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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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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
  见他蓦然神情恍惚,公主也是大急,下意识便要上前相扶。谁知这时少年已反应过来,也是脱口说道:
  “你竟是公主?怎么会落水洞庭?对了,你说什么?你是那个定国天香公主?”
  “是啊怎么了?”
  见牧云这样反应,公主头一回对自己这帝女身份,产生了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牧云听她证实,惊诧之下却也脱口说道:
  “你就是那个众口相传的残暴定国天香公主?”
  “”
  听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说出这么一句话,公主的第一反应想解释、想辩驳、想澄清,可是话儿到了嘴边,却忽然觉得自己无限地委屈。心里充满了悲伤,那千言万语到了口边,便化成“哇”的一声哭泣,转眼女孩儿便痛哭失声,泪水涟涟地扑在了少年怀里。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三章 倩女多情,富贵乡惊醉客
  公主露出女儿弱态,扑在牧云怀里,这样举动,牧云自己倒不太惊奇。毕竟,一年多朝夕相处,两人已熟悉无比。他二人之间,当得一句“情投意合”。
  只是,这样的情景落在周围有些人的眼里,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皇宫里的风吹草动,其实都瞒不过那些关键人物的眼睛。刚才公主穿衣打扮,已给别人充分时间,安排人在一边小心地窥伺。
  于是,当悍名远播的公主扑在了牧云怀里,委屈哭得如梨花带雨,那些人大惊失色,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此事目睹,已然惊恐,再看到那个少年还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地抱着公主千金娇躯,手抚青丝,不住地轻声安慰,这些隐在暗陬的宫女或是太监,便更吃了惊吓。他们抬头看看天,并没有什么天狗食日之异象;低头再看看地,大地并未崩塌摇晃。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许以他们的智商,无法永远解释眼前的异状;眼前之法,唯有按照各自主子的吩咐,赶紧回去禀报吧。
  “啊?你确认没看错?”
  深宫之中,正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的帝王,听得近侍小太监的回报,也是大吃一惊。见他如此,负责回禀的小太监心中也暗暗惊奇。要知道,眼前这当今天子武烈帝,一向性情沉稳大气,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很少有这样不镇定的时候。
  陛下跟前,小太监这样的走神也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赶忙收住了思绪,小太监回答陛下的疑问:
  “是的,小的开始也以为自己看错,可是左看右看,公主确实哭了,还、还”
  “说!”
  “公主凤躯,还暂时靠近那个年轻公子的怀里,应该没挨上”
  一边慑于陛下龙威不敢不说,一边又惧怕彪悍公主事后知道再来报复,这可怜的小太监,用一种很可笑的方式,跟公主的父皇描绘他女儿扑在别人怀里的事实。
  “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这样的花招,自然瞒不过武烈皇帝。现在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那英勇盖世的天香小丫头,竟哭得泪痕如线,扑入这个不知来历的男子怀里,痛哭失声的情景,几乎历历在目。不过,即知此情,武烈帝只是微一皱眉,很快展开眉头,神色如常地挥退太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公主的母后慈淑皇后,也听得近侍宫女的回报。和她丈夫相对镇定不同,慈淑皇后听闻之后,掩口惊呼:
  “小婢子,你说什么!”
  慈淑皇后也很少有这样失态之时,这声音一大,当即把那个叫彩蝶的宫女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不敢再发一语。
  “你起来。方才是本宫吃惊,没你什么事。”
  慈淑皇后发现自己失态,赶忙换了温和语气,叫彩蝶起来。
  “彩蝶,你领本宫前去看看,”待彩蝶站起身后,慈淑皇后道,“本宫要瞧瞧,是哪家贵胄公子引得我家皇儿如此反应。”
  “是。”
  于是,彩蝶在前面引路,慈淑皇后在后面跟随,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锦烟亭走去。
  只是,当她二人来到风景宜人的锦烟亭附近,却发现已经人去亭空。
  “皇儿去哪儿了呢?”
