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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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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涛楼,得了李朱绶的回信,段宏时点头。

“李朱绶能配合周全,就该把他摆到跟广州有关的事务上去了。”

李肆只淡淡哦了一声,这事段宏时就能搞定,他不必多费脑筋,接着他就要专心干强盗的活计。

“召集那七个北江船首……”

李肆吩咐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通泰不通泰

春晖堂掌柜陈通泰揉着肚皮,心想自家这名字怎么就显不了灵,现在想的就是通泰……韶州城虽然比不上长沙甚至广州那样的繁华之地,可连日跟南连韶道的头面人物杯觥交错,即便是他那几十年锻炼出来的铁打肠胃也有些承受不起。

“这事办妥当了,我也能捞上个万儿八千两的,跟东家说说,走走大东主的门路,也捐个官当当,再不受那些官老爷的斜眼……”

打着幸福小算盘,推开压在身上那几条玉藕般的臂腿,陈通泰就要去出恭,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朝凉台外看去。这是芍仙楼,韶州城最高档的脂粉地,俯瞰武水,遇仙桥关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一眼不打紧,原本满胀胀的屎意跟着魂魄一同散飞。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冲到凉台上,有那么一瞬间,都想着直接从这两三丈高的楼上一跃而下了。

原本泊满江岸的米船,竟然没了大半!剩下都在起碇摇橹,升帆南行。

“这是在干什么!?那些堂号的掌柜呢!知府、监督,还有白道隆呢!?”

陈通泰魂飞魄散,袍褂都没套齐全就冲下楼去,直奔江边。

“林掌柜!你这是在干什么!?”

到了江岸码头,正见一个熟识的湖南米商掌柜在脸红脖子粗地吆喝着船工赶紧行船,陈通泰直恨不得拔刀将这家伙劈成两半。大家不都说好了的吗?至少还得等上半个月才能出米,现在这光景,可是在明目张胆地拆他的台子,拆他的台子就是拆他东家的台子,拆他东家背后那大东主的台子,好大的胆子!

“陈掌柜,你倒是见机得快,哼哼,以后咱们两家,最好再不相见!”

那林掌柜一见陈通泰,也像是气不打一处来,敷衍地拱拱手就上了船,再不理会他。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通泰气得跳脚,然后才醒悟到了什么。

“我的人呢?春晖堂的人呢!都睡死了么!”

跟无头苍蝇似地在码头转了一圈,才找到自家一个小伙计,陈通泰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揪着这个该是才睡醒的小子就咆哮起来。

“我们的米船呢?不是布置了守船的兵,还把那些船工都赶到岸上看管起来了吗?如今这人呢!?船呢!?”

那小子艰辛地睁开被眼屎糊住的眼睛,茫然地任着掌柜摇晃。

“陈掌柜!大事不好了!咱们的兵都被打昏绑了起来,船工也把船开跑了!”

终于有一群伴当冲到了码头上,一身汗都湿透了,该是找了他一大圈。

“什么……是哪里来的水匪……”

陈通泰肚肠里的秽物像是反冲上脑,整个脑子嗡的一下就晕了。

“咱们在这的六万石米不是分在十多艘大沙船上吗,昨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水匪,将咱们的兵尽皆绑了,船工也被驱赶到船上,径直就将船开走了!”

伴当的话缥缈如在天外,可陈通泰是老生意人了,说到数字,心神很快就拖了回来。他明白了,他这春晖堂的米船先动了,其他商号掌柜们还以为是他暗自先去出米,再不跟着走,等米价按了下来,他们可就要亏蚀,所以都急惶惶地赶船南下。

“这些猪脑子!我们春晖堂又不是善人傻子,干嘛要跟自己作对!?再说连江口那还有咱们的人拦着……”

陈通泰话说到这,戛然而止,本就是一额头的细汗,这会更变成了豆大的汗珠。

“连江口!?”

他看向南面,心口如被万斤铅陀沉沉压住。

“连江口那,肯定出了事,我们放在太平桥的三万石米,估计也被人盗了。”

压住在胸口翻腾的滚滚热流,陈通泰一挥袖子,指头连点,招呼起来:“跟我去找白道隆,你们谁再去一趟韶州府衙,报盗!谁那么大胆子,我已经有了几分盘算,现在还没完!再行快船追那些商号的掌柜,跟他们说,这是有人在作祟,千万不要中了奸贼的毒计!”

