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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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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先登像是枝叶和草茎,身影都模糊不清,自他们的身上,一朵朵殷红的花瓣在瞬间绽放,又如昙花般陨落。

常赉马鹞子的心神凝固在这一刻,就呆呆看着桥面上那些先登的身体在扭曲,在跳动,直到惨嚎声终于从轰鸣中挤了出来,刺在他们的耳膜上,魂魄才终于归位。两人不约而同地以手抱头,径直趴在了地上,左右看看,身边其他军将几乎都是一样的动作,尽管他们离那火光闪亮处足有半里远。

那半截桥面已经被人体盖住,几个像是丢掉了魂魄的先登在原地转着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许久之后,才有一个人终于朝着后方迈起了步子,而桥这边的清兵忘了军法,心里都在念叨,快一点,快一点逃出来。

那先登越跑越快,就差十来步就能跑出桥面,几声蓬蓬响声再度划空,他背上喷起一团血色,一头仆倒在桥上。

千人的低低叹息汇在一起,也将每个人的心揪得几乎快沉到了地面上。

这是什么敌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成败论反贼

“这是哪来的兵!”

“是不是洋夷!”

常赉、马鹞子和军标的守备游击们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太惨了,冲上去一百人,没一个人回来!

“喂,你跑来干啥?”

桥头沙袋阵地里,郑威不爽地看着郑宏远,这小子是郑永的儿子,比他晚了一期入水勇,结果训练完成后,和他同时升任哨长,让他看着就来气。即便是他们的“首领”,用人也讲裙带关系,哼……

“路过,补枪……”

郑宏远嘿嘿笑着,逃脱了刚才那一阵排枪的清兵,再没能逃脱他这一哨的猎杀。

“趴下!”

接着郑威将他按了下来,被吓坏了的清兵赶紧又放起炮来,不如此他们就没办法喘气了。

“这还没逃?”

另一侧的阵地里,江大嘀咕着。

“别轻视敌人。”

朗松亮训斥道。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一颗炮弹砸得不远处的一堆沙袋散开,烟尘里还能见到两个横飞的人影。

“草!”

朗松亮骂着从李肆那学来的口头用语,伤亡还是出现了。

“开炮!咱们也有炮!”

朗松亮怒喝道,哨里的两门神臂炮架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近半个时辰的炮战,两边炮声轰鸣,绵绵不休。清兵那边有十多门小炮,这边只有四门,后来又加强了两门,终于把清兵的小炮打得只剩一半,剩下一半退到了两百步外。而司卫这边也损失了一门炮,清兵炮手的准头不比他们差太多,就是炮太差,这一炮轰个正着,不仅砸烂了炮,炮手还一死一伤。

炮战失利后,清兵再无动静,只是一直在聚人。黄昏时分,九星桥东面的清兵已接近两千。不仅有两营军标,还有两营抚标,如果四营到齐,连带余丁,足足有五千人马。

到了这个时候,再要想把事情压在官面下,已经不可能了,连李朱绶都不得不向杨琳呈报说反贼盘踞青浦货站,而九星桥东侧,清兵的旌旗已然大展,这就是一场剿灭反贼的战斗。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清兵再有了动静,这次不仅把炮再次推到了前面,还堆出七八百鸟枪兵和弓兵,在河对岸百步远外乒乒乓乓打得热闹。朗郑这两哨百多人虽然有沙袋掩护,一时还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鸟枪在这么远的距离没什么威胁,那弓箭就着实烦人,划着弧线射落而下,尽管众人都死死贴紧了沙袋,可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伤。

朗松亮和郑威都下令不准还击,如他们所料,几辆马车的车厢被推上了桥,后面还跟着三四百肉搏兵。

谁都不是笨蛋,清兵这边很快就调整了策略,朗郑两哨的排枪,只将一二十个车厢没能遮掩到的清兵击倒,而他们这一冒头,也有好几人被急袭而来的箭雨射倒。

朗郑二人眼睛都开始发红,正在考虑是不是下令上刺刀,十多辆马车疾驰而至。三四百名司卫,带着十多门神臂炮,在桥头两侧展开,王堂合那熟悉的嗓门在司卫们耳里回荡着。

“狠狠地干!这么肥的肉,难得的机会!”

