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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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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只是组织的方式不一样了,而新的组织方式会将朝廷对钞关的控制导向什么道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蒋赞也包括在内。

“除了些许的便利,还有银钱外,为师确是想不明白。”

段宏时坦诚无知。

“这是在替那头猛兽打通血脉……”

李肆这话出口,段宏时抽了口凉气。

“这还只是一个点,等广州、韶州两点再解决后,三点就连成一个循环,这样商货就能在广东之地,有一圈独立于满清体制的外循环。而我们设在钞关的牙人,就是一道隔绝满清和我们的保护膜。在这个循环里,商货要以另一番方式,满清朝廷所不熟悉的方式运转。”

李肆将自己的谋划清晰说了出来,段宏时想了一会,提出了关键问题。

“但是我们怎么来主导这个循环?如果不能主导,又怎么利于我们的事业?”

李肆举起了两根指头。

“第一,这些隔绝的保护膜,就是小小的搅拌机,能将我们跟其他资本混在一起。”

接着他皱眉。

“这第二,现在我还有些头疼,那就是得有一件东西,一件我们能主导的新东西,可以将资本带动起来,比如说一项能吸揽世人之财的货物,由它可以带动商人、工人和农民,一起卷到这循环里。但是……我目前还没有找到。”

其实李肆是有选择的,比如棉纺产业,但是原料目前分布太散,江南本身又是一个手工棉纺中心,他不是专业的经济学家,摸不透相互之间会有什么影响,所以还需要慎重考虑。如果不考虑带动工人农民的话,鸦片也是这样的货物,而这个选择……绝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这可以慢慢来,先在这连江,将你说的什么保护膜的功用发挥出来,也算是试探,就像你说的……摸着石头过河一样。”

段宏时大致是理解了。

“翼鸣,你可听懂了?”

接着段宏时侧头来了这么一句,李肆呆住。

“哎呀……这是刻金透石的功夫,我这云雾一般的心,是没办法着力了。”

一个仙风道骨,白发白须的道人从屋子后面转出来,看来是在那偷听了好一阵了。

“听起来好像很是厉害,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造反之法,贫道真是大开眼界。”

老道士叽叽咕咕说着,李肆惊得指住他,“牛鼻子休走!”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这是翼鸣道长,我的老友,别担心,他可是身上背了四十多年血案的通缉犯,说到造反,他可比我积极得多。”

段宏时淡淡地说着。

李肆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段宏时从丹霞山带回来的货了?还真是老头找老头,不过这老道士……有什么用?

“贫道就懂修身养性,顺便琢磨天道……”

老道人唱了个喏。

“老段给了我一本书,说上面的天道是你悟出的,老道决计不信,可听刚才你说到拿捏朝廷钞关的手段,老道是不得不信了……”

他叹了口气,满是红光的脸上,还闪着疑惑。

“只是这样的法度,即便是历事颇深之人也难以明了,你是如何明白的?不要再假什么一梦三百年,我老道……一梦千年,也都没落下什么领悟。”

这是在问李肆如何懂得从朝廷手里分割出钞关的事了,对这问题,李肆还真难以回答,他总不成直接说,这其实是借鉴满清在一百多年后的遭遇吧?

从1861年起,满清的海关就一直由英国人赫德所带领的全球团队负责管理。之所以满清的海关交给洋人管,就是因为满清自己管的话,贪污腐败得不成样子,而且还运转迟钝,费时误事。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了满清国门,却还要面对这样一道朽烂商门,所以逼迫着满清把海关经理权交了出来。

眼下他在浛洸干的事,细节有所不同,可实质却是一样。赫德所管理的中国海关,在那个时代以廉洁高效著称于世,除了赫德自身的原因外,更大的原因莫过于他背后的老板包括了满清以及所有西方列强,这么多监督,他不得不廉洁,不得不高效。

现在他在浛洸厂所设的“关牙”,性质也与之类似,这可不是他拍脑袋想出来的。

“我这弟子,论庄老之道,连你的茶童都比不了,可论资本……也就是那钱上的天道,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段宏时夸着自己的弟子,也将李肆从这个难答的问题里解救出来。

“翼鸣道长对你的道很感兴趣,对你如何以这道救世更感兴趣,所以……他来了。”

段宏时毫不客气地提了要求,什么独居院子,上好供养,还要挑“伶俐端庄的侍童”,惹得李肆又看了一眼这老道士,暗自嘀咕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癖好。

“道长啊,我这里养人也要看价值的,不知道你有何价值呢?”