陈通泰捏紧拳头,两眼寒光直冒:“我还有机会!”

一行人簇拥着这衣衫凌乱的矮小贵人离了码头,码头近前的一艘渔船上,穿着一身破烂布衣,脸面被斗笠压住的一个渔妇挺直了身子,顿时显露出一身窈窕曲线,那双长腿更不似寻常的渔家女子。

“就是他吧?”

“渔妇”低声问着。

“没错,春晖堂的掌柜,叫陈通泰,年前在浛洸见过,这边的事都是他在搅和。”

“渔妇”身后还有个渔家少年,恭敬地答道。

“这名字……不错,他不遭报应,我念头可不通泰。”

“渔妇”恨声道。

“师傅,这事总司……真的知道?”

那少年还在皱眉,显是有些不认同自己这“师傅”的盘算。

“他忙他的大事,这样的小事,他不在意,我很在意。”

“渔妇”回望那少年。

“再说我也入了司卫,他给了我什么教导翼长的职衔,说话总该还有人听吧。”

这个问题,那少年不好回答,就挠头傻笑,心说不提这个,甚至都不提你的品行和威望,就只论你和总司的关系,也没人敢不听你的话……

“那么……动手吧!”

严三娘下令,身后少年一挥手,几个一身乞丐打扮的少年就出了船舱,匆匆追着那陈通泰而去。

“先不说你不顾黎民苦难,纠合官商囤米牟利,就说你还纵人拦江,伤了我的……他,公私两面,我都不能再容你这样的人活下去!”

严三娘的灼热目光抓着那个背影,心中沉沉低语道。

飞来峡,瞧着两岸险峻奇色,李肆心怀舒畅,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三百年前的广东风景,眼下还没飞来峡水库,错落山影遮蔽江面,原本没什么感觉的碧蓝天幕,经这一托,也显得更为高广浩瀚。

“三娘到底在鼓捣什么?”

感叹之余,李肆也在遗憾没人可以分享,下意识地就想到自家一大一小两个美女。这是办正事,关蒄跟不出来,而严三娘之前板着脸气鼓鼓地找他要了司卫的职衔,像是真要埋头造反大业,不计儿女情长,倒让他对她的敬意更多了三分。反正人就在身边,现在大事要紧,也实在分不出心去琢磨能上到几垒的事。

所以,严三娘成了他正经的部下,跟着他参与了这趟“强盗之旅”。遗憾的是,韶州事成之后,严三娘就说有点私事要办,没跟着他一起顺江南下。

“不知道呢,总司你也交代了罗堂远和几个小子跟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于汉翼猜中了李肆的心思,就是在为严三娘担心。

得了旁人的保证,李肆也更放心了。估摸着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她在昨晚的行动中大展身手,不管是收拾守船的护卫,还是制服看守船工的兵丁,都是以她为尖兵。这样的武功高手,用在了刀刃上,偷袭这种事轻松得如切黄油。

“不过……这种事以后再不能让她做了。”

出于大男子主义以及怜爱之心,李肆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成了特种部队的头目,武功再高,也不是超人,总有意外。

“就这么直接抢了,真没什么问题?”

身侧的彭先仲还是一脸怔忪。

之前在连江口遇袭,李肆被惹毛了,就定下了这桩毒计。行动计划很简单。由于春晖堂乃至参与囤米的不少商号都是临时起意,又赶时间,手上没什么大船,都雇了北江大船来载米,恰巧其中大多数都是李肆之前整合起来的北江船行成员,这就给李肆送上了大好机会。

李肆召集之前那北江船行的七户船首,威胁说如果不配合行动,能挣得了这趟船钱,以后就别想再在北江过日子。接着又让他们不必担心,不但船费照付,还没人找他们秋后算账,于是北江船行的船东就乖乖地配合了李肆的行动。

船是能跟着他走了,可春晖堂的船还有护卫看守,船工们也被集合在岸上监管,李肆就带着“特攻队”去到遇仙桥关,收拾了这些护卫,将春晖堂的米船尽数劫走。这让其他商号掌柜们误以为春晖堂在单独行动,也都赶紧开船出米。

连江口的封锁线早被李肆荡平,这一趟行船再无阻碍,顺顺当当,眼见过了飞来峡,继续朝三江口行去。

有李肆连江段的十四五万石米,再加上自遇仙太平两桥劫来的九万石,李肆一手就掌握了二十三四万石米,足以单独打压广州米价。而跟着追来的米商手里还有十多万石,广东米价再要维持高位,根本就再无可能。

“就这样,其他首尾,自有人替咱们收拾。”

李肆指了指前方那艘船,帆下悬着的“知府衔兼管英德县事,李”号旗正迎风飘扬。

“总司,后面有韶州镇标的快船追了上来!”

