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草清-第4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吴小哥,得亏你来了,不然这个乱哪……”

刘兴纯抹着一头的汗水欣慰地说着,他现在是常务部经算科的执事,经算科是青田公司的出纳部门,负责发放所有“力”级别公司人员的薪水。今天不是发薪,而是给新加入公司的人员发“工证”,农社、铁坊和新成立的灯坊都有不少新人加入,忙坏了刘兴纯和他手下那几个原本是帐房伙计的刘村人。

“当初那个拖着鼻涕的脏小子,现在也神气起来了……”

队伍里,田青正瞅着吴崖出神,身后就响起了这样的嘀咕声,是最后才拖家带口搬过来的刘瑞。田青还记得,他那几家被广州来的官兵糟践得啥都没剩了,这才逃了过来。

田青没多话,静静排着,从柜台后的伙计那拿到了自己的工证,出门打开这份像是书册一般的东西,脸上浮起似喜似悲的复杂神色。

“铁坊正力?一个月二两五钱银,加上铁坊的月奖,该有三两银子吧?”

身后又响起刘瑞的声音,他斜着眼睛看到了田青的工证。田青只哦了一声,现在他可沉默多了。

“把我分到农社,给了个协力,就是个长工,嘿嘿……来得晚,认了,就只看年底能分到农社多少花红。可你爹是司董,就没想着照顾一下自己儿子?”

刘瑞意有所指地说着,田青心中一抖,他原本就是矿场的炉工,可搬到庄子来后,他父亲一直没让他进铁匠铺,就在庄子上帮着做些小事,到现在才允他进了公司。

将杂乱念头丢开,田青皱眉道:“刘叔,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干得好就升,干不好还得降,四哥儿给咱们念的公司章程可清楚得很。”

刘瑞阴阳怪气地笑着:“四哥儿……嘿嘿……真是会来事啊,这公司还真是怪异,怎么就觉着是要把咱们拧成一大家子似的。”

田青撇嘴:“这不好吗?”

刘瑞哼哼道:“好?谁知道?不是瞧着大家都进了,我才不想进。”

田青觉得这刘瑞说话太别扭,懒得再理会他,揣好工证就进了内堡。回家路上,却跟关云娘迎面遇见,她正提着饭菜篮子,该是去李肆家。

“表……表哥。”

关云娘低头打了个招呼。

“表妹……”

田青也耷拉着脑袋,说不出更多话。

两人擦身而过,田青忽然转身喊了一嗓子:“我不是从前的田青了,我会改给你看的!”

关云娘身子抖了一下,继续埋头走着,眼角却微微红了。

“大姐,外面吹风么?”

进了李肆的院子,关蒄随口问了一句,关云娘摇头含糊过,带着关蒄一起摆起饭菜来。

“云娘来了呀,来来,一起吃。”

李肆出现了,正一脸神思不属,见到关云娘,随口招呼着。

“这……”

关云娘还要推脱,却被关蒄摁到了椅子上。

“快吃快吃,赶在四哥哥闭关前,让他把该教我的东西教会了!”

关蒄神采飞扬地嚷着,让关云娘很是纳闷,闭关?

李肆是想闭关,可惜被关蒄给拦住了。两天前他从盘金铃那回来,交代了马灯的制法之后,回屋就要收拾纸笔,准备“闭关”。

关蒄当时就不干了,抓着李肆的衣袖说:“四哥哥才教了我怎么把事情量化成数字,那些表格啊坐标系啊什么的还没教我呢,更重要的是怎么了解到那些事情。四哥哥不是说,数字没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就毫无意义吗?抓住真实才是最重要的吧?你要不教会我,这段时间我可要憋坏的……”

关蒄眨巴着大眼睛,真诚在盈盈荡动的眼波中纯粹无暇:“四哥哥闭关的时候,关蒄我菜饭不思,肯定会饿瘦的。等你出来再给你揉着背,骨头顶痛了可不要叫唤哦。”

被她这么一威胁,李肆无奈地捏捏小姑娘的脸颊,答应再教她几天才闭关。

“那个顺藤摸瓜,怎么保证最后真能摸到瓜呢?”