两军隔河,枪炮轰鸣声猛了数倍,河对岸的鸟枪弓兵如割草一般倒下,顿时招架不住。顶着马车冲到了桥中间的肉搏兵下场更凄惨,十多门神臂炮从左右两侧夹击,上千颗霰弹在桥面掀起了一场金属风暴,无情地翻搅着血肉。这次清兵们灵醒多了,一个个拔腿就跑,居然逃出去了大半。

“痛快!”

司卫们欢呼起来,王堂合却叹了口气,为了打退这次冲击,不仅用上了后备队,还将其他地方的守军调了过来,只在码头和货仓各留了一哨监视,可是不小的冒险。

最重要的是,青浦货站的力量,终于完完本本显露出来。

残阳如血,胤禛上了广州西面的城墙,看着远处升腾的硝烟,既是释然,却又凛然。如他所愿,终于把李肆逼反了,连他留守的青浦货站都如此强硬,这个人不止是邪魔,还是潜藏在广东的一个祸患。

火铳……强炮……想到之前听到的战况通报,冲上去的一百人瞬间全灭,一丝畏惧在胤禛心中发芽,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虽说李肆的根底,在自己的逼迫下一点点显露,可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万一搞得一省糜烂,皇阿玛会认同自己的处置?他是把自己当刀,该没想过让自己当炮吧……

胤禛很清楚他老子康熙的行事手段,还以此为榜样,总是细心揣摩学习。就他所知,除了当年太过年轻,撤三藩时捅出了天大窟窿,之后做事从来都讲求谋定而后动,务求一发而至,绝不让事态不可收拾。不管是收台湾,还是讨噶尔丹,包括在关外和俄国人的对战,康熙都是稳步布局,没有绝对把握,甚少冒险。

想到这里,胤禛心中也越来越不踏实,就在这时,在前方观望战况的随从回来汇报了。

“死两百伤三百!连桥头都没攻进去?对方起码上千,全是洋式火铳!?”

胤禛眼前发黑,身体也晃了一下,随从赶紧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去告知杨琳,把所有禀报反乱的呈文全都压下!前方的兵,旗帜也都落下来!”

胤禛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事情……变质了。

逼出一个反贼不是功劳,只有拿到人,或者平了反乱,这才是功劳。如果没能控制住事态,让乱子搞大,那自己没有功,只有罪,还是大罪!

想到自家老子治天下五十余年,安宁已有二三十年,胤禛这个二愣子,终于出了一身冷汗,他害怕了。可就因为害怕,他横下了一条心,这不是造反!在他收拾好首尾之前,造反之事,绝不能捅到京城去!

看向北方,胤禛又在衡量,是不是先别管这里了,等北面尘埃落定再说?

“不……这里居然放下了千人之军,一定存着什么秘密,或者是李肆所珍视的要物。”

胤禛一拳头砸在城垛上,青浦货站,必须拿下!

西关以南,洋行码头,一群人聚在酒楼顶层,从这里看去,青浦货站硝烟弥漫,像是仙山瀛台一般。

“真没打进去!?”

“我早说了,李肆的手下,一个顶十个!没有万人,那四……爷想要拿下青浦,怕是难。”

“李三江还真是仗义,就为守咱们的货物,居然也拼上命了。”

“他可不止守咱们的货物,守的还是自己的前程。”

“可敢跟四爷硬掰,真不愧是人物!瞧这热闹劲,六十多年来何曾有过?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要变天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是带着些惶然。这些都是商人,不少还是三江商会的。不说青浦货站有他们货物,李肆要倒了,他们也都要亏掉血本。

“还是那四爷心太狠!”

安金枝坐在里面,没去看青浦货站的景象,就一个劲喝闷酒,还不时拍拍桌子。

“是啊,就算要整治李肆,直接去英德抓人就好了。青浦货站除了他的船行,其他都是大家的货物,真被那帮广州兵冲进去了,那些东西还能剩多少?”

跟他一桌的商人连声哀叹。

“我都找过宪台大人,想帮咱们商人递个话,至少别动了货仓,可宪台大人说,他也爱莫能助。”

另一个商人和他同病相怜。

“我觉得这事很蹊跷啊,到现在了,衙门里都还没出公文,把李肆打为反贼?”

