥开胶囊药丸的糖衣,将药粉悉数洒在勺子里。白色的粉末,化进澄澈的水里,溶成乳白色的液体。
  “喝了它。”江聿琛冷冷地命令。
  黎夕对江聿琛这样的方法感到惊奇,更对他的照顾,觉得无所适从。她怔楞地接过勺子,一饮而尽。
  入口皆是苦涩的味道,却比刚才艰难地吞咽药丸,来的简单。口腔里充斥着苦楚的味道,她撇了撇嘴。像是撒娇一样地,对着他说:“江聿琛,好苦。”
  话语一出,那种娇蛮的口气,让两个人都呆呆地怔住了。江聿琛没有说话,只是偏过脸,走开了。
  当然,黎夕也没有看到。临走时的江聿琛,眼底的宠溺与情愫,令人神往。
  **
  黎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进厨房,取了一把勺子。学着以前江聿琛的样子,把药丸拆开,将药粉溶进水里。黎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像江聿琛这样的人,居然还保留着这样原始而幼稚的吃药方式。
  江聿琛接过,面无表情地吞下。黎夕会皱着眉头喊苦,而江聿琛却不会。他用右手,拿起一杯水,抿了几口。液体沿着喉线,一路向下,在喉结处涌动了一会,之后归于平静。
  昏暗的灯光下,气氛有些氤氲的暧昧。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房睡觉吧。”黎夕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然而,江聿琛显然不这么想。
  他说:“陪我。”
  手背上有一股压力滞涩,黎夕恍然惊觉,原来江聿琛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从未移开。再加上这么单调而温吞的话语,竟然让她觉得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江聿琛。
  她装出冷冽的表情:“江聿琛,你搞清楚,我不是周潇。我是你的妹妹,江黎夕。”
  黎夕讨厌他命令式的口气,就好像全世界,都必须臣服在他的脚下一样。况且,周潇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而现在的气氛,会让她觉得,她像是一个掠夺者,抢走了属于周潇的江聿琛。至于心底涌起的阵阵酸意,她暂时还无法解释。
  “我跟周潇,已经解除婚约了。”
  “与我无关。”
  她偏过身,拖鞋踩踏在木质地板上,轻快而响亮。脚步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客厅里,像是在播放着一曲漫长而悠远的舞曲。
  倏然间,手臂被一双大手擒住。身后,滚烫的气息欺近她,带着些病态的焦灼感。他反抱住她,优雅的脸庞,抵在她的鬓发处。双手交握,将她圈禁在怀里。
  如果,刚才的气氛是暧昧。那么现在,一定是缠绵悱恻。
  “江黎夕,你吃醋了。”慵懒的嗓音,附在她的耳廓边缘,如同情人的低喃。
  黎夕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伪装的神情。她冷哼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极尽讽刺:“江聿琛,你烧糊涂了吧。我对你和周潇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更不用说什么吃醋了。”
  “是吗?”耳边的嗓音,隐约能辨别出几分笑意:“那你敢看着我说吗?”
  “为什么不敢。”
  转身,是在江聿琛的怀抱里完成的。她直面着他,用一双澄澈而干净地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江聿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模样。她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呢?
