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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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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了怔,李邯明白自己刚才太过鲁莽,倒是错怪了章扬。只是他毕竟身为副将,好歹比章扬要高上一级,这道歉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见他支支吾吾面带歉意,章扬若无其事的笑道:“李将军关心则乱,下官非但理解,而且佩服。不过烈风军方到,能否先准备一些食物填填肚子。至于增援一事,下官与将军进帐详谈如何?”

李邯再怎么耿直,也晓得章扬说的是正理。他招呼亲兵去安排烈风军休息后,默默的在前面带路。那几名军官正要离去,忽听章扬道:“你们也一起来吧,兹事体大,让你们早点知道也好。”

面面相对的呆了一会,一个军官跺跺脚率先跟了上去,其余人见有了先例也就顺水推舟涌进了大帐中。招呼众人各自落座,李邯斜靠在椅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上伤重,挺直了坐不久,还望章将军莫要见怪。”

“无妨,都是武人,这点难处谁不知道。”章扬随口说了一句,那几个军官却眼中一亮,连带李邯也惊讶道:“章将军也受过战伤吗?我看将军年轻面生,还以为是靠荫萌上来的,不知章将军原先是在海大将还是邱大将麾下。”

含笑摇了摇头,章扬道:“都不是。”

“难道竟是振武将军将军麾下?”李邯皱皱眉头,显然对管捷没什么好感。

“也不是。”

李邯愣了愣,横目扫了那几个军官一眼,待到看出他们眼中也是一片迷惘时,他奇怪道:“这倒令我猜不透了,扬威将军纵横沙场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章将军那时还小,怕还不能从军吧。”

章扬见他越问越细,不免有些头疼,只好敷衍道:“下官是在东南方经历战阵的,详细情况柳大人十分清楚。这些以后再谈也不迟,李将军,你先把情况说说。”

虽然还是没有得到答案,李邯总算能肯定他不是初次上阵的纨绔子弟,一颗心满意了不少。加上章扬主动询问董峻的情况,立时让他转入了正题:“我是七天前离开董大人的,当时大人见形势逼人,下决心据守勒支山脉,嘱托我回来求援。我当日一到大营,立刻派遣了两路人马分头求援,京师的一路不用说了,海大将那边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正面敌军压力太大,实在不能抽调援兵。我正急的没办法,这不,你们就到了。”他说来虽然事事力求准确,却根本不想掩饰对海威的失望。毕竟董峻这次出兵,本意就是为了减轻海威的压力,如今自己身陷重围,海威却不肯发兵相救,如何能让他心服?

“那,如今董大人那里可有何消息?”章扬倒本来就没有想过海威会调兵救援,在他想来,海威能抗住吁利碣的屡次进攻已属不易,抽军转进也实在为难。

一提起董峻,李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几滴泪珠在他眼眶里打转,眼瞅着就要掉了下来:“将军手下已不足万人,而今困守于勒支山脉超过七天,肯定开始杀马为食了。章将军,请你无论如何,速速带兵增援。”

第八章烈风

晨雾弥漫在草原上,淡的如同缕缕轻烟。破晓时分的白云,不等朝阳跳出,已经急不可耐的等在了天上。而勒支山脉的顶峰,此时还沉浸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那滴滴流淌的泉水,渐渐汇成小溪,婉转于花丛之中。一个士卒走了过来,他腰间钢刀的碰撞声,尖锐的划破了片刻前的安详。振翅而起的小鸟,恋恋不舍的围着山顶打转。它,能去哪里?

是啊,它,能去哪里?方圆数里之内,到处都是血腥,到处都是残骸。除了凶猛的苍鹫,哪一个鸟儿会喜欢这些?

董峻舔了舔舌头,只觉得唇上的血泡更加多了。坚守勒支山脉的主峰已经过了十五天,山上仅有的一点溪水除了用来喂马和煮食外,实在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每当渴的难受,连他在内的帝国将士们就拿马血解渴,日子长了,很多人的嘴里开始长满血泡,甚至于糜烂。

大概是没有想到董峻也会死守不出,原来聚集在各方要道上随时准备追击的铁勒骑兵们,现在也分散开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勒支山脉裹了个严严实实。当至少也有五万之众的铁勒骑兵彻底暴露在面前,所有的将领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全军满员,没有人会有丝毫的畏惧,可当手中只剩下不足万人,其中有一半还带着轻重不一的创伤时,谁要是敢于宣称我不害怕,那,已经不属于勇敢而叫做疯狂。

董峻当然不会疯狂,所以他用前所未见的忍耐指挥着帝国军队顽强支撑下去。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在剑与火的碰撞中,挣扎着,坚持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勒的将领们终于肯定董峻不会突围。在失落和失望之余,他们加紧了进攻。起初一天只有两三次的试探,慢慢发展到一天要进攻十几二十次。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领悟到自己当初设下的牢笼如今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山地,从来就不是骑兵的乐土!

