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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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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正说话,啪嗒一声,棋盘上,胤禛一炮横下。

“王爷,这可是一炮双响啊。”

李卫和胤禛相视而笑。

贝勒府,胤禩和胤禟、胤誐等人又如往常那般聚在了一起。

“三江投资的利钱又到了,八哥不是要刻书么,正好用上。”

胤禟本就爱经营,对三江投资很是上心,不仅成了三江投资在京里皇族王公的代理,还在跟内务府的山西皇商联络开煤事宜,银路比以往开阔了许多,说话也更大气了。

“广东那的事情很复杂,我的门人都在劝赶紧抹清关系的好,八哥还没什么想法?”

胤誐则是小心谨慎。

胤禩哈哈一笑:“那都是老四自己搞出来的首尾,我没借着这些事整治他就算好的,他一个孤王,欺凌他也见不得好处。广州那边,消息确是纷杂,可李朱绶给了我准信,正趁着西边的局势,咱们得在皇阿玛面前争下机会来。”

胤禩得到的消息也是乱七八糟,但是李朱绶身居广州知府,这些日子来,关系一日密过一日,不是铁杆,胜似铁杆,他说的话可信度自然最高。胤禩也以此为广东事态的判断依据,认为跟自己关系不大,乐得坐听风声。

眼下李朱绶又传来一份消息,让胤禩觉得,自己有了一些本钱,可以在康熙面前争取点什么,如今这态势,再不努力,总觉得自己正朝泥潭里沉下去。

就在同时,广州青浦货站,李肆对一脸彷徨的李朱绶诚恳地说:“叔叔,我看你这官,赶紧别当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康熙终年?

南风甚紧,康熙有所预感,草草结束了热河巡狩,刚回紫禁城,胤禩就来了乾清宫求见。

胤禩献上了一份条陈,还有一张详图,康熙看完之后,闭眼沉思,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确信自己的预感正要一分分成真,同时还确信自己正摸到了一桩莫大谜团的门把上。

正因为如此,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急迫,本就有些毛病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南方的事,胤禛来去如风,广东官员们的奏报,也从最初的模糊,到最近的惶急,似乎都在指往一个方向。而最初跟着胤禛下去的两位钦差,回报里也留下了太多模棱两可的语句。只是他的注意力只放在南洋外洋,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广东本地疏于管束,怎会出这样大的篓子?而广东本地为何会疏于管束,难不成……

这时候,康熙终于想起了广东督抚和胤禛等人关于广东商贾,乃至李肆此人的奏报,都在说广东商贾以及李肆,背后都“牵连甚深,粤省难及”,而胤禛更直接说到京里有人遮护。

胤禩……在广东有人,胤礽被废后,广州府都是他的门人,这事康熙很明白,他也无心过问。广东虽然富庶,可是太远,只要地方安靖,各路神仙要攥取银货,他都无所谓。再说有督抚和广州将军在,胤禩在广东搞什么花招,对朝堂之事也没什么影响。

可现在看来,自己这些儿子的本事,还真是始料未及啊。

“胤禩啊,你什么时候,也对这军器之事上心了?”

康熙的话语虽然还平静,可太阳穴的青筋已经在微微跳动。

“皇阿玛至小教导,我满洲人要不忘武事,时刻备着上马能战。儿臣虽驽钝,此前也曾溺于声乐,但皇阿玛的训诫却始终不敢忘。总想着能随皇阿玛驰骋沙场,展我满人勇武本色。此前为贺皇阿玛武功,还专程使人留意过军器甲胄,那金龙飞云甲……”

胤禩小意地提醒着康熙,之前还送过老爹你一具黄金甲,你怎么就忘了呢,我可是一直在关心呢。

听康熙似乎开始喘息,胤禩不太明白,但也感觉不对劲,马上把话题扯了回来。

“近日策妄阿拉布坦桀妄扰境,想及皇阿玛当年征讨噶尔丹的伟业,儿臣留意这火器坚锐是制胜关键,所以特地四下打探。得知广州澳门等地,与西洋商人接触甚密,特遣人弄来了这神武大炮的炮样,备着不时之需。”

胤禩一边伏地说着,一边用眼角瞅康熙的神色,却见他两眼圆瞪,似乎颇为激动,赶紧顺竿子往上爬,咬牙将心中的念想丢了出来。

“儿臣也想着能有军前效力的机会,求皇阿玛授儿臣督造这神武大炮,为皇阿玛分忧解难。”

