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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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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平静,并不是一户之主的少年不知道怎么花钱;而是张牧云深知这世道并不太平。一个无根无底的乡村小户忽然富庶,无疑会成为那些流寇盗贼最好的目标。别看现在天日朗朗,宁静小村中一切如常;真要他得了一大注银子的消息泄漏出去,不用过几天,他这偏僻小院的门槛就会被道上的豪杰踏破。
  不知不觉,便到了六月末七月初。就如同张牧云腰间那根死缠烂打的竹片腰带,让人气闷的暑热也无法解脱地到来。相对于罗州城里人而言,每年张牧云家的夏天其实已经延缓到来。他家的屋院就傍着村里的北山,那山上绿竹婆娑,碧树成林,只要不是最炎热的天气,这满山的青翠总能给张牧云家带来一股清寒的凉气。而山下又有那条潺潺的清溪在屋后蜿蜒流过,在将从汨罗河中带来的溪水一路流淌到洞庭湖中时,也顺便带走张家屋宅中的几分暑气。
  不过,这日子眼瞅着便往七月中去了;七月之中燠热的暑气,对于湘南而言无论什么地方都避无可避。冬暖夏凉的土屋已成了烘炉,到了晚上一股热气萦绕不去,直烘得人整夜睡不着。于是到了这天晚上,张牧云便忙前忙后,把屋中的长条凳搬出四张,在院中空地上齐整地摆好,然后便摘下堂屋的两扇门板,分别在两排凳子上安放牢靠。几乎没费多少事,简易的床铺便搭好。然后他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青竹竿,在床板的四角地上立好,撑起从屋内拆来的纱帐,彻底支好两张夏夜睡觉纳凉的露天床榻。
  过不多久,张牧云和他的义妹便相隔不远地只着衬衣躺卧凉榻纱帐中。才相处几个月,也都有十二三四岁年纪,但此时的二人却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孩童,近在咫尺地并头躺卧两张门板上,于夜晚微凉的清风中一起仰望满天灿烂的繁星,卧看那牵牛织女
  七月流火,虽只星名,今年这时却真似流火。即使入夜之后,这小院中除了开始有一丝清风,转瞬间那周围的空气便又变得热烘烘。虽然躺在露天,张牧云却仍似觉得自己身处火炉中。这时候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白布小衫,仰躺在门板上,虽然四肢可以随意舒展,却觉得怎么摆怎么热,总找不到一个凉快的姿势。
  这般辗转反侧折腾之时,便想找旁边的女孩儿说说话。透过粗线的纱帐,张牧云往那边看去,却见到如此闷热之时,那少女却安然不动地躺在门板上,两眼静静地看着天上。
  “莫非天上有啥稀奇?”
  这样热烘烘地空气中,还能这般悠然地望着天空,定然是天上有什么稀奇物事了!张牧云正烦闷无聊,一见如此,赶忙也放平了身形,枕在一块软木上的那颗脑袋使劲向后仰,要看看那天边有什么古怪稀奇。
  “”
  就这般仰面看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天上也只不过一弯月亮,万点繁星,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有甚稀奇。
  “奇怪月婵妹子看啥看得这般津津有味?”
