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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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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喜却瞪眼叫道:“那李肆可能是料错了时间,但怎么也不会料错事情!他早早就说过,要王爷笼络好隆科多,还给王爷送回了他的儿子,帮王爷从他那讨来一个绝大人情。现在皇上身边就隆科多一人,不正是那李肆所说的机会!?如此机会,宁搏错,勿放过!”

这话让胤禛顿时如梦初醒,隆科多!现在康熙身边就隆科多一个外臣,真有什么意外,什么事都由隆科多一言而决,如此机会,那李肆竟然早早就料到了,真是……

此时也顾不上是什么未来之祸了,如茹喜所说,这可是眼前之福。他心一横,牙一咬,写了那封许愿书信,让李卫和常保去畅春园投给隆科多。

这一封信马上就见了效,李卫常保带回来的,竟然是如此消息……

“现在别去找十三爷了,免得走漏消息,等到了地头,在御前再召十三爷,名正言顺……”

胤禛缓过气来,下意识地还要招老搭档十三,茹喜却提醒了这么一句,让他禁不住细细看了看茹喜,这女子也真不是非常人物。

茹喜百感交集地流泪跪拜道:“茹喜在此祝四爷……马到功成……”

胤禛点头:“若真是功成,我也绝不吝赏你的功劳。”

李卫在一边催促,常保更是挎上了一把家传宝刀,自家主子已经搏了,他这个奴才也得有舍命之心。

看着胤禛在家人簇拥下匆匆而去的背影,茹喜软在地上,喃喃自语:“茹喜要的可不是什么赏功……”

从隆科多传讯,到胤禛打马而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深夜的京城没有被这小小马队的疾驰给惊醒,还陷在沉沉的昏睡中,浑然不觉,这大清即将被这一阵马蹄声变了天。

京城西面某处宅子里,另一个老人似乎听到了这阵马蹄声,他艰辛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珠勉力转动,嘴里吐着模糊不清的字句。家人附耳过去,只听到“外臣……一人……不合制……速召……”

家人只是家人,终究没听懂自家老爷在说什么,似乎感应到了畅春园清溪书屋另一人正忽明忽灭的生机,这老人呼吸更为急促,却始终难以成言,急得他一把抓住家人,眼珠凸起。

“皇上……皇上……”

老人张口呼喊,家人却只能听到这两字,接着那手就颓然无力地软下,瞳孔骤然定住,然后缓缓失焦。

康熙五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丑时,理学名臣,熙朝重臣,被康熙皇帝称呼为“吾友”的李光地病逝京宅,享年七十五岁。但在后世清国史书上,他的忌日却被往后挪了三天。

胤禛带着李卫常保奔入畅春园,又在隆科多的陪同下进了清溪书屋,见到榻上的康熙,泪流满面地跪下来,还低声问道:“今日可是二十八日?”

一边的魏珠见隆科多没带进来大学士,却只带进来胤禛,惊得浑身僵直,他已经明白了两人的用心,再听胤禛这一问,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胤禛一边流泪,一边扯着魏珠的衣袍低声道:“公公对我阿玛的忠心,我胤禛绝不敢忘,有我胤禛一日,就有公公一日……”

魏珠正不知该如何回应,隆科多朝他皱眉点头,整个人顿时也清灵了。他这总管太监本就无权过问朝政,如今皇上危在旦夕,新君之事,他也就只能随波逐流了,毕竟他的权力只来自塌上还有半口气的康熙。

“必须要让皇阿玛醒来!”

听了御医的病情汇报,胤禛挥袖拂去泪水,因极度惊恐和紧张而涣散的心志也集聚起来。

眼下皇阿玛身边就他一个儿子,就算皇阿玛属意十四,十四也赶不回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阿玛醒来,只能将位置传给他,所以必须要让皇阿玛醒来,立下遗诏。

“大剂人参附子!?为什么……”

胤禛本想咆哮说为什么不用,最后关头收了口,他转眼看向隆科多和魏珠,目光森冷,这话他不能出口,但这两人却能定夺。

被胤禛这一盯,隆科多和魏珠心中一寒,他们明白了,这就是投名状。让康熙用这药,神智虽然能恢复,药效过后,人却是死定了。这罪名胤禛不能担,他们两人却必须担。他们在胤禛身上下注,胤禛也要他们以未来相搏,那一刻,两人就在感慨,他们可真是选了位心志如铁的好主子啊……

第四百四十六章 康熙真没有五十七

此时还能退么?不能了,两人也是牙一咬,心一横,对御医下了命令。

“还有一人,最好召来……”

御医张罗药汤时,隆科多想到了一个纰漏。

“张廷玉……除我之外,他也可能知道皇上亲征前留下的遗诏内容。”

此时的隆科多,对上胤禛,已没了胤禛是因他而立的居功之心,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危险,抬出张廷玉时,怀着的竟然是进一步邀功之心。

亲征前留下的遗诏?

