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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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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下去,究竟要闹别扭到何时呢?
    容甯一向觉得男人应该大度,只是最近海其腾君拒人千里的气势令他不敢造次,所以当他朝会散后,一眼看见狐狸穿着珠灰色的单衫靠在朝阳殿高台之上喝茶时,他就决定找她去碰碰运气。
    容甯上了朝阳殿的二层高台,猛然忆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亦是在此地……
    这才多久,风物依旧,他们却已仿佛相熟多年了呢?
    出于某种古怪的心理,容甯轻轻走到离狐狸不容有失的距离,才开口道:“王樨!”
    狐狸却仿佛背后长眼似的,淡定自若地持杯回头,横他一眼道:“表姨喊不出口,你可以称我的字。对长辈题名道姓,何其无礼也。”
    容甯尴尬地咳了一声,用凌厉的眼神逼走了两旁看守她的侍卫,亦靠在白玉栏杆上道:“又吵架了?”
    狐狸表情漠然,回过头去看这云间宫中最高点的风景,道:“吹皱一池春水,不关你事吧?”
    容甯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缓缓道:“当日你从此处跳下,是郎主跃马相救,你可知道?”
    狐狸不耐烦得用右掌拍了一下栏杆,道:“那我亦还了他的,还白饶一个你呢。”
    容甯语塞。靠近才发现,狐狸的杯子中,并不是什么茶,而是琥珀色的葡萄酒。晨风一吹,醇厚的酒味和她身上淡淡香气,在两人方寸之间的距离静静弥漫。她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吹动,脸好像也尖了些。
    原来王家的狐狸,果然不是传闻中的无情,否则,为何一大清早就得开始喝酒呢?
    容甯静默半响方道:“既然如此,亦可算是性命之交了。难道因为区区小隙,就从此不闻不问了吗?”
    王樨转脸望他,目光深不可测,道:“至交反目,也很正常。岂不闻绝交养气,失恋励志?”
    容甯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那你是在养气,还是在励志?”
    闻言,那王樨不以为忤,反而破颜笑道:“我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风趣。”
    容甯对着她的笑靥,却又找不到辞令了,一时俯首无语。
    狐狸却似活过来一般,凑近他道:“你看今天风大不大?”
    “风?”容甯抬头看了天色,心不在焉,道:“看样子应该吧。”
    “那陪我出门办一件事。”狐狸把酒杯放在一边,右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那纤长白皙的手指兼具美与力,和她的脸一样漂亮。
    “什么呢?”容甯想起他们两人的每一次出游,作难之色溢于言表。
    “上次我们在密道走的时候,我发现今年云间山里的暗河水高了。”狐狸皱着眉头,轻轻叹气,“你表舅王侍泽就葬在云间山下,我恐怕他的陵墓会进水,所以想去收拾一下。”
    容甯抿唇不语,紧紧盯着她那张前所未有认真的脸,问自己,这一次,是真是假?
    便在这犹豫之间,狐狸已变了脸色,收回手,冷笑道:“算了,你走吧。我最不喜欢求人。”
    容甯道:“那么,我跟郎主说一下。”
    “也好,顺便再问问他是在养气,还是在励志!”王樨猝然掉过头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吧,我们就去。”容甯长叹一声,亦一击栏杆。他就不信这个邪了,这次就调动中锋精锐陪她,看能怎样!
    “等我换身衣服,”王樨对他嫣然一笑,如鸟般轻盈地离开露台,临走前还回头道:“若今天你遂我意,回来我就向海其腾君负荆请罪。”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她渣了么?
    
    第28章 山河之誓(下)
    
    周旋日久,容甯已不期待在王樨身上发现过女人的美德,但所幸的是,女人的缺点,她好像也没有。比如说,她换一身衣服的速度,就绝不比容甯传令调兵慢。又或者说,这么快,是不是连反悔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当然,容甯也不打算出尔反尔,他已把她出门的事当做军务来部署,先遣中锋营精锐清山理道,再由雪城亲信部众陪同,这次若再有疏失,他就要对自己的能力彻底丧失信心了。
    早晨的薄雾被大风吹散,夏日的阳光炽热,天空却一片蔚蓝,容甯想起来自从海其腾君春台赐宴那一日起,自己就好像很久没有出门散心过了。
    和狐狸并骑出宫时,容甯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暗蓝织锦的袍服穿得很齐整,嵯峨宫髻也梳得纹丝不乱。这种效率,完全称得上是军人的风纪,莫非这也是平原王家的家风?