一边吃饭,关蒄一边问着关云娘一头雾水的问题。

“所以你就不能只摸一根藤,至少得两根一起摸,摸到有交集的地方,再顺着向下。记住,只有孤证的事情,真实性会大打折扣。”

这是李肆的专业,他回答得极为流畅。

“那么什么才是定量的标准呢?这好像很困难呢。”

“也不困难,关键是你想要作什么样的判断,以判断来定出量化数字,同时还要了解判断的背景。”

“比如说……我想知道关蒄会不会长得又壮又结实。那么我先得知道,多吃肉,多锻炼,才会长壮长结实。然后我就观察,看关蒄每天吃得怎么样,是不是喜欢运动。如果把不多不少设成5分,那么吃得多,运动多,就加分,反之减分,最高10分,最低0分,这样汇总一段时间,就能大概知道,关蒄会不会……”

“四哥哥讨厌啦,我可不想吃成猪!”

不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觉得那股暖暖的气息只属于他们,关云娘低头,泪珠跟着米粒一起扒拉进了嘴里,咸咸的。

吃完饭,关云娘本就要走,关蒄却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小屋子。

“放四哥哥一会假,让大姐你看看四哥哥我的水晶链子!很好看!”

说话间关蒄拿出了一串像是手链的东西,屋子顿时就亮了,关云娘捂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十数粒晶莹剔透,水滴一般的珠子串着,把她的眼睛都闪花了。

抖着手摸上那珠子,关云娘的眼角又红了,这该是水晶琉璃,也叫玻璃吧。听说水晶琉璃杯子一套就得上百两银子,这么一串水晶琉璃珠,简直巧夺天工,还不知道值多少钱,任何一个妇人见着都要尖叫。李肆宠关蒄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把这样的东西随手就给了还没成年的小姑娘……

“这就是命吧……”

脑海里浮起之前田青那话,关云娘幽幽叹气,可链子上水晶珠的冰润感觉传入,将这思绪打散,就觉着是自己的血肉一般,再舍不得丢下。

“二……关蒄,能……能借我戴会么?”

关云娘鼓足勇气说着。

“我还有呢,四哥哥说这东西不值钱,让我拿着玩,大姐喜欢就拿去。”

关蒄却不当回事。

关蒄还真没当是什么珍稀宝贝,关云娘几乎要欢畅地叫出声来。

“不过……四哥哥说这东西不能见人,大姐你可千万别拿到外面去。”

记起了李肆的交代,关蒄补充了一句,关云娘不迭地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东西要戴出去,她不被其他女人撕碎了才怪。

“大姐感觉好孤单呢,希望这东西能让她快活一些吧。”

目送关云娘离开,关蒄低低自语着。

“对了!再找四哥哥去,他不教会我这门学问,就休想闭关!”

接着小姑娘狠狠地赌咒发誓。

李肆无力地呻吟,他想闭关……关于未来之路的思考正在他脑子里翻腾着,就想一个人花几天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偏偏就没这机会。

现在不是关蒄在拦着他,是又有大事上门。

罗恒,罗虎子,不,罗堂远的父亲。几月前,棚民们被杨春鼓动,跑到凤田村来找食,却被李肆带着村人用长矛逼退,就是这个罗恒代表棚民和李肆谈买卖儿女的事。这时候李肆才明白过来,自己给方铁头改名为“方堂恒”的时候,罗堂远脸上堆起那怪异表情是为的什么。

“李老爷,求你再伸手帮我们一把!”

几月前的罗恒还有一丝心气,可此刻他完全成了佝偻蚁民,跪在地上直朝李肆磕头。

“把你爹扶起来。”

李肆吩咐着罗堂远,现在他身边一直带着两个少年司卫,除了于汉翼之外,另外一个人轮班,这段时间正是罗堂远。未来还会有一个盘石玉,他满心想给李肆当随身侍卫,李肆就把他丢到了山上去挖金子,将之前少年司卫的训练路线再走一遍。

听罗恒说,之前得了李肆的“帮助”,他们那群从湖南来的棚民勉强能度日,加上知县李朱绶压着山主降了点租子,他们就继续在山上种茶。杨春再度裹挟,他们逃开了没去。现在杨春败了,他们刚帮着山主收了夏茶,得了一些钱货,却被清山的官兵指为贼匪,洗劫得再无长物之后,这才承认他们是棚民。

“官兵……”

李肆叹气,虽说现在是太平年月,官兵不像乱世那样凶恶,可依旧是兵匪一家。他还记得,即便是在康乾时期,地方官也在奏折里含蓄地提到过,不希望外地官兵过境,特别是八旗兵,说什么小民畏惧大军“威严”,这“威严”看来罗恒是领教到了。

帮是想帮,他还想着将这帮流民也吸纳进公司。问题是光把刘村人聚到庄子上就很惹眼了。这可不是什么三国乱世,随你养人扩城。他这庄子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五六百人,没布置好保护伞之前,可不能再长了。

脑袋里一堆事,李肆暂时没有头绪,只向罗恒允诺会有办法,让他先带一些粮食回去安顿棚民。

“不去送你爹?”