  牧云心中纳闷,又忍了一时,终于按奈不住,便准备转脸问她。还没等侧过身子,却听得那安详躺卧的少女忽然轻轻说话:
  “大哥,现在是不是凉快了一些?‘心静自然凉’的。”
  “我们一起盯着天上的星星看,就记不起那么热。再过了一会儿,就睡着啦”
  “呃”
  本就轻柔的叮咛隔着蚊帐传来,被纱线一滤,愈加变得温柔飘渺,好像两人间没有了距离,就在他耳边呢喃。就在那一瞬间,本来烦热的少年只觉得肺腑一热,肚腹那儿宛如冬天被热水茶碗一挨,霎时一股醇酒般的热流激荡全身。本来平凡普通的建言,一时间竟让少年十分感动;等游离于心魂身躯之间的激流退去,眼前的景物又回归了正常,张牧云细一琢磨,却觉得现在果然不似刚才燠热。星光之中,他便侧脸瞅了瞅那边纱帐中优美的剪影,也安下心来,仰面静静地看那浩阔的星空。
  也许是刚才那少女温柔可爱的主意吧,眼前这张牧云早就看腻的星空,此时竟显得如此地美丽恢宏。此刻那夏夜的天空,如一块巨大而深黑的幕布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地拉展在空中,灿烂明灭的星辰交织着各色的光辉将静默深邃的夜空点缀得无比生动;一缕缕灰色的夜云如山间的烟岚悠悠飘过,那半爿月轮便似一张蘸着水幕闪着明光的弓。静静地仰望苍穹,过了一会儿张牧云觉得那高高的云天变成了一条深深的河,光辉灿烂的星辉是水面泛着月华的涟漪波纹,缓缓流动的夜云是水底飘拂的水草,也许下一刻就有肥美的鲤鱼从波光粼粼中跃起
  而这时在那近在咫尺的少女眼中,头顶的星空也好像一条幽深的河,那光辉灿烂的星辉是水面泛着月华的波纹涟漪,缓缓流动的夜云是水底飘拂的水草,而下一刻也许就会有肥美的鲤鱼从波光粼粼中跃起——所有的一切不约而同,但恍惚中似乎还多了一位面目可亲笑容灿烂的少年,正拧着一竿细长的鱼叉,出手如风地打破水面宁静的同时,也走进了她的梦里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末。这一天傍晚,当西天尚有余霞之时,月婵便将煮好的稀粥盛在碗中,端到摆在院中的木桌上。牧云相帮着拿出筷子小菜,又在桌脚旁边一口破锅中燃起驱蚊的烟草,一切就绪,这兄妹二人就开始围着桌边吸溜起稀粥来。此时这小院中,晚风微微,霞光淡淡,风声里送来一些邻里的话语,屋后林溪中水鸭儿不知疲倦地叫唤,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是洞庭湖畔无数乡村中一个寻常的夏日傍晚。
  就在张家小院中这晚饭吃到一半,月婵勤快地起身要去给张牧云再添碗粥时,却忽听得院门处一响,有人高宣了一声道号,说了句“打扰两位施主了”,便飘然走进一位道人来。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六章 门临好客,隐隐远壑烟霞
   话说张牧云和月婵正吃晚饭,忽见院中闪进一位道人,便有些惊讶。再一看,这闯入的道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浓眉朗目,面如冠玉,颔下三绺须髯随风飘摆,身上一袭青衫道袍清爽干净,仔细看背后还背着一口道家的真武宝剑,剑柄上一朵长穗飘飘,往当院一立,真个是风神清朗、英华出尘!
  眼见这贸然闯入的道人神韵不凡,牧云和月婵俱是一愣。张牧云心说,看这道人神采出尘,却不讲礼节,随便打声招呼便入了院内;他自然不计较这些礼数,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怪异。他又一直惦记着院中埋藏的巨额银两,当然更加敏感。因此,一见这背剑道人走入院中,张牧云立即在桌下轻轻一点月婵鞋尖,于是刚刚扭身想要回厨房的少女立即会意,一反身立在桌后,和刚刚长身而起的少年对着道人隐隐成犄角之势。这戒备之时,月婵手持粥碗,张牧云手按桌边,眼见只要一言不合,便粥碗与饭桌齐飞,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对小男女却不知,他们眼前这道人是何等人物!眼见二人虎视眈眈,那青袍道子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对二人的举动装作没看见,只扭头朝后看看,又侧耳听了听风声,然后便对着面前两位小男女一躬扫地,十分诚恳地说道:
  “这位小兄弟,打扰了。”
  刚才只不过眼眉一扫,青袍道人便看清这院落当家主人是谁。他对张牧云拱手说道:
  “恕罪,贫道乃方外游历之人,今日云游至此,不幸在西边野地遇到盗贼,被其追赶,故此冒昧避入贵宅,恕罪恕罪!”
  “哦原来他是遇贼。”
  听得这说法,张牧云看了看那道人,只见他一脸正气,实不似歹人。略一踌躇,再往道人背后那口宝剑望了一眼,张牧云便忽然跳到一边,迅速倒身趴伏于地,将耳朵紧紧贴在泥地上闭目凝神地仔细倾听。不一会儿,他便弹身而起,拍了拍耳边灰尘便赶紧对眼前道人说道:
  “道爷,你果然遇贼。那些贼人数目不少,为免纠缠,你快到我家后山躲避!”
