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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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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依旧拿这舆图治国,不是迂腐,而是靠此舆图,他们能把握权柄。渐渐的,舆图上只有三方,实际却有四方。商人靠着笼络,在舆图之外,跟一同食利,朱家君王,被那舆图限着,无法直接掌控商人。”

“到了明末,乱民四起,满洲叩关,商人不仅没有帮着朱明稳定天下,反而在乱中取利。如东林党之流,跟商人盘根错节,依旧在吸食脂膏,明争暗斗,这是道德之差么?不止如此,根本问题在于利益。朱明没有给商人一席之地,利益无法从正道中来,自然就难以指望商人为朱明输利。”

“明亡之因看出来了吗?那就是格局问题,朱明的国政格局,不能照顾和容纳各方利益,特别是商人这般重要群体,所以这格局终究是要崩塌的。”

韩再兴静静地听着,就觉自己心灵正被深邃的历史之流洗刷着,让他份外通透。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可李肆刻意用粗浅之词讲述的道理,却能完全听懂,不至于插嘴说出“我们英华可是照顾商人”这种痴呆话来。

李肆接着道:“我们英华,勾画这天下舆图的时候,就得吸取这样的教训。商人,我们画进来,那是不是要将读书人如前明对待商人那般画到边缘去?当然不能,那就是犯了同样的错误。英华的读书人,以后会跟传统的读书人大不相同。但根基却并没有本质差别,依旧会有圣贤书,依旧会有仁义道德。治国、倡德、研道,乃至领军,都还要靠读书人。所以,读书人,也得画进来。”

“不仅是商人和读书人,工匠、农人、军人甚至乐户,只要是循天理而存的正道之人,我们都要画进来,一视同仁,这,就是我们英华的天下舆图。”

李肆正说到这,韩再兴感觉附近有异,眼角扫去,却看到厅堂侧面一扇门正微微开着,似乎有个身影正倚在门边,那是偷听么……不不,该是天王文书在记录吧。

李肆没注意韩再兴的动静,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到此话归正题,为何要立明?是还有前明的遗老么?不是,是因为,前明已经亡五十多年……如果以崇祯死国算,已是七十多年,但却是华夏正朔。在它身上,有太多教训,也有太多遗产。”

“就以君王论,前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就是我们英华,不,该说是我李肆必须要继承的。而以前明一国论,对外族不和亲、不纳贡、不屈膝,这也是我们英华一国所要继承的。具体到文武之士,前明三百年,给华夏之史也留下了足够多,足够耀眼的篇章。这一面旗帜,如果我们英华没有根脉相连,华夏历史,以何延续?”

“我知道新旧之儒,乃至一些商人,都对立明禅让一事图谋不良,但我英华到底跟前明是什么关系,这一问不能逃避。毕竟前明只亡了几十年,还有不少是前明时出生之人,并非跟我英华隔绝百年,毫无关联。”

李肆终于再注意到了韩再兴:“英华与朱明,到底该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也是一个角色,要画在英华舆图上,否则就是一段空白。空白之地,对军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韩再兴下意识地挺胸答道:“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要去占领!”

李肆满意地点头,“至于怎么占领,是远远监视,还是派人驻守,这就要看实际需求,同时也要看敌人在哪里,所图为何了。”

韩再兴懂了,不仅懂了整件事,同时也懂了该怎样去劝父亲安心。

空荡荡的置政厅里,李肆转向厅堂侧面那道虚掩着的门,话语里满带暧昧:“段小姐,愿意跟我,还有你叔爷,分享一段绝密的历史么?”

第四百三十一章 尘封的历史与扭曲的真相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无涯宫驶出,在黑衣骑士的前后卫护下向南驶去。无涯宫南面是朱雀门,左右分别是禁卫署衙和侍卫亲军驻地。接着再出大中门,左右是中廷署衙和觐见事房。大中门之南则是一片壮阔广场,包着铁皮的车轮碾在石砖铺就的地面,颠簸被车架托起车厢的弹簧垫层消减大半,传入车厢内部,再被包着鹿皮的海绵坐垫吸收,身下感觉的是一股绵密而细微的震动。这让天性倦懒的段雨悠睡意难当,不是对面坐着李肆,估计她早就甜甜入梦。

段雨悠掀起车帘,透过玻璃窗看出去,顿时被这片广场的宏伟所震慑,这里差不多有整个无涯宫大小。广场还没完工,无数工匠正在忙碌中,广场正中还有一座不高的建筑,正被参差不齐的脚手架围住。

“这是天坛,长九百九十九尺,宽相同,跟紫禁城天安门外皇城前院差不多大。由内到外有三圈沟渠,跟二十四条水道相间。最外圈是灰砖地面,中间是青石地面,内圈有庭廊遮掩,地面是大理石,中心的祭天台是汉白玉加英石所建,整项工程耗资二十万两银子,你……会不会说我是豪奢无度?”