见罗堂远没跟上去的意思,李肆讶异地问。

“总司,我不是卖给了你吗……”

罗堂远神色复杂之极,李肆看不透,不清楚是不是对他爹有恨意,还是真的将那卖身契当作血缘断绝的宣告。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去跟他说说话吧。”

李肆扬着下巴,罗堂远咬牙点头,匆匆追了出去。

“所以我才要闭关,要把那光亮给凝出来,给我自己指路,给你们指路。”

看着父子俩聚首,相对低泣的场景,李肆这么自语着。

可他这闭关再次受阻,田大由找到了他,说有贵人来访。

“说是找段老夫子,我只好找你了,那人不愿说来历,可身边有好几个护卫,人也很……贵气,像是比李朱绶还要大的官老爷。”

田大由有些见识,但层次还是不高,也就只能看到这么多。

找段宏时?难道是……

李肆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第九十五章 浆糊里捣出金窝头

来人几乎跟段宏时同龄,一样的清瘦身形,穿着朴素的葛布大褂,手里一把扇子摇着,站在内堡的迎宾楼前,微眯着眼四处张望。如果不是身后还伺立着四个精壮汉子,满眼警惕地以这老者为中心扫描不定,李肆说不定还会当他是段宏时的乡间文友。

这位官老爷的微服私访作派,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李庄不是秘密据点,不可能不让外人进,何况是这样的人物,有点眼力的都不敢阻拦。李肆也不会因此怪罪司卫,今天负责哨望的是贾昊,他也是瞧着这人为找段宏时而来,并没什么恶意。

但是应对不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李肆正在担心自己的庄子露富太过。

老者的目光停留在蒙学楼,上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吸引住了他,脑袋也跟着那声音微微晃了起来,嘴里念着:“好!好!敬学之地,民风淳淳哪。”

李肆压住嘴角的抽动,这老者要是进了教室,看到黑板上写着的字,还不定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老先生可是找段老夫子?”

怕这老者真要去那,李肆赶紧出场。

老者转身看向李肆,显出一张冷肃面容,仿佛眉角和嘴角都带着刀子一般,目光也沉凝如潭,自有一番身居高位的气势。

“听乡人说,段先生关了书院,搬到了这个……李庄,他此时可在?”

老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在他眼里,李肆这个少年郎就跟乡间小童没什么差别。

“段老夫子回乡探亲去了,此时还未回来。”

李肆一边答着一边在心中权衡,听这老头的口音,多半是京城来的,最近有什么大官到广东?答案很简单。

老者遗憾地哦了一声,拱手谢过,转身要走。李肆决心定下。既然来了,不留下点东西就想走?

“西崖先生……可是为杨金案而来?”

李肆再度开口,老者呆住。

“咦……”

老者转身,一脸诧异,李肆心道宾果,猜对了。

这老者正是奉旨审理广东府县案的汤右曾,先前粤北匪乱,扰了他审理杨冲斗金启贞的工作。现在匪乱平息,可一省官吏还要忙着处理如山一般的报损告免文书,连审案的文报都没送齐,案子也就这么拖着。见萨尔泰在广州享受花花日子,不屑与之为伍,想到之前田从典提起过的那个人,就专程微服来了英德。

“小子李肆,拜在段老夫子门下,学一些杂学造福乡人。”

李肆摆出一副老实人嘴脸,汤右曾释然,难怪这小子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质。明知他是大官,却只以字号称呼,原来是段宏时的弟子,也沾上了隐逸贤者的风骨。

“这庄子是家师说合了附近村人而建的,不是如此,还真难在这场匪乱里保住财货性命。家师洞烛千里,对这场匪乱早有预料。”

将汤右曾迎进楼里贵宾室,听他问到这庄子的来历,李肆张口就开始忽悠,反正段宏时不在,什么脏水就往老头身上泼吧。

“难得啊,段先生居然料事如神……”

汤右曾钦佩不已,这可是古时名士之风呢。

“当然,家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千年,后知三百年,古往今来,没几人能比得过。”

李肆摇头晃脑地捧着自己老师,听得汤右曾呵呵轻笑,果真是个单纯的小子……

“那么关于老夫此行……段先生是否留下了话?”

