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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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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面上还有的拨解银,甚至火耗银,都分到了府县官和汛塘库仓各方头上,藩台大人的公使钱,可也得靠这个呢。要再拿回来,这是让一省官员从腰包里往外掏银子啊。”

书办这么一说,三人都是心中一沉,后果膝盖也能想到,下面人多半会阳奉阴违,再督得紧了,广东府县官现在本就不好做,干脆都甩手跑了,他们要怎么稳定局势?

“真是可恨!为何朝廷拨解都做不到这般便利,民商却能握住朝廷的银路!?”

佟法海不懂经济,很是生气。

“三江票行把银子熔炼、入库、护送什么都包完了,计量准确,运送准时。府县要提银子,在几大分行下单,他们现场熔炼上印,称心无比,哪像朝廷……咱们做事这般……拖沓,呵呵。”

书办说得模糊,其实已经触到了三江票行渗透入官府银流的核心,首先是降低费用,给官员留出又一块贪腐空间。其次是方便快捷没麻烦,省了官员的担心。反正只是中间环节交了出去,明面上的首尾还是在官府手里,也挑不出漏洞。这个好处一尝到,食髓知味,除非有翻腾起整个官场的大决心,不然是怎么也没办法摆脱出来。

“此事牵扯颇深,暂时不要去碰……”

汤右曾颓然承认,这事可不能随便搅和。

“可广州城的商贾,都不给一省宪藩皋情面,莫不成政令都出不了衙门?马府那边,得好好下力,至少得把广州城的商贾压住!这广州城可是广东之局的核心,怎么也得紧握在手!”

汤右曾对之前没办法从广州商人那借到钱很是不满,这很不符合大清……不,甚至历朝历代的规矩!那些商人,难不成每个人身边都有李肆的兵丁护着,不怕官府找他们的麻烦?

“哎哟……宪台大人,那李肆……可还是南海县令!”

马尔泰被招了过来,一听是这事,顿时又叫起苦来。原来他派广州府衙的书吏文员们找商人借钱时,就已经碰过一鼻子灰。为何?商人强硬的根本不理会,甚至还找南海县衙的捕快巡丁,说有人冒充府衙诈骗。软弱一点的叫苦连连,说这种事不敢做,粤商总会要处罚,严重了甚至开除,在这广东再没办法做生意。

马尔泰最初还不相信,总不成这广州城已经被李肆占了吧。出门仔细一观察,南海县的巡丁满街都是,编制上不过是三五十人的典史署人手,加上县衙三班,也不过百人。可瞧着满街分布的情形,至少得有一两千人之多。除了抓捕贼匪,维持治安,还特意注重对商贾的保护,有谁滋扰,片刻就到。番禹县那边的情形也是如此,广州城合计不下两三千的巡丁,有如天罗地网,拦在了他们跟商贾,甚至广州城之间。

“听说这广州城的巡丁,每月饭食银子能有二两,全都是粤商总会开销,名义上还归县衙典史署,实际是商贾……不,李肆的爪牙!”

史贻直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找到漏洞,可想来想去,竟然无所依凭!这些巡丁,本就是经制上没有的人手,由得县府视自己的安靖程度组织,经费都是自筹,南海和番禹县这如潮般的巡丁,大概是把整座广州城的游手全都网罗起来了。

原本要处置这事,也不需要什么依凭,官老爷觉得不对劲,一句话的事。可现在,这些人都是靠这份工作吃饭,就算没李肆顶着,他们悍然裁掉,也是一桩绝大麻烦。

“这么说来,这广州城,竟然也不是朝廷再能掌控之地!?”

汤右曾难以置信。

“也不能如此说,那些巡丁,除了人多,还专门照顾着商贾之外,也都是按朝廷法度办事的,下官接了这广州府,竟然政平人和,至少这广州城里,基本没什么风波。”

马尔泰纠结地说着,这些巡丁,还确实是在为朝廷办事,广州城竟然比京城还要安靖,小偷小摸难见,出什么案子,下面人手充足,做事利落,根本不必他这个知府操心。

“这……这就是李肆给朝廷留的皮啊……”

汤右曾想通了,沮丧地拍着扇子。

“寻了一些商人的罪,径直抓到我按察使衙门,让其吐露内情,投告李肆!”