安金枝皱眉嘀咕着,观望的商人也都纷纷聚了过来,这事的确很蹊跷,打得狗脑子都快出来了,官府居然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李肆那典史的官身都没剥去,这可是天下第一怪事。

“你们忘了,还有两位钦差在路上……”

有商人悠悠说着。

“眼下这形势,李肆是不是反贼,得看最后打成什么样子,他被抓了,才会是反贼。”

他打了个酒嗝,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先不提他,咱们该怎么办?这时候去找李肆要银子,他肯定是不给的。”

“是啊是啊,管他们怎么个乱,咱们的银货得护周全了。”

商人们一边说着,一边都瞧住了安金枝,都知道他跟李肆关系不浅。

“看我有什么用?我那女婿为护着咱们的生意场,把他的家底都抖搂出来了,那全是朝廷的忌讳!你们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护那商货?”

安金枝皱了好一阵眉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这番话吼了出来。

商人们眼神交流,心思统一了。

珠江南岸,几十条沙船泊着,船上站着无数身穿“船”字号衣的人,都在踮脚翘首打量着对岸的情形,可他们只能看到升腾的硝烟,看不到九星桥的情形。

“李总司要倒了,咱们的活计也就没了吧。”

“活计!?小心也被当作反贼抓起来!”

“咱们行船守货,怎么就是反贼了?”

“京城来的四阿哥说谁是反贼,谁就是。”

“官府不都一样么,我老爹以前走船卖点私货,还被打成海贼呢。”

这些人都是三江船行的船丁,可靠而有潜质的船丁被选去香港训练营当了司卫,剩下的人依旧埋头挣着力气钱,虽然不丰厚,一月不到二两银子,可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和简单得多。因为什么税钱,什么规费,都由船行代缴,他们不必再面对官府。

“不行!咱们真不能这么干看着!”

蹲在船舷边的江二跳了起来。

“那是打仗,江二,就连李总司之前都说了,给咱们的银子,只是卖力气的钱,不是卖命钱,咱们看着这事就好。”

“是啊,我看总司也是瞧着咱们顶不上什么用,不让咱们去掺和。”

其他船丁都劝解道。

“咱们不去打仗,去打杂总行吧?李总司真倒了,咱们不照样是反贼,脱不了关系么?”

江二握拳说着,心里却道,自己刚能活得松口气,朝廷就逼上门了,真当了反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青浦货站,范晋和方王三人一脸忧色。

并不是为伤亡,白日的战斗,死伤四十多人,远小于他们的心理预期,担忧的就是晚上清兵夜袭。虽然有瞭望台值守,马车队机动巡查,但青浦货站处处都是漏洞,清兵真要集结船只趁夜突袭,很可能要陷入一场混战。

正在商议是不是收缩防线,手下领过来两个人,一个是江二,一个是罗师爷。

“船丁也就罢了,广州府的衙役居然还要来守货仓?”

听了两人的话,范晋等人只觉无比荒谬,可接着罗师爷做了解说,让三人哑然,这场仗,还真是怪异呢。

“李知府是很念旧的,现在形势难明,他还有插手的机会。”

罗师爷这么说着。

原来是两帮人都在使劲,船丁们想出把力气,就算只是帮着瞭望都好。商人们说通了杨琳,让他默许由李朱绶出面,派衙役来将青浦货站的货仓区域从战场上隔离开。杨琳之所以敢点头,是因为他也说服了胤禛,而胤禛……也在担忧事态扩大,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这对正头疼地广兵稀的范晋等人来说,可真是好消息。可对奉命进攻青浦货站,拿下货站主楼的军将们就难受了。被告知不准涉足货仓位置后,常赉、马鹞子还争取了一下,说不利于夜间突袭,如果晚上没得手,白天更不好打进去,胤禛只回了一句:“养你们是帮主子办事!”

不扩大事态,这是胤禛的政治,常赉、马鹞子等人的军事,就得服从政治。

常赉、马鹞子等人苦着脸,组织了一次过河突袭,要兜侧面解决掉守在桥头的司卫。可在人手充足的瞭望体系面前,突袭变成了突击,摸过去的一百多好汉,就只有二三十个会水的逃了回来。

打到这份上,抚标军标两边都不干了,他们标营里有点血气的汉子,不是变成了尸体,就是躺在英慈院治伤,剩下的已经吓破了胆子,现在还能聚在九星桥外,还是胤禛出了城,压着千把游击们镇住了脚,否则早就一窝蜂逃散。

“把广州城头的大将军请下来!”

