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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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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矛在急如流星的石块羽箭中,静止宛如撑天的巨柱,直到铁勒骑兵收住乱态,方才一分一分缓缓落下,徐徐指向了章扬。

“铁勒左贤王勒闵!”随在章扬身后的余程挥盾砸倒一人,目光只一扫,不由脱口惊呼。他十余岁便进了平贼军,如今虽不过是参将,但铁勒军中出众的人物,却无一不知。此时望见勒闵的气势和紧紧围绕在他身后左右的数十匹黄色战马,立刻明白这支铁勒骑兵何以能如此悍不畏死。

飞石陆续坠下,接二连三地落在勒闵周围,可他的身侧人马却越聚越多,倒下了一个,便有三四人从各处策马奔来。不过片刻,方才还各自为战的铁勒骑兵已经重新融成了一个小小骑阵。立在骑阵中央,勒闵长矛一引,虚虚向前微探,这支仓促集结的部旅便如将熄之火再次腾腾燃起,狂飚般扑了出去。

仅仅聚集了数百人的骑阵宛若大风席卷,马蹄敲打得大地颤粟,直让人心中生出不可抗拒的念头。迎着那股奔流,平贼军的锋矢之形猛然一滞,像是被铁勒的气焰生生拦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一道灿烂的刀光凌空一闪!近处一员孤身敌骑连人带马被劈作了几段。艳红的液体先是无影无踪,眨眼却又随着银色刀锋在空中拉出一条诡异的血色长虹。右手执住犹在滴血的长刀,左手将厚盾重重的砸了下脚下土地,章扬双目凛然虎威暴涨,自胸中提一口气,大声吼醒众人:“家国苦难,百年余恨,今日唯有以血洗之!”

那声音嗡嗡传开,若黎明晨钟经久不散,遥遥落在勒闵耳中,当真如惊雷一般,震得他心绪稍稍一乱。只不过是片刻失神,勒闵却愕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气势立刻弱了三分。

就在他懊丧之际,两支决死之师如同海中巨浪,轰隆隆的撞在一处,却又随着浪尖坠落,再次分不清敌我。

生死不可抉择的沙场里,章扬炽烈的眼眸隔着人群,紧紧的锁住了勒闵。而勒闵的双眼,也在视线碰撞的瞬间淬然迸发出兴奋的神采。望着那嚅动的嘴唇,纵然相距还有数十步之遥,章扬依然觉得自己听见了勒闵的挑战。

一步步的,两人斩开身前所有阻隔,像是赶赴一个不可错过的约期般彼此执著前行。

近了,近到能相互看清铁盔上的凤翅,勒闵绰矛在手猛地喝了一声“杀!”。

杀声方起,他整个身子也仿佛脱鞍而出,骤然加速的战马合着他俯身递出的铁矛,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让人无法看清去势。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间,章扬前冲的身躯却忽然像是被数十匹奔马拉住,不可思议的停了下来。巨盾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猛然拦在了云端,挡住了星辰。

矛落,盾破,人退!

厚重的巨盾在马前四分五裂,矛尖甚至带起了一溜血迹,可勒闵的心中,却冷到了极点。这一矛,就是当日与奔古尔查争夺族中第一勇士之时,也没有过这般摄人的气魄。然而,这只有梦中才见过的一矛,这耗尽了自己心、气、血、神的一矛,或可以劈裂山峦峻谷,独独不能穿透对手的胸膛。

勒闵的双手,因那片刻的乏力而低垂在了身侧。刀光却冰冷凛冽,铺头盖脸的涌了上来。

数里外,稳坐在马上的身子猛地一摇,奔古尔查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那面吁利碣耗尽了数十年心机也未曾撼动的旗帜就那样轻易的坠落尘埃。察尔扈草原百年不堕的金色战旗,黄鬓骑阵万人难敌的奔流,竟然、就这样、烟消云散!

第二章赴难

奋威军营外,海威目视着吴平等人拔队出发,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自从突破依轮河后,短短百余里路,大小凡二十七战,足足花了他们十余日。等到今天再次遇上铁勒拦阻时,整个军队都已陷入了体力和心理双重极点的困境。

为将者,审时度势乃是常识。当海威一发现战士疲惫的苗头,便立刻在强行前进火速救援和保存实力之间选择了就地扎营。然而,他能控制奋威军,却无法压住两万多平贼将士焦急的内心。

董峻危,平贼危。这个不容置疑的念头经过十数年打磨,早已化成了平贼军中每个人心里的烙印。刀山也罢火海也罢,此时此刻,唯有前进前进再前进,直到看见董峻那雪白的面孔无畏的笑意,他们才能勒住马缰停下自己匆匆的脚步。

海威明白,从吴平抱歉而坚决的拒绝了他的命令开始,只有生命的尽头,才能阻挡这些人马北去。可是董峻啊董峻,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才让部下如此视死如归?