胤禛不及细想之前那遗诏说的是什么,只关心等会该拿到什么遗诏,径直吩咐道:“速速密召……不,以皇上密旨传来,绝不可走漏消息!由他来拟旨更好!”

如今箭在弦上,张廷玉不过一区区学士,小小侍郎,还该好揉捏。如果换作是领侍卫内大臣以及大学士之类的重臣,他也未必有那个胆量用。

片刻后,由那个叫小晴的宫女给康熙灌下药汤,最后一口时,康熙就咳咳喷汤,有了神智。

“皇阿玛!”

众人全都跪下了,胤禛更是膝行而上,悲声凑到床前呼道。

被这一声渗人心肺的呼喊拉起了意识,康熙勉力睁眼,看到的是飘曳不定的色彩。

“我……我怎么了,这是要死了吗?”

人参附子的药效在全身流转,让他渐渐有了力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心口更是寒冷如冰。

“不,我不想死……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作完,老天……老天是绝不会让我死的!”

这个念头将他的意识撑住,没被那剧烈疼痛碾散。

但就那混沌如海中迷流的光影中,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凑了过来,还夹杂着变调的声音,隐隐像是老四在说话。

胤禛急切地问:“皇阿玛,天下事,您要怎么定!?儿子就在身前,就儿子一个人侯着……”

“天下”、“儿子”、“一个人”等词语,让康熙凝起了心神,眼瞳也聚焦而起。果然是胤禛,他怎么会一个人来了?大学士呢?诸臣呢?其他儿子呢?

依稀见着胤禛身后只有魏珠和隆科多两人跪着,再没其他人,康熙明白了,一股燥热在胸口蛮横地冲撞着,那是他难以抑制的怒意,还有无比惊慌的畏惧。难道斧声烛影那种事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不,这怎么可以!?

胤禛,你是来要这位置的吧……

天下是要给十四的,给你老四,别想!先不说你本就没有做皇帝的资质,现在你是在干什么?你这是要矫诏篡立!能让你这个无君无父无耻无德之人来坐这大清龙椅!?

我还没有死,我现在也死不了!

一腔的话就在肚子里转着,可全身剧烈的疼痛却让康熙说不出半句话。康熙目呲欲裂,勉力举手,指着胤禛,嘴里只道:“你……你……”

胤禛本被自己老子吃人一般的目光盯得惶恐难安,可瞧着康熙这番景象,很早之前,发怒踹自己时不慎跌倒,被自己扶住时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皇阿玛……早就不是那个英明神武,威慑天下的圣明君王了,他马上就要死了,他不死,这大清江山还不知要被带到怎样的深渊之下。

为了我大清的未来,皇阿玛,你眼中的愤怒,骂意,我胤禛都受下了……你,安心地去吧。

胤禛面上惶然,目光却已坚定,他迎着康熙的手指,重重拜倒:“皇阿玛,儿子怎么当得起这天下,还望皇阿玛收回成命!”

康熙继续朝他抖着手指:“你……你……”

胤禛再拜:“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后面隆科多高声道:“雍王爷,此乃危难之际,皇上已传位给王爷,王爷就受下吧!”

魏珠号啕大哭道:“皇上选的主子,定能当得起这大清的江山!”

听到这两人的高喊,康熙就觉那一股气似乎撕裂了胸腔,将自己的内脏暴露于外,他痛苦地高声哀嚎,呼声传遍了整个清溪书屋。

“皇上半夜呼号,声状凄厉,不知有何大变……”

清溪书屋远处,马国贤也被这呼声惊醒,赶紧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这一笔。他一身是汗,就抱着自己的十字架,默诵祷告着他的主。

当哀嚎声平息时,张廷玉也来到了清溪书屋,见到榻上已被黄绫蒙住脸面的康熙,一颗心如琉璃杯落地,碎成不知多少片。

“皇上已经……大行了……”

魏珠边哭边用脑袋砸着地,康熙临死前的惨嚎让他魂魄还没收摄齐全。

“国不可一日无君!张廷玉,皇上驾崩前,指了四阿哥继位,我和魏珠亲眼所见,召你来就是赶紧拟定遗诏!”

