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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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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足以让这些豪商另眼相看。更不说那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人还揣摸出了他在船行之外的势力,能牵动湖南江西那么多商人一起行动,这本身就是摄人的实力。

“是啊,至少总司还得先数数银子,这一趟咱们自家就挣了七八万两银子,还没算从春晖堂手上抢来的米。卸完米之后,正好让船行拉一些货返到湖南去,总司要跟哪些人碰面,最好先盘算一下。”

彭先仲的商人天性又在沸腾,开始琢磨起船行归程的生意。

刘兴纯也是兴奋异常,之前还在这广州城四处奔走,结果四处碰壁,眼下这广州的局面却一下就这么打开了。可他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提醒着李肆:“总司,韶州那边,还留着首尾呢。”

李肆点头,春晖堂那个陈掌柜陈通泰,多半还在捶韶州府衙外的喊冤鼓,报自家货物被贼人劫了吧。

“自有人收拾他,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李肆抱着胳膊,闲闲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想通泰得通泰

李肆怎么也想不到,陈通泰,在他进广州之前就通泰了。

那还是两天前,他正在飞来峡观赏风景的时候,韶州城里,严三娘和罗堂远也看足了热锅上的蚂蚁是怎么跳腾的。

韶州府衙和白道隆的私邸就在一条街上,街尾一座三层酒楼的顶楼,守住楼梯口的几个司卫很客气地将一拨非要上楼就餐,连酒楼掌柜都没劝住的客人拦下。那客人还要瓜噪,司卫亮出韶州镇标亲兵的腰牌,这才将对方吓走。

“就这里吧,瞧他在这条街上转了一个多时辰了。”

严三娘定下了决心,罗堂远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将脚下两个长长的大木盒子打开。

“你确定这枪……百步内都不会射失?”

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枝火枪,手指头伸进枪管里,触摸到一圈圈的凹凸不平,严三娘很是怀疑地问罗堂远。

“没风的话,五十步最多偏一个手掌,百步……就得看是不是能瞄上了。”

罗堂远很是骄傲,总算能在这少女师傅面前显摆一把。

“你能比我瞄得准?”

严三娘反问,神枪手耷拉下了脑袋,谁让这三娘悟通了射击和武艺的共通之处,火枪的准头甚至超过了他罗堂远。

“挂灯!出声!”

上好弹药,严三娘决然下令。

一盏红灯挂到了酒楼顶层的窗外,同时二楼响起了唢呐腰鼓声。

斜对着四五十步外的街上,就见两个乞丐装少年相互打闹着,朝还在府衙大门外旋磨的陈通泰靠去。陈通泰身边还有三个伴当陪着,始终挡着他的身影。按照计划,少年装作偷钱,至少要引开一两个伴当。

眼见少年乞丐就要靠近陈通泰一行人,陈通泰却动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更远处的街角走去。那里有三面木门板围起来的一座小屋子,可不是完全密封的,到胸口高处还漏了一条缝隙。瞧着周围污糟糟的痕迹,过往行人都捏着鼻子避在一边,这该是一座街边厕所,而那缝隙是供人呼吸新鲜空气。

陈通泰开门进了厕所,就只能见到他脑袋瓢上的金钱鼠屁股,两个司卫装扮的少年乞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远处酒楼上的红灯笼没有摘下来。凑一起嘀咕了几句,径直朝厕所走去,一个少年装作去开门,另一个少年则虚虚蹲了蹲,像是在比划身形,然后伸手在厕所木板上画了起来。

“滚开滚开!”

伴当将两个少年赶走了,再转身一瞧,厕所背面的木板上画了两条线,依稀是人坐下来的背部轮廓,无奈地摇头,都道这小乞丐还真能捣蛋。

瞧着伴当们也嫌味道太重,都纷纷避在一边,那白白的线条清晰无比,罗堂远伸臂比出个八字,眯眼估算了一番。

“七十步,师傅,这距离……”

他有些犹豫,严三娘咬牙。

“两杆枪一起上!真不中,那就是老天饶他了。”

两人端枪,严三娘学着罗堂远,将那可以滑动的照门挪到后一挡位置,沉心静气,朝前方瞄去。

正蹲着厕所的陈通泰只觉五脏都烧成了一陀,白道隆说是出外办差,钞关监督那更是没理会他,直让他暗叫老天爷救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韶州知府身上,他递足了门房银子,探听到了那家伙就缩在里面。写了长长的条子递进去,话里软的硬的都有了,就指望那家伙能吭声,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有心继续守着,一刻也不放过,可肠子却是等不得了。只觉肚腹就要开裂,匆匆进了厕所,一运气,却死活都憋不出来。

“入娘的,这屁眼也要给爷我脸色瞧么!?”