他赶紧扯到正题。

汤右曾当然是为杨冲斗金启贞案而来,这两个知县的案子,还是李肆当初得以压动李朱绶解决赖一品的官场背景。拜段宏时为师后,对这两个案子也有了足够的了解,有师爷出身,并且经历过十多年前广东均平银改制的段宏时讲解,其中利害关系,李肆是再明白不过。

但段宏时真没料到汤右曾会来找他,要有什么话,就得李肆自己圆了。

“老师留话说,如果西崖先生只为知情而来,直接提两县书办,由西崖先生另请的钱粮师爷理帐,将首告两县的绅民税亩人丁帐查一遍即可。”

杨冲斗和金启贞遭罪,直接原因是搞摊丁入地太猛,而具体原因却有不同。杨冲斗是因为禁止曲江煤出县,惹怒了立足韶州的广州商人,撮弄当地煤商告他贪渎。金启贞是因为南海番禹等少地县的乡绅跑到新安县置地,不想立侨籍上户纳粮,借当地人名目立户,被金启贞发现而严惩,也才唆使当地人出告。

原本这些事都涉及外县,各县一般都不会处置太重。可这几年满丕和赵弘灿严控地方钱粮,各县不得不以各种名义复均平银,两县因为历史原因难以起复,不得不加大摊丁入地力度,连带的在这些细务上也多留了心,拿后世的话说就是采取了紧缩的地方保护主义政策。

他们这么一搞,就破坏了广东全省一盘棋的形势。对这二人的处理,决定了今后广东府县的财税政策走向,所以才会引起全省府县的关注,他们也各有自己的苦衷。

听到李肆的话,汤右曾半眯着眼思忖起来,李肆的理解他并不清楚,但他清楚两条,一是不能扫了皇上的面子,二是必须扫了萨尔泰的面子。至于赵弘灿满丕,他可不在乎。

“老夫若只为知情,又何必来这一趟。”

杨金案是朝廷之事,原本不可能跟这乡间少年郎提及,可汤右曾却当是在跟段宏时对话,自然也就没了顾忌。

“那么家师只留了一句话……”

关于杨金案,李肆本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联,能捣捣糨糊,让这广东官场越乱越好。

“若西崖先生另有所求,何必索其根底,西崖先生只要坚持两人一体就好,等江南那边消息落定,这边自然也会偃旗息鼓。”

段宏时早就说过,广东官场对此案的普遍猜测是金启贞会放过,杨冲斗会重处,毕竟前者是旗人,后者是汉人,所以杨冲斗的儿子才会急得跑去叩阍。

李肆扯出“两人一体”,原本很有些不搭调,初听根本就是局外人说外行话。可这么一搅,原本是政务问题,却被扯到了满汉问题上。

让李肆陡然生出这神来一笔的想法,是他猛然记起江南科场案的结果,而这结果还有几个月就要揭晓。嘎礼被革职,张伯行留任,汉臣暂时得分,至少是面子上得分。不管康熙当时是怎么考虑的,但目前的态势,康熙显然不愿意让满汉问题成为敏感话题。

杨金案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的,再拖一阵子,江南科场案的走向也会渐渐明朗。让汤右曾把这事扯到满汉之争上,到那时候可没人愿意让两个小小的知县再在满汉之争上搅起波澜。他们有很大的几率能脱身,而这跟萨尔泰的初衷显然不一致。李肆用膝盖想都知道,正是噶礼案的关头,萨尔泰那种满臣是绝对想踩汉臣一脚,主张两人区别对待的。汤右曾的态度是什么,不必问都知道,他必定是要跟萨尔泰作对,否则也不至于跑到英德这穷乡僻壤来找段宏时。

汤右曾两眼顿时一亮,拈着长须沉默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开口:“段先生……居然连噶礼案的结果也料到了?可这结果……难以置信。”

他可是官场老油条,李肆这话的深意,他很快就想到了。可眼下噶礼案的形势还不利于汉臣张伯行,甚至有传言说皇上要另派满臣为钦差重新审理,结果怎样,大家都清楚,这李肆所言,他老师竟然是料定张伯行会胜出。

“有李大学士在朝,皇上圣明睿识,自然会有妥善的处置。”

