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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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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从之极少与人真正交心相谈,遑论他心中隐秘?四字“太过不堪”已是他所能有的极限了。若非今日霜寒,若非此情此景,圆滑如柳从之,无懈可击如柳从之,又怎会起如此话头?
  奈何薛寅如今是醉鬼,而醉鬼却是不怎么识相的,听得这一则,立时想起以前听来的种种关于柳从之的旧闻八卦,登时心里像是有爪子在挠,十分想知道柳从之的“旧事”,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个……我一直很好奇……”他顿了一顿,还是没憋住,索性直接说了:“你是真的好男风?”
  这一问来得着实莫名其妙,此言一出,涵养好如柳从之,一时也是哑然,过得一会儿,失笑摇头:“你这可是……”
  真是唐突。
  薛寅晕乎乎地打个呵欠,道:“我就是好奇,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如若无后,江山不稳。”
  这话是大实话,柳从之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和薛寅在一起谈论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想了一想,道:“我好男风。”
  薛寅不料他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稍微睁大了眼,稀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柳从之,过了一会儿道:“还真是这样……那……”他一句话没说完,柳从之却像是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微微摇头,笑道:“打住,此话到此为止。”
  他既然如此说了,薛寅再是醉糊涂了也不至于多问,只得住嘴不言,惫懒地打个呵欠。柳从之稍微疲倦地揉一揉眉心,闭目养神,他确实好男风,可此事究竟如何只能是他心中隐秘,行至如今,他早已是孤身一人……
  柳从之想着想着,手心忽然一热,一睁眼,确实薛寅将剩下的小半壶酒扔给了他,这酒壶被薛寅一直拿在手中,故而热乎乎的,触手十分舒服。薛寅半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你也喝,别冻死了。小爷不想给人收尸。”
  两人一路逃窜,可算共患难,至如今,彼此间的尊卑倒是去了个彻底,小薛王爷又在醉中,说话更是不经脑子。柳从之听得微微一笑,倒是一点不计较,反觉有趣,于是也打开酒壶喝了起来。薛寅喝酒是用倒的,举动堪称豪迈,柳从之却不然,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斯斯文文,甚至不敢喝急了,酒是好东西,而这等好东西,自然要慢慢享用。
  柳从之酒量极佳,这一整壶酒就算全灌下去也是灌不醉他的,烈酒确实暖身,他浑身冰凉,几口酒喝下去,手脚也确实见了点暖意。柳从之执着酒壶,寒风刮面,他却觉得惬意而放松,他有多久未能如此放松地席地而坐,饮一杯酒了?
  柳从之喝酒越喝眼神越亮,他人日渐削瘦,唯有目光越磨越利,眼神澄明。薛寅却越喝越醉,如今连眼睛也懒得睁开,面颊绯红,习惯性地蜷着,像只安安生生的醉猫。
  这只猫炸毛磨牙的时候十分神气,但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神情慵懒而困顿,有时迷糊,着实是……颇为可爱。
  柳从之含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一声。
  四野静谧,过得片刻,月出中天。
  夜色漆黑,周围丁点人声不闻,正是行动的大好时候,柳从之仰头看一眼天色,而后将酒壶收好,站起身来。
  是时候了。
  他身边,薛寅也无声无息地站起来,神色仍困倦,然而神志清醒。两人对视一眼,柳从之淡淡道:“我们走吧。”
 
  
  ☆、第48章 夜逃风波
  
  冯印下的是封城令,三日之内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有天大的事也需缓上这三日。当然,封城至多也不过三日而已,超出三日,老百姓再是敢怒不敢言怕也是忍不住了,然而时间紧迫,时局严峻,薛寅与柳从之在宣京多逗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若不能在这三天内逃出,迅速前往北边战场,事情恐怕不妙。
  毕竟时局千变万化,柳从之今日在逃,可他仍是帝王,若是再拖上那么十天八天,没准柳从之不死也得死了。至于薛寅,则更是插上翅膀也想去北边,和薛明华汇合。二人目标一致,行动起来还真是迅速。当然,问题来了,既然是封城,要怎么出去?