又一次交锋在半山腰展开,居高临下的帝国士兵们挥舞刀剑,死守着脚下每一寸土地。仰面上攻的铁勒士卒虽然难受无比,却也不打算轻易就退了下去。已经被血液浸泡成黑色的泥土转眼又染上一层艳红,红的比突然跃起的朝阳还要刺目。终于,一小撮铁勒士兵打开了缺口,顿时更多的敌人像见了血的苍蝇,一齐向那里涌去。

山顶上,左军副将吴平担心地看了看董峻的面容,一提手中铁锤便要冲下去。

“慢!你听。”

吴平耳朵一凝,只听到半山腰间,有歌声猎猎而起。几个被围的小兵聚在一处,一边格挡着敌人的兵器,一边和声唱道:“狼烟急,虏骑猖,人臣安可坐消亡?”

狼烟急!虏骑猖!

那歌声一转,已带嘶哑之音。待到身旁几个同伴倒下,最后一人背靠大树拼命砍杀,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可是,他、还、在、唱!“天欲倾,国有殇,断头相见又何妨!”

断头相见又何妨!

那小兵中了数刀,再也无力举起兵器。他的身躯顺着树干慢慢滑下,嗓子口犹然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又何妨!”

“又何妨啊!”吴平再也压抑不住,他仰天狂嘶,堂堂七尺身躯上泪花如雨,喷薄而出。正当他满怀激愤,无从发泄时,董峻忽然暴喝一声:“杀!”

杀!!!!!犹如惊涛拍岸,比若风雷乍起。整个山顶,无数人影向下狂奔,就连那创重难起的伤兵,也奋起余力,怒目高唱:

西北望,

黄沙漫卷苍茫。

狼烟急,

虏骑猖,

人臣安可坐消亡?

东南望,

山河万里雄壮。

天欲倾,

国有殇,

断头相见又何妨!

歌声一浪高过一浪,卷过山峰,卷过树木,卷过已然仓皇遁逃的铁勒士兵!

“壮哉!”山脚下,数千名铁勒骑兵簇拥中,一个老人听着气吞山河的歌声,看着狼狈退下的铁勒士卒,不由衷心赞道。“董峻,得臣如你,北谅何幸,我铁勒何悲啊!”

“大汗,你莫要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董峻小儿,此时不过苟延残喘,不消几日,我定将他拿来见你。”一个紫脸大汉听着不服,昂首对着老人叫了起来。

那老人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大笑起来:“好,奔古尔查,你果然不愧是铁勒第一勇士。董峻虽能,我铁勒还有比他更能的。有你这句话,我便可以回去安心对付海威。只要你能擒住董峻,此处五万人马今后全是你的部属!”

听他许诺的封赏如此之厚,奔古尔查喜出望外,滚下马来亲吻着老人的皮靴:“大汗,我奔古尔查对天起誓,不活捉董峻,誓不为人!”

那老人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又道:“实在不行,死的也成,不算你违誓。”

“多谢大汗!”奔古尔查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笃定。在五万人马包围下,勒支山脉简直可说连只鸟儿也飞不出去,何况是董峻这么一个大活人。要说担心,他只担心董峻见势不妙,舍身殉国,刻下既然大汗允他死活不论,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目送老人一行渐渐远去,奔古尔查扭头望着部下,一张紫膛脸上,宛如刚刚喝下了数十斤青稞子酒般兴奋不已,他手指山上恶狠狠道:“给我冲,谁能第一个冲上山去,赏他牛羊二十头,乌克美女十名。斩杀或生擒董峻者,赏牛羊各一百头,乌克美女二十名。”

他喊声未落,周围的铁勒骑兵顿时鼓噪起来,牛羊也就算了,乌克族的美女却是大草原上公认的稀罕物。如今一举便可得到十人以上,谁还能不奋勇前进。

拭去铁锤上的斑斑血迹,吴平喘息着走到董峻面前,禀告道:“将军,北边的防线有些支撑不住,又向山上后退了一百步。”