    “看什么?”狐狸发觉他的眼神,诧异道。
    “我看这套也不见得比早上的好,又何必换呢?”狐狸穿宫服样子,简直和海其腾君穿战袍的样子一般,令人觉得凛然不可犯。
    “这也不懂?迁葬是很严肃的事,必须要具衣冠。衣冠就是礼服。”狐狸难得耐心的解释。
    容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常服,赶紧一勒马缰道:“那我要不要也回去换一套?”
    狐狸打量他一眼,纤手一摆,道:“雇工不需要。”
    “什么!”容甯备受打击。
    她见他不爽,却又笑道:“开个玩笑嘛。雪城主是陪客,如此已经很得体啦。”
    一瞬间,容甯忽然悟到海其腾君这些天的异常很有可能是受害者的表现,而并不是反过来。这个发现令他没来由一阵心虚。
    在猎猎风旗和前后卫队的马蹄声中,两人默默不语地纵马前行。快到云间山下时,道路崎岖,队伍的速度便又慢了下来,此时,不过近午时分。容甯料着,今天若别无事故,王樨总可以在晚膳前回宫。
    正在他担着心事时,狐狸又开口了:“最近,你好像很忙?”
    容甯“嗯”了一声,并不接口。
    狐狸却不觉冷淡,自顾自道:“告诉你一事,只怕你未必知道:其实卢阳虽是州治之地,但本身无足轻重,还给宇文雍也不要紧,连接卢州并州的军粮命脉是卢阳之北的青云镇,趁现在卢州在握,赶快去圈占了,今后便教那厮说不出的苦,呵呵。”
    容甯怔了一怔,这样的军事机密她随便说给他听?夜宿吉这几日在卢州确实亦发现卢阳这城筑得草率,攻守皆不宜。
    “还有,宇文雍是很以能忍辱负重为自豪的,约为兄弟之国都是给他脸,你不必和他客气。海其腾君若能在此事上令拓跋炎喜出望外,慕容飒的事便好揭过去了呢。”她转脸向容甯一笑,神情却冷得像冰。
    “这些事,说给我听不要紧么?你这么做不算是叛国么?”容甯甚而忘却了自己的立场,不无忧虑地望着她。在七月的骄阳下驰马半日,她依然和出门时那样一身清冷。这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王樨却毫不动容,只是眯眼看了看天色,道:“没有家,何以有国?”
    平原王氏的坟茔在云间山的北峰上,规模虽然少于神功皇后的嘉陵,却也有两行松柏神兽华表为陵墓壮观。只是,既然葬在北峰之上,暗河之水又如何能侵袭呢?容甯一站在通向陵寝的石阶之上,便知道狐狸必定别有所图,然而……他看了满山雪城近卫,实在想不出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而狐狸呢,自从上了北峰之后,就一言不发,气色难看。
    便在两人沉默不语之际,王樨父兄的陵墓已出现在墓道尽头。
    居中的陵墓,规模较大,石碑上生满苔藓,见了这座墓,狐狸二话不说,规规矩矩跪在坚硬的石地上三跪九叩。容甯凝神看去,石碑上刻的字是:汉故大司马大将军淮南郡王平原王公澹远之墓。落款则是某年月日子散骑常侍桢,女建安郡君樨泣血。
    还不待容甯反应过来,狐狸已然站起,快步走到西侧的陵墓前去。容甯本当她亦要行礼如仪,谁知狐狸忽然满面怒容,一脚把那座墓前放着的一个金杯踢出去十步远。而令人诧异的是,那酒杯里竟还有不少余沥,洒了一地。
    近日有人来祭拜过!容甯皱了皱眉头,好大胆。
    这座墓自然是表舅王侍泽的了。
    容甯走到她身边,只见这座墓碑上的题字又有所不同,散骑常侍变成了“大汉故骠骑将军上柱国靖武侯平原王府君桢”,建安郡君成了“端明殿尚书重华夫人王氏”,“泣血”二字套语则干净利落地被一个“立”字所代替。
    没有家,何以有国?聘林馆内孤女寂寥,云间山上芳草离离。纵然生荣死哀,纵然圣眷隆盛,但她已不可逆转地从芝兰玉树变成了无情利刃。
    “挖吧!”还不待容甯反应过来,王樨的声音骤然响起,冷静之极。
    容甯吃了一惊,道:“好好的,挖什么?”