史贻直倒是直愣,最后一句不必听,前面的法子倒是可行。

这事说办就办,马尔泰动手,没两天就兜来了几个商人,不必寻罪,总有惧怕官府淫威的,或者是跟粤商总会乃至李肆不齐心的。

一省大员齐聚广州府衙,提审这帮商人,然后就得到了那本厚厚的《青浦商约》章程,翻开一看,尽皆头晕眼花。不仅是因为字多,这书还是从左至右,横排刻印的,在众人看来,宛如天书一般。

“你们能看懂?”

汤右曾问着一个看起来最合作的商人。

“小的们看着很累,但是手下的掌柜看着方便,他们都在青浦的商学专门学过。”

商人点头哈腰地应着。

“不管这个了,本宪问你,若是要拿那李肆,你可有什么办法?”

汤右曾烦躁地丢开书,直愣愣问了出来。

商人顿时就傻了,呆在当场出不了声。

“事成的话,朝廷定有重重封赏!你等封妻萌子,指日可……”

汤右曾还在许愿,商人扑通一声跪下了,脑袋叩得咚咚作响。

“宪台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饶了小的一命吧……那李肆,官老爷都敢杀,小的这区区小民,动动手指头,全家就没了。”

商人的哭求可不是假的,之前跟着胤禛指认李肆的商人,下场整个广州众人皆知,虽然觉得那家伙冤枉,可李肆杀他却也顺理成章。不想这话众人听着分外刺耳,史贻直恼了,怒喝道:“你怕那李肆杀你,就不怕朝廷杀你!”

商人哆嗦着身子,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似乎是服了,赶紧转口说李肆现在从不进广州城,即便到青浦和英慈院,也都是数百人护卫,怎么也没办法下手,还是找内应配合的好。

“那你就当那内应好了!”

史贻直大喜,朝廷天威终究还是能震住人的。

那商人连连点头,答应说近期先去青浦打探,看李肆的喜事前后,有没有相应的机会。

放了那商人,众人正在舒心,可算是找到一根钉子,奉汤右曾命出去跟踪那商人的家人就回来了,回报说那商人屁滚尿流地朝青浦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交代随从赶紧搬家,等他向粤商总会投告了自己的遭遇后,就再不呆在广州城。嘴里还骂着什么现在才看清楚,到底谁在护着他们商人。

事情很简单,在这广州,乃至广东,李肆的刀子,比朝廷的刀子来得锋利。

众人脸色顿时也绿了,呆了好一阵,汤右曾招呼家人,赶紧追上那商人,就说刚才那事只是史贻直的主意,宪台藩台正在劝他呢。

“咱们……别折腾了吧,先老实呆着,待本宪跟内线联系上……”

汤右曾擦着额头的汗,感觉自己差一点又步了那个二愣子四阿哥的后尘。那李肆虽然人在英德,却已经将广州暗控在手。粤商总会是一张网,拉住了商人。南海县连带番禹县在广州城的一部分是一张网,挡住了他们伸向商人的手。而南海县的实务,又有李肆的人在青浦坐镇操纵。他们要动手,会被李肆看得明明白白,到时候谁拿谁都说不一定。

管源忠早交代过,他的任务是护住广州城的朝廷大旗。而杨琳的任务是守住肇庆,掌握题本奏章,稳住钱粮,宣示朝廷在广东的存在。这两方都有之前轻举妄动的教训,绝对不会跟着他们乱来。

“还是得送进去一个内应……”

几条路不通,汤右曾承认,自己这三人组可没办法做得更多,只好在间谍一事上下功夫,只是这内应的人选,既要忠心朝廷,又要能接触到李肆,难。

“那李肆一下娶三房侧室,还真是个好色之徒。”

史贻直没了心气,正为自己欠着一万两公款而头痛,无意识地嘀咕道。

“诸位大人,爹爹,请用茶……”

一个秀丽少女上来为众人沏茶,一听这称呼,都看向少女。

“这是下官女儿茹喜,下官在内务府的时候,还跟着下官伺候过四阿哥和十四阿哥……”

马尔泰面有得色地介绍着,后面这句话,说的当然不是入府“伺候”,而是在某些事情上帮过手。

“呃……马府……”

汤右曾似乎有了想法,可踌躇了好一阵,最终叹气,这事他说不出口。

马尔泰看看他,看看目光都放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佟法海和史贻直,再想想刚才关于内应的话,也不由抽了口凉气,他明白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顶天立地娶娇娘