话说完,他赶紧把脑袋杵在地上,就等康熙的裁定。听闻与策妄阿拉布坦的战事可能扩大,康熙这么大年纪,多半是不会亲征了,但怎么也得派皇族领军出征,自己捞不到统军大将,以善火器之长技随军出征,总还有点希望吧。

等了好半天,却只等到康熙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接着的话像是从旋磨的牙缝里碎出来一般:“你的孝心,朕怕是不敢领啊……”

诧异抬头,却见到康熙站了起来,侧对着他一挥袍袖:“回去好好呆着,自有你的处置。”

胤禩难辨祸福,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侧眼看着儿子的背影,康熙的脸色已无一丝血色,眼中尽是愤恨,还有畏惧。

让他感到畏惧的,正是胤禩所谓的“神武大炮”。

胤禩递上来的是征讨策妄阿拉布坦的条陈,在他看来,肤浅无知,纸上谈兵。但条陈后附着的“神武大炮”炮样,却让他心魄难定。

三千斤大炮,仅仅只是一般的大将军炮,却能将二十斤炮子,打到七八里远处,而且三十息就能打一发!按西洋人的计时,那就是一两分钟一发。

这是什么概念?昔年他征讨噶尔丹所用的红衣大炮,五六千斤才能打十斤炮子,虽然也能到七八里远处,可怎么也得五六分钟才能一发。

如果只是简单的描述,康熙怎么也不信,可胤禩递上来的炮样,却是正经炮匠的绘图,炮耳火门都清晰可见,还附有广州知府李朱绶的亲书验证,他可是现场验炮之人。

这炮是澳门人托佛山铁厂造给洋船的,佛山铁厂怕官府问责,还专门找广州府监造,技术该是洋人传入。这似乎是好事,难怪胤禩会乐颠颠地来找他,想靠这技术谋得出战的机会。

可这是好事吗?

康熙只觉心底里一直冒着寒气,自己这儿子,在广东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到底潜藏了什么力量?之前广东之乱,地方官员遮遮掩掩,胤禛也话里有话,难不成背后竟然就是这胤禩!?他不仅在广东赚钱,还在广东勾结洋夷,钻研军器之术,暗扩火器产业?

这个猜想让他更害怕,所以他没有当场翻脸。

胤禩走了没多久,胤禛又来了,来得正好,康熙正要旁敲侧击地问问这事,胤禛却脸色一凛,蓬地将脑袋扎在了地上。

“儿臣罪该万死!”

康熙眼前开始模糊,那预感似乎开始成真了。

胤禛的禀报很简单,他依旧不放心那个李肆,这几天还在盘查,最终从知情人那里得了内幕。

“广州青浦的变乱,背后确是那李肆作祟!儿臣此前耳目昏聩,竟然被那贼人蒙混过关。不是有知其详情的商人出首,将儿臣心中原本怀着的疑惑一一揭开,儿臣还真不知那貌似乖顺之人,就是祸乱广东的罪魁!”

胤禛娓娓道来,之前那林统信上所说,除开王文雄之死,其他的事,竟然大半都是真的!

“儿臣本也查知了一些端倪,但瞧着当时事态已然失控,若是深究下去,难保粤省大乱,甚至乱到……乱到京里,所以没能着力下去。儿臣该死!皇阿玛不降下处置,儿臣惶恐难安!”

胤禛叩头连连,总之他这趟广东之行,确实是虎头蛇尾,而且还为“顾全大局”,隐瞒了一些东西。

“这李肆……这李肆,还真是只孙猴子?”

康熙艰辛地自语道。

“你且尽然道来,他的背后,到底是谁!?”

他压住胸口的翻腾,逼问着胤禛。

“儿臣……儿臣不敢言那些无据之语!”

胤禛只是叩头,虽然没说是谁,答案却再明显不过。

康熙还能忍,再次压住勃发的怒意,他挥手让胤禛下去了。

谨慎、谨慎思量,老八没那么大胆子的……

康熙还在说服自己,在广东培植党羽,招揽商贾,勾连洋夷,引入洋人火器,暗建武力,这胤禩,真有这么大胆子?他一时还是难以相信。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乾清宫正门前,奏事处的太监看着五个风尘仆仆的人,一脸的稀奇。

五人分别是广州将军管源忠、两广总督赵弘灿、广东巡抚杨琳、广东提督张文焕和韶州总兵白道隆的家人,五人同时到京,说明是事前约好的。

太监满脸微笑,心说准是出了大事,那么自己……多半是有好处了。

五人面面相觑,推让了一番,最终按照管赵杨张白的顺序,将五份厚厚的奏折递了上来,还嘱咐太监一定要按这顺序呈递,为此太监还收到了五张晋丰号的银票,总数一千两。

第二天,大学士和九卿齐聚乾清宫,当康熙出现时,众人都大吃一惊。

康熙一脸的红晕,很不健康的红晕,像是身体里正有一个火炉子烘着一般,双眼也是猩红,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好,甚至根本就没睡。

“我大清的江山,骤然多了个窟窿!”