陈通泰使劲一挣,身下却是一阵裂痛,心中直叫完蛋。便秘这事什么时候出不好,偏偏在这要紧关头作祟,莫非是之前心火太旺,把肠子都烘干了?

正憋得一脸紫红,意识也飘曳起来,哆哆两声,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左右腰眼同时透入,浸透了肚肠,再从前腹喷了出来,有那么一刻,他只觉浑身舒坦,通泰了……

接着这凉意就在腿上洒开滚滚的热意,陈通泰暗觉不对,眼珠朝下一转,魂魄轰的碎了。

他的肚子已然破开由二合一的一个大洞,肝胆带着碎肠摊在腿上,还有大团怪怪的东西从肠子裂开处喷着。

疼痛这时才传进大脑,瞬间将意识淹没,陈通泰两眼翻白,身子朝前倾倒,脑袋扑哧拍在已被染得红黄一片的木板上。

“得手!走人!”

见那厕所的缝隙处已没了金钱鼠屁股的痕迹,远处酒楼上,挥开硝烟,严三娘跟着罗堂远飞速收拾好火枪,跟着司卫们匆匆下楼,走时罗堂远又给那唢呐腰鼓班丢下一锭银子,“继续奏两曲再走。”

酒楼里悠悠的唢呐腰鼓声结束,陈通泰的伴当们都皱起了眉头,自家掌柜还没见着动静,这一泡屎能拉这么长时间?

再仔细看,缝隙处没了人头,暗觉不对,伴当敲了敲门,也没反应,径直拉开,当场就呆住了。

过了好一阵,这三个伴当才捧着肚子,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还仓皇地喊着:“杀人……呕……啦!”

等李肆知道这事,陈通泰已经通泰了四天,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揉着肚子,感叹广州人什么都敢吃的名号果然源远流长,跟三百年后的光景没差多少。得亏他前世早见识足了,除了很忌讳的什么生猴头、三吱、醉虾、活叫驴一类原型,还有什么古怪的蚌螺,其他的都还能应付。饶是如此,两天里赶了几场,这肚子依旧有些吃不消了。

“来,喝了就能好受些了。”

盘金铃端上一碗活胃的汤药,语气神态就像是温婉小媳妇一般地招呼着,李肆接过,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急信,感慨万分:“要是三娘能有你这般性子就好了。”

盘金铃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圈,才大致明白李肆的意思,赶紧压低了脑袋,只微微笑道:“那就不叫严三娘了……”

接着她醒悟到什么,诧异地问:“莫非……她又作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肆无奈地叹气:“真是想不到,红雷女侠骤然变身狙击手……只是这次得给她点教训了。”

前半句盘金铃是听不懂,后半句则引发了她的担忧:“你……不会是要罚她吧?”

李肆转开了话题:“我带来了邬重那边最新琢磨出来的显微镜,你还是赶紧把你的识微楼建起来吧,就是注意保密。你在英德的那些弟子我也会调过来一些,还缺什么,直接找彭先仲,他会长驻在广州。”

盘金铃低垂眼帘,恭谨地应着。李肆盯住了她的脸颊,端详了一阵,直到那轮廓优雅的鹅蛋脸上升起淡淡一层红晕,这才转开了目光。

“自己是得陇望蜀啊……”

李肆按下了异样的心思,又开口道:“最多半年,我把英德那边的事情料理清楚,应该也会到广州来的。你选的善堂位置很好,以后的药坊也会在善堂附近,离这里远一点也好。就是善堂的事,你别牵扯得太广,只关注麻风就好。”

这下盘金铃又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只觉心头重重的阴霾顿时消散,却又不敢抬头看他,面颊更是红透了。

“哦,还有,这半年你还有项任务……”

李肆却没饶她,打量起她那高挑但却有些消瘦的身材来。

“我给你的零使银子,可别再去换了菩萨善名,吃多吃好,半年里至少得长十斤肉出来,不然别人总要说我亏待了你。”