胤禛恍恍惚惚,没有言语,隆科多却知道,正事还着落在自己身上,一刻都不能松懈。

“遗……遗诏?不是有……”

张廷玉还没从这剧变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说之前不是有遗诏么?新君不是十四阿哥么?

可话没出口,就被胤禛咚咚叩拜的声音打散了念头,此时他才骤然醒觉,雍王怎么在这里!?

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隆科多,后者坚决地点点头,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几乎当场就要喊出声,这是矫诏篡位!这是谋逆!

“衡臣啊,我们孔圣之徒,也有大小仁之分,为得大仁,有些小仁,必须舍弃……”

话没出口,昔日李光地跟他说过的话语又在脑子里回荡。

张廷玉痛苦地闭眼,再度睁眼时,整个人也清灵了。

“我这就去拟遗诏,另外,大学士和诸位阿哥得赶紧召来,否则难消不谐之音。”

果然是文臣,明白人心之重,既然已经拿到名分,就得把其他人赶紧召来,免得大家说胤禛和隆科多等人勾结,垄断御前才得了位。

清溪书屋再度忙乱,可人影憧憧间,却罩着一层诡异的阴霾,令人不寒而栗。

“禁绝四周,那帮御医,还有魏珠之外的其他太监,全都押到一处看管……”

“漏了其他人么?再想想……”

屋外,隆科多忙着去四面布置,胤禛跟李卫常保也在商议着,隆科多将一批可信心腹交了出来,由胤禛直领,要将清溪书屋这片区域密密掌住。

漏了谁呢?

悲伤、坚决、负罪和不安,等等剧烈情绪在胤禛脑子里来回撞着,让他思绪有些迟钝,就觉得还少了个人。

停着康熙“遗体”的屋子里,一个娇小身影从床榻后面冒了出来,看着被蒙上黄绫的康熙,泪水如断线珍珠,一个劲地往下掉。

“皇上啊……您怎么就去了呢,您不是对小晴说过,您还要把小晴指给一个阿哥,再等着小晴给您添个孙子吗。小晴本就是你从塞外捡回来的,身世不知,来去不明,如今您去了,小晴我又该怎么办啊……”

小晴低低胡言乱语着,泪水溅在黄绫上,刚才她听得康熙再活不过今晚,就瘫在地上,被御医拖到床脚,再没人注意。之后康熙哀嚎,更是惊得晕迷,此刻才缓过了气。

泪珠一滴滴落下,那黄绫却又有了微微起伏,让小晴杏眼圆瞪。

“皇上没死!皇上没死,得让大家赶紧知道……”

小晴一跳而起,急急冲了出去。

竟然漏了这么关键一个人!

见着这宫女冲出来,胤禛等人大惊失色。

“皇上……皇上……”

小晴一边朝胤禛跑来,一边叫着。

“皇上还没……还没……”

脚下急,心中更急,一句话总是吐不完。

可这话却让胤禛李卫常保三人如雷轰顶,还没什么?还没死!?

李卫常保两人满眼惊恐地看向胤禛,时间似乎停滞了,胤禛眼神里每一个细小情绪,就像是写在额头上的大字,让两人清晰可见。

先是震惊,再是懊丧,接着是极度的惶恐不安,最后沉淀为坚定。

不等胤禛开口,已经悟透的常保迈步上前,铿锵拔刀。

寒光骤闪,刀刃掠上那娇小身子,花盆头带着吊缀,拔起大半颗脑袋凌空飞出。

身首瞬间分家,前仆之势还没消去,眼见这宫女就要撞进胤禛怀里,李卫闪身拦住。

软软身躯扑在李卫腰间,脖子上只剩小半片后脑勺,红白相杂的剖面还隐隐冒着热气,下颌连在脖子上,半截牙圈里,一截舌头还在弹着,似乎想将那没说出的两字吐出来。

即便是李卫这般狠人,胸腹也翻滚不定,一把将这无头尸身推开,看向常保,满眼憎恶,心说这家伙下手真不知轻重。

宫女的大半截脑袋还在地上跳着,常保嘿嘿一笑,舌头舔上刀口,后面胤禛看得也眉头直抽。

人是杀了,可里面那个人呢……

李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王爷,大学士和阿哥们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胤禛昂首望天,淡淡道:“常保,你进去看看,看……这宫女对我皇阿玛的遗体作了什么。”

话里“遗体”二字咬得清楚,常保愣愣应了一声,抬脚就走,却被胤禛斥住:“刀丢下,你想干什么呢!?”