坐在段雨悠对面,正在翻看文书的李肆淡淡地说着,段雨悠轻咬嘴唇,压低眼帘道:“天王前知三千年,后知三百年,乃非凡人物,做什么都自有道理。小女子目光短浅,只看得到一己之私,怎敢评度天王所为?”

虽是冷嘲暗讽,但态度却比李肆预想要好。这姑娘被他非礼过,却还能镇定下来,像是什么事没发生,又回来“上班”,估计是严三娘去做过工作,如此李肆就好做后面的事了。

“你这话对了一半,我李肆来此人世,天生就担起了非凡之事,这是上天注定的,我自己无法逃避。”

李肆放下文书,直视段雨悠,不管是语气,还是目光,都带着一股似乎沧海桑田也难抹消半分的坚定,让段雨悠神思也恍惚起来。

接着李肆道:“但我所负之责,就是要让天下人评判,度量,看我所作,究竟离大同之世有多大差距。为君者,注定是要背负骂名,这也是无法逃避的。”

连连说到“无法逃避”,段雨悠冰雪聪明,已有所悟。

果不其然,李肆开始延伸话题:“不论何人,既生在世,也有诸多无法逃避之事。是男是女,你无法选……这条不算。身为人子,你无法选择父母,身为族裔,你无法选择血脉族群。血脉所载,也总有既定的命运。但这命运并没有绑定幸福还是苦难,枷锁还是自由,也并非人世的终点,将未来尽数遮蔽。命运不过是路途上的驿站,把未知的人生一点点连接为已知的路程。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取决你自己的选择。”

段雨悠明白了,她眼瞳发光,一扫之前的萎靡神态,带着点兴奋地道:“那么天王,这又是哪位欧人所论?九秀娘娘译完了么?”

李肆挠挠鼻子,他也明白了,女人这种感性动物,脑细胞的神经元天生就对“命运”、“幸福”、“苦难”一类词汇所指的思维方向有反射加幅。安九秀按照他所定的书单,从欧人那弄来不少书籍翻译,段雨悠自然也有所接触,对他这番完全不合华夏古语的词句都当是欧人书上搬运来的。

李肆耸肩道:“想看啊,嫁给我,别装傻,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样,这是你的既定命运。”

段雨悠叹气道:“小女子此命,是跟天王和叔爷要跟我说的秘密相关吧。”

她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试探地问:“难不成小女子还是朱家之女?”

无涯宫在黄埔的东北角落,最南面就是黄埔码头,中间偏东方向是黄埔讲武堂,偏西方向是黄埔书院。

见到段宏时,老头先就是一顿抱怨:“你怎么就放那薛雪小子去北面呢,正想让他修订《利维坦》,同时琢磨该怎么跟我华夏君王相契,你却让他去当细作!以那胤禛的性子,成事之日,就是他丢命之时!”

李肆无奈地道:“是他自己对满清上层和皇权运作感兴趣,想借机看得更深,老师放心,他的安全绝无问题。”

听得师徒两人随口说着如此机密的话,段雨悠杏眼圆瞪,这时段宏时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侄孙女,说了一句让段雨悠就觉自己真是命运既定的话:“雨悠啊,五年前你早听叔爷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苦恼。”

算是吧,五年前就认了李肆的话,那就是她主动选择的命运,现在却成了随波逐流的可怜儿。心中苦楚,段雨悠没好气地追问起自己叔爷,到底是怎样的秘密,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段宏时说:“你确实是朱家之女。”

段雨悠愣了好一阵,才呆呆地笑了下,低低道:“果然……”

反应不太对,似乎这姑娘早有所料,可李肆和段宏时也不惊讶。

段宏时点头:“没错,你小时候翻箱倒柜找《西游记》时,看到的那卷族谱是真的,你父亲当时说是替别人保管,那只是遮掩。”

段雨悠蹙眉摇头:“可这跟我必须嫁李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女儿家!他娶了我,就承了朱明大义?这是华夏,不是女儿家还有名位承袭之权的欧罗巴!”

