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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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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此时在想什么呢。正是:
  此际衷肠难具述,心知谑笑且开颜。
  别后相思明月外,莫忘飞梦草堂前。
第九卷『白云乡里惊血魂』第五章 南国风轻,北地烽火雷霆
  郎日晴天下,委羽山风光如画。张牧云背手立在高崖,见得近处的山峰岭头覆满丛林,茂盛时节,葳葳蕤蕤,生机勃勃,丽日一照,晴山如画。如翡翠,似碧幛,委羽山的青葱绿岭如此铺展在自己的面前,无比清爽。
  而若抬目眺望远方,则崇山峻岭淹没于云雾,随着山间云气的流动开阖,时时浮沉于云海之上,远眺犹如海中仙岛一般。白云茫茫,浮天无岸,伫立移时,眼看着这些虚渺的云气在眼前悠悠变幻,那思绪不禁也变得缥缈起来。
  心思悠悠,又如往日那般想起那个宜嗔宜笑的人儿,目光也渐变得迷离。神思恍惚,忽然在万里无涯的滔滔云海里,一个灵俏明丽的容颜悄悄浮出水面,跟他点了点头,虽然容颜有种掩不住的威严,但却清灵灵、婉约约地跟自己说道:“牧云哥哥,今晚上吃什么好呢?”
  无比熟悉的话语在空明中响起,一时竟未察觉那只是幻影;惊喜之下跨前一步,想跟她招手说话,却发现那潋滟的云鬟、频睇的秋波、明媚的笑靥,却在一刹那瓦解冰消,碎成一片片雪白的冰片向四外飞散,沉没于茫茫云海之下,倏然不见。
  “唉。”
  山风吹来,牧云如梦初醒。四顾往往这周围景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切幻象尽皆消逝,风吹草动,草堂中传来女子笑闹的声响。愣一愣,牧云不由得苦笑一声,心中道:
  “为何有一些事儿,非等到离别后,才变得这般清晰。”
  有些惆怅,望着眼前的丽日晴山,白云出岫,一时默默无语。
  只是,此时的少年呀,就和那些同样静立无言的空山幽谷一样,即使在寂静中,也会有一种内在的旋律在回响。
  此时,那两个在厨房中笑闹戏谑的姑娘还不知道,过了这一段清幽日子的少年,恰就在此时,已萌了下山北上、入京访友的心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当那草堂中同时飘出了米饭、野蔬、禽肉的清香,来访的屈梦湄就好像主人一样,走出了厨房,搓着刚洗的手,喊牧云吃饭。
  山厨的午餐依旧香醇诱人,只是今日同样的满桌山珍野味,牧云吃得并不如往昔那么有滋味。
  相比这位昔日武林鸳侣大赛曾同台竞技的少年,那一位威震天下的竞赛者,此刻却陷于水深火热。
  战事如火,从六月到七月,短短两月中,当今朝廷极北的疆土上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九幽族之祸开始蔓延,当熟谙召尸大法的异族军团屠杀完涿邪山脉一带的平民村庄和军事要塞,便开始向南方挺进。到了这时,九幽人驱使的幽灵军团和白骨大军已毫不意外地增长了数千人。
  狰狞恐怖的九幽军团一路南下,越过了涿邪山脉,渡过了龙勒水,绕过了大泽,攻陷了范夫人城,击破了夫羊句山狭——不同于以往所有的边塞战争,那阴森如鬼的九幽武士,和那些根本就是鬼魅的白骨将士、幽灵士兵,给汉家的军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恐惧如此深刻。
  而九幽人这一连串的进击线路上,其实关外侯夏侯勇也趁短暂喘息之机,布下了一道道防线。只是当九幽大军真正出动时,他们只不过用了七天便证明,夏侯勇的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到了六月底上,不知底细、蓦然崛起的九幽异族军团,已经层层包围了鞮汗山。鞮汗山,这是现在中原王朝军队在居延城的北面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在这样空前严重的敌情前,作为一个具有杰出临机决断能力的统帅,夏侯勇在调动手头一切可调动力量抵抗的同时,也没有忽略向朝廷求援。一道道告急文书早就如雪片般飞入京师,种种不利的战况、当然还有一切随军长史能想到的最恳切最急迫最谦卑的求援措辞,都已在京师官员中哄传开了。
  谁都没想到,世代驻守北疆、以勇武闻名天下的关外侯,竟遇到如此重大的敌情。从帝王,到丞相,再到有资格上金殿面圣的所有文官武将,俱都不敢怠慢。虽然承平已久,他们还是很快作出了反应。
  也在六月底,接到朝廷急诏的镇东侯和镇北侯,开始拿着陛下紧急送来的另一半虎符,调动起麾下精锐的军卒。镇东侯薛仁显,调集五万精兵从青州出发,镇北侯杜崇佑,招齐七万兵马从雍州出发,中原王朝这两支离战争爆发地最近的重兵,开始日夜兼程地行军了。
  当青州兵、雍州兵到达关外侯镇守之地凉州境内,已经是七月初了。等他们赶到居延一线时,那鞮汗山防线早已被打破,关外侯最重要的屯兵城之一,居延,已被九幽军团重重包围了。
  镇东侯、镇北侯的援军到来,在这时候,无论是居延城还是凉州其他各地军民,甚至包括关外侯自己在内,都觉得十分振奋。战事终于要迎来了转机了!