  哪怕柳从之一双手化腐朽为神奇能把他们俩人扮得连亲妈也认不出来,很遗憾的是,他们目前根本没有混出城,让把守城门的官兵验证柳从之易容手艺的机会,出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悄悄地溜出去,二,强硬地闯出去。
  第二条路不予考虑,如果能闯出去早就闯出去了,他们还至于混到蹲在小巷里喝西北风的地步么?所以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悄悄地溜出去。
  城门锁死,全城戒严,怎么溜?
  柳从之微笑,城门锁死不假,但谁说了出城就一定要走城门的?
  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暗道。
  而柳从之吧,生在宣京长在宣京,曾经在这座宣京城里混到位极人臣,万人之上,所以,城北的贫民窟他熟悉,那座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皇宫他熟悉,能够秘密出城的暗道,他也熟悉。
  问题来了,既然他知道出城的密道,那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出城,免了夜长梦多?
  柳从之继续微笑,如果不是城门紧锁,他还真不想走这条路,原因无他,这条捷径一点不好走。
  宣京城历经数朝,早已修筑完善,即使在柳从之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也难在宣京地下修筑这样一条暗道,毕竟耗时太长,修建困难,又极易走漏风声。这条柳从之知道的暗道乃是早在前朝就修筑好的,距今恐怕已有数百年,其真正建造者已难以考证。为何说这条密道难走?只因要进这密道的入口就大大的麻烦。
  这条密道的开口在宣京城西。城西可谓宣京最繁华的所在,历来都是达官贵人居所。在这其中,有一座大宅,乃是前朝将军府,最后几经辗转,入了宣京一名富商手中,若是到此为止,此事也不算棘手。然而问题是,这名富商家底颇丰,其女儿不久前和大将军冯印订了儿女姻亲,冯印入宣京后,索性就在这附近开宅建府,而如今非常时刻,冯印府邸周围的防备恐怕比城门处还森严,这座前将军府与冯印府比邻,其戒备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柳从之苦笑叹息:“早知有今日,我当早点把这宅子盘下来才是。”他当年离京太仓促,此番回京后事务繁多,一直无暇顾及此事,不料如今有此一遭。
  薛寅注意的却不是这个,“那密道的开口在哪里?”
  柳从之面上含笑:“那是一处偏僻但雅致的院落,恰好是男主人最宠爱的小妾的……卧室的床上。”
  薛寅脸色抽搐。
  男主人最宠爱的小妾的卧室的床上?
  这意思是他们不仅要顶着冯印府上森严的戒备混入府邸,还得准备着去看一场没准会惊动所有人的春宫大戏?
  薛寅思及此,面上霎时一片死寂,柳从之仍然微笑,好整以暇叹一口气,“我们走吧。”
  世事艰难,两人于是启程,打算去到那……男主人最宠爱的小妾的卧室的床上,一探究竟。
  城西戒备着实森严。两人如今都是一副最不起眼的落魄如叫花子的样儿,在半夜三更,所有人都容易松懈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冯府的势力范围内。
  城北虽有士兵巡夜,但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多少麻烦,然而一入城西范围内,周围巡逻的兵士明显增多,两人行进的速度逐渐缓慢,一开始尚能畅行无阻,到最后临近前朝将军府的时候,几乎已是举步斟酌。
  冯府周围驻扎士兵极多,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眼看着将军府近在咫尺,薛寅和柳从之埋伏在将军府后门的草丛里,思考怎么溜进去。
  这好歹是前朝将军府,高门大户又是戒备森严。后门已经算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奈何巡逻的士兵仍是不少,两人到底没本事凭空消失,要越过这高墙进去问题倒是不大,问题是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去。
  薛寅神色困顿,柳从之目光清明,两人却都极有耐心,一声不吭地观察周围守备,查探情况,一点不轻举妄动。这里到底离冯府已有一段距离,从巡逻士兵的换防情况来看,要混进去倒也可行,只除了必须引开其中一队巡逻士兵,如此才能赢得溜进去的时机。
  薛寅不知不觉已经精神了起来,眼睛牢牢地盯着周围几队巡逻的士兵,嘴唇微抿,神情带了一份认真。大半夜不能睡觉跑来做这种事固然倒霉,但也不是全无乐趣,这等扒门做贼的事,小薛王爷还当真没做过。相较他的兴奋,柳从之倒仍是不温不火,面上含笑。薛寅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谁去?”