    没有回答。容甯诧异地转过头,却见王樨静静伫立,绝不解释。只是曾经无情明亮的眼眸却如秋池骤满,她一言不发,潸然泪下,滴落在地。
    如此心思难测的人,忽然作娇花之泪,容甯难以抗拒。
    容甯的部下以兵器为镐铲,很快掘地三尺,七尺之棺便被起于地下,暴露在烈烈骄阳之下。
    王樨怔忡片刻,即便摇摇晃晃地过去,俯身欲倾,容甯怕她想不开,一把拉住她,道:“要做甚么?我来。”
    “开棺。”她道。
    容甯听得出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赶紧劝道:“年久日深,他已非当年模样,恐怕你受不了……”
    王樨推开他手,道:“昔年我亲手葬他,今日我亲来超度,我受得了。”
    容甯无奈,亦恐违拗她更有不测,只得示意左右开棺。
    棺内之人当然已化白骨,只是容甯未曾料到,赫赫骠骑大将军竟是常服入敛,棺内毫无金玉宝器,那具白骨双手在胸前拄剑而卧,身姿甚是安详。
    王樨本已冷静下来,此刻一见亲兄,还是不由自主浑身颤抖,她缓缓跪倒在棺侧,更伸手覆在骷髅的额上。容甯神经紧绷,却见她再也不哭,反而扭头问他道:“‘妻子岂应关大计’的下句是什么?”
    容甯摇摇头,浑身冒汗。
    她纤手握拳重重击在棺上,叹道:“英雄无奈是多情!”
    言毕,她顺手抚过棺中人的手臂,抬起那骷髅的右手,轻柔地取下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环,更取出他怀中皮鞘依旧闪光的长剑。
    她将那黄金嵌宝之戒置于墓碑之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剑出鞘,只听叮一声,戒指被一劈两断飞到草丛中去,连那石碑之上都多了一道缺痕。
    容甯大惊,一把夺过她手中之剑和鞘,扔给慕容薄。
    王樨却并无异议,只道:“你表舅的巨阙,他不怎么用,你拿去罢。”
    她的神情实在太过异样,容甯忍不住上前握住她肩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王樨一点头,指着棺材道:“火葬之后,我们便走。”
    到了这步田地,容甯也自知无法和她理论,很合作地叫过亲卫架起松柴,将那具楠木棺材与棺中人一起,在风烟中燃烧殆尽。今天的风大不大?容甯想起早上王樨问他的话,骤然明白,她早已打算将亲兄之骨化作灰烟,扬于云间山上。
    王樨冷冰冰地站在火焰之侧,默默注视风烟一点点带走王侍泽。当最后一点灰烬亦将为狂风吹散时,她用前所未有冷清的声音,祝道:“岂是酒多都化泪,莫因春尽便无诗。此身既与清风去,勿念神州寂暗时。王侍泽,从前之事你若不怪她,今后之事亦不许怪我。”
    言毕,她无比得体的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捂住眼睛,却仿佛是捂住流血的伤口一般。在她作无声默泣之际,座山头亦静得听不出鸟鸣鹊噪,唯有无尽的寂寞与哀痛盘旋在此地。
    待得他们黯然下山,日头早已偏西。容甯一眼望见拓跋锋的侍从长居澜竟在山下路口侍立,他赶忙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居澜望了望他身后那人,波澜不惊地道:“郎主让我来接她。”
    
    第29章 采莲之诗(上)
    
    一路无话。踏到宫里已是掌灯时分,容甯诧异于狐狸没有找藉口就溜——要么就是心情不好,还在发昏。竟乖乖跟着他们去了长春殿。难道真会负荆请罪?
    到了长春殿门口,容甯一眼看见拓跋锋正站在中厅垂训,云间营左右督军参将都躬身听着,神情惶恐。居澜见机,伸手示意他们等等,谁知一贯识时务的狐狸竟好像没看见似的,一头就撞了进去,容甯皱眉赶上两步,还来不及把她拖出来,就见狐狸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扑到拓跋锋身上——强抱了凛不可犯的海其腾君。
    一刹那间,长春殿内静得连喘气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大魏朝野本来并不如汉朝讲礼,但这种场面……还是教长春殿内外人等眼都看直了,年纪轻的忽律等偏将,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更教人吃惊的是,拓跋锋反应过来后竟即便揽住狐狸,狠狠扫了容甯一眼。
    冤孽,不是我!容甯刚想说话。谁知狐狸已在这片刻之内清醒了过来,她一把推开拓跋锋,低声道:“身蒙不洁,休沐之后,再来请罪。”
    说完比闪电还快,就溜之乎也。拓跋锋咳嗽一声,若无其事,继续训话。
    左右督参将赶紧又把头低了,只是用惊疑不定的眼角余光反复扫射容甯——雪城主还在?雪城主没走?!那么……刚才我们不是在做梦!?