  只是,当这些人中的幸存者日后回想起来,却会笃定地知道,那个数万里之外的朝廷,至少在这时候,还是对战事的严重性严重地认识不足。朝廷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次没有派任何法力强大的护国圣教团来。
  这不,常规的精锐部队到来后的半月间,王朝军虽然偶有小胜,总体来说,却是溃不成军!
  到七月中,镇东侯薛仁显的五万青州兵,只不过经过了两次发生在湖边的战役,便全军覆没了。居延泽一役,青州兵陷入九幽人的包围,约两万军士死伤在居延泽的滩涂上,场面凄惨不堪,半个居延泽的湖水都被染红了。冥泽一役,青州兵则与九幽白骨军团正面决战,只不过杀敌五百,自损一千,战事结束后,从此这冥泽大湖上空永远呼啸的寒风里,多了三万青州英灵的日夜号哭。而那位戎马一生的镇东大将薛君侯,也在此役中以身殉国,转入轮回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支夏侯勇赖为救命稻草的镇北侯杜崇佑部,表现却与奋勇接战的镇东侯相反。
  除了开始几场小仗,杜崇佑还能勇猛精进;待见得九幽军团的强大后,杜君侯就变得畏首畏尾。雍州军不仅策应不力,间接导致了镇东侯的失败,等他们的统帅见到昔日兄弟镇东侯战死沙场之后,这位杜崇佑杜侯爷便彻底丧了胆、灰了心。
  此后,杜崇佑的态度变得十分暧昧,无论那个同殿称臣的关外侯怎么哀求、许诺、献礼,甚至搬出了王法皇命来威逼,都不能让他再真正引兵抗敌。
  就这样,转眼之间,青州兵覆灭,雍州兵不抵抗,过不了多久,这关外侯世代浴血奋战、历经上百年时间艰难累积打下来的塞外江山,节节沦陷。
  当然,很显然,在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有人会去琢磨研究,这位拥有血魂晶王的夏侯勇,今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相比此时此地的烽火北疆,那座南国的仙山中则继续着一贯的风轻云淡。纵然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偶然有些忧思,那最多也只不过是初尝了相思的滋味。
第九卷『白云乡里惊血魂』第六章 衣冠矫饰,横眉冷看妖踪
  自牧云起思慕下山之心,又过了五六天,这一日正是七月十四。
  这日清晨,牧云在石坪边拿着水瓢和着岩盐漱口。一边漱口,一边看着远近山间的白雾浮动,阵阵的清风从山林中吹来,吹起了衣襟,甚是舒畅。正惬意间,牧云却忽听得“呱呱”几声,猛回头一看,两只黑漆漆的大老鸹正从岭下的松林中飞来,就在自己一回头间从头顶飞过,“呱——呱——”,近在咫尺两声畅快的大叫,尔后如两朵黑云,忽上忽下地直往远处山野中飞去。
  “大吉大利!”