董峻用马血湿了湿嘴唇,这才点头应道:“知道了,今日铁勒攻势大异往常,像是不惜代价也要攻上山来。北边仅仅后退了一百步,殊为难得。”见他极艰难的立起身来,吴平连忙抢前几步,伸手要去扶他。董峻瞪了一眼,推开吴平的双手,自己强撑着走到高处向南眺望。

“李邯也该来了。”视线的尽头,空荡荡的只有几头野兽正在草原上悠然行走。吴平心中一苦,难过道:“将军,朝廷会不会看着我们自生自灭?要不然,怎么小方一点消息都没有。”

默然背身不语,董峻犹如一尊塑像立于山头。良久,方听他低声道:“事已至此,连我也不敢肯定。邱钟一败,帝国军力捉襟见肘。虎贲羽林二军又不太可能离京北上,真正能指望的,恐怕只有平时不在眼里的城卫府兵了。”说到这里,他忽俄一笑,傲然道:“我以区区两万精骑,来去驰骋数千里,扬国威震虏胆,何等畅快淋漓。书生从戎,能有这般壮举,纵令马革裹尸又有何憾!”

正当吴平听的心神动荡,准备一抒死志时,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董峻和吴平齐齐打了个激灵,举目向南方张望。只见远端几缕烟尘冲天而起,来势极快,转眼便露出了隐约的人影。

“天哪,是烈风军!柳将军来了!”吴平一看见来军阵中,数十面火红的旗帜迎风招展,他喜出望外,失声向着董峻喊道。谁不知道,帝国军中只有柳江风的亲军才用清一色的红色战旗,眼前的援兵,除了烈风军,更有何人?

董峻也面露喜色,他根本没有想到,柳江风竟然连亲军也派了过来。仔细的又观察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语气冷静下来:“来的不是柳兄。”

心中意外的一阵乱跳,吴平连忙死死盯向来军。好半晌才回过头来,纳闷道:“将军,来的确实是烈风军啊。”

董峻肯定的说道:“烈风军是不错,但领军的决不是柳兄。”他见吴平满脸疑问想说又不敢说,不由微微一笑,指点道:“若说我用兵偏重于‘猛’,海威执著于‘稳’,那么柳兄用兵,就全在一个‘狠’字。没有机会不出手,不见兔子不撒鹰,一旦有隙可乘,则全力以赴,这才是柳兄的风格。可你看,烈风军离此十里有余,便已全速冲刺,如此举动,断非柳兄所为。”他停下来看看远方,怅然若失道:“何况,假如真是柳兄亲至,何至于烈风军竟然独自突进?”

透过烈风军后渐渐寂灭的烟尘,吴平也看出来援的只是一旅孤军。极度的亢奋过后,他不免有些失望道:“烈风军虽然骁勇,但三千人马对上五万骑兵,好比杯水车薪于事无补,怎么能救得了我们?”

怎么能救得了董峻?高速前冲的战马上,烈风军资格最老的游击萧东广一边指挥部下,一边瞄着不远处的章扬。当日听李邯说明了情况,这个年轻人立即下令烈风军先行奔向勒支山脉与董峻汇合。虽然并不害怕战死,但敌众我寡的事实还是引起了烈风军所有军官的疑惑。兵者,国之大事!只逞匹夫之勇能有何益?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最后分析的还有点道理,他们绝不会跟随他贸然投进死亡的疆场。现在,第一关就在眼前,是骡子是马就要见个分晓了!

章扬握紧手中的铁枪,一颗心里全是从未体验过的豪迈。管它皇帝如何管它帝国如何,便只为天下苍生,大好男儿,也该持干戈以卫国家。热血,在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中,不可遏制的充溢膨胀。

不远处的铁勒骑兵,此时正在彷徨失措中。和高处的董峻不同,烈风军带起的烟尘,阻隔了他们的视线。望着这支狂飙突进的红色之旅,奔古尔查下意识的认为后面将有更多的敌人。一连串紧急的军令自他口中传出,分散于南山下各处的铁勒骑兵急匆匆的汇集到一起,迎向来袭的帝国军队。

小而强悍的烈风军堪堪冲到前方里许,忽然左右一分,径自向铁勒的后方抄去。奔古尔查压住内心的冲动,冷笑着阻止部下分头迎击的要求。和帝国军交战十几年了,如果还不知道他们这种举动就是想打乱自己的队形,铁勒第一勇士的称号早就落在别人身上。瞪大着眼睛注视着烟尘中,奔古尔查的右手随时准备发出冲击的命令。