    回到朝阳偏殿梳洗之后,世上所有的疲倦宛然依旧。
    或许是如禅宗所言,沐身不如洗心;亦或许是王侍泽今日超脱,冤孽旧债却不许抵消,要我来偿还?若是如此,却也罢了。
    我走到书桌前,早上墨盒忘记盖上,墨干了,一叠云笺,惨白着脸在桌旁冷笑。我将清水注入墨盒,细细地磨那块松烟,没磨两下骤然发现那墨化于水的姿态,与王侍泽在我面前消失的情景太过相象,我顿时神驰手软,气血上涌,良久还住不了手抖。
    转圜的话也写不成了,一会当如何向他赔话呢?我欲哭无泪。难道在他身上,我又要重蹈覆辙?难道他的眼眸,有朝一日亦将无比失望地注视我?啊,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是从几时起,我就不能对他无动于衷了呢?是不是等我能想起来时,又已经失去不可寻了?
    倾国之事未行,报应倒已经来了。拓跋锋,你要了我的命了!
    云间宫的夜没有月没有风,却有一种苦寒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我浑身乏力地倒在床上。也许只要小憩片刻,我又能神色如常,也许只要小憩片刻,我又能精神百倍立于朝阳殿前……只要小憩片刻,欧阳莹会叫醒我的……何况他还要沐浴呢,不急不急,我对自己说。
    这一躺下去,乱梦颠倒。
    月华狠狠推我,快起快起,陛下今日又不朝,昨日处分的诏书要你去下……朝阳殿里只有我和陛下两人,他一言不发若有所待,我却一心记挂着旁事想尽快告退……哥哥穿着他平日里的灰布袍子,在院子里练剑,我说,没希望了,还是让韵殊表姐保护我们吧。哥哥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掐我的脸,就在片刻之间,他的手指化为昙花,人如烟花飘散……石碑之后,满是她的指痕侍泽、侍泽、侍泽……
    究竟为了什么,我们变成如此……
    我醒过来,天色依然漆黑,房里的灯烛却已熄灭。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脸上之痛竟胜过心里的痛!啊,是拓跋锋在掐我的脸,一点都不客气,又掐又扯,他当真下得了毒手!
    “你好狠心啊,这几天我不过就睡着这么片刻!”我揉着脸不由怒了。
    谁知拓跋锋更是盛怒,恨道:“你方才在长春殿里说什么?我等你到现在!”
    啊!我恍然,一躺下去,竟已是午夜时分。我无言以对,歉然道:“我没想到竟会睡着了……”
    拓跋锋侧过脸不再看我,他挺直背脊,坐在床沿,寂然不语。
    一阵风吹过,我却不再感到冰寒,夏天的夜安静,庭院里传来淡淡的树木清芬。此刻的他,亦有这松柏之姿,令人倾慕。我一咬牙,从背后抱住他。他身上的气息多么令人安神,我好喜欢他。
    “少来这套!”他哼了一声,身体却没有拒绝我。
    “只会这套。”我勾着他脖子想把他拉倒一起睡,谁知他竟纹丝不动,哎呀,不是应该半推半就的吗?但我也不能就此放手,只好挂在他身上,也好,这样我也能睡着。
    “王樨,我警告你……”拓跋锋又开始训话了,我脸蹭在他背上,无比合作地点头。他恨得要命,身子一偏把我象虫一样捉下来,握着我的肩用力晃了两下,皱着眉道:“今后再缠着容甯给你驱使,我就军法办他。”
    这话何其耳熟,爹常说的嘛!我忍不住扑哧笑了。拓跋锋脸色一沉,手指一用力,几乎把我的肩膀捏碎了。
    “我今后绝不让他做任何事!”我正色道:“亦不使你为我做任何事。”
    我决不要你我之间,又成为我和他,他和她的局面。
    一之为甚,岂可再乎?一之为甚!