常保空手进了屋,胤禛和李卫盯着他背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把刀。

康熙还没死,他隐隐又有了意识,但却再动不得手脚。感觉到自己脸上罩着一层绫布,他想高呼,想挣扎,想告诉大家,他没有死,是他的四儿子谋逆篡位!

可一切努力,都只变作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让脸上的绫布微微起伏。

依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的气息更为急促,绫布也动得更剧烈。

然后……然后是黑暗渐渐降临,无数破碎场面在脑子里闪过。

“洱海昆池道路难,捷书夜半到长安,未矜干羽三苗格,乍喜征输六诏宽。天末远收金马隘,军中新解铁衣寒。回思几载焦劳意,此日方同万国欢。”

这是康熙二十年,大军攻陷昆明时自己所作的御诗。吴三桂之国尽灭,和三藩十来年的争战终于告一段落,华夏旧地再回他爱新觉罗·玄烨之手。

“万里扶桑早挂弓,水犀军指岛门空。来庭岂为修文德,柔远初非赎武功。牙帐受降秋色外,羽林奏捷月明中。海隔久念苍生困,耕凿从今九壤同。”

这是康熙二十二年,施琅收复台湾后,他怀着喜悦之心做的御诗。孤悬海外之郑逆终于被剿灭,他治下之大清,汉人之地已河海宴清。

“胡人铁骑屡窥边,跃马雁门前。黄尘滚滚阴山外,遍胡笳、蔽日狼烟。冲折旗车鼓角,纷披甲胄兵鞬。踌躇魏武冁挥鞭,勒石记燕然。疆宁圉靖承平日,指京华、高奏凯旋。弘业延传百世,懋功嗣响千年。”

这是康熙三十六年,塞外草原,锦旗招展,大军如潮而进,他因打败噶尔丹而长吐一口气,就在马上所作的御诗。

平三藩,收台湾,败噶尔丹,这是他的武功,而他倡儒兴文,大清也在这华夏稳稳扎根。几代君臣苦心经营,他宽仁而治,臣子持贤而佐,清廉之臣辈出,历代未有。康熙五十二年的万寿大礼,更是砥定他历代未有的盛世治名。

可就在这万寿大礼之后,那色彩艳丽的记忆碎片骤然黯淡下来,他的治世也就此转头向下。

所有碎片都带着一根黑线,黑线的尽头,是一尊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像,而在那巨像之后,却是另一些艳丽碎片,那该是他继续坐享盛世太平的历史,可就因为这尊巨像的阻隔,那些碎片,彻底变成梦幻。

“李……李肆!”

康熙的意识在狂呼着,我不该是这般下场,我不该死,我是大清的圣君!

那巨像轰然笑了,有如神明一般地下达了宣判。

“爱新觉罗·玄烨,你的生命,就此终结,你的历史,也到此为止。跟着你一起终结的,还有遮蔽整个华夏的满清之治,未来的天下,将是一番你绝难明白的景象。”

“你的罪状,即将受到审判,而你的子孙,也将一个个跟在你的后面,架上地府的刀碾高台……”

在巨像的轰鸣话语中,康熙的意识化为飞灰,再无痕迹。

看着出屋的常保神色恍惚,手还在无意识地抽动,李卫嗯咳一声问道:“皇上……如何?”

常保瞪眼:“皇上自然是……是早就去了。”

胤禛再度跪倒,泪流满面。

寅时尾,大学士、诸位阿哥等人聚齐,就在御前,张廷玉展开诏书,沉声念着:“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

看着榻上被黄绫盖住的康熙面容,如铅铁一般毫无动静,马齐、嵩祝、萧永藻等大学士,以及诸位阿哥心神摇曳,还没从这极度不现实的状况中摆脱出来。而十三阿哥胤祥则偷偷看了一眼也正跪着聆听遗诏的胤禛,见他一脸泪痕,神色却依稀平静,心中不由一个大跳。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张廷玉念到最后一段,满屋静寂,然后就听胤禛一声嘶嚎:“皇阿玛,这般苦重的担子,您怎么就交给儿臣了啊,皇阿玛……”

张廷玉和隆科多一左一右,将胤禛扶起来,然后跪下高声道:“新皇已立,诸臣叩拜!”