“敌军已经和我们平行了!”一个铁勒将领沉不住气,大声叫了起来。奔古尔查不满的看了看他,直到他垂头羞惭的退了回去,这才把目光放回到前方。烟尘渐渐落了下去,草原一点点的露了出来,奔古尔查死命的眨眨眼睛,额头有汗滴开始流下。不可能的,不可能只有这点人马。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情不自禁的打马前进了几步,仿佛这样就能发现隐藏在烟尘中的帝国军队。

没有!真的没有!当尘埃悉数落定,奔古尔查不能置信的看着前方,口中发出难堪无比的怪叫声:“分头追上去,给我把他们跺成肉泥!”他双手分开颤抖着向侧后方指去,简直恨不能变成破空飞跃的利箭,追上那群狡诈的北谅人,刺出无数窟窿。

“好,跷敌以勇,示敌以疑,虚虚实实,用的妙啊。”看见烈风军就要毫无损伤的绕过敌人,董峻衷心地赞了起来。这些用兵之道说来简单,其中分寸却须拿捏的恰到好处。既要显示自己的威武,又要让敌人觉得你不太重要。明明势不如人,还让敌人错以为你来势汹汹。下方将领运用得如此巧妙,董峻能不心喜?

吴平见董峻大表赞赏,当然以为不会错。这时烈风军已将冲到山脚下,几乎就要撞上用来预防董峻突围的三道拒马栏。而铁勒人也终于醒悟过来,全都疯狂的调头冲锋,吴平拎起铁锤,正要下去相助,董峻却忽然拦住了他:“别急,我看他的举动,也是知兵之人,断然不会急于上山。”

他还真没说错,烈风军左右两股人马在距马栏前一停,稍稍整了整队伍,竟拨转马头相对而进。自上向下望去,只见烈风军像是一支小而紧密的铁夹,直夹向铁勒人有些混乱的前锋。也难怪,铁勒骑兵原本面向南方准备迎战,等到发现上当后再调头急追,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一时之间,再怎么严整的队伍总会有点混乱,勇敢些的不顾一切冲在前面,胆子小点的自然就落在了后面。等到奔古尔查看见烈风军突然东西对进时,已经无法控制最前面的部队。

三千多把战刀向空中高高举起,明晃晃的让人以为白昼里出现了群星。火红的旗帜下,刀光泛射着金黄的阳光,在绿绿草原间涂抹上一层血色。夹子的两端无情的合在了一起,慢慢把勇士的呐喊与挣扎碾成粉碎。奔古尔查的脸色变了,由自大变成后悔,又从后悔变成愤怒。铁勒第一勇士的鲜血开始燃烧,烧向不远处那团红色的旋风。

望着烈风军聚成一支铁拳,小心翼翼却又毫不留情的砸向铁勒骑兵。董峻点头又一次赞道:“夫战,勇气也!夺其心魄,裂其肝胆。吴平,你要好好学学,人少不要紧,只要把握时机找出弱点,一样能叫敌人尝到痛苦。”这一次,吴平倒领悟的很快,兵锋对冲猛士相决,原本就为他所爱。如今居高临下,更加看出滋味了。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董峻见铁勒骑兵重新整好了队列,烈风军的转进速度也越来越慢,他对着吴平道:“差不多了,你带人下去接应吧。记住,不可恋战。”

奔古尔查已经快要气疯了,好不容易才把这股到处乱窜的敌人逼进了死角,马上又被董峻的部下打乱了部署。那小股敌人一看见拒马栏被破坏,立刻就像出了圈的野马逃到了山上。这下可好,忙了半天除了损兵折将什么都没抓到。他越想越是不忿,催马来到山脚下,对着上面嘲骂道:“董峻,你自诩人杰,也不瞧瞧这帮子家伙的德性,逃得比兔子都快,还指望他们来救你?做梦!有种的下来和你爷爷奔古尔查一对一,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英雄好汉!”他把胸膛捶的咚咚作响,摆出一付吃定所有人的架势。

不屑的笑了笑,董峻连话也懒得回答。明明是他自己无可奈何,还要抱怨对手怯懦,这种拙劣手法,实在难入他的法眼。忽然,半山腰上烈风军中,有一骑飞下,其速之疾有若凭空画影,瞬息便冲过了拒马栏的缺口。董峻大惊失色,无法理解那通晓兵法的将领怎会送给奔古尔查一个挽回士气的机会。