九月十九,李肆迎娶三位美娇娘,消息传遍了大半个广东,喜宴开了三天,头一天是当地乡亲和青田公司内部人员。第二天是粤商总会牵头的商贾,第三天是官面人物和各界名流。

在这几天里,鞭炮声传遍了半个英德,大红灯笼也从李庄一路高挂到浛洸。从广州到韶州,一路府县上稍微大一些的酒家,三天里都没开张,全都请到英德去做席了,据说三天下来,凑足了一场万人宴,声势之浩大,花费之奢靡,即便是自江南而来的豪商,也为之咋舌。

这时代的喜礼,都要看新娘的嫁妆,可李肆的作派却让人大开眼界。他只受了三位新娘家中的例常嫁妆,什么家具、装饰品、首饰、绸缎一类的,反正装满九大车就好,值不了什么钱。可他却给三人分送了一座庄园,附带的是送了李庄的乡亲们一座……城。

这是很早就开始筹备的事务,李庄人口渐密,老凤田村和刘村,连带一些要员家属,都跟青田集混杂在一起。李肆的三进小院也不适合当新房,所以当李肆在年初宣布了要娶妻后,两桩事合为一桩,在青田学院的西北面,重新修建居住区。

这一片新区循着几座矮山的脉络搭建而起,李肆和三位姑娘的园子呈扇贝状占住了单独一座山头。李肆自己的园子叫“肆草堂”,关蒄的是“蒄园”,严三娘的是“咏春园”,安九秀的是“九秀园”。说是四座园子,其实是一座大园子隔成了四部分,总面积也不过五六千平米,在这个时代,很是简朴。

以李肆这座庄园为中心,分布着段宏时、翼鸣老道和青田公司司董等人的小园子,然后是青田公司的决策总部,再是其他要员的小园子,随后在外圈铺开的是一般民居。因为大量使用英德特产的浅白英石,外加白水泥,这座城镇被外人称呼为“白城”。西临田心河,东接连江,面积颇广。

此时白城只是建筑完工,园林草木还没栽植完毕,宽广壕沟将全城围了起来,城墙也只是标注了位置,还没开始正式搭建。数平方公里的城镇,看上去宛如田园乡野,只容纳了千户人家,不到万人。

真正的喜礼在肆草堂里举办,只有最亲近的李庄人参加,此刻正进入到最紧要的环节。

“一拜天地!”

李朱绶的声音响起,他是司仪,早前听了李肆的劝,在康熙还没正式处置胤禩前就辞了官。或许是康熙不想牵动太深,或许是被气得糊涂,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八爷党”小人物,总之他是退出了这场风波。现在一心一意跟了李肆,在青田公司的公关部供职顾问,同时也教教蒙学,闲来作作自己的金石学问。谁让他跟李肆的关系已经纠缠得太深,再难洗清了呢。

“等等……”

正要下拜,李肆想起了什么,举手止住,然后摘下帽子,朝人群某人招呼着。

“王剃头,来,把这里……”

他指指自己后脑勺的金钱鼠尾巴。

“剃掉!”

一阵抽气声响起,李朱绶更是瞪圆了眼睛。

“我可不想顶着这根猪尾巴娶老婆,虽然……设想里应该是在更狗血的场合剃掉,可要先成家再立业,狗血就不要了。得让老天看清楚,娶老婆的我,是顶天立地的一个人。”

李肆说着众人都有些听不懂的话,他这要求却再清楚不过。牵着的三个姑娘里,关蒄没什么感觉,安九秀有些紧张,严三娘却是双目含情,握住李肆的手轻轻晃着,恨不能此刻纵身他怀里,跟他柔柔低语说,能嫁得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此生还有何憾。

“剃吧,早晚得剃,李肆先剃,咱们……晚点再剃,等着你那什么……狗血的时候。”

段宏时呵呵笑道。

众人心绪也渐渐平了下来,“反”这一个字,早已不是什么忌讳,早前说到李肆的身世,以及凤田村刘村的先辈时,就已经吵嚷过一次了。此刻李肆不愿意顶着这根辫子娶亲,是再自然不过的心思。

李庄的剃头匠老王吞着唾沫,屏着呼吸,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从李肆背后扯住了那根发辫,掏出总是随身揣着的剃刀,手都有些发抖。

“别哆嗦大了哦,小心龙高山……哎哟……”

李肆还在开玩笑,却不想一语成了二真,老王紧张太过,辫子连带那块金钱发尾是剃下来了,可手一重,径直划了条口子,龙高山则是感觉不妙,跨步上前,要将老王当刺客对待。

“没事没事……见血有喜啊。”