段宏时点头又摇头:“你说的是没错,可问题的关键不在你,而在你父亲身上。”

这确实让段雨悠糊涂了,李肆接口道:“你父亲……是大明襄王朱常澄嫡孙,算起来该是慈字辈。”

明时朱棣夺了建文帝之位,宗室嫡系就变成了燕王系,命名以朱元璋所定“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二十字为行辈。

这位朱常澄本是襄王之下福清国王,后被南明弘光帝封为第九代襄王,永历亡后不知所终,在前明藩王里不是什么显眼人物。

段雨悠暂时丢开自己的命运问题,看向段宏时:“那叔爷你……”

她父亲段允常该就是在族谱上看到的朱慈诩,而段宏时跟父亲又是什么关系?

段宏时摇头:“我段家只是襄王内侍,忠心耿耿,以一族老幼的人头担下了襄王血脉。”

一段尘封的历史,由段宏时幽幽道来。

崇祯十四年,张献忠攻陷襄阳,第八代襄王朱翊铭遇害,朱常澄逃奔九江。弘光元年,受封为第九代襄王。弘光覆灭后,襄王本想南投,可帝统混乱,怕步隆武、绍武后尘,被人当作权柄工具,朱常澄转投湖南,由自家姻亲长沙段氏遮护。

永历与大西诸将联手抗清后,局势稍变,李定国攻入广东时,朱常澄有心助力,想遣子入永历朝听封,却受阻于道。之后永历覆灭,朱常澄忧死。段氏为掩护朱常澄这一支朱家血脉的身份,将其子继入段家,朱常澄之子,也就是段宏时的哥哥,段雨悠的爷爷。

朱常澄逃奔长沙段家时,族谱自然也随身带着,段氏认朱常澄之子入段家的“族认入祠”,文书签押一应俱全。只是怕清廷察觉,都很隐秘地收藏着,却被小时候调皮捣蛋到处找书的段雨悠翻了出来,看过几眼。

看着目光直直,其实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身份的段雨悠,段宏时笑道:“至于你为何必须要嫁给李肆,这要李肆来说。”

李肆嗯咳一声,目光左右摇摆不定:“我老师于英华有开国砥业之功,现在英华已起,老师就想让襄王一脉重续。可你母亲早亡,你父亲又无意续弦,襄王这一脉下就只有你一个女子。老师不愿由朱家外枝继襄王一脉,也不能以段家庶人继脉,此事就只能着落在你身上。将你所生之子继入段家,再继襄王之脉,得子后再让一子返段家。朱段两家之情、襄王一脉之继,都能照顾到。”

段雨悠听得两眼发晕,先继段家,再继朱家,再返段家,这这……这圈子可绕得真够大的。但叔爷的要求也很合情合“礼”,段家遮护了襄王,以嫡子身份收养她祖父,父亲段允常也占了段家谱位。现在要分出去继襄王一脉,段宏时想在段家留下段允常这一脉,这要求并不过分。而且这也是日后会留名史的一段佳话,段宏时自然不愿放过。

可段雨悠还是不明白,这跟李肆有什么关系?

李肆无奈地摊手:“老师既是开国功臣,又是我授业恩师,他要提这要求,我怎么能拒绝?”

段雨悠瞪眼,段宏时贼笑点头:“我们段家,总得找关系攀上帝王家啊。你不再姓段了,可还一个李家子给我们段家,嘿嘿,我们段家,朱李二朝之脉都继下了,你说是不是上上之选?”

饶是段雨悠聪明,也转了好几圈才品出味道来,粉颊荡着红晕地道:“说了这么多,感情叔爷还是在拐着弯地把我往他怀里塞!”