第九章史评

偏僻的藏史楼内,北谅帝国史官、中大夫狐直涕泪满面,就着一盏豆油小灯,匆匆在绢黄的史册上记下:“丙申年秋十月,帝国定北大将军邱钟、中侍费南于猫儿湖畔丧师辱国。西北为之斜倾,京畿因之震动。八千学子以报国之心,怀忠贞之意,欲上书宫禁,弹劾罪臣。十一月,帝国左领军卫扬威将军柳江风盅惑天听,以虎贲三万,阻塞言路搜捕仕人。是夜,六门俱闭,三城皆锁。行人侧目,妇孺悲泣。血水足以漂杵,江河竟已变色。呜呼!国事如此,天子之威何在?”他草草书完,在灯下细看了一遍,还没有来得及锁入史箱,只听“咣当”一声,几个羽林卫士撞开大门,迅速冲了进来。领头的军官抢前几步,劈手夺下史册,疏疏一瞄不由勃然大怒:“给我抓起来!”

“你敢!帝国有律,除天子外,史官秉笔直书不得降罪。你等擅闯禁地,是何人指使?”狐直挣扎着望向那军官,眼中几待喷出血来。

那军官冷笑一声,执起一方玉佩道:“今上口喻,中大夫狐直举止诡秘,有乱史之嫌。着羽林骁骑校尉田剀予以追查,一旦属实,交由左领军卫处置。”他一抖手中史册,道:“而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不可能,不可能。”认出田剀手中确实是皇帝随身携带的玉佩,狐直双眼失神停止了挣扎,只是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血水足以漂杵?江河竟已变色?”柳江风皱了皱眉头,抬头向狐直问道:“八千学子不假,可我抓的都是带头的人,满打满算也不满六百。自搜捕到今天,狱中无一人枉死,你何至于编造如此谎言?”

理了理被军士们扯成乱七八糟的官服,狐直站在堂中,愤愤道:“当夜你搜捕仕人,据我所知就有东城南宫靖跳河自尽,北城王宣投缳而亡,还有王宣老父因此心疾发作,次日便过世了。你还要说无一人枉死,无耻!”

旁边田剀大怒,撩起一脚踢向他的嘴巴。狐直自顾挺立不避不让,竟是准备生生受他一击。柳江风见他鲁莽,急声断喝道:“停下!”。田剀虽闻言收腿,还是有三分劲道从狐直的脸上扫了过去。他“哇”的吐出两截断牙,和血冲着柳江风厉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叫我住口吗?可笑,可笑!”

“可笑的是你!”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铁贞忍不住道:“他们惶恐畏惧自寻死路固然令人惋惜,但区区数例,你便肆意夸大,史官之志何在?秉笔之心何存?”

狐直怔了怔,随后昂首坚持道:“不管如何,他们总是因为搜捕而死。我朝言论向来开放,刑不上大夫,罪不至仕人。如今此例一开,今后还有人敢于议论朝政吗?铁贞你身为谏议大夫,该知道一饮一啄,循环报应。”

见他犹然固执己见,铁贞摇头叹道:“狐大夫,仕子之死,柳公确实难脱其咎。但史家刀笔刻录丹青,字字皆如山岳之重渊海之深,岂可马虎。你窥孔言方,以猜度为凭,可还记得据事直书公正不阿的准则?”

一滴汗珠自狐直蓬乱的鬓间渗出,他心头发冷顿时无言。这几日京师气氛异常紧张,当他听到几个仕子寻死的消息,想当然的以为事态定然十分严重。秉着史官本分,他下决心要把这件前所未有的大事记录下来。可是,自己真的做到了褒贬无差书法无隐吗?若是只有柳江风一人驳斥,或许还有文过饰非的嫌疑,但素以骨鲠著称的铁贞也不以为然,那自己十之八九就确实过了。

望了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狐直,柳江风伸手去案上执起笔来,在史册上面勾勒删减了几处,随即掷入狐直的怀中:“柳某既然敢有如此举动,早就准备背上千古骂名。然邱兄血战至死,乃国之忠魂,岂容你如此诬蔑。血水江河两句夸张过度,天子之威更非你能评判。这几句我替你删了,其他的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他虬髯微颤语气震怒,显然心中无法平静。

抱着怀中绢书,狐直意外的看向柳江风。眼瞅他迟疑不动,田剀在旁边恨声道:“还在磨蹭什么,柳将军放你走了!哼,你这种酸儒,连事情都没弄不清就胡涂乱写,分明是想沽名钓誉。”

狐直愤然斜了田剀一眼,这才扭头对柳江风说道:“若是狐直真的错了,自然会来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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