手下急声禀报道,来到大沙船尾巴上的船楼,见到一面“白”字号旗也高高飘着,李肆呵呵一笑,“老白还是识时务的。”

满帆的大赶缯船上,周宁小心地观察着正闭眼沉思的白道隆。

“这个李肆,真是……跋扈!此番他可让我少赚了上万两银子!”

白道隆终于恨恨出声。

“李小子他敢不赔补,就给他好看!不过……”

周宁也恨声应了一句,接着就转了口风。

“春晖堂那陈通泰也太过分了点,直接拿着总戎你的船去拦江,若是制台宪台遭罪下台还好说,他们要挺过了这一关,总戎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白道隆哼了一声,强自辩解道:“我最多不过是个失察而已……”

周宁不敢再说深了,只暗暗腹诽,若不是李肆让我通告你,米价肯定会被冲下来,你还被那陈通泰忽悠得云里雾里呢,别说赚钱,前程都要赔进去。经这一事,你也该看清楚,这粤北地面上,你到底该跟着谁搭手了吧。

“四哥儿是信人,此番事情办成,允我的船行份子可就落袋了,跟着他,大家一团和气,何不快哉……”

盘算着每年自己能坐收的银子数目,周宁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仙地里来了李北江

广州城西,西关十八甫上九甫的市集里,一处铺子虽然摘了牌号,可瞧着地上散乱的米粒,还有铺子里四处胡乱堆积的布袋子,就知道这是座米铺。

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愁眉苦脸地挠着额头,一抹淡紫身影映入眼角,整张脸顿时快垮到了柜台上。

“盘大姑……咱们这铺子,确实再没存米了。”

掌柜出了铺子,躬身相迎,语气无奈之极,却无半分恼意,听得出他一点也不敢怠慢这人。

“本也不想难为掌柜,可西关北面那些棚户,再没接济,真要出人命的,大家平日都是街坊邻里,就算不积福,也不能恶德……”

盘金铃的嗓音带着低低磁性,压着嗓门说话,更是径直在人心头肉上弹着,那掌柜的腰几乎要弯到了九十度,脑袋还一直点着,到得最后,咬牙跺脚,招呼着铺子里的伙计,说是要扫扫仓底,再凑个几斗出来。

“一斤四分银太高了,可也不能损了你们,掌柜你出个平价吧,不不……我又不是为菩萨做事,可受不得这恩惠。”

盘金铃拒绝了掌柜的无偿奉送,照着他给出的价付了银子,再嘱咐身后人去通知那些棚户来接米。

“盘大姑……隐约觉着就像是菩萨了。”

目送盘金铃的高挑身影远去,掌柜和伙计们都是连声感慨。

“盘姐,总司说了,米价的事他正在张罗,要不了多久就能平下来。他给你的零使银子,是不想让你在广州这神仙地吃苦。可你不但用在了善堂上,还拿出来买米赈济,到时候瘦了病了,总司可要拿我出气。”

陶富跟在身后,一个劲地唠叨着,他是个憨直人,有什么说什么,盘金铃听得也是捂嘴轻笑,眼中隐现涟漪。

“知他最看不惯女子迎风柳般的柔弱,瞧他养关蒄就跟养小猪似的。可我不是关蒄啊,甚至也不是……总之吧,他做他的大事,我做我力所能及的小事。”

盘金铃淡淡说着,陶富跟几个司卫相互对视,都是无奈地摇头叹气。自从盘金铃来了广州筹办善堂,花银子倒是小事,瞧着她对病残灾荒也都上了心。除了诊治病人,还不时周济穷苦人,没用多久时间,就在十八甫的上九甫这一带传开了善名,也难怪刚才那米铺掌柜对她如此恭敬。

“前面还有几家米铺,咱们再筹一些米粮,至少不能让我那善堂附近的穷苦人活不下去。就算换了严妹妹,她也该跟我一般心思,就别担心你们总司会说什么了。”

说到了严三娘,盘金铃的语调也更低沉了。

眼见要到另一家米铺,她正收拾心神,准备着又一番说服,却见前面喧闹不止。

“抢起来了……”

陶富拦在了盘金铃身边,可她已经看到,那米铺被数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更远之处,衙役兵丁正急急赶来,踏得烟尘直冲天际。

这烟尘带起了盘金铃的视线,抬头看去,还能看到几道黑灰烟柱在远处飘着,一眼望不尽的广州城,像是罩上了一层浓浓阴云。

“别抢啦!米已经到了,北江来了几十万石米,压死你们都足够,有什么好抢的!?”