止住了龙高山,李肆龇牙咧嘴地说着,众人一阵哄笑。

脑门上贴了一块膏药,再戴上帽子,李肆朝发愣的李朱绶示意:“叔叔,继续。”

李朱绶回过神来,暗自长叹,只期望李肆真能成大事吧。不过就他所见种种,似乎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鞭炮声和掌声里,李肆跟着三位姑娘相对而拜,他的人生,在这个世界,终于不再是残缺而孤单的了。

夜深,洞房里喜烛摇曳,李肆揭下盖头,一张宛如云梦仙子般的绝美容颜显露,光影下如传世画卷一般。虽然之前已经亲昵惯了,但此刻看来,李肆仍觉心神摇曳,如此绝美的女子,心性也如此纯粹无瑕,他李肆何其有幸。

直到凤冠被摘了下来,严三娘还低着脑袋不敢看李肆。原本的顺序,该是关蒄在先。可关蒄却说,两位姐姐都为四哥哥差点丢了性命,她怎么也不该抢在前面,所以她要排最后。而安九秀当然不愿跟严三娘争,所以……终究还是她成了第一。

“娘子,这下可真是嫁给我了哦。”

李肆一边温言说着,一边除去她的吉服,正在奇怪这姑娘怎么这么温顺,任他施为,穿着一身亵衣的严三娘不等他手上身,声如蚊呐般地说道:“妾……妾身帮夫君宽衣。”

李肆忍住笑,由她脱下吉服,然后就两眼放光,摩拳擦掌,今晚……嘿嘿……

魔爪落空,严三娘呼地一下跳到了床上,像是振作了起来,丢开羞意,摆出一个盘坐的姿势。

“夫君,要……要那什么,可得过了这关才行!”

她挥掌立刀,游离不定,将自己上身护住。李肆啊了一声,心说还真有这一关哪?

“碰到你就算赢?”

李肆跟她对座,径直问道。

“没——错——!”

严三娘眯着丹凤眼,掌刀在李肆眼前晃着,一副绝不让你这小贼得逞的架势。

李肆捏起了下巴,心说前世的传说里,制伏你严咏春的绝招是……挠痒痒,这点不必去问老丈人他就知道了。但是呢,既然丈夫换了,那这法子就不必用了,咱……自有妙方。

被李肆这作态弄得心虚,严三娘更是全神贯注,今晚怎么也得被他……欺负了,但这会先胜他一把,等会一败涂地,他也不敢笑话咱……

正侯着李肆的突袭,却不想他举起了手掌,并没伸过来,而是曲起了三指,就食指和中指并着,遥遥平指自己的额头。

“不准动!举起手来!”

李肆粗着嗓子说道。

严三娘一呆,这个动作,就像是推开了一道时光之门,带着她穿越回两年多以前。

那是个冬天,年关将近,她跟着爹爹抄近路,准备到连江搭船回福建。却不想在山间迷路,闯进了鸡冠山腹地里,跟一伙少年迎面撞上。

她一杆红缨长枪里外冲杀,护着爹爹要冲出重围,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从人群里站出来,左手一指,天雷轰鸣,骡子被轰碎了脑袋,血肉喷了自己半脸。然后右手一指,再是那含着天雷的武器指住了自己的脑袋,喝令自己丢枪跪地,抱头就缚,就如眼前这般。

这个小贼啊……那时候可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她也看得明白,有那么一刻,这小贼分明也是泛着杀心,如果那些被她打倒的少年,不是受伤而是殒命的话,他绝对会开枪的。

眼前这个小贼,在那一刻,跟她分明就是生死仇人啊……如今自己却跟他喜烛相映,人影合一,上天造化真是奇妙。

往日种种,如潮涌一般在心底里升起,接着再到自己一枪轰杀巡盐总捕,一心待死,算起来从身体到魂魄,都被这小贼给深深缚住了,再不能超脱。自己跟他,到底是修了多少辈子的因缘,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严三娘热泪盈眶,当李肆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时,泪珠悄然滑落,心里念着的,是上天是不是待自己太好了,这样的幸福,只觉有些承受不起……

“我赢了。”

李肆在她耳边低语道。

亵衣连带肚兜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褪下,脂玉般的胴体尽皆呈现,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离着,高峰低谷寸寸探索,将滚烫的温度从肌肤揉进体内,熏得魂魄飘曳。

严三娘再没往日的羞怯娇饰,紧紧抱住李肆,眉目含春地道:“才开始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就是威吓,怎么了?