康熙那嘶哑的嗓音在大殿里飘荡,让众人都是一惊。

“这窟窿,就在广东!”

他吭哧咳嗽着,端起那龙琼茶润喉,继续说着。

“只是朕还不知道,这窟窿,究竟是平地里跳出来的孙猴子跺塌的,还是朕那些不肖的儿子捅穿的!”

康熙环视一眼众人,张张面孔上显露的各种神色,在他眼里都是假的,那些茫然是假的,他们根本就已经知道前后事由,却是在骗他。那些紧张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无所谓广东出了什么事,就只为自己的位置和富贵。那些想要说点什么的嘴脸,也是假的,他们说出来的,也会是假的,为着的是自己身下这个座位,到底该属于哪个阿哥。

康熙心中很凄凉,分明知道他们跟自己心意不一,但他却不能不倚仗他们,否则这么大个天下,怎么也没办法缝在一起。几十年了,他辛辛苦苦几十年,抹着这江山,抹出了太平盛世的模样,却依旧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广东一事,更甚西北的祸害,他还能靠着他们,把这个难关跨过去吗?

昨日广东的五份奏折,他前后仔仔细细看过了,督抚提们还在满口说为了大局,才没骤然揭破,只到眼下那李肆肆意妄为到了极点,喊出了广东是他李肆的广东这般妄语,不反而反,他们才再也遮不住盖子,一同上奏。

青浦之乱,连带其后的广州之乱,还真是那个李肆所为,不仅如此,最近他又在广东杀官立法,一杀就是十几个!为的是禁绝朝廷伸手工商,如此行事,怕不只是胤禩的指使,而是胤禩养出了一头恶蛟!

“今日召集诸位臣工,就是要议定这广东之事!”

可康熙还得忍着,他还想更确切地知道,自己那儿子,到底是有心蓄养势力,待机谋变,还是掌控不住,以致祸患自生。

怎么按平那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康熙的想法很简单,选定可信之臣,径直去广东督剿这头恶蛟。据广东督抚的奏报,这李肆,借着往日京里的威势,还有银货的利诱,还有一支强军,大半个粤省都在他的淫威逼压之下。只是那李肆意在工商,并没有糜烂一省,督抚为保大局,都还在虚以周旋。

这一点做得好,康熙虽然很恼怒管赵等人,但他们这一点很识大体,只要事情没播传天下,广东还是朝廷的广东,事态就还在掌控之中。

他正心绪飘浮,田从典猛然跪伏奏报。

“臣在广东的文友,昨日也紧急递到一封书信,其事骇人听闻,还牵连……牵连阿哥,臣不敢隐下,本想今日即求陛见,却不想皇上英明……”

“呈上来!”

田从典的称颂之语被康熙打断,他正想见到更多关于胤禩牵连广东的证据,自己这个“贤王”儿子,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做到了哪一步,不搞明白,他可是寝食难安。

太监转递上书信,信里所述内容,之前广东督抚,以及胤禛的奏报都已经说过了。这个叫段宏时的老秀才,自称是李肆的启蒙塾师,现在还是李肆的幕席。此前眼见李肆行事诸多谬妄,苦劝无果,而广东一省官员不敢发声,他只得暗中通知京里好友田从典。

康熙一边看信,跪在地上的田从典在心中低叹,人群里,汤右曾也在感慨,他见过这李肆一面,印象里是个温文知礼,敦厚朴实的好孩子啊,怎么会……

记忆涓涓倒流,某个片段一闪而过,汤右曾心中一抖,当年他身为广东县府案钦差时,问到那李肆要如何压制满人钦差萨尔泰,李肆说什么满汉一体,难道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再想到之后萨尔泰的家人郑七在英德莫名殒命,一同身死的广州军标兵丁也无人开口,为他造了便利,汤右曾猛然出了一身冷汗,这李肆……自那时开始,竟然就是个泼天大胆的主!