李肆虚伪地说着,李光地的意见,对康熙处置噶礼案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这事李肆还记得。

汤右曾呵呵笑了,他也想通了,不仅是杨金案的疑惑顿消,连带对噶礼案也心中有数。

“你老师的确是洞烛千里。”

汤右曾欢畅无比,虽然没见到段宏时,可留给弟子一句话就解决了他心中难题,仰慕之心更甚。

“若是尊师回来,我还在广东的话,可千万要请他到广州一叙,哦,不,唤人告知我,我再来向尊师当面请教。”

汤右曾起身告辞,一边说着一边摸索周身,似乎是想留下点什么信物。可他一身素装,身无长物,就只有手上的扇子。唤过手下,取出关防章子,啪嗒一声,就在扇子上盖下了一个紫红的钦差关防印章,直接递给了李肆。

在这个时代,官员来往联络,没个信证可不行,官老爷要派差行事,特别是遣手下家人做事,就得要盖了关防或者官印的文书信物,才能让对方确认身份。汤右曾的钦差关防本不是随意到处乱盖的,可段宏时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非常希望能当面见到。这关防是让李肆差人来报时,方便来人穿州越县进广州府找到他,否则一般的草民哪能那么容易见到钦差大臣。

李肆随手接过,也没点头哈腰,淡淡拱手送别,这作派正符合他世外高人之徒的身份,汤右曾反觉得自然。

“这广东一地,风物人情,还真是傲然卓立,与中原迥异啊。”

临走前,汤右曾还留下了这么一句感慨,大概是觉得这广东地面上,居然还有段宏时这样的高人,看问题之犀利,处事手法之独特,真是出乎意料。

他转身的时候,李肆的面容已经僵住,这话如夏日鸣雷,又在他脑子里荡起风暴。

杨金案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两县隐隐自外于全省大局,而汤右曾这话,又在说广东与全国的不同。

说起来,广东跟全国,还真不是一盘棋呢。

原本李肆从盘金铃那悟到了自己的前路,可那还只是大方向,具体的策略还有待思考。而现在汤右曾随口的一句话,再加上杨金案背后的东西,让他醒悟到,通向这个方向的道路,就在脚下,就在广东。

第九十六章 老师你说得对,但是你错了

“哎哟,我就知四哥儿是天上下来的,一身的本事!早早就让我家二小子过来帮衬四哥儿。现在嘛……经算科的执事只是让他先练着手,早晚还要升的。女婿也在料应科作助理,就大小子没本事,只在蒙学得了个襄理教补学……”

李庄外的荒地多出了一片草棚木屋,其间人来人往,热闹不已,这是周围乡人自发聚集起来的一个小墟市。李庄如今有了一千多号常住人口,日常所需不是小数,自然招来了不少商贩。李庄的一些产业,比如琉璃坊、皮行、鞋行和铁坊,也在这里开了铺子卖东西。鞋行的硬头靴子,皮行的皮带皮包,琉璃坊的碧玉水墨琉璃品,更是引来了不少行商抢购。

此刻墟市里人声鼎沸,却依旧能听清刘婆子那高亢的瓜噪,不顾周围人的白眼,她正扯着谁自顾自地说得高兴。

“嗨呀,云娘啊,正要说到你呢……”

虽然戴着面纱,可还是被刘婆子一眼认了出来,关云娘低头侧身,却还是没避开。

“你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婆家还得要门当户对才行,刘婆子这里可认识不少员外老爷的子弟,你中意哪一类的?对了,咱家二小子现在也还没成亲呢,要不考虑一下?肥水不留外人田,咱们现在都是一庄人嘛。”

刘婆子一顿唠叨,吓得关云娘直朝身边人背后躲去。

“刘婆子,云娘还是没出阁的闺女,你怎么对人家这么没羞没燥地说话!还是人不是!?”

关云娘身边是王寡妇,现在掌着猪场和鞋行,心气也高了,径直就朝刘婆子骂起来。刘婆子灿灿笑着缩开,周围人嘀嘀咕咕的话音却没停下,都在罗列关云娘可能嫁去的人家。

听到什么布庄老板、山场主、油商米商的名字,关云娘遮在面纱后的秀丽面容也扭曲起来,捏着王寡妇的手打着哆嗦,王寡妇赶紧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却见她像是自己想通了,挺背昂首,再不理这些话语。

“云娘这姑娘,还真是可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