李肆人已不在,桌子上的药碗变得空空,这话还在盘金铃心底里荡着。

“若不是知你无心,换作别的女子,怕又要一夜难眠了。”

盘金铃苦笑着摇头,将心底的摇曳压住,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显得很是懊恼:“看吧,还是被他数落了,我还不够努力啊,再不能胡思乱想了。”

踏足广州的余波还未消散,李朱绶白道隆倒是还在广州城里跟各路官员杯觥交错,喜滋滋地等着善果,有他们顶在前面,外加广东督抚来化解米价一事的处处涟漪,李肆就不必再在广州操盘。他的目标就是先在广州打出名号,奠定起点,而这个任务显然已经完成了。“李半县”的名号在广州再没人叫,广州官商提到李肆,都称呼为“李北江”,据说这名号是从总督府传出来的。

当然还不止有这一个名号,有叫“李英德”的,有叫“李韶州”的,甚至还有人以他控连江北江两路而称他为“李双江”,从彭先仲那听到这名号时,李肆差点气岔了,自己可没那么好的嗓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肆趁热打铁,将北江船行的船东们纠集在一起,拿出了早就拟定好的新行约,把原本只靠北江船约互保而聚拢的这帮人,以实质为股份的方式拼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船行。

以他背后的青田公司为大老板,其他船东是小老板,业务由李肆这边统一安排调度,收支也统一核算,拿日后的概念比照,就是个航运公司。

有保底的固定薪水,自家的船也当作份子入行,还有李肆这么个有能量的大人物接单,一路行船再无阻碍,外加此次运米的亲身感受,船东们都是欣然接受。北江船行就此成为李肆囊中的正式产业,除开之前直营的二十多条船,船行里猛然多出三十多条三千石以上的大沙船,五十多条千石中型沙船广船,这一趟的收获,远不止在运米上赚的那些银子。

之所以决定用船行东主的身份踏足广州,之前李肆就跟段宏时商量过,自己的实业终究会显露出来,到底哪部分最妥当,最不容易引起官府瞩目,最后确定的就是这船行。

首先,他这是内河船行,比张元隆那样的海商还差了一个档次,不是借着米价一事凸显了名声,这点规模在广东也算不了太大,放到全国更是毫不起眼。其次,他并没有垄断北江连江,收拢的船只运量跟两江总运量相比,还差得很多,更没影响到那些有自家船队的豪商,而只是方便了没有船的中小货商,不会惹来皇商官商,至少是不会那么快地惹来他们打起异样算盘。第三,在这个时代,几乎还没有以单纯船运为主业的实业商人,因为这远不如直接贩运商货利润高,而组织管理所需的技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大多数人都还只将船行当作苦哈哈们纠合在一起的“船会”,没意识到这是一具靠物流吞金的机器。

另外一点是,只看船行的话,官府找不到太敏感的瞩目点,因为钞关一类的管制机构在嘛,问题是……浛洸关就在李肆手里,而在他看来,韶州那边的两关落入手里,也不是太久远的事了。

将彭先仲调为新设立的船行监事,由他在广州建立船行总部,负责统一接单排船,一系列的运作,需要大量算手伙计。除了青田公司调遣一部分,还从浛洸关行调了一部分,再加上广州本地招募,前期应该能运转起来。

至于后面的工作,比如制订船行更细的经营管理章程,将李肆用在关行的那套账目进行改善,同样用在船行上,这些事要多长时间,能做到多细多顺畅,就看彭先仲的本事了。

“总司放心,这是咱们之后的命脉,我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定要咱们这命脉早日通泰!”

肩负重任的彭先仲神采焕发,算起来,他还是李肆手下非“李庄系”里,第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将,当然会全力以赴。

调理完船行,再看望了皮行鞋行青铁行等事业也开始步入正轨的王寡妇,李肆就要打道回府。广州对他而言,目前还只是血脉的一端,英德还依旧是丹田。踏足广州的任务完成,船行也成了型,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重点是意守丹田,继续纯锻核心。

而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以为干了件好事的某人泼上一盆冰水。之前盘金铃问他是不是要处罚严三娘,他刻意转开话题,不仅是怕事先走漏风声,也是怕吓着了盘金铃。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赏罚……分明?