想想他和田从典这两年来与段宏时的一番来往,多是为其运作官面事务,背后的事主也是李肆,汤右曾心中哆嗦不断,他惨白着脸看向田从典,见他的袍袖居然也在微微发抖。

他们这“粤党”,看来是难逃一祸了……

心中正凉个透,另一个想法却浮了起来,李肆……终究没撕了广东的朝廷皮面,这未必不是他们“粤党”脱身卸祸的方向。

这时候田从典也侧头在看他,两人心意顿时相通。

哒哒哒哒……

汤田等人在交心,龙椅上,正看着书信的康熙也在手抖,手指上的戒指磕在案几上,发出了清晰的急促响声。

康熙咬牙,将信纸虚抬起来,不想让自己的惊怒之意落在臣子眼里。

这信里还多了一件事,是广东督抚连带胤禛没有提及的,广东提标确实为李肆所败!足足五千人,加上王文雄,尽数被李肆击灭!

广东南海县林统的信,竟然全是真的……

信文之下,还附有一封信,说是冒死从李肆那偷来的,康熙一见那字迹,脑门嗡地晃起来,金星点点,就在眼前纷起纷落,那字迹再熟悉不过,竟然是胤禛的亲书。

“好……好……原来不仅是老八,还有老四……”

看着胤禛写的这封信,居然是暗中调动王文雄去英德剿灭李肆,康熙神志已然恍惚,他的儿子,还真是好本事!一个在广东培植爪牙,一个私调大军,在他眼皮子底下,斗得不亦乐乎!

只觉喉腔冒烟,康熙端起茶杯,那温润茶水刚刚入口,又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般彻入脑海。

这龙琼茶,是从内务府供上来的,产自韶州……韶州……

这李肆,是韶州英德人……

内务府在南方采办之人,多跟胤禩交好……

这几个片段凑在一起,宛如钢铁巨钳,夹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眼前一阵昏黑。

“皇上!?”

众人见康熙举起茶杯,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脸上的潮红游动,像是入了魔一般,不由惊诧地问出了声。

哒哒哒哒……

茶杯在康熙手里再明显不过地颤抖起来,康熙目视虚无,胸口剧烈起伏。

“皇上!?”

大臣们惊呼起来,这阵仗可不妙……

“万岁爷!?”

太监们凑过来惶急地唤着,脸色已是白得发青。

咣当!

康熙手一斜,茶杯滑落在地,接着他嘴一张,哇啦喷出大口不知是茶水还是血,或者是两者兼有的液体。

“皇上!?”

眼见康熙整个人软倒在龙椅上,大殿里顿时一片混乱,宛如末世降临。

【本卷终】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可惜,可喜

八月盛夏,广州西关下九甫,一处依江豪宅正锣鼓喧天,从正门一路朝里,红绸飘舞,彩灯四挂。一个身着喜服的大胖子正守在内堂门口,朝着络绎不绝道喜的宾客回礼。

广州安合堂、粤璃堂的东主,洋行的安合官,这些昔日的名号,都不如粤商总会会首的名号响亮。今日是他迎娶二十七、二十八房侧室的喜日,各方商贾名流都上门来贺喜了。

“安会首真是稳如泰山啊,这要是在京里,多半还要被官老爷扣一个不敬的帽子,正是龙体不稳的时节,你还大办喜事。”

一群服色华贵的大人物走近,一边说笑,一边朝安金枝拱手道贺。

“嘿……龙体已稳住了,真是……可喜啊。韩老兄、于老兄,诸位,里面请。”

安金枝这话说得言不由衷,那“可喜”听上去也颇像“可惜”。

众人默契地递着眼神,在安金枝的引导下进了私密的茶厅。

“安会首这场面摆得够大,估计大半个广州城,不,大半个广东省的当家都来了。”

湖南聚盛行原本的于掌柜,现在已是于当家,随口调侃着。

“我这算啥,等我那女婿办事了,你们可要好好瞧瞧那是什么光景。”

安金枝赶紧谦虚地摆手。

“你那女婿可是天王,怎么都没得比,可你这丈人还是能强过他一桩,比如这侧室的数目。”

湖南隆兴堂的韩当家也在开着玩笑。

“那怎的一样?他要做他的天王,我只做我的人就好。”