  话音刚落,他便把青袍道人引到院落后面的北山指了一处浓密所在藏下,然后走跳如飞地回来,命月婵躲进房中。安排好两人,他眼一扫,赶紧把自己的空碗搁在墙角草丛里,然后坐在桌边不慌不忙地喝起月婵吃的那只粥碗来。
  此后也不过片刻功夫,果真听得脚步汹汹。正在张牧云出神之时,转眼便有七八个头裹着黑巾的面目凶恶之人提刀弄剑走进院里。
  “啊”
  强人进院,依言躲在房中的少女看得分明,那位正在院里饭桌的少年瞬即唬作一团,惊叫声中翻身跌倒,带倒所坐长凳之时那手中粥碗还“哗啷”一声滚落于地,瓷碗摔成三爿,热粥泼了一地。
  “小兄弟,别害怕。”
  不想院中少年惊恐如此,那贼人倒出言安抚。只听这为首贼寇说道:
  “小娃儿你休惊恐。叔叔我等都是洞庭湖中好汉,专门劫富济贫。”
  说这话时,这贼首往院里四处望望,见果然贫寒,便息了其他心思,一心一意地跟少年问话:
  “这小哥,我且问你,刚才你可曾见一位道人跑过?他大约中年年纪,长得齐整,青布道袍也十分干净。”
  “道人?”
  “对,道人。对了他背后还背着一口唬人的宝剑。”
  听得贼首这番询问提示,稍稍爬起的张牧云靠在翻倒的条凳边,一脸迷茫神色。歪着头想了半天,等那院中几个贼人都等得焦躁不安之时,他才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道人怪不得,刚才觉得一团黑影飞过,好像是蝙蝠”
  “是了!就是他!”
  听了张牧云之言那贼首忙不迭地叫道:
  “这贼老道,打架没本事,腿脚倒他娘比湖里水鬼还快!”
  不清不楚地叫骂之中,贼人便问张牧云那黑影往哪边去。听他询问,张牧云又摆出一副痴呆模样好半天,最后拿手一指西南那幕阜山脉起伏的方向说道:
  “只见它往那边飞去。”
  “兄弟们,走!”
  得到张牧云指点,那些洞庭水寇翻身便走,乱哄哄地冲出院门,转眼便消失在西南边一派昏暗苍茫的暮色荒野之中。
  这一番遭贼,因为张牧云家单门独户,地处偏僻,那贼人又没高声大嗓,始终并没惊动其他村人。等贼人走后,那藏在北山的道人也重回到张家院中。刚才张牧云这一番做作,全都落在这道人眼里,回到院中后他便对张牧云赞不绝口,称他机智英勇,难得一见。听得道人赞叹,张牧云心中也乐;又瞥眼一瞧,正看见那位貌比娇花的少女也在一边看着他捂嘴嘻嘻偷笑,他便忽然收了喜色,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位,先前喝粥时我确实看见一只蝙蝠往南飞,我接下来正要说道长下落,那些好汉却走了——咦?难道他们真要捉蝙蝠么?”
  “哈哈哈!~”
  张牧云这一番做作,不仅刚刚矜持微笑的少女忽笑得花枝乱颤,连那道貌岸然的青袍道人也捧腹大笑,笑得腰弯肚痛!
  等他们好不容易笑完,这青袍道人重新直起腰面对少年时,在这小院里已然昏暗浓重的暮色之中,张牧云忽见这道人眸中眼神亮若星辰,对自己合掌一稽首,认真说道:
  “小英雄在上,贫道无咎,罗浮上清化外之人。今日得你援手,幸甚,幸甚!”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七章 月笼院篱,闻说山泽多宝
   “原来是罗浮上清的神仙!”
  张牧云一脸兴奋:
  “我听幕阜山中那些道士们说过,天下的道观以罗浮山的上清宫为首,想不到今晚就有一位上清仙长路过我家!”
  手舞足蹈说完,张牧云赶紧请无咎道人坐下,又忙不迭地回头冲月婵喊:
  “月婵妹子,快去橱中茶罐里寻些好茶,给这位上清仙人冲碗茶润嗓!”
  “哎!”
  少女清脆地应了一声,麻利地扭身,如雨燕穿林般飞快跑进厨房冲茶去了。
  月婵冲茶之时,张牧云便恭恭敬敬地站在无咎道人的面前,借着天上星月之光,偷眼打量这位难得一见的上清道人。也不用看得多仔细,只从这道人形貌上,张牧云便看出好几分与众不同。初上树梢的月光微茫皎洁,夜色中面前的道人一双眼睛光华灼灼,晶亮有如夜星;脸上的神色,却偏偏一派平和,见少年打量他,只是一脸微笑,满面慈祥;在他面前,不用说话言语,张牧云已觉犹如有一阵微凉的春风扑面而来,浑忘了此时正是大暑三伏。
  张牧云打量道人,道人却也在打量张牧云。张牧云心中惊羡道人仙风道骨,却万万没想到对面这飘逸出尘的道人看了他,却也暗自惊奇。
  “怪哉!”