将近午时,咚咚炮声轰鸣,驱散了纷纷攘攘的喧嚣。白城西北本是空旷荒地,此刻却人头攒动,仿佛有一场大戏揭幕。

这是李肆婚宴的第三天,广东各县府,甚至福建、湖南、江西和广西临近县府的官员,要么是亲自到场,要么是委托贴心家人或者幕席到场,就连广东总督杨琳都有师爷捧场,广州知府马尔泰屈尊前来,其他人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而且这可是近距离窥探李肆底细的绝佳机会。

简易观礼蓬下挤着上千人,除开上述来宾,还有不少是各地镇协派来的探子,顶着官员随从的名号,想窥得李肆老家的军力底细。

只是现在他们还不急着办事,至少得先吃饱喝足,可喜宴迟迟不开,却将他们引到这处荒地来观什么礼,大家都是迷惑不解。

正嗡嗡议论,那一阵炮响定住了众人,绿营的探子顿时有了感觉,这很像是……

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一阵高亢的唢呐群声响起,还带着极有节奏的拍子,又像是纤夫号子,又像是翻山背夫号子,总之听得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扭身子。

当同样韵律的鼓点声响起时,来自惠州潮州的绿营探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有些人都开始抱头四顾,准备开溜了。

“英德练勇,粤商护卫,保境安民操演,开始!”

“诸位贵客请尽心观赏!”

守护观礼蓬的灰蓝制服兵丁齐声高喝,总算将差点崩溃的人群拉住了。

英德练勇!?粤商护卫!?操演!?

所有人都讶然不已,这不就是李肆的兵么?就这么直白拿给他们看?

心神恍惚间,轰轰的脚步声里,灰蓝人影排成密集而整齐的阵线,隔绝了原本的地平线,在一两里外出现,朝着他们缓缓逼近。

哒啦~得啦哒哒~哒啦~得啦哒哒……

鼓点声听起来还算和缓,仔细瞧过去,前方那人潮虽宽,纵深却极浅,似乎只有一条线,众人都只觉好奇,议论声又低低纷杂响起。可接着再是一阵惊呼,第二条线又出现了,跟第一条线相隔只有二三十步。

“一个小阵……八十人,一排十个小阵,两排总共……一千六百人!全都是自来火快枪!”

广州将军军标后营游击何孟风放下望远镜,嗓音打着哆嗦,对管源忠的师爷低声介绍着。在他周围,杨琳、汤右曾的师爷,广州知府马尔泰脸色也是苍白。

早前李肆冒充韶州镇标击败王文雄,还可以说成是暗中伏击,侥幸得手。可后来的永安之战,李肆不过区区千人,在面对贼匪和潮州镇标总数六七千人的两面夹击时依旧岿然不动,打得两边都头破血流,潮州镇标更是死伤过半。对这李肆的快枪兵,就再没人敢轻视。

李肆之所以能暗霸广东,除了掐住商路,笼住工商之外,更核心的力量还是这快枪兵。对李肆军力的探查,是康熙定下广东处置方略后的核心课题。之前的估计一直都模糊难明,有说三千的,有说一万的,原本官员们都倾向于前者,毕竟李肆的历次行动,基本都是自保,三千足矣。若能有一万,众人都觉得他早该明反了,这种快枪兵,要打败一万,怎么也得集结十万大军才有谱,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镇协绿营兵。

今天李肆一下亮相了一千六百人,让广东文武都是心头乱颤,大家都会算,只是操演就摆出一千六百人,他在青浦,在其他地方该还有兵,三千怎么也打不住,五千都不止,说不定真要奔一万去了。

嘶嘶的抽凉气声在观礼蓬不绝于耳,而此刻,那两条阵线已经逼近到了半里之外,就在这时,鼓点和唢呐声也变了,变得激昂猛烈,哒哒的拍子像是巴掌一般抽在心口上。两道灰蓝人潮骤然加速,原本扛在肩头上的火枪也斜持在了身前。

“哎哟喂!”

提标中营参将曲万声和督标后营参将李世邦都冒充戈什哈前来赴宴,见了这番阵仗,反应比其他人都大,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两个人撞成一团。

“诸位注意了!这只是操演,并无实弹,并无实弹!”

青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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