“百二战士出北塞,

金鼓从来最峥嵘。

力挽明月如雕弓,

飞吞四野更无穷。“

忽然,一阵熟悉的歌声从马队中飘来,在平贼军人干渴的喉咙间显得苍凉而又雄浑。海威心头猛然一跳,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董峻的初见。

可还记得?揽月峰上,自己与董峻二人,扬鞭笑指草原,说过总有一天要把这片大地踩在自己的脚下。那时的海威不过是个小小校尉,而董峻更是一个刚刚投军的书生。多少年过去了,这首两人同写的绝句几乎已经被自己淡忘,然而在内心深处,真的已经忘却了那股年少意气吗?

“力挽明月如雕弓,飞吞四野更无穷!”耳听着那一遍又一遍的歌声,海威方正威严的脸上短须轻轻震动。直到那长长的马队远去了数里,森亮的钢刀似丛林般闪耀于原野,震耳的鼓声响彻了大地,奔腾的铁流无畏的扑向了死亡。他,才终于发出了一声呐喊!

“拔营!”

“大将军,北墙已破,章扬将军率队退守壁垒!”

“报!大将军,南墙已被铁勒军撞出七道缺口,李邯将军说,最多还能守住三个时辰。”

中军帐内,前来报信的小校走马灯一般的往来。董峻安坐在椅中,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思道,你领中军骑营,出南墙反击,务必将寨南敌骑击退,让李邯可以得空修补寨墙。”

姜思道应了一声,却迟疑着没有立刻离开,董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有疑问吗?”

“回禀大人,若按照战报来看,北面远比南面来的紧急,中军骑营已是最后一支可调人马,似乎应该先击退寨北敌军,恢复防线才是。”跟随了董峻这么久,姜思道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命令,然而此刻孤军危如累卵,他终于生平第一次发表了与董峻相反的意见。

摇头叹了口气,董峻分解道:“若是按着兵书之道,你所言不差,但今日我军困守险地,所为不过苦等援军内外开花,逼迫吁利碣就地决战。你想过没有,援军自南而来,若是看不见寨上旗帜,必定犹疑逡巡不敢决然前进。故而,南墙之得失,关乎我孤军命运,更关乎此战成败,断不容失!”他说到后来,话音一转,嘴角边拉出一道坚毅的弧线,极其肯定的又说了一句:“何况,我相信,章扬定能守住北面壁垒!”

大帐以北数百丈外,章扬正在敦促部下进入壁垒的各个角落。这道石垒虽然牢固却并不太高,只有七八尺的模样,完全是为了遏制铁勒骑兵冲锋而堆建。垒顶用辎重车搭成了射孔,以供弓弩手向前放箭,每隔三五步,在辎重车的两边开有缺口,一旦铁勒人试图下马爬墙,手执长兵的步卒便可以据此拦击。虽是简陋了些,可用来对付不善攻城的铁勒人,章扬还是很有信心再守上一段时间。

号角沉默了一段又再次响起,想必是攻破了北墙的铁勒人已经整好队伍准备向石垒冲击。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像是因为看见了这场用鲜血支撑的挣扎而心情恶劣。云下,整齐的骑兵们越过死尸杂物,慢慢的向着壁垒靠近。如林的枪尖仿若一团铺天盖地的大网,从视线尽头扩散开来。

一退再退,从北寨到中营北墙,又从北墙退到这道壁垒,此时章扬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奋灼渐渐燃烧起来。身后已无退路,不是让敌人在这里停下脚步,便是让自己的生命在此终结!他,究竟能否从这样的死局中活下去?