这老道士身上的气质真如浮云一般,李肆感觉跟他说话不必带任何掩饰。

“价值……就是用处吧?我老道的炼丹之术,看来也是废了,就只能跟着老段闲磕牙,替你鼓捣这个钱上的天道。”

老道士嘿嘿笑着,然后说出了差点让李肆晕倒的话。

“如果这还嫌不够,我那两儿一婿替你卖命,难道还凑不够我这老道的……价值?”

两儿一婿!?

李肆脑海里瞬间就跳出来一个胖婆子的身影,不会吧?

“没错,我就是刘兴兆刘兴纯的父亲,还有顾希尹的岳父。”

看着李肆扭曲的面孔,这个“翼鸣道长”笑吟吟地说道。

这就是刘婆子的老公!?

李肆实在难以将两人的身影凑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讲秩序守规矩

浛洸云水间酒楼,二楼临江雅间里,一桌人正一边吃喝,一边盯着喧嚣的江面。之前几乎堵塞了江面的船队消失大半,只有几列船队靠在木栅门前,隐约能听到呼喝叫骂之声,状况正是剑拔弩张。

“正所谓,前人打狗,后人吃肉,哈哈……”

一人畅快地笑着。

“之前还得浛洸厂上供,现在竟然可以省了。那个姓彭的倒是搏了一场,把蒋赞那样的狠人都压住,可胃口偏生太大,牵着一群小商人,就想找咱们收钱?做梦!”

另一人弹着手指,神色颇为不屑。

“听说那彭先仲背后是什么李半县,就是这英德的地头蛇,还是谨慎一些好。”

还有人皱眉说道,瞧他正轻敲桌面的指节间戴着一枚硕大出奇的戒指,其他人不经意间挥手,也能见到这东西,商道之人都该看得出,这是商号印子戒,在座的都是大商号的掌柜级人物。

“李半县,半县?那算个什么东西,半省都不怕!先不说我春晖行的东家可是内务府的爷儿,诸位身后不是部堂就是督抚,再往上攀,阿哥们都能说上话,他算哪根葱!?是吧,韩掌柜?”

那不屑之人问着敲桌之人,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声赞同。

“陈掌柜,咱们是做生意,不是拼刀枪,东家可不喜咱们太出格。江南的张元隆是什么下场,你们也看见了。背后的噶礼可是两江总督,万岁爷的奶兄弟!张伯行说杀就杀了,噶礼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连万岁爷都护不住。国局面前,谁大谁小可没个准。”

那韩掌柜面带忧色说着,听江面喧嚣声越来越大,他又补了一句:“还是照着之前的规矩,送上一份过江钱吧。”

“怎么也不能让那姓彭的土商人骑在咱们身上……”

那陈掌柜却是不为所动。

“不是那彭先仲,此事该是李半县一手谋划的,这李半县……不简单。”

另一个人出了声,众人都看过去,拱手称于掌柜,请他再说下去。

“我在湖南已有耳闻,这浛洸之势,并非此前那彭先仲一时而就,而是有渊源的。半年前,英德杨春作乱,杀了这里的委员和不少书吏,之后就是那个叫李肆的弱冠少年,挟着黑白两道的势头,将这里的书吏压住,帮着彭家往湖南销他的琉璃货。那段时间书吏巡役们特别老实,咱们还沾了他的光。”

于掌柜悠悠说道,像是品酒一般地在品着人。

“蒋赞一来,这李肆就缩了回去,原本还以为他真是避蒋赞锋芒,却没想到,书吏受压半年,再被蒋赞逼迫,激得在过江商众身上下足了功夫,才闹出了千人冲关的祸事。接着彭先仲跳了出来,拿出一份条款详尽的关会章程,纠合商众压服了蒋赞,这里面的关节,一想即通。”

于掌柜目光闪烁,沉声道:“这分明是那李肆以退为进,推压造势所为!你们可千万不能小视了他!此人年纪虽轻,所求却……”

话没说完,远处江面上陡然响起蓬蓬爆响,扭头看去,正见几团青烟从一艘大沙船上冉冉升起。

“求什么也得看鸟枪答不答应!帮我护船的可是湖南抚标的兵!要不是官船忙不过来,怎么也不得在这浛洸小关被人拦住。”

陈掌柜舒了口气,朝着大家挥手:“来来,吃咱们的!估摸着船要过了,这些广东蛮子,难不成还敢作乱!?”