李肆回到英德,没进自家院子,直奔鸡冠山下的司卫营地,将所有目长以上的司卫召集起来。除了几个表现优异的后进,基本就是之前的汉堂两辈少年,当然还有一位新晋翼长,也就是严三娘。

“陈通泰,杀得好!”

李肆开场白很直接,严三娘俏脸晕红,暗自得意,可她却没注意,罗堂远等几个参与行动的小子却是一脸苍白。

“我是说你们这次行动完成得很好,懂得掩护,懂得抓住机会,各个环节衔接也很顺畅,罗堂远,你的总结还不够全面,要详细到可以当作以后类似行动的教范!”

罗堂远等人的脸上顿时涌起血色,这是荣耀。之前贾昊的《李塘之战》、《英北剿匪行动》,吴崖的《行军典例》,胡汉山的《寨堡攻略》,赵汉湘鲁汉陕合写的《炮手纪要》,都被编入了李肆整理的《指挥手册》里。虽然这些东西没什么文采,甚至还多有错字病句,表达也很不精当,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经验总结,会成为指导后进的教科书,更是证明他们成绩的硬邦邦资历。

就连贾昊吴崖看向罗堂远的目光都带着羡慕,这小子可是堂字辈里第一个能把名字列进《指挥手册》的家伙,而方堂恒更是撅嘴低哼,暗道自己该好好总结一下在连江口冲船的经验,也弄出个《刺刀突击要则》一类的教范出来。

一边的严三娘也撅嘴了,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可是她,她的赏呢?

别急,自己的功劳该是压轴戏,严三娘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接着她听到的却是两个字。

“但是……”

李肆一直没正眼瞧过严三娘。

“但是,陈通泰,该不该杀,该怎么杀,我什么时候下过命令!?”

罗堂远等人脸上的血色又刷地压了下去。

“原本早有人要准备着动手了!他陈通泰被我们坏了大事,就算广东督抚不整治他,之前跟着他行事的那帮官商也得料理他,你们这是多此一举!”

李肆的话里含着怒意,他本就听到了风声,白道隆,还有太平关监督和韶州知府这次险些坑了赵弘灿和满丕,如今风头转了,他们就得把替罪羊丢出来。陈通泰脑门上已经刻了个“死”字,却不想自己这边的人擅做主张,帮了他们一把。

“这事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可你们该知道……”

李肆指向罗堂远,出口的话让所有人一惊。

“三杀令是怎么说的!”

空气原本就因李肆板下脸而沉冷不已,此刻更是凝成了铁铅一般,严三娘那双柳叶眉几乎快跳了起来。

“战而违令者,杀!”

“吞财肆行者,杀!”

“泄露机密者,杀!”

罗堂远艰辛地将这三句话喊了出口。

“是我使唤他们的,有错就罚我。”

严三娘一马当先站了出来。她也换了一身司卫打扮,踏着高邦小皮靴,紧窄裤子,只到膝盖的斜襟中袄,学着李肆扎了根宽皮带,即便遮了一层宽肩马甲,鼓鼓的胸口也着实惹眼,一头秀发为方便行动挽成了斜堕双丫髻,少女的青涩和武者的英武混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摄人风情。

可李肆对这风情却视而不见,甚至少女昂首站得笔直,胸口更是傲人,他眼珠子也没乱转一分,他……真的很生气。

严三娘这一插嘴,在场众人都盯住了她,眼里满是急切,让她别再说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是没理会严三娘,李肆继续叱责道:“既然你记得三杀令,就知道军法无情!韶州那一夜后,你领命跟从严三娘,也再不算战时。可你擅自提走绝密器械,参与可能泄露身份的刺杀行动,目标还是我没给出指示的重要人物,你算算你犯了多少错!?”

罗堂远挺胸昂首,咬牙应道:“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不行!”

严三娘就跟老母鸡护崽一般跳了起来:“那也是我违令,不关他的事!再说你也没下令不准怎么着,怎么就违令了!?”

贾吴等人都低低唤着“师傅”,李肆像是才知道有严三娘的存在,转眼看住了她,一连串问题几乎将她砸晕。

“严三娘!你认得字么?进司卫给你的册子,你看了么?上面写的条款,你都记住了?第三页第一条,上官说话,不请示就直接插嘴,是什么处罚!?”