  牧云有时也颇迷信,大清早听见乌鸦叫,颇觉晦气。赶忙吐掉一口水,叫了两声大吉大利,驱掉晦气。
  等吃过了早饭,那幽萝便又想去山间玩耍。本来无有不允,牧云想起了早上那两只老鸹,便坚决不肯她离开草堂。本来,小幽萝倒想听话,只是抬头看一看天,红红的太阳挂在天边,云彩如一只只雪白的绵羊,在湛蓝天空中游荡,看着它们仿佛听见“咩咩”的叫声,在招呼自己去玩——于是那小心儿又热了起来,开始缠着哥哥只想让他答应放自己下山。
  兄妹俩正嚷闹纠缠,蓦地从草堂西边那条松木板路上,飘然走来两位老者。这两位不速之客,皆穿黑缎长袍,上绣着火焰绕月之纹。为首之人,面如满月,色如赤枣,神色不怒自威,正是月火教当今教主洞玄神君。与他同来之人,身形高大瘦长,面容清癯,眼窝深陷,鼻似鹰钩,虽然面无表情,一眼看上去,只觉森冷。
  与洞玄同来此人,在月火教中也颇有地位。他正是月火神教护法长老之首寒阳真君。月火教教徒之名,向来以经文排行;到他们这一代,正到了“洞阳气赤,真焕灵图”之句。看寒阳之名,便知他低洞玄神君一辈,却比遇妖身亡的毕真高出三辈。
  不用说,洞玄神君今日和护法长老寻来,定是找牧云审问事由,为日前丧命的毕真报仇来了。因为此事涉及妙华宫,洞玄神君由不得不慎重,这回亲自出马了。
  再说不语崖前,一见有生人来,刚刚还在跟哥哥撒娇不已的小幽萝,顿时噤声,乖乖地躲回屋子,和绿漪姐姐在一起了。无定草堂中,无论是妖灵,还是来历不明的小妹妹,和牧云相守相伴的日子里,都很自然地遵守了俗世间“男主外、女主内”的常理。
  “请问你叫张牧云么?”
  刚一踏上无定草堂前的石坪,洞玄神君便拱了拱手,跟张牧云还算客气的问讯。
  “正是在下。不知你们是”
  “哈哈哈!”
  张牧云一言未毕,那洞玄神君与寒阳长老相视一眼,却哈哈大笑起来。
  “咦,你们这是?你们是月火教的?”
  依然客气说话,但牧云何等机灵,一见眼前这二老张狂的大笑,便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面色枣红的老者忽然收住笑声,刚刚还高兴着的脸色突然沉静如水,整个人跟换了个人似的,声若洪钟地叫道:
  “小娃娃,你没认错。本座正是月火教八代教主,上洞下玄是也。这位是我教中寒阳长老。今日我等正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
  猛然听此说法,牧云惊得一激灵,着忙道:
  “这位哦,洞大爷,您一定搞错了吧?我张牧云最近一没偷,二没抢,十分老实,您兴师问罪,问的哪门子罪?一定是找错地方了吧!”
  说话间,见二人脸色更加不愉,牧云忙又道:
  “二位大爷,别着急呀,虽说找错地方,也别着急上火。”
  他却当洞玄和寒阳为找错人着急:
  “咱进屋慢慢说行不?我让妹子给二位沏杯好茶,一边喝一边慢慢聊,告诉我是什么人得罪你们。如果这人我知道,一定帮你带路找寻!”
  “呃”
  德高望重、久受尊崇的月火高人,何曾见识过少年如此的惫懒?当即洞玄和寒阳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他俩竟愣在那里,一时冷场。
  见得如此,倒是少年自来熟,忙指手画脚,招呼道:
  “这位是韩什么来着?就叫你韩大爷吧。是不是你大哥年纪大了,一时记不起贼人样貌?麻烦你帮他好好想想吧!”
  “哼!”
  月火教许多高人在委羽山洞中筹划几天,会都开过好几回,却没料想到一见面是这场面。不过牧云这话倒是提醒了寒阳长老,他忙上前一步,一声冷哼,说道:
  “小子切勿胡言。什么教主大爷、寒大爷,你大爷我——呸呸!本长老却是月火教护法长老,法号‘寒阳’是也,不是姓韩的韩!”
  寒阳老丈倒也聪明,从刚才牧云的称呼中,他便觉不妙,恐怕这无赖少年,还以为自己姓韩。名号之事兹事体大,不得不紧急更正一下。此后,他也切入正题。只听他冷冰冰说道:
  “张牧云,你两月前是否和我教弟子发生冲突?其中有一位叫‘毕真’。”
  “有这事吗?我想想”
  牧云思索片刻,然后一脸认真地郑重相告:
  “从不知有这人。”
  “哈!”
  寒阳是一声冷笑,寒声说道:
  “不记得不要紧。那一日目击者众,纵然毕真日后被害死,也还是有人记得的。你瞧,那一天你们并未留下姓名,可是我们不也是找来了嘛。”
  “哎呀!你说什么?毕真死了?”
  这时候牧云也跳了起来。
  “是。怎么,记起来了?”