  两人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彼此都清楚要溜进去需要引开一队士兵的注意力,所以唯一剩下的问题就变成了:谁去做那个引开士兵的人?
  柳从之微笑,稍微指了指自己:“我去。”
  把人引开是件挺有风险的活儿,薛寅不料柳从之这么干脆,一时倒是狐疑了,不由古怪地看了柳从之一眼,却见后者笑得眉眼弯弯,笑容带一丝成竹在胸的狡猾:“我自有办法。我们在里面汇合。”
  两人都是干脆之人,三言两语定下计划,接着就毫不含糊地执行起来。薛寅趁人不注意,闪身窜上了树,在树上隐匿,等待时机。柳从之则是飞快往另一方向潜行,也爬上一棵树,远远看着盯守薛寅所在位置的一群士兵,不声不响从怀里拿出个小东西,接着一抬手抛了出去。
  那小玩意无声无息在远处落了地,恰好就在那队士兵的不远,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那小东西猛的一下炸开,闹出不小的响动,附近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薛寅情知时机已到,于是再不迟疑,轻巧一个纵跃,已是从树上翻到了院墙之上,他攀在院墙之上,本想看一眼柳从之的情况,不料却听见一声大喝:“谁在那里?”
  柳从之使了个讨巧的手段,用怀中随身带的小玩意吸引住了士兵的注意力,他自己也是趁这个时机打算往院子里溜。不料士兵里却有反应极快的,柳从之所处之地虽远,但仍有人眼尖看见了这小玩意飞来的方向,薛寅得了便利,倒是很顺利地混了进去,柳从之却不那么走运,被人发现了藏身地点。
  此事不妙!薛寅一皱眉,柳从之已被盯上,这点时间是不够他脱身的。情急之下,薛寅来不及细想,掌心所扣几枚石子脱手而出,直击几名士兵。薛寅手里暗器功夫极准,石子刚一脱手,他看也不看一眼,利落地借力翻身落地,接着一路疾行,飞快地远离刚才的地方。
  他这一手暗器功夫再准,只要出手,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不能停,只能往前走!无论如何,他已经顺利入府,接下来只需找到密道入口,暂时就能安全。这几枚石子或能帮柳从之解一时之困,但薛寅无暇回头看,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如果姓柳的真的这么不走运,那他也没办法,事已至此,找到出路才是正经。
  薛寅虽是第一次来这将军府,不比柳从之熟门熟路,但到底进来之前在外面围着这里打量了这么久,结合柳从之的描述,心里对此地大概的地形方位还算有谱。府内戒备倒是不如外面森严,薛寅一路小心,没遇上多少麻烦,就到了那传说中的“男主人最受宠的小妾所在的院落”。
  这黑灯瞎火的,能在一堆房舍里准确地找到这院子说来应该不容易,奈何这院子确实如柳从之所说“偏僻而雅致”,三面环水,院中修着一座阁楼,十分雅致,要论整个府里最偏僻的院落,也只能是这个了。薛寅一路顺利,摸到地头,稍微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晚上,总算见着点希望。
  在他松气的当口,忽听有人低声叹了口气,薛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浑身戒备,转头看见那叹气的人,却是浑身一松。
  “你来了。”他松了口气。
  柳从之低笑,“方才多谢。”
  薛寅倦倦道:“不用谢。”
  这黑灯瞎火的,柳从之刚才能被盯上着实是不走运,如果不是薛寅掷出的石子替他拖延了片刻时间,让柳从之得以顺利脱身,后果恐怕就不妙了。
  不过如果不是柳从之引开士兵注意力,薛寅也难顺利混进来,两人这么兜兜转转,还真是有了几分共患难的情分和默契。今夜虽有不顺,但到底得以汇合,两个狼狈不堪的小贼十分顺利地找到目标小屋,接着进入了今夜的正题。
  如何接近男主人最宠爱的小妾的卧室的床……在男主人和小妾都在,并且都睡在那张床上的情况下。
  薛寅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头疼。
  
  
  ☆、第49章 红梅映雪
  
  北边变没变天?
  转眼之间,宣京城里天都翻了个个儿,北边烽烟缭绕,若说没变天,谁信?