鼓声三短一长铮铮大作,密集的羽箭便自铁勒阵中向着壁垒飞来,耳畔的噗噗声接连不断,俯身于垒上的战士却浑若充耳不闻。终于,已进入冲锋的距离,铁骑一声齐齐的呐喊后同时催马狂奔,目标直指石垒间用作人员往来的通道。

章扬不屑的笑了笑,搭建壁垒之时他便有今日之虑,那些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弯了数弯。贸然冲击这里,除了在两边垒上的集中攻击下变成死尸,绝没有另一个结果。要想攻破石垒,只有从顶上越过这一条路,但在此之前,铁勒人怎么也要先付出点代价才能明白。

残败不堪一片狼藉的北墙上,奔古尔查拂拭着满是血迹的破天刺,目送铁骑汹涌自缺口源源不断向里奔去,心中按捺不住快意。远处南墙上北谅军的战旗依然还在飘扬,而此处,却已被自己踏在了脚下。从这里向内眺望,董峻的大帐清晰可见,只等突破了那道壁垒,铁勒百余年来的第一荣耀必将归属与自己。

骑阵的最前方,是一群黄马黄袍的骑手,那些正是左贤王的余部。勒闵之死,虽然与奔古尔查未能及时增发后备有些干系,但以本部出战不许援助原是勒闵执意要求,这些左贤王的部下自然也就怪不得他。毕竟,杀死勒闵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事后从容退入营寨的北谅敌将。按照铁勒的风俗,贤王战死,则所属部下一律剥夺勇士的称号,而失去的荣耀唯有在敌人身上才能赢回!

黄色的箭头已经锥开了通道,人马就如盘旋在高峡的洪流,忽然找到了出口,奔腾着嘶吼着向前冲击。

“冲啊,冲啊,给我冲过去!”奔古尔查在目睹铁骑冲入通道的瞬间,迅速亢奋起来。擦拭的双手停止了移送,紧紧地捏住了破天刺。粗豪的脸上狂热而狰狞,尽情的扯开嗓子大声喊叫,全然忘了自己与前锋之间的距离。

忽然,他面露愕然,不觉停止了喊声。紧随在左贤王余部之后的大队人马非但没有奋力突破,反而降低了马速,甚至有人在垒上密密的箭雨下意图掉头后退。

奔古尔查勃然大怒,一边急令鼓手不得停下进军鼓,一边拧头对着身边武将喝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石垒的数十个通道,如今已变作了无数坟场,武勇无比的黄袍骑兵冲进了缺口,才发现自己的正面永远是坚不可破的石壁。顺着那弯曲的道路行不了几步,眼前又堆满了人高的杂物。仓促之间,别说是想掉头,就是下马攀爬也成了痴心妄想。头顶幽灵般的冒出无数弓弩手,而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成了绝好的活靶。

“黄部骠骑五百余人,尽数战死,石垒还在北谅人的手里。”那前去打探的武将十分机灵,一发现形势不对立刻违背了耳边犹在催促的进军鼓,私自收勒人马退出了弓箭射程,此刻转了回来,又极快速的报出了伤亡的人数。

恶狠狠的望着他,奔古尔查目中喷火全然不顾他的表现,怒道:“为何违我军令?”

那武将身躯一抖,有些惊恐道:“敌人早有准备,唯有步战方能攻克石垒,所以我”

“住嘴!”奔古尔查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戟指道:“来人,将这个违抗军令的家伙拖下去斩了!”

耳听那武将在护卫的挟持下不住叫屈,另几个将领向前几步,低声不忍道:“大人,他所言还有些道理,再说阵斩将领为不祥之兆,还请大人法外开恩。”奔古尔查竖眉待怒,却见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跺了跺脚,他无奈恨声道:“我哪里不知道他说得没错,可你们抬头看看,日头已偏西,大汗给我的三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再拖延下去,我的脑袋也要没了。如今正是拼命的时候,他做得再有道理,违我军令就该杀!”

几人骇然相望,明白奔古尔查当真是被军令逼到了死角,当下再不多言,各自整队按照奔古尔查的新命令准备下马肉搏。

寨中大帐内,董峻提笔沾墨,犹在从容书写。外面冲天的杀声,在他耳际恍若无踪。唯一能表明他置身战场中央的,就只有身上那件簇新闪亮难得一试的大将军服。

一个亲卫满脸喜色的飞奔进帐,脱口报道:“姜将军马到成功,南墙外的铁勒骑兵已被击退,李邯将军正组织人手修补寨墙。”

董峻头也不抬只鼻中轻轻的“唔”了一声,直到书完了那几个大字,方才扬眉道:“天色可是要黑了?”

亲卫愣了愣,连忙答道:“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放下管笔,董峻拿起书帛细细打量,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道:“好极,看来铁勒要取我项上大好人头,至少也得等到明天了。”

又一个人影猛地掀开帐帘冲了进来,偏偏来势太快,竟然跌了一跤。然而来人等不及从地上爬起,已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面容,气喘吁吁的嚷道:“大大将军。南墙南墙放起了三枚三枚号炮。”

募然一个急转身,董峻全然不顾衣角扫翻了砚台,急声道:“果真?”