  无咎道人静下心一看这乡村少年,阅人无数的道子竟隐隐觉得,寻常村院中少年这随随便便一站,竟似和院中的榆树、身后的茅屋、两边的竹篱、屋后高大的山丘浑成一体;看他时恍恍惚惚在几个瞬间里,那树、那屋、那篱、那山竟好似谦卑低伏,犹如这少年的奴仆。而生出这离奇的感觉后,再特意凝神仔细去看时,却发现一切异象消失,山还是山、屋还是屋、树还是树,一切复归平凡自然,仿佛刚才只不过是自己老眼昏花,在这迷离的夜色中看错,产生了幻觉。
  不过,如果说这很可能是幻觉,那院中另外一人,却实实在在地让他万分惊诧。
  “真是老朽今晚神思错乱、老眼昏花了么?”
  偶尔拿眼瞥看那旁边站立的少女,无咎道人震惊想道:
  “这、这这明明该是天潢贵胄、帝苑娇花的相貌命格,怎么会出在这贫寒村女的身上?”
  心中惊异万分,再仔细看看这少女,更发现当这一脸灵秀的少女转向自己时,便大气凛然,神色之中一股压抑不住的凌人盛气;而转向她哥哥时,却无比自然地变得温柔婉娈,举止神色截然不同。
  “看来老道今晚向南而来,确得了有些缘法。”
  于是这远来的云游道人忽然对这随便闯入的茅屋小院中那两位少年男女大感了兴趣;本来只是路过避敌,此时却在小院中安心坐下来,开始和院落主人拉起了家常。无咎放宽了心胸,张牧云早被他风采折服,也一起打开话匣,在这小院晚风中谈笑风生起来。老道洒脱,少年豁达,不一会儿张牧云和无咎便混得厮熟,连称呼也亲近起来。
  和无咎这般聊得一阵,张牧云忽想起一事,便道:
  “无咎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您说您是罗浮来的上清道人,那应该道法高强;再看您身后这口宝剑,显然不是凡物,却怎么会被几个洞庭的小贼追得狼狈?”
  “问得好!”
  见少年这般直白,无咎道人也不以为意,抬手一捋颔下须髯,含笑答话:
  “牧云小哥,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贫道是在上清门下学道,虽然驽钝,却也有些法力,要对付这几个蟊贼,也不成问题。只是我等出家之人,入山学得法技剑术所为何事?只为执剑卫道而已。我这剑斩的是水怪山魈,我这术灭的是邪魔凶鬼。刚才那些贼寇固然可恶,却是生得人身,只合官府王庭缉拿,我等方外之人,总不便与他们一般计较。”
  “哦原来这样。”
  听了无咎这回答,张牧云口中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呵”
  看出少年不甚赞同,无咎也不以为意。坐在张家条凳上,端起少女刚奉上的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神态悠然的无咎道人看了看面前少年少女,便话锋一转,进入他预想的正题。皎然的月华中,只听他道:
  “牧云小哥,月婵姑娘,既然贫道今晚得遇,便是有缘;方才谈得一时,贫道心中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仙长您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吩咐只管讲来!”
  “好!”
  见张牧云爽快,无咎道人也不再客套,便说道:
  “你兄妹二人住在汨罗江边,离洞庭不远,那不知熟稔湖中君山七十二峰否?”
  “君山?七十二峰?知道!”
  在上清来的仙长面前,十四岁的少年总想显得有见识一些。略想了想,张牧云便说道:
  “君山是这湖中小岛,不太大,却有七十二峰。这七十二峰可不简单,听人说它是天上的神仙为了保护她存在潇湘洞庭中的珍宝首饰而布下的大阵。那七十二个峰头按九宫排布,每一宫又分八卦,循环往复,相生相克,若不是本地熟知地形的人不小心闯进去,恐怕没有三四天都走不出哩!”
  “哦?是嘛!”
  听了张牧云这番明显虚张声势的话,那饱经世故的上清道人并不不以为然,反而还大感兴趣。只见他笑着问道:
  “那牧云小哥,你熟知这君山七十二峰地形吗?”
  “当然很熟!”