其他掌柜都笑着动起了手,那韩掌柜和于掌柜对视一眼,微微耸肩,却也没再当大事,正要举筷,一人忽然出现在这雅间门外。

“诸位好兴致啊,我彭先仲可是来晚了。”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风度儒雅,不像是个商人,他这一报名,在场十多位掌柜都愣了一下。

“彭家的,你可是来求汤药费么?别担心,死伤抚恤,都算我的,开下单子来,以后可要瞧清楚我春晖堂的旗号喽,我船上的兵爷脾气真有些不好。”

陈掌柜很大气地开口,其他人都看了过来,韩于二位还饶有意味地看着彭先仲,等着这个在连江声名鹊起的新秀如何应对。

“春晖堂的陈掌柜?哎呀……就是为这事来的,可得赶紧让你船上的人停手,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彭先仲语气仓皇,脸色却没变,很有些怪异。

“开门就停手,这道理小儿都该知道,要怕你纠合的那些人出事,就手脚利索点。”

陈掌柜冷笑出声。

“出事?当然了,你的人再不停手,可真要出事了。”

彭先仲叹气摇头,身后跟着的一人消失了。

他这话味道不对,掌柜们正在品,却听一阵蓬蓬排枪声响起,竟是十多响汇成了一响,顿时惊飞了一江的水鸟。

“这些兔崽子,怎么带了这么多鸟枪出来……”

那陈掌柜一边唠叨一边扭头,却正好撞上又一阵排枪,白烟自江边升腾而起,拉成了长长一线。

不但陈掌柜呆住,其他掌柜也都瞪圆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幕景象。

“唉……果然出事了……”

彭先仲的哀叹声从众人背后幽幽传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却是一声如雷的轰鸣炸响,一条水柱在江中哗啦腾升,似乎那江水也浇到了雅间里,掌柜们的身子全都僵住。

“这……这是……”

好一阵,陈掌柜才哆嗦着开了口。

“这是警告,下一炮可就要直接轰船了。”

比彭先仲还年轻的嗓音伴着噔噔铁钉踏地声响起,彭先仲退让一侧,将一人身影现了出来。十八九岁年纪,眉清目秀,可沉凝目光却不似弱冠之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他扫视着众人,一股既柔和又窒重的奇妙威压也跟着弥散而出。

“李半……”

“李肆?”

那韩于二掌柜放轻了气息同声问道。

“你就是李半县!?你可知这……这是造反!”

陈掌柜眨巴着眼睛清醒过来,眼前这李肆,居然敢对着他的船开枪开炮!?

“我李肆只是浛洸刘巡检手下的一名小兵,来这是向……哦,陈掌柜通告。”

李肆扯着再虚伪不过的身份,由彭先仲附耳说了这人来历,再看向那个陈掌柜。

“你的船载运禁械,阻差抗税,从现在起,人船都要扣下,刚才鸟枪伤人,更是重罪!你就赶在入监前写好最后的家书吧!”

李肆的沉喝,让那陈掌柜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定下心神。

“别……别跟我扯这官面文章,我船上有兵有枪,这可是历来的规矩!”

规矩二字出口,李肆嘿嘿笑了。

“你要说规矩!?这里是英德!我李肆说的话,就是规矩!”

不必再纠缠什么船什么兵什么背景,掌柜们面面相觑,都明白这“规矩”,就是江湖规矩。

现在李肆掌了这浛洸厂,那就是拦江恶霸,谁他都要啃一口肉下来。掌柜们身后东家里的确有皇商和官商,可他们掌柜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需要动用上层的关系,也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再说上层是不是真有心为这点小事出手,事情还得两说。

“陈掌柜……势头变了,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嘛。”

韩掌柜劝起了脖子还硬着的陈掌柜。

“是啊,万事好商量,天高皇帝远的,大家出外做生意,讲的都是和气,讨的都是人情。”

于掌柜把陆路行镖的话都拿了出来。

有韩于两个掌柜妥协,其他掌柜也都摆出了笑脸,那陈掌柜只得咬牙忍下了这口气。

“非要放炮才知道这里变了天?真是浪费我时间!”