  时局混沌,在这时节溜出宣京城的薛寅与柳从之二人,恐怕会是最关键的变数。
  宣京封城第三日,袁承海在府中饮茶。
  冯印大张旗鼓搜了三天,可以说地皮都铲遍了,但仍不见音讯,这时恐怕急得嘴角都要冒燎泡。袁承海深知冯印脾气凶戾急躁,故而一点也不打算触霉头。宣京被冯印把持,他受冯印猜忌,就算财可通神,有通天能耐,如今也是被困府中动弹不得。浮生难得半日闲,袁承海十分上道,安安分分在府里赏雪饮酒,偶尔泡上一杯清热去火的清茶,饮茶同时想起那位最该喝这茶去火的冯大人,稍微一叹。
  他和冯印性子可谓是南辕北辙,为人处世之道全然不同,最关键不过两点:袁承海圆滑,而冯印刻薄;袁承海隐忍,冯印急躁。
  急躁有急躁的好处,可这等时候,恐怕越是急,越是看不清楚事态。
  莫逆在袁承海身边卜卦,对着卦象沉吟半晌,道:“此卦大吉。”
  “大吉?”袁承海似笑非笑一扬眉,“你算的是什么?”
  两日前顾均上门后,冯印不知是不是一直搜不到人心里火气太大,借机找袁承海发作了一通,于是袁承海只能足不出户。皇帝生死未卜,他求娶的夫人,前青楼花魁海日姑娘又身体不适,所以袁承海只能和莫逆喝酒。
  算命的向来奉行天塌下来也有其它人顶着,时时刻刻都是一派逍遥世外的恣意模样,这么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潇洒样儿,倒叫袁承海这个常年钻营,心思极重的主儿有了一丝罕见的放松。袁承海一生隐忍已成习惯,家教所致,甚至言行举止都不会行差踏错半分。莫逆却恣意放纵,没个正形,从不亏待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袁承海看在眼中,着实有一份隐约的羡慕。
  袁承海是最循规蹈矩,也最离经叛道之人。
  莫逆好酒,常爱拿一壶酒自饮自酌,同时也不闲着,算命的爱卜卦,无事可做就卜卦,喝得微醺也卜卦。袁承海看了近两天,可算是看明白了,这算命的装得一派高深莫测,实际上肚子里有多少真才实学还真不好说,约莫就是个比较厉害的大忽悠。就拿卜卦一项来说,他想起什么就卜什么,用的方法千奇百怪,得出结果也千奇百怪,次次不相同,若是这样卜出来的卦能有谱,恐怕就奇了怪了。
  不过袁承海本就不尽信玄学,对此倒也不太有所谓,莫逆爱卜卦,卜出来结果无论凶吉,他也就一听。若是由着这神棍两张嘴皮一碰就能断他生死前程,袁承海可还有命走到今日?玄学一说,很多时候不过信则有不信则无。莫逆说他英年早逝,他难道还真能无缘无故死了不成?
  莫逆卜的这个大吉卦乃是他随手用院子里折的一枝新梅卜的,他卜卦用的伎俩向来古怪而随意,梅枝摊在桌上,他盯着梅枝左看右看沉吟半晌,最后得出了此卦大吉的结论。袁承海问他卜的是什么,他稍微皱眉,神情有些困惑,眼睛扔不离那梅枝:“卜的是陛下近日运势。”
  “哦?”袁承海挑一挑眉,“大吉,你确定?这么说陛下安然无恙?”
  莫逆闻言却摇了摇头,“我卜的只是运势,而非生死安危。卦象确是大吉,但并非普通的吉卦,有几分古怪。”他说着稍微一顿,接着突然道:“我明白了,这卦是桃花相!”
  他越说越离谱,袁承海越听眉毛挑得越高,听到这里,却是失笑了:“桃花相?”
  莫逆点头:“红鸾星动,确是命里桃花无疑。”他想了想,啧啧道:“陛下并未册后,这是要封皇后的架势啊。”
  袁承海闻言,神情稍显古怪,皇后?
  以那位皇帝陛下的性子……
  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说此卦不能测陛下安危?”
  莫逆道:“红鸾星动,桃花入命,左右的是运势,而非安危。”他又仔细看了看那枝艳丽的红梅,道:“陛下命定之人恐怕还不是什么吉运高照之辈,但这于陛下而言,却是大吉。”
  袁承海似笑非笑:“此话怎讲?”