胤禛咬牙下令。

“现在……我也害怕了。”

清晨,青浦货站主楼的瞭望台上,看着东面一列列牛车,范晋对王堂合说道。

第二百章 刺刀,你真是长

“总监,可是你说了不要炮的……”

王堂合带着些哀怨地看着范晋。

“英德那边就赶出了八门,合格的炮手就那些,咱们再要,总司那怎么办?他可是野战,不比咱们坚守。”

方堂恒一边收拾一边说着,他要准备上场了。

“干脆冲出去,把对岸的清兵全剿了,咱们人够。”

王堂合捏着拳头,他可忍耐很久了。

“冲是肯定要冲的,可这青浦,一定守住!这可不仅仅是帮商人守商货。”

范晋摇头,王堂合怔忪片刻,郁闷化作了兴奋。

这是一场所谓“政治”和军事混淆在一起的战斗,现在都还说不清到底是打出一个局面,还是照着一个局面来打。正如胤禛下令不许碰货仓一样,范晋这边如果能丢开货站,力量足以打散对岸的清兵,可就是缩着不攻,这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事态无法收拾,青浦货站就是铁跕,把足够多的清兵吸聚到这里,然后聚而歼之!到时一省清兵筋骨尽折,咱们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这是李肆的两手准备,为此范晋这八百人就得闷着不动。

可这不意味着任由清兵的大将军炮欺负,眼见清兵正在一里外布置大炮,方堂恒带着四哨人来到九星桥头准备出击,守桥头的郎松亮和郑威都主动请战,他们可不满足于趴在沙袋后面打靶。

郎松亮得逞了,郑威郁闷地留守桥头,因为郑宏远已经在出击队列中,说什么郑家人有他足矣,气得郑威想朝他吐唾沫。

三百多人呈行军队列冲过桥,半里外那些零零星星的斥候们尖叫起来,纷纷转身逃散,这是军标和抚标还留在战场上的样子货。

“要命了……”

青浦货栈主楼的瞭望台,范晋看着从火炮阵地涌出来的大帮清兵,抽了口凉气,没有旗号,看不出底细,可瞧这些兵丁里没多少人拿鸟枪,多是弓弩梭镖刀牌,估计该是广州的汉军旗兵。

“希望方堂恒能忍得住,那家伙就喜欢拼刺刀。”

王堂合念叨着,方堂恒身为严三娘高徒,刺刀术军中无敌的名号已经深入人心。

方堂恒差点没忍住,但瞧着七八百号人健步如飞,那点基本的算术还是有的。一声令下,行军队列展开为横阵,随着鼓点朝前缓缓推进。

“打退他们!一定要打退他们!”

马鹞子嘶声喊着,对面那三百多人排出的横阵看似单薄,可整齐迈进的步伐,让马鹞子和后面这些观战军将心头都一个劲地发冷,虽然上去的是广州旗兵,平日都骄悍跋扈,似乎手上真有两下子,在胤禛开出的重赏之下,心气也都提足了,但马鹞子等人依旧只敢去想打退,而不是消灭。

只要挡住了这一波反攻,大将军炮发起威来,他们那些洋枪和小炮,就再没什么威胁。马鹞子和常赉都看看正在架设的大将军炮,心说咱们手中总算还有利器。

这点庆幸马上被同样整齐的排枪声击碎,半里之外,枪声如雨,正是西风,硝烟很快将旗兵的身影吞没,后边的人望眼欲穿,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旗兵轮圆嗓子的呼号,还有那沉闷的轰鸣连绵不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可在马鹞子、常赉和一干军将心里,却如好几个时辰般漫长,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从迷雾中奔出来,那是个佐领,手上没有长物,正发狂一般地跑着。接着又是一个旗兵,最后是大片旗兵从迷雾中溃退而下。在他们的身后,几排稀疏了一些,但依旧整齐的灰蓝人影撞开迷雾,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离火炮阵地不过两三百步远。

“反贼要攻城了!赶紧去守城门!”

军标抚标的军将们扯着嗓子,两腿抹油,呼啦啦朝后退去,就连那大将军炮都再顾不上。

马鹞子和常赉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带着胤禛派来督战的家人随从要跟着逃,一转身,却见不远处烟尘大起。

“这些旗兵真可恨!”

朝火炮阵地逼近的灰蓝身影里,郑宏远恨恨地嘀咕着,刚才那些旗兵居然顶着排枪,冲到了他们身前,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的哨排在最前面,死伤十多人。

“是我判断失误,战后我会检讨的。”

方堂恒也铁青着脸,刚才硝烟是朝对面吹的,他低估了那些旗兵的凶悍,以为对方会被排枪打退,可那些家伙却趁着硝烟遮掩,径直冲了上来,前排士兵没来得及装刺刀,还出现过一阵小小混乱。

还是太嫩啊,方堂恒发出了当年李肆初战时的感慨。

接着前方逼上来的烟尘,让他眼瞳更是一缩,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马队……”

远处的瞭望台上,范晋放下望远镜,眉头也皱了起来。

“大概四五百,我去接应?”