  慈淑想了想,便又派彩蝶去公主住的长乐宫打听消息去了。
  “知女莫若母。”慈淑所料不差,那天香公主哭出心中委屈之后,忽然惊觉此处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觉不好意思,兼又见牧云三人风尘仆仆、远道赶来,便体贴地请他们回自己的长乐宫歇息说话去。
  这时候,日已西斜,夕阳将皇宫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碧瓦朱墙,都涂上了一层红红的颜色。由月婵领着,牧云几人到了长乐宫的琼华殿中,稍稍说了几句,月婵便安排晚饭,去她用餐的环秀轩中安排了一桌酒菜。
  装饰雅丽的环秀轩中,宫女们次第点起了宫灯;御膳房做好的饭菜流水般端了进来,陈列在铺着青麻纱的玉石桌上。中午在春风楼,牧云已然惊叹京城的酒宴豪华,此刻皇宫御膳罗列在面前之后,才发现春风楼最上等的酒席和眼前的御宴一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什么豹胎、猩唇、鲤尾、鸮炙、熊掌、驼峰,或是青精饭、防风粥、琼花碧露酒、绛雪锦带羹、冰桃雪藕汤,实打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珍馐。看着玉石桌上琳琅满目,牧云自是满口赞叹;不过在旁人没注意的间隙,他却略有沉吟。
  重逢之时,酒宴饮食亦只在其次;这四人其乐融融,把重逢前积攒的心里话儿,还有重逢此刻心中新的疑惑,都一下子说得痛快。
  察言观色,月婵只觉得少年应是磊落豁达,不会像世俗之人一样计较双方地位的落差。于是当碧露酒饮至微醺,女孩儿也鼓起勇气,把当初自己如何在长江三峡落水,尔后又迷迷糊糊流落到洞庭湖汨罗江被牧云相救之事,源源本本地说出。她特别强调了,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真个记不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以前的所有事情。
  “哥哥,其实我本名并不叫月婵。父皇赐我小名,叫‘月瑶’。”
  纵然都已揭开身份,尊贵的公主说话时,依然称呼牧云为哥哥。虽然已经十分亲密,但此时跟心上人儿说出自己的闺名,公主仍然十分害羞,只觉得本就被酒意涂染发烫的脸颊,此刻更加发烧了。
  对于她来说,刚才说起这么一大段如同梦幻的往事,连她都觉得那段岁月,如同在梦里。想起那些日子,平淡却又真实,简单却又快乐,公主忽然心有所感,便站起身来,姗姗地走近牧云,替他斟满了面前的白玉琉璃盏,然后又拿起自己的酒杯,向这位思慕的少年举杯祝辞:
  “月瑶儿在此多谢牧云哥哥的救命之恩、照拂之恩。”
  说罢,她自己一饮而尽,那俏靥映着烛光,如染艳霞,宛若桃花覆水。
  “言重了。”
  见公主言谢,牧云诚声谦逊,也将杯中碧酒一饮而尽。
  “哥哥”
  也许是酒意上头,公主看着烛光下英挺谦逊的少年,她的眼波开始迷离。正觉得心旌摇动,若不能立稳,却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也道:
  “幽萝也谢谢牧云哥哥收留之恩!”
  凤眼微瞥,却是那娇小娜丽的幽萝雀跃而来,手中拿着小杯儿,给牧云敬酒。
  “好!幽萝妹妹,你也不必客气。”
  见小女娃来敬酒言谢,牧云丝毫没有怠慢,也是满斟了酒盏,和幽萝一起一饮而尽。
  “公子,碧奴也谢谢您拔擢迷海、收归座下之恩!”
  美鱼妖辛绿漪不甘落后,也袅袅婷婷地来少年面前举杯祝谢。依然,牧云也满斟此杯,一饮而尽。
  酣然畅饮,醺醉入夜,红灯高照,烛影摇红里美人如花。俯首弄袖,颜如渥丹,三美在前,身周氤氲酒香,一时这环秀轩厅里,气息变得十分暧昧绮丽和旖旎。
  不过这样心动神摇时候,却忽听得一阵脚步“咚咚咚”传来,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华服年轻人闯进厅中,高声大嗓叫道:
  “皇妹,听说你竟有朋友来看你?”
  “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忽见自己兄长闯进来,公主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倒不是怕这兄长,却是觉得被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小女儿情态,十分羞人。原来,此际来人正是当今陛下和正宫皇后之子,名叫翊德,列为各宫长子,正和天香公主一奶同胞。
  “妹子,你这是咋了?”