安金枝拍着大肚皮,憨憨地笑着。

众人也都跟着笑,一边笑一边传递着眼神,最后跟安金枝一同叹气,“可惜”。

可惜什么,某上还有气,北边没有乱……

两个月前,正是广东局势凝重到了难以喘息的时刻,粤商总会成立,李肆杀官,镇压了永安匪乱,同时还痛打了官兵。这一连串消息,跟着更早前广州之乱,乃至佛冈一战的真相,从各个渠道传到了京里。

商人们被李肆近乎于胁迫地拉拢入伙,正缩着脖子,等着朝廷挥刀下来,好计算自己在李肆和朝廷之间,到底该如何投机取利,却不曾想……

康熙病倒了,据说还很严重,更有知内情的人透露说,是在朝会上气得晕迷吐血,躺了好几天才喘过气来,还大招西洋医生诊治。

其他人的反应不得而知,可在广东做生意的商人却很清楚,当然是被李肆气的。

“赵制台连带管将军都被招回去陛见,看来李天王确实让今上头痛不已,难下狠心。”

韩当家悠悠说着,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李天王背后还有咱们呢,这可正是把规矩落定的好时候,就算以后有什么变化,这规矩敲得铁了,官老爷也不敢再伸手太狠。”

于当家心气很足,这两个月来,粤商总会朝着广东铺开的工商规矩,就像是剪断了勒住他们商人脖颈的绳索,商货在广东一路同行无阻,只需要跟青田公司的商关部打交道,千百年来,商贾何曾有过这样舒坦的日子?

“是啊,如今我在曲江采煤,再没官老爷敢说三道四!”

一个浑身金灿灿的瘦小汉子笑着,露出了满嘴金牙。

众人都下意识地点头,虽然摊了会费,可买来的却是真金实银的便利,论起做生意,李天王和青田公司的信誉,那可比官府硬得多。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多半不会太长久吧……”

有人这么叹气。

“管他多久,得一时利就算一时罢,再说了……”

韩当家悠悠看北,扇起了扇子。

“只要没到那等黑白分明的境地,咱们也能使得上力气嘛。就像早前青浦货站,那货仓不也靠着咱们自己护下了吗?有时候,也不能老观望,风色还靠大家推,这里终究是广东,不是江南。”

韩当家这话引得众人都微微点头,如果是江南,早前噶礼的例子就摆在那,朝廷可不会坐视他们商人抱团争什么,可这里是天高皇帝远的广东,还有个李肆。

“听说李天王最近要整顿海关,咱们都想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接着众人又聊到了粤海关,安金枝呵呵笑着打起了马虎眼。

就在这时,外面的喧闹声有了变化,鼓乐依旧,人声却没了,显出一股沉凝,接着就是整齐而密集的急促脚步声,哗啦啦如潮声一般,间或还夹杂着短促有力的号令,一股肃杀之气骤然弥散开。

“我那女婿来了……”

安金枝摆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片刻后,大队蓝衣银盔,荷枪实弹,刺刀明亮的士兵涌进了厅堂,为首一个裹着瑶家头巾的汉子警惕地四处检视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又退了出去,接着才是一个戴着半高直筒帽的年轻人在亲卫的簇拥下现身。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个年轻人躬身行礼,“李总司”、“李县丞”、“李老爷”的招呼纷杂不迭,而他们心中却有着一致的称呼:“李天王”。

“安爷子,贺喜贺喜,不得不来一趟,也不得不……”

李肆朝着安金枝拱手,然后指指周围这一圈侍卫,为自己扰了人家的喜气道歉。除了青浦和英慈院,如今他基本不踏足广州,否则安保可是个大麻烦,不仅有早前百花楼的教训,眼下的广州还是敌我难分之地,而且他自己就是个火药桶。

“咱们爷俩说这些干吗,呵呵,来来,我带你去见新人。”

安金枝一点也不在意,赶紧牵他去见未来的“姨娘”。

“阿肆啊,大家都说可惜呢,你要下药,也找点猛的下嘛。”

龙高山带着亲卫在左右开道,身边只有李肆,安金枝说话也直接了。

康熙没死,没被李肆的药毒死,这是很多人在肚子里转悠的猜想,对已经加入粤商总会的广东商人来说,真是可惜。康熙真要死了,北面怎么也要乱上个几年,等到回头想收拾他们,这边也该坚若磐石了。

“这个……真是冤枉啊,我哪来那么大神通?”

李肆苦笑,当这消息从北面传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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