九十等阿哥还软在地上发楞,其他阿哥跟着大学士已经茫然而机械地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起,虽然还有些杂乱无章,却像是定海神针,稳稳立在了胤禛心中。他竭力提振作精神,稳了稳哭腔,想说点什么,可眼角扫到塌上,黄绫下还露着康熙的一截下巴,心神一晃,再难站住,顺势扑在床边,再度拉开了嗓子:“皇阿玛……您怎么就去了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雍容的雍,正统的正

“民勇当大兴!湖南两度大战,民勇比官兵顶用!还省朝廷钱粮,我……朕掌政头一件大事,就是汰撤绿营,分遣得力大臣在毗邻南蛮各省办民勇,南蛮势大,此乃当务之急!”

“选能臣!像是岳超龙那种得力军将,就该大用!可惜他陷于朝堂党争,被逼到南蛮去了,这种荒唐事以后再不能在朕手中重演!”

“清弊政!十三啊,我们兄弟前些日子在户部所见多遇,触目惊心!这大清已是窟窿满身,从地方到朝堂,全趴在社稷身上吸血!往日不能行的快意之事,现在一桩桩都得挥洒开!”

“更要紧一事,就是学南蛮,兴工商!此事不必忌讳,昔日赵武灵王能胡服骑射,今日我大清也能师夷自强!火枪、大炮,阿玛……皇考时的忌讳,咱们就得破开!”

十月二十九晨,紫禁城满城四挂白绫,乾清宫正殿更被素白绫蓬挡住,这是康熙停灵之处。乾清宫东暖阁,胤禛正跟十三弟允祥讨论着今日临时朝会的话题。

按旧制,新君要守灵九九八十一日,不能处理国政。张廷玉拟旨时,将这个时间缩短到三九二十七日。但在胤禛看来,他这个新君,近一月都不能掌政,这是绝不可接受的。所以张廷玉出了个主意,将御门听政搬到乾清宫东暖阁,守灵的同时就办理政务,两全其美。

康熙的后事怎么办,有礼部在,只要他胤禛点出几位大臣掌总就好,现在胤禛的心思,已经飞在了云颠,就紧紧看着南面的李肆。

跟神采飞扬的胤禛不同,允祥有些不安,小意地提醒了一句:“皇上,王公、朝堂,还有诸位兄弟……”

胤禛挥手,不以为意地道:“朕大义在手,皇权在握,些许跳梁小丑,还能翻腾出什么花样?”

想想胤禛上位,大家都没什么言语,允祥再没多想,心思也转到了怎么整顿国政,对付南面李肆这桩生死大事上。

眼见快到朝会时辰,新任乾清宫总管太监苏培盛在门外禀报道:“茹喜格格在乾清门侯着请安……”

茹喜……那个助他登上龙椅的小女子……

胤禛眉头一挑,心说这一日惊涛骇浪,竟把这个人忘了。此女不仅知他夺位底细,还是南面李肆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怎么也不能留下!就该如常保一般,暗中处置掉。

正要向李卫递眼神,忽然想到,前日自己行前还郑重许诺,真要得位,绝不会亏待她,自己怎么能言而无信?心头一软,他冷声道:“今儿事忙,着她在王府侯着,自有赏赐。”

胤禛心想,朕是好男儿,说过的话绝不会忘。就连那常保,都允了赐家人富贵,怎么也不会罔负一个小女子。到时候把她遣回南面就好,瞧她一脸哀楚,想来心中也念着那李肆……

茹喜之事不过细细小节,胤禛很快转到另一件事,他问李卫:“那邬先生……”

李卫叩拜而下:“臣办事不力,昨日从畅春园出来,就求协戴锦,着粘杆处拿人。稍后戴锦报说,那里已是人去屋空。”

胤禛恨恨地道:“那邬先生插这么一手,自然早算好了后路,也罢,和李肆之战也非这些小节,且饶了他的狗命!”

“皇上,时辰已到,先出朝会吧……”

允祥在旁催促着,又将一份文书递给胤禛。上面写的正是刚才兄弟俩议定的国政大略。

胤禛拢在龙袍袖子里,一边走一边朝允祥笑道:“十三啊,也就咱们兄弟齐心,没外人之处,就别念着什么皇上不皇上了,不听你叫四哥,朕心中不舒坦。”

允祥拉下半个身位,低低笑道:“四哥成了皇上,皇上就是四哥,皇上又何必在意称呼。允祥自是要舍了命为皇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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