  莫逆拿起梅枝,轻轻吹一口气,将枝上一朵已半谢的红梅吹落,随口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陛下运势太强,有时反伤己身,若能稍微削上一削,反而是好事。”
  袁承海道:“你上次不是说算不了陛下的命数么?怎么如今又能算了?”
  莫逆面不改色:“只因如今陛下运势已不如之前那么强,倒是能教我窥看一二。”他漫不经心道,“我还真好奇陛下这朵命里桃花会是谁,如今看来,这是陛下的贵人无疑。”
  袁承海对这一则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不过……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从手中拿出一样东西,静静端详。
  他手中赫然躺着一枚脏污的盘扣。
  神棍说得有一点不假,柳从之确已离京。
  至于那位已经气急败坏的冯大人,恐怕就要气急败坏下去了。袁承海斯斯文文喝一口茶,反正他不着急,他安稳得很,慢慢来吧。
  袁大人小日子倒是过得滋润,至于那据说会“遇上命里桃花”的柳皇帝,日子过得倒真是……一言难尽。
  具体怎么个一言难尽法,我们可以压后细说,在这人人都想知道北边情况的当口,有一个本该不相干的人也去了北边。
  他的情况较为特殊,只因他不是自己想去的,而是被人掳去的,这个人,叫做方亭。
  却说那日白夜这个不速之客闯入皇宫,方亭倒是有心想逃,奈何全不是对手,眼前一花,神智顿失,再醒来时,人早已离开了宣京城,他再想回去,也是身不由己。
  方亭醒来时,人在一辆马车里。小孩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第一反应就是往车外跑。
  马车内倒是只得他一人,问题是赶车的人可不傻,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跑掉?白夜坐在车前赶车,单手一提,就把那不安分的小东西拉了回来。白夜看着削瘦,手上力道一点不小,他一只手按住了方亭的肩,方亭就一步也动弹不得,只得抿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坐下。”白夜冷冷道,他手上加力一按,方亭就是不想坐也得坐,“你别想跑,我奉命带你去见一个人,就不会让你跑。”
  方亭皱眉:“是谁?”
  白夜道:“到了就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事?”
  方亭垂头,冷静下来,他见白夜这样子,也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去,所以也不轻举妄动。他就坐在马车口上,看了一眼外面飞逝的景色,稍微一怔:“这是……去北边?”他年纪虽小,但经年流浪,知事颇多。白夜淡淡看他一眼,“是,我们去北边。”
  白夜虽是少年,却无一点少年人的活泼,性情冷淡,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场,古怪又特立独行,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方亭看着外面飞逝景色,想起薛寅,心里发愁又闷闷不乐,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认识我爹娘?”
  方亭自己也明白自己是野草的命,冻死街头也是无人问津的,显然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弄到有人要绑他的地步,白夜如此大费周章,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的身世……方亭想到这里,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他隐约记得自己的母亲,但对父亲确实毫无印象。
  白夜看他一眼:“小家伙,你还记得你父母?”
  方亭茫然摇头。
  白夜“啧”了一声:“那就别多问,安分点,到底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方亭只得闭嘴。
  白夜一路驾着马车赶路,几乎不眠不休地走了快一天,前方露出城池轮廓。方亭看见人影,心中稍微一喜,暗自琢磨有没有跑出去的机会。白夜却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他,淡淡道:“你跑不掉,不用想。”
  方亭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白夜虽至城镇,却并不停留,直接开始赶路。可北边战事已起,沿路城镇氛围也是紧张,两人身无路引,就算避城不入只埋头赶路,也会在必经之路上被一些守城的官兵给拦住。
  方亭本当如此一来,白夜至少会被阻上一阻,不料白夜看着一声不吭,却是个煞气满身的煞神。赶了一天路,白夜的马车在一处关卡上被拦住,守卫的士兵不过几名,见二人孤身上路,心有疑窦,故而留下盘问。白夜被问及身份,却是一声不吭,更惹得官兵疑心病重,一抬手就打算把二人扣下来。方亭本当这是个机会,看了一眼白夜,却见白夜一声不吭,然而双眼含煞,目光森冷,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生不祥之感。
  这个念头没转完,就见白夜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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