王堂合请战,范晋转身观望,摇了摇头,对岸已经有大批兵丁,正跟疍民在吵嚷推挤,该是从南面来的顺德协官兵,要征船过江,青浦码头的战事即将开始,没办法再支援方堂恒。

王堂合叹气:“就看方堂恒的刺刀长不长了。”

数百马队奔涌而来,声势不小,并没有直直朝方堂恒等人冲刺,而是朝这单薄横阵侧面兜去。

“拒马阵!收拢!”

司卫和水勇都演练过对付马队,但毕竟不像枪战和肉搏那样,有过实战经验,横阵收拢为三层方阵的时候,不少人还是脸色发白。

“刺刀——真是长——!”

轰鸣的马蹄声渐近,方堂恒的喊声,带着乡间俚调,就在人群中响起。

嗒嗒的鼓点敲响,郎松亮和郑宏远对视而笑,跟着大家一起高声唱了起来。

“刺刀,你真是长,长得能串三头狼!”

“刺刀,你就得长,长得哥哥心不慌!”

“刺刀,你真是长,长得敌人直喊娘!”

“刺刀,你就得长,你是哥哥的脊梁!”

歌声嘹亮,炮声高亢,神臂炮在兜圈子的马队里带起条条血浪,逼得马队赶紧围攻而上,隔着百步玩什么骑射,那还是被当成靶子打的下场。

三阵排枪轰鸣之后,嘶鸣马声,铿锵金铁相撞声纷杂响起,从远处看去,那小小的方阵似乎已被淹没。

“还是骑射无敌……”

后方的马鹞子和常赉都松了口气,这是旗营里的马队,虽然在南方呆了多年,没怎么操练了,但基本功夫还是在的,那些拿着洋枪的步兵怎么也顶不住这奔马之势。

这口气松出来没太久,然后马上又从脚底抽了起来,如同刚才一样,零零星星的人马从迷雾中奔逃出来,跟着的就是溃逃大队。不久后,硝烟吹散,那个小小方阵尽管又小了许多许多,却依然屹立未散。

“跟我爹说,他儿子比他爹强……”

方阵里,郑宏远对方堂恒和郎松亮说完这话,就再没了气息,他的胸腔被一柄梭镖贯穿。这波马队给他们造成了巨大伤害,方阵最前面的一排人非死即伤,而郑宏远只是其中一个。

“还有两百步……”

方堂恒看着前方的火炮阵地,咬牙说着。

“那还等什么!”

郎松亮两眼含泪,几乎吼了出来。

方阵转为横阵,比出发时少了快三分之一,可在这时,后方的清兵已经溃逃而下,就连那几门大将军炮周围,都再无人呆着。

用铁钉将那几门三五千斤大炮的火门封死,方堂恒看了看半里之外,叹气道:“回去吧。”

那里还有一门大炮,大得出奇,是最后才拉出城的,可还没拉到位置,方堂恒等人就冲出来了。但在那地方,上千清兵正群聚着,尽管都是败兵,却不敢再退一步。胤禛下了严令,马鹞子、常赉带着督战的王府家人,已经杀了好几个要逃回城里的千把,只要他们守住了这门炮,就不算败。

“不行!留着那门炮,后面不知道会杀伤多少兄弟!”

郎松亮不肯放弃,为了这些炮,大家已经付出了太多牺牲,怎么能半途而废?

方堂恒指了指后面,郎松亮看过去,远处货站的主楼上,隐隐飘着黑旗,那是撤退的信号。

“服从军令!”

方堂恒也很是不甘,但他不得不认同后方范晋和王堂合的判断,再攻上去,清兵估计要拼命了,自己这队人马可不能全陷在这。

“我……抗令!”

郎松亮说出了这话,方堂恒瞪圆了眼睛。

“那也该我上!”

“你是翼长,你还得带兄弟们回去!”

方堂恒咆哮,朗松亮摇头,两人对瞪起来。

被郎松亮眼里的什么东西给说服了,方堂恒猛然转头,嗓音也变了调:“我掩护你……”

郎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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