  “江黎夕,你在心虚。”薄唇微微勾起,像是轻蔑,又像是宠溺。
  沉黑的曈眸中,泛滥着柔绵的情愫,让人移不开眼。黑眸像是一枚漩涡,将她牢牢锁在里面。黎夕第一次觉得,她几乎要窒息在江聿琛的目光下,那样柔情的目光下。她失去了所有的动作,只知道怔怔地望着他。环抱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以一种无比温柔的方式,将她禁锢。
  画面停滞在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话语。而黎夕像是麻木了一样,杵在江聿琛的怀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静静地看着,直到高她许多的男子,徐徐俯下身。精简的短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微地摆动着。江聿琛只是细微的笑了笑,但黑眸里沉寂的情愫,几乎将黎夕溺毙。
  炙热的唇瓣贴上她的朱唇,有些焦躁的感受。温润的舌尖,掠过她浅薄的唇线,情意缱绻。或许是刚才药,太过苦涩了,竟然让黎夕也感受到了隐隐的苦意。他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顺着齿缝,引她一同缠绵。
  大手箍住她的脑袋,她动弹不能。黎夕觉得,可能是灯光太过昏暗,又或是气氛太过氤氲撩人,才让她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是这样,一定是!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如同溺水的人,在寻求救命的稻草一样,她牢固地攥紧了江聿琛的衣角。法式衬衫的轮廓,有些僵硬的手感。属于江聿琛的温度,却和煦地让人眷恋。
  窗外下起了薄雨,淅沥淅沥的,听不真切。她或许是长久没有感受过温暖,所以才会这么渴望。以至于忘记了,温暖的来源,是来自于江聿琛。
  那个毁了她一切的,江聿琛。
  许久后,江聿琛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彼时,黎夕的面颊上,染了丝丝红痕,像是病态,又像是娇态。她垂着眸子,心虚地,如同一只偷腥的猫咪。
  头顶上,男人沉郁的声线,像是魔咒一样地响起:“江黎夕,这一次换我赌你——”
  “爱我。”

  chapter 30

  在那场意乱情迷的吻之后,黎夕继续住在清檀园里。只是,与江聿琛的关系,却不像是往常的针锋相对了。
  周一,照常是属于忙碌的时间段。黎夕拎了包,正准备出去,却偶遇了站在楼梯口的江聿琛。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黎夕觑了他一眼,心虚地低下头。江聿琛一身睡袍,有些慵懒的痕迹。
  黎夕想要缓解这种气氛,于是,她说:“早安。”
  他没有回应,黎夕也一直低着头,没看他的表情。半晌后,黎夕看了一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班了。”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装地大义凛然的样子。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一种魔咒:“江黎夕,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问题?”她装作不知道,希望能躲过一劫。
  江聿琛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走到她的身侧。没有疑问的语气,反倒像是在命令她。
  “江黎夕,我们在一起。”
  “江聿琛你疯了!我是你的妹妹,你户籍本的下一页,印的是我的名字。”
  江聿琛苍白的笑了笑:“江黎夕,这从来不是阻碍,你知道的。”
  黎夕顿住了话音,没有回答。是啊,他们之间没有阻碍,但横亘着的,确是永生无法逾越的天堑。曾经,江聿琛毁了她赖以为生的爱情,她忘不了。
  “不可能。”黎夕冷笑:“江聿琛,你别忘了。我恨你,从你砸我的琴,毁了我的爱情开始,我就恨你,无以复加的恨你。”
  “你的爱情?”江聿琛的嗓音,极尽讽刺:“你倒是对许豫旬一直念念不忘,先是为了他求我,现在他都结婚了,都还不死心吗?”
  “我告诉你,你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利用。我只是帮助你,尽早地结束了。”
  黎夕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所谓的利用,又是代指什么。她只是带着些歇斯底里的愤怒,质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江聿琛,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我做了整整八年的噩梦,我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些恨。”
  “你知道吗?我还尝试过自。杀。不过很可惜呢,没有成功。”她勾了勾唇,像是在自嘲:“你见过吗?那样漫天漫地的血,足够吞噬一切的血。”
  “江聿琛,我恨你。”这是黎夕漫长的二十五年时光里,第二次说恨他。
  她曾经割过腕,在浴缸里放满水,然后看着那些肮脏的血液,一点点地排出体外。澄澈的清水,被染成鲜红的色泽,却让她拥有了无比的快感。
  不过,很可惜,她被救了。那是在她昏迷的瞬间,她看见有人破门而入,至于那个人是谁,她看不真切。她只记得,那个人有温煦的体温。甚至,还带着写薄荷馨香。熟悉的感觉,居然像是来源于那一夜疯狂的江聿琛。她在那人的怀里挣扎了下,想要摆脱类似于江聿琛的味道。可惜,还未等挣扎,就陷入了昏迷。