李肆没好气地训了一声,转头对彭先仲说了声都交给你了,径直噔噔离开,丢下一屋子掌柜无言以对。

“还是商人好,懂得权衡厉害,核算利润,虽说是骑墙派,可是我喜欢。”

李肆一边下楼一边舒气,之前他跟段宏时说到这“浛洸模式”时,其实还漏了一点缺陷,那就是他把保护膜支起来了,却还有商人循着逐利天性,不愿被这层膜遮住,比如说皇商和官商。

之前即便是皇商和官商,因为这关是朝廷甚至皇帝的税关,他们还是得多少交点税钱,打点一番,只是不会被书吏巡役盘剥得太紧而已。现在李肆割开了税关和朝廷,他们就想借着这风头完全避税,这结果可是李肆不想看到的。

不把这些家伙拉进来,自己的外循环就不是个封闭体系,也就转不起来。在他没能找出搅动资本的秘密武器前,就只能以黑道手段来确立他的秩序,否则他隔离出来的外循环依旧四面通风,而这些大商号背后的资本,更是要搅动的目标,可不能放过。

所以当李肆得知有官商不愿加入彭先仲的关会,也不愿交关税的时候,就直接带着司卫扛着炮过来了。浛洸汛的汛守是张应安排的心腹,加上刘兴纯的巡检司。练勇、巡丁,还是汛兵,只要数目不太惹眼,他的司卫要变什么身份就是什么。眼下是套了汛兵的号衣,用上枪炮一点也不犯忌讳。

现在这些大商号的随船掌柜们要跟他讲江湖规矩,这正中他的下怀,他可不就是个超级版路霸么,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不过他要的不是钱,而是秩序,属于他李肆的秩序。

“别慌,若是他狮子大开口,正好给咱们报上去收拾他的机会。”

韩掌柜安慰着陈掌柜。

“若是价钱公道,也不必多惹事端,这种地头蛇发起狠来,东家虽然有办法应付,却要苦了咱们这些经手人。”

于掌柜也带着大家定下了底线,陈掌柜无言低头,他毕竟是做生意,不是拼码头。

“说吧,你们是什么规矩?”

韩掌柜成了出头人,跟彭先仲当场谈起了价码。

“规矩……就在这。”

彭先仲微笑着举手展开两本册子,《浛洸税则》、《浛洸关会约书》。

“签了这约书,咱们就按朝廷的细则办,没有关派,没有陋规,这……”

彭先仲满意地瞧着掌柜们惊疑和怔忪的脸色,按朝廷的税则只收正税,他们要交的银子其实不多,甚至可能比以前通关的打点钱还少。这就叫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要先把甜枣递上去,这些家伙可不会稀罕。

“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对的,你、你们,再加上我,我们大家的规矩。”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靠的还是拳头硬

钞关是门,资本是狗,李肆现阶段的发展战略是关门训狗。要训出能听话,至少是不会咬到自己的狗,那就得一手提肉,一手提棍,而且棍子还得硬,能把狗揍痛。现在还摆不出国家机器,没办法给资本戴上项圈,套上鞍蹬,就只能靠棍子来训。

现在钞关拿到手,李肆感觉手里的棍子有点像泡沫棒,硬度不足了,刚才还是调动了于汉翼守李庄的一哨司卫,刘兴纯手下那些巡丁和刚收纳的钞关巡役可顶不上大用。

李肆目前在“军”这一面的力量有些混杂,能真正依靠的就只有司卫,司卫全是经历了歃血誓盟和淘金“试炼”的心腹,总共有四百多人。一半是老凤田村人,一半是从刘村和流民里挑出来的,都按照纯粹火枪兵标准训练。以当地练勇目、哨、翼的编制遮掩,十人为一目,四目为一哨,四哨为一翼,目前是一营三翼的规模。

现在只是守备任务就让司卫有些摊不开,李庄河对岸的研发部门,也就是将作部,需要司卫守备。山上的金矿需要人守卫,还要安排巡山队遮蔽鸡冠山,李庄从外面的塘口一直到内堡也要司卫巡守,能一直处于训练状态的司卫不到一半。

除开司卫,还勉强算自己人的是庄丁,由那些愿意抽出时间来赚津贴的李庄人组成,大多是农庄的雇工。他们负责李庄外围和青田集的警戒,这些人没办法派出去办事,也没必要作什么专业训练。

司卫庄丁之外,就是刘兴纯所领的浛洸巡检司巡丁,还有新收到的那些钞关巡役,这些人撑场面可以,办正事没指望。

而李朱绶那边的衙役,附近汛塘的绿营兵,乃至张应和周宁手下的营兵都是外人,小麻烦可以支应一下,大难临头时,说不定他们还是抓捕李肆的急先锋。

“是不是该招一些矿场上的矿工了?”