  少年斩钉截铁说道:
  “上回我跟张青大哥去湖里君山岛帮人运茶叶,可在那七十二峰里好好走了一回呢!”
  “是嘛。那你不怕走不出来?”
  “不怕,我路熟!”
  张牧云只当这是闲聊,拍着胸脯跟无咎保证。
  “是嘛”
  这句“是嘛”,短短这会儿无咎道人已说了三遍。和刚才不同,这次说得语气有些迁延,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思索什么事。略低头沉默了片刻,他便抬起脸,在月光影里跟少年说道:
  “牧云,实话跟你说,刚才见你一番言行,便知你是实诚小后生,且见识不凡,这对乡村少年而言着实难得。这样,贫道我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一听?”
  “仙长说吧!”
  张牧云那颗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心道:
  “莫非是要收我为徒,带我去上清?那我这宅院家具怎么办?托张青大哥和嫂嫂代管?”
  转瞬之间,他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就在这时,却听那无咎开口,认真说道:
  “是这样,见小哥乃是端人,便不瞒小哥。其实贫道此行来,是为了印证本门中一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
  见好像不是要收自己为徒,张牧云略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被无咎接下来的话吸引住:
  “嗯,贫道知无不言。在本门罗浮上清之中,曾于那罗浮山四洞之一的抱霞峰千鸟崖上,出过一个不世出的绝代奇人,虽然他具体事迹不详,但知道他最后羽化登仙,一身道法通天彻地,能随意出幽入明,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这位空前绝后的祖师前辈,与你同姓,至于其名,小辈应为尊者讳,不敢妄言,只知他字‘逢仙’,号‘四海真人’。”
  “据门中秘籍记载,这位四海真人性好游历,据说有一年中秋晚上睡不着,便去天上银河边闲逛。在那灿烂通明的星海河汉岸边,祖师曾遇见一位仙幻绝丽的神女,跟她打过招呼,便知她正在找寻一把失落的扇子。而这祖师一向助人为乐,便帮忙一起找。谁知这神女宝扇不知掉落何方,即以祖师神鬼莫测之能,却也始终找不着。最后他只能请神女吃了一颗从罗浮带去的朱果,安慰了几句,便即转了仙驾,返了千鸟崖。等后来祖师跟门中长老闲谈起此事,议起那神女宝扇的下落,却说很可能那宝扇不在天上,早已掉落人间。因为当时祖师朝神州一望,便觉得山海河泽之间隐隐有和神女相同的气息。不过,虽然发现些端倪,祖师当时有其他重要之事耽搁,也就把这事搁下,只在门里密卷中留下了几行描述宝扇气息的文字。而贫道不才,其他法术粗疏得很,却对这望气之术颇有钻研。当日看到卷宗中前辈们的记载,便悠然神往,立下大志愿,必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前辈祖师的心愿,找到那把神女遗落人间的仙扇;如果成功,不仅于我个人修行大有裨益,还可光大我上清声威,还了那位旷世奇绝的祖师未了的心愿!”
  说到这里,无咎道人脸上熠熠放光,纵然只是昏白月色里,张牧云仍可看出他澎湃难抑的兴奋之情。而不知是否太过兴奋,说到刚才,还没提到君山,思路清晰的无咎道人竟一时噤声,沉浸在他估计想过千百回的美妙前景里。看到他这样,最后还是张牧云咳嗽一声,接着他的话道:
  “前辈,那牧云明白了。应该你看出那把神女扇子的气息,就在洞庭湖君山里吧?”
  “对对!!”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张牧云一句话把无咎从美妙联想中拉回。
  “就是这样!”
  只听他道:
  “以你之智,下面不用贫道说牧云你也该猜道。不怕二位小辈笑话,贫道其实已去君山中打探过不知几回,却果真有古怪,那气息明明在附近,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总是寻不到确切地点。到最后,果然便在那九宫八卦七十二峰迷路,至今无功,却还招了洞庭水寇!”
  说到这里,无咎道人热切地看向牧云,恳请道:
  “既然小哥已知原委,不知能否帮贫道带路?我看你颇为不凡,说不定能助我成功。事成之后,无咎必有重谢!”
  仙风道骨的上清道子恳切相求,言语声气之间,竟还有些低声下气。
  再说张牧云。本来按他爽朗性格,听了道长这般请求,早该一口答应。只是此时,他却犯了迟疑。
  “这”
  张牧云心中忖道:
  “晦气!不知他真个要去君山,便给他吹了这牛。其实那君山我也去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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