来者此时已缓过气来,重又细细说道:“回禀大将军,我亲眼所见,确实是代表援军到达的三枚号炮。”

一缕浅浅喜色从董峻脸上掠过,却稍显即没,他压住心头喜悦高声命道:“再探,看看究竟是吴平来了还是海威到了。”

急骤的马蹄声在帐外嘎然而止,姜思道满身是血下马闯进了大帐,他拦住正要出去的亲卫,兴奋道:“不用探了,卑职在寨南仔细观望,吴平和海大将的旗帜都在。”

“哦?”已恢复了平静的董峻耸了耸眉,继续追问道:“你看见海威的旗帜在哪里?”

姜思道张张嘴,虽不明白董峻的用意,还是飞快的答道:“左面三里外的鼓骨坡。”

董峻这才鼓掌大笑:“果然是海威来了,他用兵喜好不求险胜但求不败,鼓骨坡乃方圆左近除了红滩外的第一要地,大军急至不求即刻解围先攻此地,确是海威的路数。”

眼见得数十日来董峻第一次开怀大笑,姜思道的眼中悄悄盈起了几点泪珠。千里转战,孤军赴险,直到今天才证明这一切决定都没有错。五万多平贼军伤亡殆尽,却也把吁利碣的十几万铁勒轻骑拖得苦不堪言再难动弹。而今援军云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眼看就要来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呐喊声传来,隐约竟是铁勒人在寨中大呼小叫,那喊声初时三三两两,慢慢的沸腾起来。帐内数人急忙随着董峻奔出帐外,姜思道快步冲前,劈手拦住一个昏头胀脑,还想冲进大帐报信的士卒迭声问道:“可是北边的石垒失守了。”

那士卒满脸沮丧,摇头道:“北边倒还守的好好的,是铁勒贼兵绕到东西两边,猛攻得手,守将已阵亡,是几个校尉还在拼命阻挡,特命小的前来报信,请大将军速速退往南墙。”

闻得这个消息,董峻不由跌脚叹道:“倒是我疏忽了,只考虑两侧沼泽凶险,不但仅仅放了数百人把守,连石垒也没砌。唉,却忘了近几日天气寒冷,泥土多冻,沼泽之上怕是已能轻装爬行了。”他双拳紧捏狠狠碰撞,脸上说不出的遗憾懊恼。

姜思道早已急得满头大汗,再顾不得许多,连忙对着亲卫吼道:“速去集合亲军,护送大人退到南墙。”

“慢!”

董峻断然打断了他的吩咐,仰首望了望北边思虑片刻,双目炯炯道:“北面守军还没有退下来,现在寨中只有我的数百亲军能够出战,若是我现在就退向南墙,北边定然要被截断退路。我,还走不得!”

“大人!”

“大将军!”

众人焦急的喊声里,董峻坚定地摇了摇头。四面八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直如山崩地裂般滚滚而来,嗖嗖的流矢不时从身边飞过,在断断续续渐渐清晰的哀号中插入了地面。董峻拔出长剑,白脸上漾起一层鲜红,他嘴角噙着笑意目视剑锋轻声道:“董某戎马数十载,还从未动过刀兵,今日倒要看看这把剑,却是利也不利?”

站在董峻的身旁,姜思道望着这个高山仰止让他追随了半生的人物,就在此刻,就在这九死一生的沙场,再次变得天神一般威严凛然。

“传令,亲军全体集结,死死阻住敌人!”

东西两墙被攻破的第一时间,章杨就已经发觉不妙,可是正面的铁勒士卒源源不断攻势正猛,不容他就此撤退。等到亲率死士发动反扑暂时击退敌人后,在他想来,自己这一彪人马,定是已被人彻底包围。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惧,要说遗憾也就是未能完成师傅的遗愿。但,战死在漫漫边关,将热血交还给生养他的百姓,两位师傅所有兄弟还有魏老爷子,绝不会怪他!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变化无常,当他抱着一死的决心带领手下后撤,只想尽量倒在靠南的方向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被抛弃。通往南墙的必经之路上,数百名战士正裹创血战,纷乱的刀光剑影里,一条狭窄但代表着生的道路,依然还存在。

热泪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流淌,章扬的铁盔已裂战甲已破长刀已残,但是力量仿佛再一次充盈了全身!数枝冷箭擦着额头飞过,带起簇簇血花,几柄刀枪从两侧递来,却在他震碎苍天的怒吼中化作粉砾。人挡杀人佛当杀佛,只要胆敢拦住去路,便要准备承受他无法抗拒的雷霆一击。