李肆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黑矿场里那些老实矿工,可接着他就皱眉,现在要扩军的话,一方面动静太大,毕竟手下的“武装力量”凑起来足有千人之众,另一方面……银子周转不开了,手下那四百多司卫,每月要花五千多两银子,管总账的田大由每次见他都要唠叨。

对了……田叔那身体吃得消吗?

李肆开始走神,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形象在脑海里晃悠,左手酒瓶,右手妹子,一边埋头研究膛线,一边还能管着青田公司的总账,半年前那个田大由,跟如今的田大由几乎已是两个人,总觉得他是在各个方面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到底该在哪个方面给他减负呢……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才将李肆飘入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定睛一看,是张应。

“孟奎出现了!”

张应说起那名字,李肆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杨春的副手?

“带着几百号残匪劫了县北几个村子,正在大山里转悠,不定会朝南边来。”

之前蒋赞用户部关防调了张应的兵,可张应带队应了个卯就跑了,也不全然是放蒋赞鸽子,而是真有匪情。

“这么说……是要我出动了?”

李肆眉毛忽皱忽展,县里的练勇是他实际掌握着,要剿匪没他不成,这是坏事,可又是好事。

“李朱绶和周宁都是这意思,四哥儿,可得把我带上。”

张应一脸雀跃,说这话脸上也没一点忸怩,他是千总,按道理就算是练总,也得跟在他屁股后面干事,现在却颠倒过来了,可他和李肆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次我可不当冤大头了,必须得去邀捐!”

李肆握拳恨声说着,表情和语气像极了土匪,这就是好事,借着练勇出动,找县里富人搜刮点过年钱可是名正言顺。

对了,孟奎……如果他能见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回李庄开始作准备,忙碌到半夜,正要睡觉,内堡忽然起了喧闹,隐约还听到于汉翼的叫声:“抓住了!”

出去一看,几张大网层层盖下,一个人套在里面正死命挣扎着。

“看你还怎么动弹!”

于汉翼握着三棱短剑,一边恨声说着一边朝那家伙走去,前几天那个大个子李卫闯进内堡,几十号人都没把人留住,负责内堡守卫的于汉翼很受打击,琢磨出了一套联网捕贼法,今晚好像是将功补过了。

可也只是好像……于汉翼刚刚靠近,就听一声怒吼,网里的人骤然跳起,寒光骤现,绳网顿时被剖开,接着一柄短刀就直奔于汉翼面门而去。

当的一声,于汉翼反应快,手中短剑挡住了对方的短刀,可结果是短剑冲天,人倒栽而回。他摔在地上,嘴里却还没停:“勾镰!”

十多杆加了长柄的镰刀就朝那人身上脚下招呼去,却见那人腾跃旋跳,脚踢刀劈,溅起点点火星,愣是没让一柄镰刀近身,身手不是一般的矫健。

李肆看得暗暗抽气,又是个江湖高手?看这架势,李卫都远不如他。

哗啦啦脚步声不止,越来越多人涌了出来,那人见势不妙,合身一冲,像是又要学之前那李卫翻墙而遁。于汉翼招呼着人赶紧阻截前路,人群这一晃动,那人踹倒几人,居然返身径直朝李肆奔过来。

好决断……

李肆心中暗叫,身边司卫将自己围得紧紧的,可不是再明显不过的目标么,不过……真以为自己是好捏的软柿子?

双手正要朝腰间握下,贴身护卫盘石玉这时候才赶到,这瑶家少年正恼怒自己失职,挥着直刀怪叫着扑了上去,刀锋嘶嘶作响,兜头劈得那人也是脚下一停。

盘石玉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着他就步于汉翼后尘,结结实实摔出去两三丈远。可那人却再没办法前进一步,被盘石玉这一挡,十多柄长矛上下指住了他,将他围在圈中。

呼哧呼哧的粗浊喘息响起,然后那人咕咚一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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