段宏时露出“还是雨悠你聪明”的笑容,呵呵道:“丢开什么血脉,什么帝王家,就只以常人论,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一个是我最喜爱的家中千金,当然想撮合你们这一对,这不过是我一个入土大半截的老头子,剩下那点时日的唯一心愿。”

说到这,段雨悠的眼角也含了泪,一边假嗔着说叔爷学了三娘的五禽戏,怎么也能活过百岁,一边也偷偷瞄向李肆。如段宏时所说,丢开身份,此时的李肆,已是气质沉凝,大异于五年前的跳脱小子。想想之前在置政厅里处理政务种种,以及他那些自己未见的沙场征战,得这么一个夫婿,要羡煞天下多少女子……

问题是,这家伙总是不怎么给自己好脸,而且他终究是帝王,自己还得跟三娘、关蒄和安九秀,甚至盘菩萨这些绝色超卓的女子分享。

想到这,心绪绞接,段雨悠借口自己想看看书溜掉了。

屋里只剩下李肆和段宏时,两人对视良久,李肆叹气:“这大圈子可真难绕……”

段宏时道:“只要能消解她的心结就好,而且……这些话也基本是真话。”

李肆笑道:“基本……老师啊,你才是她亲生爷爷这个真相都瞒下了,还能叫真话?”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敌已临门,时不我待

“朱家……于华夏有功有过,没必要再承载什么了,老夫我也没必要登台,就以段家子的身份老死吧。关于老夫之事,就天知地知,你我二人知。”

段宏时无比感慨,李肆更是心绪激荡,他这老师,才是真正的襄王之后,早年为了进一步深藏血脉,将自己儿子段允常过继给段家兄长。现在要重立襄王一脉,段宏时感觉亏欠段家太多,就想让段雨悠嫁给李肆,返继段家。

“五六岁的时候,被族人从长沙带着去广东,却因为忠贞营刘国昌,也就是你舅祖爷入英德阻住。说起来,我们师徒相遇,也是上天早已注定。”

段宏时拈须笑着,李肆静静倾听。

“在英德一户人家寄住了两年多,之后那户人家偶然得知我朱氏身份,为免泄露,就跟着我们背乡离井,去了长沙。”

“老夫与那户人家的小女青梅竹马,长大后也成了一段姻缘。之后岳父母亡故,就跟妻子扶柩回了英德,以英德为家。”

“上天对老夫早定重罚,或许不仅因为我是朱家后人,还因为我总想着要弄明白,朱明何以亡国,华夏何以陷于夷狄。妻生子后不久病亡,我就将儿子带回长沙,过继给段家兄长,然后潜心向学。”

“孔孟,老庄,宋儒,明儒,圣贤书钻透,再学法家,涉杨朱,经手吏事,虽有小成,却总还觉隔着一层,后来遇上了你,这才天地通透。”

段宏时看向李肆,认真地道:“近日由雨悠此事,我又恍悟,之前你我所定立明禅让之策,太过粗疏。朱明与英华,就像我和你,并非禅让那般直接可承,所以……”

李肆点头:“我跟很多人谈过,包括军中之人,也发现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些,不过老师放心,就如你隐下此秘一样,朱明到英华,这段历史要怎么相连,我也有了新悟。”

“说到新悟……”

段宏时取过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官府两论》。

“你让安家姑娘转译的这些欧人之论,跟我们所提天主道的天人之伦很是契合,也如你所言,欧人工商兴旺,天主道所言之天人之伦,当会很快在我英华深入人心,可麻烦就在于……”

他皱起了眉头,显然很为自己所料的某个前景担忧。

“此类欧人之论,跟黄顾王三贤的虚君论有异曲同工之处,就怕不过十数年后,三贤之流挟内外思潮而起,将如东林党一般,把持朝政,问鼎权柄。到那时,你所持君权为何,又该以何而争?”

老师毕竟是老师,看事就是这么透彻。段宏时拿的《官府两论》,就是英国哲学家洛克写的《论政府》。在这两篇论文里,洛克阐述了社会契约论和公民社会的原理,为之后的社会契约论奠定了理论基础。

李肆早前所建的通事馆,不仅开始尝试初步的外交运作,还负责引入欧人知识,而李肆前世是文科出身,在这个时代,哪些书籍最具意义,他大致有数。开列了相应人名和书单,由安九秀专门组织人翻译。除开科学之类,哲学方面也很是注重,像是霍布斯的《利维坦》和洛克等人的书籍,都通过英国商人作了引进。

科学方面的书籍,李肆着力推广,而哲学方面,特别是对后期启蒙运动提供了重要理论基础的那些书,李肆转给段宏时和薛雪为首的天主道研究者们,作为内部参考资料,刻意禁绝了外传。

之所以这么谨慎的原因,是李肆觉得天主道还欠缺很多东西,段宏时的担忧也正是这点。欧人在否定君权神授,正在酝酿启蒙运动,要进一步摆脱君权,让国家政治结构继续蜕变,可华夏这边却不能学着干。人家那君权本就是有限的,政治格局跟华夏不是一个路数。而英华所倡天主道,在君权和“人”权之间,衔接还存在问题。

直白说,李肆不要君父,那就丢掉了董仲舒所完善的君权天授。那么英华君主又该有什么法统,来确立自己和上天的联系,来立这君王之位?