  洞玄神君略带嘲讽地反问少年。
  “唉,可惜果然如此。”
  很奇怪的是,牧云并不着急询问毕真死讯详情,却长叹一声,道了声“果然如此”。
  他这么反应,落在洞玄和寒阳眼里,意义却大为不同。少年话音未落,这二人便异口同声急急问道:
  “怎么,想起来了?果然是你们下的手么?”
  “不是!你们说到哪里去了?”
  牧云很奇怪地看着二人,道:
  “什么下手不下手的!我只是忽然想到,今早漱口时,就在你们站的地方,有两只黑漆漆大老鸹飞过,只管在头顶乱叫,当时我便知有祸事。这不,你们俩这一身打扮”
  “哇呀!”
  洞玄神君和寒阳真君一时气结,再次冷场。山坪之上再现宁静,却听得后方草堂厢房中,传来女孩儿几声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好个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娃儿!”
  听得女子嗤笑声,洞玄神君醒悟过来,忙道:
  “听说你堂中有位女子名为‘绿漪’,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教主大爷,这、这不太方便吧?绿漪姑娘她还没出阁好好好,我让她出来就是!”
  在两位月火教尊长面色不善的注视下,牧云招呼一声,还是让绿漪出来了。
  听得牧云话音,绿漪便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房门。午前明亮的阳光里,缠绵清丽的女妖娉娉婷婷,亭亭玉立地站于石坪,周围青山翠谷,碧茵环绕,则宛如一朵碧潭里盛开的白莲。
  见得绿漪,洞玄与寒阳相视一眼,便叫了一声:
  “冰蓝之瞳!”
  乍听得这字眼,牧云和绿漪立时稍稍一愣——毕竟,山间无事,岁月清闲,偶然发生的一场争斗往往在闲谈中被时时提起,特别是屈梦湄,有时来了,便乐滋滋再次跟三人回顾那日发生的情景。于是,那其中少年拿来诳人的“冰蓝之瞳”,无定草堂之人都已耳熟能详。当这四字被老谋深算的月火教主偶然说出,猝不及防之下,牧云和绿漪的神色都有些波动。如此神情,早就落在月火教高人的眼里——这显然便是眼前一男一女试图掩盖、却不小心走漏的异常和破绽了。
  “好小子!还敢隐瞒!”
  洞玄神君大喝一声,震得牧云和绿漪耳膜嗡嗡作响;寒阳长老则神色一紧,盯着辛绿漪,虽然身形未动,身上那件黑色道袍却猛然鼓胀如帆,隐隐还听得有风雷之响。
  “怎嘛,冰蓝之瞳,又是如何?”
  见得这样阵势,刚才还好言好语的张牧云,也突然横眉立目,眼光束拢,锋锐如刀,盯着眼前二老,气势也骤然凛冽。
  “好小子!”
  见在自己二人如此阵势之前,这少年竟然不为所动,却反而还气焰陡张,洞玄和寒阳倒是在心中赞叹一声,先前的小视之心已去了三分。
  对峙之时,那寒阳喝道:
  “小子,休得装糊涂。徒儿毕真临死之前,曾说出‘冰蓝之瞳’之语。我教掌门反复研诘询问,已知上回你等与他冲突时曾报出‘冰蓝之瞳’的说辞。而毕真殁时,下身流离,竟含笑而终,看此情状显被妖物迷惑吸干精血而死。听此遗言,再观你这身具冰蓝之瞳的白衣女子,是为妖物,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这”
  听寒阳如此剖析,言之凿凿,牧云下意识地也转脸望了鱼妖一眼。
  见他看来,辛绿漪那一对明眸依旧清澈如水,毫不迟疑地迎向少年的目光,一言不发,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并未说话,牧云却已得到答案。心中安定,他便转向两个兴师问罪之人,不慌不忙,朗声说道:
  “呵,依我看,二位上了年纪,应是见多识广的老成之人。今日却为何如此鲁莽?莫非不曾听说过,眼见为实,只凭一句‘冰蓝之瞳’,就断定是我草堂之人所为?”
  “哼!”
  以寒阳长老之尊,何曾遇得这样说话?不需听牧云说什么,只见得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足够让他火冒三丈。况且,他早就对妙华宫有些心结,便喝叫一声,竟要动手。
  “且慢!”
  却是洞玄神君出言阻拦。甭看二人外貌似乎洞玄火爆、寒阳阴冷,但真论处事之道,却还是洞玄从容老到。
  “小张公子,”出乎意料见牧云如此凛烈气度,洞玄神君不由自主也将心气放平和。他客气地叫了声小张公子,便不紧不慢地道,“且不说是否亲见,你崖上这位女子是为妖身,此事莫非你也否认?”