那队兵丁的头目骑在马上高声喊着,可他的话显然没什么效力,米铺前依旧混乱不堪,甚至有人举起了火把,准备将这间米铺点燃,让它步了广州城其他遭难米铺的后尘。

“宪台大人和知府老爷去了十四甫码头!真是米来了!”

像是游手的民人在大街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喊着,终于让米铺这帮人停了下来。隐隐能听到极远处有鸣锣开道的响声,似乎也急于接米,那锣鼓声的点子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他来了……”

盘金铃面容上那原本也跟天色相近的阴郁散去,她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就朝北而回,陶富等人迷惑不解,不去接人 ?'…99down'

“我也总该忙自己的正事了,善堂和识微楼都还没建起来,若是遭了他的数落,那可了不得……”

听着盘金铃嘴里的低语,陶富等人耸肩,这盘姑娘对他们总司的话,一会在意一会不在意的,真是搞不清,没办法,女人心,海底针嘛……

“这时候的珠江……真是大不一样啊。”

瞧着眼前的景色,李肆感慨万千。这时候的广州地理,可跟三百年后大不相同,珠江没那么小肚鸡肠,虽然不像秦汉那样如海一般见不到岸,却依旧让人心中波澜荡动。

大好的河山……就被鞑子妖孽罩住……

东面密密麻麻的屋影层层叠叠,舒展而去,上空却是半天灰黑烟尘,李肆下意识地就这么暗愤了一句。

“大观河虽然塞了,可这边的十四甫码头还是货船停脚之处,南面就是洋行,广州安家也该在那里有堂口。那处街口通的就是惠爱街,进城后就是一路的衙门。”

这艘船上也就彭先仲对广州城最熟,此刻他当起向导,忙着给众人指指点点。

咣咣锣声高响,骤然盖住了彭先仲的声音,瞧向码头处,大批皂隶举着官牌涌了出来,原本正忙碌卸米的民夫们也给赶到了一边。

“是宪台和知府来了,可惜啊,这最大的甜头让白道隆和李朱绶接下了。”

刘兴纯很是遗憾。

“动静太大了,还拖着一屁股债,就只能让他们两个出来顶缸。别担心,我李肆的名头,他们两个怎么也遮不住。”

瞧着前方那艘已经停定的大船,李肆淡淡说着。那大船上高高挂着两条白绫,墨字斗大,远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一条写着“韶镇心系万口”,另一条是“英德牵挂粤生”,主帆下还横牵一根条幅:“韶镇白英德李率商民济粮广州。”

之前在三江口向驻肇庆的两广总督赵弘灿济粮,这一番官面上的做作就已经演练过了,所以当白道隆李朱绶下船面谒出迎的广东巡抚满丕,还有广州知府叶旉时,动作言语再熟练不过。而对方强自按捺住的喜悦和激动,也都被二人明察秋毫地看进了眼里。

“我仁君圣上恩泽天下,官商兵民莫不涕零感戴,知广州府县困于米贵,以广州受难为己难……粤北乃至湘赣商民踊跃集米,我等官佐协力筹措,尽心护行,终将这米粮运到了,可真是托了……”

白道隆深吸一口气,跟着李朱绶一道扯开了嗓子。

“圣上洪福啊——!”

满丕和叶旉赶紧跟着两人一起,朝着北方遥遥拱手,嘴里也拉长了调门喊着:“托圣上洪福——!”

官面上的套路走完,四人一聚,满丕直入主题:“究竟是何方神仙显灵?”

白道隆和李朱绶同时指向身后一艘船:“此番集米赶运,亏得北江船行东主李肆相助。”

满丕和叶旉对视一眼,都是茫然,李肆?

“李肆……据说年方弱冠,在英德和李朱绶沆瀣一气,为祸乡里,有‘李半县’之称。”

肇庆总督府,赵弘灿的幕首师爷如此答着东主的疑问。

“李半县?何止!他能纠合湖南江西米商一同动作,整条北江就如他家的内河,简直就该叫李北江!”