两侧的铁勒士兵虽然近在百步之内,绝无法逾越。好不容易冲进来的千余名敌人,在两边勇士的冲击下纷纷倒下。长枪断了那就用短刀,短刀折了那就用拳脚,当垂死的伤兵用牙齿咬住敌人的咽喉时,章扬几乎陷入了癫狂。

近了,董峻的大旗还在猎猎招展,隔着短短的距离,宛如就在他鼻子前面。熟悉的身躯山一般立于大地,甚至还挥舞着寒光四射的利剑。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董峻刺翻一个闯过亲卫近身的敌兵,忽然转过脸来,向着他欣慰的一笑容。

章扬的心却猛地冰凉,冰凉而又彻骨,屈指可数但又仿佛总也无法数清的利箭在那一霎射向了董峻,颤动的杆翼犹如毒蛇的牙芯丝丝作响。章扬的嗓子口被一声悲愤到极点的呐喊梗住,几股涩涩的酸意在鼻中耸动,再无法遏制。

不可挽回的时间偷偷溜走,疯狂且绝望的嘶喊终于爆发,布满缺口的钢刀在空中车轮般飞转,搅得零散的血肉如雨一样倾泻。劈裂骨骼的清脆鸣响接踵而起,断去头颅上睁大的双眼惊讶的张望,不明白这一切为何发生。

那张白白的脸庞上,笑容犹在。董峻摇晃着挪动几步,用力站直了身子,伸手抚了抚胸前的几根箭尾,忽然拼尽余力轻声吟唱起来:

“天欲倾,国有殇,断头相见又何妨?”

里许外的南墙上欢声雷动,震耳的军鼓在惊天动地的冲杀声里越奏越高。进攻的敌人已经成为被进攻者,仓皇而慌乱的唿哨此起彼落。但在章扬耳中,此时、此地、唯有那一个声音在不停回旋。永远、永远的回旋。

第三章哀荣

“乙酉年冬,帝遣平贼大将军董峻、破虏大将军海威率所部二十万人,北击边陲。其初,峻以铁勒久居草原行踪无定,恐王师东西奔走欲求敌而不可得,徒耗时日,故以身赴险,结孤军为饵,独进红滩。

不日,铁勒果全族大集,举数十万之兵重重围困。历二旬,连日霜降王师疲顿,南北屏障皆失,存者不过万余。然峻整合残部,熊罴之气不失,虽退守中营方寸之地,铁勒不得稍近。又数日,援军齐至,振旗而下鼓骨坡,直逼中营,遂成内外夹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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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其时,铁勒以轻甲步卒三千,匍匐涉险,破东西二墙而入。峻以北墙守军未还,自率亲卫五百,死守营中通道。两军于百步之内白刃相见,峻奋其威,耀其勇,手斩十数人。无奈变起仓促,铁勒以众击寡,峻终身受八矢,力战而亡。呜呼!崩我国之柱石,纵枭敌首万千,岂能弥偿?”

几颗豆大的泪珠打湿了狐直刚刚书就的史册,铁贞握着稿帛的双手不停颤抖,两日来再次为董峻的阵亡心痛悲哀。

“铁公不必伤心过度,董峻战死沙场,也算是将军死得其所。再说,今上已进其爵,赐为柱国上将军、武威公,子子孙孙永享万户之邑。”哽咽着喉咙,柳江风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强打精神劝慰铁贞。

铁贞双肩耸动,许久才平伏下来,他停下抽泣,指着史册上那一段“峻奋其威,耀其勇,手斩十数人”道:“柳公请看,狐直这一段虽是大背其实略显夸耀,但事情涉及董峻威仪,铁贞以为倒也贴切。”

点点头柳江风赞同道:“彰励董峻之功,贵在取其节操,个人武勇不过点缀,不改也无妨,倒是铁公要仔细看看下面如何?若是也觉得不差,柳某便要进呈宫中,皇上昨日便吩咐,狐直记书完毕立刻递送御览。”

“峻虽阵亡,海威已击破南面敌军进至中营,王师表里相接,声威大振。铁勒连月苦战,疲不能言,士卒马匹皆已驽鲁,虽欲遁走而不能。

当其时,天色已暮,海威燃草为烛,火光直达数里。吁利碣妄求败中得胜,引兵许退欲重纠部众。威合营中残旅,拔军进逼寸步不离,连追三里逼其就地决战。吁利碣见计不可逞,遂遣奔古尔查领精骑数千反扑,以图撼动王师。其人武勇强悍,斩将十一而入中军,将士大哗。

幸有平贼军副将李邯章扬,举哀兵之气,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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