瞧严三娘两眼有些发直,李肆转向于汉翼,“你是军法官,你说。”

于汉翼额头出汗:“是……是掌嘴。”

所有人都看向李肆,满眼哀求,却不敢出声。

李肆沉声道:“严三娘,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严三娘只觉心口里喀喇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了,然后滚烫的熔岩就在整个胸腔里游走。

“自己打自己耳光?我不会!”

她赌气地喊着。

李肆上前,伸臂举掌,严三娘凤目圆瞪……

“我都是为你做的!就算有错,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我也该够了,为什么还要打我的耳光?这辈子……这辈子连父亲和师傅都没打过,你……你可真是能啊!就不怕我一巴掌扇得你满地找牙!我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低贱女子!来啊,扇下来啊!”

熔岩带着心语,就在严三娘的眼瞳里翻滚着,心中还留着的一丝理智让她只是直直盯住李肆。就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把这熔岩喷出来。

李肆直视着她的目光也毫无退让,渐渐的,熔岩像是浸入了大海,温度一分分降低,少女感觉到那眼瞳中的复杂心绪也在翻滚不定,既有怜惜,也有坚定,如同他之前在说那三个相信时的坚定。

早前李肆在英北大山里指挥若定的身姿又从严三娘的脑海里翻腾出来,少女忽然在想,他是要借自己立威正法吧,自己是不是该为着他忍忍……

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低低唤着:“三娘,你不行的,你当不了司卫,司卫……就是我的手足,我的爪牙。要跟着我一步步走下去,要踏过无数荆棘,越过无数坎坷。我对他们,有不一样的期许,也有苛刻无比的要求。”

这是她当初要求加入司卫时,李肆对她说过的话。她记得自己很是坚决地说再苦再难都能受得住,难道他……

再审视李肆的目光,严三娘隐约悟了,不,他不是在借她立威,根本就是用这些军法在刁难自己,让自己再不想当这司卫,他……其实是绕着大圈子,把自己当弱女子在怜惜。

熔岩冷却,接着翻腾上来的是心虚和懊恼,见鬼,当初李肆给的她那本册子,她真的只是粗粗翻了下,就没当回事,谁知道这家伙的规矩这么大!?

“来吧!”

她低低说着。

啪啪两声脆响,脸颊顿时火辣辣地发热,严三娘只觉眼角的堤坝即将崩溃,她提聚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压住了那如潮的泪水。

“小贼!你不会如愿的!”

恨恨地在心里念叨着,严三娘捏紧了拳头,身子却没一丝晃动。

其他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严三娘那已经红透了的面颊,暗自都在叫着师傅你可得小心了,总司论起军法来就是个……魔鬼。

处置了严三娘的插嘴之“罪”,李肆看向罗堂远:“你,还有其他参与行动的司卫,都是从犯,每人二十鞭!”

严三娘和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二十鞭的处罚,也不算太重。

“严三娘!”

接着李肆一声喊,众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少女也紧张起来,难道是要抽自己四十鞭子?这混蛋……总得念念自己是女儿家吧,抽得身子都烂了,你还要吗?

“你是主犯,给你两个选择,一,开革出司卫,二,上山淘金一月,你自己选择。”

李肆看向严三娘,心说好姑娘,选第一个吧,以后老老实实当个教头就好,慢慢学着相夫……再教子。

淘金一个月……

众人盯着李肆的目光都带了分埋怨,心说总司啊,你也能舍得……接着又看向严三娘,暗道师傅还是选一吧,以后就当当教头,别跟咱们混在一起了。

“我……要当司卫!”

严三娘毫不犹豫地说着,心想就知道你在打这鬼主意,淘金就淘金,反正别想把我刷出去。

“好!”

李肆这时候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初就不该被她那认真姿态迷住,答应她来当这司卫。

鸡冠山金矿,罗江罗海两个苦命淘金工又迎来了新的“难友”,可难友的到来,也宣告了他们苦难日子的结束。他们被扔下了山,丢到司卫营地里,成了普通的司卫一员,这是他们梦寐已久的待遇,喜悦之心充盈全身,也顾不得再去想为何这样美丽的女子,也被罚到山上来当苦力。

当初那封堵住地下河的岩壁已经被挖开,淘金工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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