赵弘灿心绪复杂,感觉自己就像是眼见要摔下悬崖,那为祸之人忽然又把他拉了回来,跟他说这是个玩笑。

“事情远非这么简单,东主,湖南江西那边,背后原本有个春晖堂在搞鬼,之前韶镇韶府在太平关囤米,也都是他们撮合而为。而这李肆,跟着李朱绶在英德另有一番势力,两边……”

幕首说到这里,对这种棋局再熟悉不过的赵弘灿明白了。

“他们两家争了起来,结果李肆这边抢在了前面,逼得韶州那边不得不跟上,咱们这真是……”

赵弘灿抹了一把汗。

“这真是二狗相争,便宜了咱们这块肉骨头。”

广州城,知府衙门后堂,满丕和广州知府叶旉几乎都瘫在了大椅上。

“算上后面还能到的,估摸着能有二十万石,广州米价,怎么也得下到一两去了。”

满丕吐着长气。

“这一批米到,城里那些还在捂着米的铺子就挂出了二十文一斤的价,已比前日降了三成,算算速度,到一石一两也就是三五天的事。”

叶旉更像是魂魄终于召了回来一般。

沉默片刻,满丕眼珠子转了起来,这时候叶旉也是恭谨地朝满丕拱手:“宪台,你看下官这本章该如何写法?”

肇庆总督府,赵弘灿也在问自己的幕首:“这奏折,我该怎么写?”

幕首沉吟片刻,举起了拳头:“广东一地这米价风波,不上奏是不行的。东主自湖广江西调米济粤,化解了此事,这是奏折的骨架。”

赵弘灿连连点头,这一点可是绝不能落下的。

“但具体的事功,东主还是得酬报这几人,否则牵动了他们背后的关系,当东主贪功太过,那就得不偿失了。”

幕首竖起了大拇指:“李朱绶带着白道隆出面,这才让李肆的北江船行得以成行。前二人,特别是李朱绶,前番借萨尔泰家人一事出尽风头,把握时机的能耐,悍然出手的胆量,还真是号人物,京中还有大人对他青眼有加。此番再建奇功,东主你不写透了他的功劳,万岁爷那会听到不同的声音。”

接着食指竖起:“白道隆,估摸着也就是搭着李朱绶的船而已,他本是武职,虽有护粮之功,可也算插手政事,不宜多提,带上一笔即可。”

最后竖起的是中指:“李肆,无功名无官身,此番也是以北江船行之名行事,褒其‘义商’,由总督衙门颁赐牌匾,再请户部赏个县丞品级,已算是酬了他的功。认真说起来……他控大小江船上百。此番集米,他也该投进了不少银子。湖南米过来,算上运费也不过一石七八钱,就算广东米价最后降到一两,论均价,他也能赚上一倍。”

赵弘灿有了思量:“以弱冠之年,就能控北江一路,握上百江船,隐隐有之前张元隆的气色了。”

幕首呵呵笑了:“若李肆是张元隆,东主莫不成想做噶礼?”

赵弘灿一笑:“那怎么一样,我又没女儿。”

幕首跟着他一起笑了。

赵弘灿没女儿,满丕也没女儿,可有人的女儿,已经准备了多时。

“我原本料着会有诸多收获,可这一桩,还真是意料之外……”

广州西关十八甫上九甫北面一处偏僻庄院里,李肆接过彭先仲递来的书信,一边看一边嘀咕着。

这书信上倒都是寻常的客套话,还附着的一张单子就不寻常了,是一个姑娘的生辰八字。

“也是情理之中嘛,总司,先前你没瞧上人家的十小姐,只好送上正牌的九小姐了。”

彭先仲的回话还带着丝调侃的语气,书信是安合堂安家送来的,除了约见相谈之外,附着的这张单子用意再明显不过。想来之前一直没拿定主意,现在见李肆以高昂之姿踏进广州,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奉上自家闺女。生辰八字直接送过来,那就是想让李肆给个话,他们就把人打包送进门,什么名分都不必再谈。

“早干嘛去了,现在我可没心思收女人,广州城……正敞开胸怀等着我呢。”

李肆嗤笑道,他这话可是没一点夸张,桌子上还摆着数十份请柬,全是广州各家豪商送来的。就凭他北江船行在此次运米行动中的登台亮相,就足以让这些豪商另眼相看。更不说那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人还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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