  那是江聿琛远赴国外的第一年,因为根本不可能是他,所以黎夕很安心。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她楼下的女孩,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才请了人破门而入。黎夕问她是谁救了她,女孩却含糊地说,抱起她的是民警。黎夕将信将疑,却没有去探究。
  江聿琛锐利的目光,突然黯了黯。如同黑夜里孤独的烛火,被无情地熄灭:“江黎夕,何必呢?即使你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关心的。”
  除了他。
  江聿琛觉得,黎夕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夜救她的人是他。他是在第二年才离开Z市的,第一年里,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但她不会知晓。
  他买下了黎夕邻座的房子,从高一楼俯瞰下去,可以看见里面的一切。他像是一个偷窥者一样,一瞬不瞬地守着她。直到那天,她进了卫生间,却整整半个小时没有出来。他第一次生了恐惧,也是他第一次恼恨自己没有守护好她,才让她这样伤害了自己。他在医院不吃不喝地守了三天,守在她的床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黎夕醒来后,他才吩咐那个女孩,撒了谎。之后,自己形单影只地离去。医院的长廊上,男人的脊背笔直而刚毅,却孤独的像是鬼影。
  江聿琛的爱,是守护,静默地守护。只可惜,大概黎夕,不会懂。
  “是啊,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谨记的。”她侧转过头,不让江聿琛看见她的任何表情。眼眶里有湿热的液体,在打着转,她微微仰起脸,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落魄。
  没有任何的招呼,她径自地走向门口。手机铃声隔着皮包的阻碍,发出沉闷地声响。黎夕迈开了几步,径直走向门外。
  “喂。”嗓音仍带着些破碎的音节:“是师兄吗?”
  “是啊,黎夕现在在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尴尬。
  电话那头的师兄,是黎夕大学时期的校友。原本是没有渊源的,但却因为一所孤儿院联系在了一起。当年,父母死后,黎夕被安排进了孤儿院,过了三年才被江霖接走。黎夕对那所孤儿院有着浓浓的感情,因为她的父亲,曾经也是在那里长大的。而这位师兄,曾经也是孤儿院中的一员。
  “不在忙。师兄有事吗?直说好了。”
  师兄的声音顿了顿,他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通过听筒传进黎夕的耳朵里,像是有些尴尬:“黎夕,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唐突,但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有些不好的预感拢上心头,黎夕蹙眉:“是……孤儿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也不是。”电话那头的师兄,声音顿了顿:“是李姨出了点事情。”
  李姨是孤儿院两任的院长。之前,她看着黎夕的父亲长大。再到后来,黎夕的父母双亡后,也是由李姨照顾着她,直到她被江家接走。原本,按辈分黎夕是应该叫她奶奶的。但李姨似乎是个亲昵的称呼,所有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喜欢这么称呼她。黎夕,也不尽然。
  “李姨怎么了?”
  “李姨得了……胃癌。”
  黎夕心急:“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黎夕,原本我也不想告诉你的。上次,我们这些孤儿院的孩子,曾经给李姨募集了十万手术费。我知道你跟李姨感情深,就没敢告诉你,让你担心。这次……癌细胞扩散了,再做手术,可能需要五十万。这些钱,我们东拼西凑也只凑出来了十万,还差整整四十万……”
  男人的声线,有些无能为力的悲戚:“我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办法筹到这笔钱。如果为难的话,也没关系的黎夕。”
  “师兄,李姨在哪家医院?”浅红的唇瓣,微微抿了抿,像是坚定了什么。
  “协和。”
  “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这些年,工作买房买车,花去了黎夕不少的积蓄。甚至,她还背上了贷款。并不是江家薄待她,只是,在发生了那件事后,她不想再欠江家任何的东西。江霖每年给她的钱,她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因而,现下要让她拿出来四十万,有些艰难。
  铁质的门把手,冰凉的寒意,从手心直抵心房。她握紧了掌心里的手机,连指节都有些泛白。推开门的那只手,一直没有动静。她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在维持了许久后,回转过身。
  幽暗的二楼,江聿琛倚靠着乳白色的欧式镂花栏杆,维持着那股藐视一切的气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早有意料,她会屈服在他的脚下一样。
  她重新迈开步子,从门口,一步一顿地再次回到原地。纯色的楼梯,乳白色的镂花栏杆,就像是灰姑娘梦中,通往幸福的阶梯。很可惜,对于黎夕来说,这是梦魇。
  “江聿琛,我需要四十万。”
  他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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