  听得此言,旁边那位娇若明荷的女子,初时愠怒,继而羞惭,目光紧盯着牧云,只觉得自己替“仙师”丢了脸。正自惆怅踌躇,却听得少年说道:
  “月火教主,请问您今日来我不语崖,到底是为找寻仇人,还是来除妖?”
  “便来除妖又如何?”
  洞玄神君不动声色,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
  “来除妖么幽萝!”
  刚才还语气平静的少年猛然间升高声调,高声喝道:
  “快出来!有人找茬打架,说不得,今日怎么也不能让启衅之人讨得好去!”
  恶声恶言一经说出,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原先阳光明媚的无定草堂前,不仅光线好似猛然黯淡,连地面都似乎摇晃起来。
  “哥哥,这时才叫我!”
  早就在草堂中探头探脑的小少女,听说有架要打,如聆仙音,如穿花蛱蝶一般从屋中飞扑而出,站在牧云和绿漪中间靠前的位置——一瞧这架势,若真以打架论,倒好象她是先锋。
  “晦气!”
  幽萝飞鸟般蹿来,洞玄神君一看,却暗叫了声晦气。他心说,这少年看来也非端人;刚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还以为正气凛然,谁知道却唤出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媚丽小囡儿横在双方中间,这样一来,自己如何下得手去?
  纵然鄙视,洞玄神君倒也立即清醒过来。牧云蛮横,他反倒笑了起来,目光越过幽萝头顶,跟牧云说道:
  “小娃儿,我看你目光澄澈,非似妄人;本座好歹也是月火神教一教之主,你怎么不信我,却信一个妖怪?”
  “哈哈!”
  洞玄神君却不知少年豪爽任侠。听他如此疑惑,牧云张狂一笑,故意带着些不解地反问道:
  “你口中这妖怪,与我日夜追随,亲如家人,莫非我不信她,信你?”
  “”
  “呜”
  方才见少年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为自己不惜要与人大打出手,本已感激,现在又听得这样推心置腹的清狂之言,则向来尊少年为天人的衡山清妙妖灵,更加受宠若惊,悲喜交加之际,终于忍不住感动得哭出声来。
  见得如此情形,洞玄和寒阳相视一眼,似乎心中都明白了什么。洞玄使了个眼色,寒阳会意,便稍稍温言说道:
  “小娃儿,切莫急。虽然我看这女子是妖身,也不似奸恶妖邪。只是毕真我徒毕竟为人耿直忠厚,与人无仇无怨。细数起来,只在两月前与你等大起冲突。无巧不巧,临死前又说出‘冰蓝之瞳’之语,你让我等如何不疑?小哥儿,我等并非故意为难于你,只是事实在太过巧合,平心而论,你不也觉得疑惑么?”
  “不错!”
  牧云略一思索,当即赞同。少年向来吃软不吃硬,看寒阳跟他说理,他也和缓了面皮,平心静气地诚恳说道:
  “说来此事却也可疑。虽然我家碧奴绝不会做此恶行,但毕真临死前毕竟有‘冰蓝之瞳’之语,究竟是何缘由,我倒也有些好奇。”
  “况且,那毕真后来毕竟对我也算有些恩义。”
  他想起上回略施巧计跟毕真套得月火真义,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这时却天人两隔,也甚是悲痛。他叹息一声,稳定心神,说道:
  “二位月火前辈,罢了,说起来近日我夜里也有些失眠。正好,我便去委羽山的山野林间活动活动筋骨,帮你们看看,到底是什么邪祟妖物在作怪。”
  “好!”
  既然说到这份上,洞玄和寒阳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二人也是经多见广之人,饱经风霜,一看这草堂前一男一女一童,个个眸子清亮,声言端正,确实也不像奸恶之人。而这三人傲然伫立,不卑不亢,那等巍然自若的气势,可知他们绝非等闲之辈。既然如此,这么多天来月火教细心追查也无真正头绪,何不如让这少年出手相助?说不定他们真能追查出“冰蓝之瞳”到底有何关窍秘密。
  主意已定,洞玄神君便一拱手,洪声说道:
  “那便有劳小哥,我等拭目以待,望几位早日解开谜团!”
  说罢,他摆袖一示意,便和寒阳转身离去。
  “慢走。”
  牧云告别一声,便转身想跟绿漪、幽萝说说刚才之事。只是,就在这一转身之间,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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