李肆虽有方向,段宏时也划出了轮廓,但远未完善。而就在此时,三贤书院最近的动作,特别是在立明禅让一事上的表现,让李肆认识到,英华的另一个敌人,正在渐渐成型。

这是英华自己培养起来的一个敌人,原本在明末就已经崛起了,那就是以黄宗羲、顾炎武和王夫之为代表的晚明新儒。他们的学术思想来自东林学派,这一学术思想的社会基础,则是工商繁盛,对束缚在身上的朱明皇权很是不感冒的江南。

现在英华重工商,抑官儒,这一派倡导虚君的新儒自然就冒了出来。他们不愿意脑袋上还压着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想要以儒家取自道家的“无为而治”,“不与民争利”等等工具来掌控权柄。从政治得利面来说,这一派日后必将跟工商融汇。从思想派别来说,这一派的未来将会倡导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跟着官儒一道推动立明禅让,是这“三贤党”的初生萌动。

从思想的大方向上来说,三贤似乎是先进的,可这思潮只能让最活跃的工商得利。即便是李肆将英华推进到工商大发展的大时代里,这个方向终究无法代表所有阶层的利益。

以前明论,东林党只代表儒教官僚,代表东南工商,农民?西北?喝风去!三贤党只代表儒教和官僚,最后在英华的框架中,渐渐还会如东林党一般,与工商寡头合流。

那么问题就来了,谁来代表其他人 ?'…99down'一国终究有士农工商兵,终究有贫富贵贱,谁能代表所有人 ?'…99down'华夏历史,成于一统,也苦于一统。所凝出的政治大生态就是:我代表,我统治,我奴役。没有并存,没有合作,没有共赢。

没有谁能完全代表所有人,只有尽可能地代表所有人。这个世界正慢慢走向自己代表自己,谁也别想代表自己,但在1717年,还是在华夏,这条道路还很漫长,就只能有人出面来代表大家,这就是君王。

既然在华夏,大家都信老天,李肆就举着老天的旗帜,再以华夏君王的传承,手持天主道,来作这代表。谁都代表,同时谁都不代表。

李肆所举天主道的天人三伦里,尤重第三条,人人自利而不相害。划下界线,谁越界就砍谁,谁来砍呢,那就是英华的君王,李肆对君王身份和所建法统,就归纳为“代天裁决”。

对倡导弱肉强食的丛林竞争论者而言,这似乎是幼稚和软弱的政治哲学,可在李肆看来,稳定的政治格局就在于“有容乃大”。阶级或者阶层这东西,是永恒存在的。你消灭了一个,却会出现另一个,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留下满目疮痍的残缺历史,给后人制造尖锐的思想对立,未来也始终模糊不明。就如英勇无畏地去杀魔王的勇士一般,勇士杀了魔王,然后自己又成了新的魔王。

因此这三贤党是李肆的敌人,同时却不是生死之敌,要如何抑制和引导工商兴起时对李肆所握权力的冲击,李肆不仅要跟三贤党作战,也要对自己动刀,立明禅位这一事,就成了一个舞台。

段宏时看着思绪正在飘飞的李肆,满足而感慨地再长叹了一声,这个年轻的君王,真像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一只孙猴子,未来到底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他还真有心再活个三十年,好仔细看看。

三十年,压力很大啊,七十二岁的段宏时捻着胡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认真练练五禽戏了?

北京,畅春园,另一个老人觉得浑身充盈着气力,那种即便隔着数千里,也能若握实物把控形势的味道,让他隐隐有可以再活五百年的感觉。

“那李贼小儿,竟然还真办起了立明禅位之事,兴工商和领兵作战,他是很强,可论及政治,哼……哈哈……”

康熙又在畅春园后湖钓鱼,铺着拉藏汗进献来的毡毯上,小书案里堆着一叠报纸。

此时已是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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