    拓跋锋听了却没有高兴多少,哂道:“我怎能同他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深深凝视着他,“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是真的。即使有朝一日我与你参商永隔,即使有朝一日我与你兵戎相见,亦请不要怀疑,我今日的真心,亦请不要忘记,我今日的许诺。
    拓跋锋闻言,不由微笑,那神情仿佛冰雪消融,云开日出,正如我在云间大营里初次见到的那样令人沉醉。他的笑容。
    趁他手软,我赶紧钻进他怀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把脸也埋进去,若有福气,我当立刻死。
    拓跋锋却哼道:“看来……你当真只会这招。”
    我胡乱点头。
    “那我多教你几招?”拓跋锋忍不住笑道,伸手一掐我的腰,好痒。
    “也行……”我觉得自己其实深不可测,毫无廉耻。
    拓跋锋一怔,笑得浑身都抖,他一把抱住我,人却站了起来。
    “干嘛?”我诧异道。
    “去我寝宫。”他还不忘弯腰把我的鞋带上。
    “为什么呀?”舍近求远么?虽然我挺喜欢他抱我走路的感觉。
    “这里床太小。”他淡定地道。
    这个,我顿觉不妙,身子一僵。
    “路好远,被看到的话,多不好意思?”我想打消他的念头。
    拓跋锋不为所动,轻轻吐了两字:“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信息量大吧,又酸又甜吧,感人肺腑吧,晚饭也没吃写到现在哦:)
    等催人泪下的长评,否则下半章直接蒙太奇哦。绝对比狐狸更无耻哦。
    
    第30章 采莲之诗(下)
    
    半梦半醒之间,我又掉进床里,长春殿也就一般的床嘛,真是何必!
    累得要命,今天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眼前的一切事物皆摇动不清,唯独他的肩颈绵延成山脉,无比清晰。我伸手攀上他肩,他却将我的手腕牢牢压于床头,不行,我不喜欢这样,我的秘密,无论何时都……不能告诉你。
    “啧,别乱动,”拓跋锋抱怨道,他抱着我翻了个身,嗯,这样要好很多,我又能紧紧靠在他怀里,象狐狸在柏树下避雨,顺便看看不远处的风景。躯体甚为炽热,别再亲了,我受不了。
    “受不了你……”他沙哑的声音好动听,“不会就装死,行吗?”
    装死……是睡觉的意思么?在我试图思考之际,他扣住我的腰,毫无预兆一道闪电劈得我浑身颤抖神志不清,拓跋锋,太狠了你!他的吻象火焰袭来,他身体的温度却比烈焰更为炽热。
    为雨为云载沉载浮,我在暴风雨中勉强睁眼,正迎上他深暗的眼眸,这一刹那,我心头狂跳,仿佛是一个字写了几亿遍,忽然跃现却不能辨识;仿佛是千百年前缠绵而死,再度相遇竟未曾相认;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我少年时最爱的诗中竟然是你?
    吻我,我瞪他,于是,噬吻落在我唇上。
    如果燃烧彻底,晨曦降临之际,我会象王侍泽一样烟消云散吗?还是说,至少能在你的眼中,留下不灭的痕迹呢?
    射进朝阳殿的阳光里充满灰尘。
    我奋笔疾书,参知政事崔玄狂悖逆朕,诏下即诛,子孙充军沙门岛,妻女入官发卖,家产籍没……
    陛下,写好了。我道,他却静静坐着不动,幽深的眸子从我身上扫过。
    我上前两步,把文书置于他面前。依然不言不动。
    已至午时了,诏命明天再下吗?我问。
    那么急,你要到哪里去?陛下静静看着我。
    萧齐国手严朗、何玮来朝,尚宫欧阳莹于承德殿设会赌赛,陛下可要下降观局?我方必士气大振。我谄媚道。
    哦,端妃殿下将亲自去赢那严朗么?陛下笑了。
    奴婢该死。我乖乖跪下。
    呵……你去吧。
    我瞬间雀跃无比,即刻告退,陛下却贴在我颈后低低说了一句话:我使你失望,你便使我绝望,是吗?繁露。
    不,他没说!那天,陛下什么也没说!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我骤然睁眼,心跳如鼓,没有阳光、没有灰尘、没有陛下、没有赌局……
    这里是黎明前的长春殿,天还是那么黑,但是我知道,再过片刻太阳就会无情的升起,不管今夜曾降下多少重露水与幻梦,都将在第二天消逝得无影无踪,甚至于,粗心的人都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
    我轻轻动了一下,伸手去床头摸茶盏,却只摸到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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