  适应了灯烛光线,看清厅中情景,这大皇子翊德脱口惊叫——他这长兄十分了解天香皇妹;她自幼便被父皇母后宠坏,又天资聪颖,学得一身惊人法技,于是从来眼高于顶,什么朝臣侯爷、豪杰高人,一概不放在眼里。谁知道,她今天竟然转了性,被自己撞见这样娇娇媚媚地跟一个男子吃饭喝酒!
  “不要你管!”
  愣了一下,公主反应过来,不免又羞又气,顿时恢复本性,娇叱一声,就过来要推他出去。
  “别别别!”
  在这绝代天骄的妹子面前,皇长兄毫无办法。被人跺脚推搡之际,翊德赶忙抓住雕花门框,死赖着不走,口中叫道:
  “斯文!斯文!别在友朋之前失礼!”
  “哼!”
  皇兄这话,倒是一个提醒。公主一想,连忙放手,又转回座,恢复优雅姿态,又跟牧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歉意表情。
  见皇妹不再撒泼,翊德顿时神色如常,得意洋洋,仿佛忘了刚才自己被驱赶之事,施施然地走近,来到牧云面前,大大咧咧地对牧云说道:
  “好小子!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我姓张,叫牧云,”见是皇族之人,还是公主长兄,牧云不敢怠慢,赶忙站起来,恭敬回道,“我是洞庭湖罗州府的张家村人氏。”
  “哦竟是村野之人啊。”
  听了牧云回答,翊德皇子大感意外。他原以为,能让自己这惊才绝艳、傲绝当世的皇妹好不容易入眼的,应该不是王侯巨擘就是天外仙客,谁知竟然是个乡村少年。
  心中转念,翊德皇子略一沉思,便转过脸来,很严肃地跟自己皇妹说道:
  “妹子,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这朋友,是罗州府‘张家村’之人?”
  “是!怎么啦?”
  公主正侮着脸坐在那儿气鼓鼓的,一听大哥此言,当时便没好气地反问,一待他说出什么无礼的话儿,随时准备发作。
  却听翊德嘿嘿一笑,说道:
  “皇妹,你以为我要嫌弃牧云老弟出身么?”
  “哼!”
  “唉,你还是不了解你大哥啊。作为你的大哥,说心里话,我觉得太妙了!”
  “嗯?”
  “真的,别不相信,我打心眼里赞同,还祝愿你们俩早日结成连理!”
  “你说什么?”
  本来正憋着劲儿准备启衅治这无礼大哥,猛然听到这句话,公主倒愣了。
  “怎么?不信啊?是真的。”
  翊德这时变得十分严肃,跟妹子推心置腹,诚恳说道:
  “皇妹啊,其实这么多年,大哥我是看着你一步步地逆行倒施、逐渐凶名在外的。为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急的是,也不知何年何月你能看上何人,更不知何年何月何人能看上你。这下好了!现在终于有人愿意和你相好,不仅愿意相好,他还是个男的,不仅是个男的,他还和你年龄相当——有此美事,兄复何求啊!愚兄——”
  “住口!”
  原来皇兄动了感情,还想说下去,却冷不防一只酒杯砸过来,伴随着一声气急呵斥:
  “给我出去!出去!”
  “妹子我说真的——”
  大大咧咧的皇兄还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倾诉衷肠,谁知道眼睛一瞥妹妹,竟见她粉面含怒,眼圈泛红,正是羞怒交加、泫然欲泣的样子——当即,翊德心生警兆,根据多年经验,不敢再耽搁,跳起身便往外跑,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被他这么一搅,环秀轩中这御膳哪怕再好,也无心再吃了。待月婵收敛了情绪,她便唤过宫女,安排幽萝和绿漪睡在她的寝宫云涛阁里。如果安排妥当后,她便跟牧云说:
  “我想出去走走,赏赏月景——你陪我么?”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四章 绕梦三匝,谁家光之羽鹤
  公主相邀,牧云允诺,二人离了长乐宫,顺着宫墙和甬道慢慢地向前走。此时夜色渐深,月照宫闱,一路上不时能碰见巡逻的侍卫队伍。他们见着是公主带人散步,无不避到一旁,恭敬地施礼目送二人。
  一路闲步,两人竟一反常态,谁也没有说话,各自都在想着心事。走过这段宽阔的青砖甬道,再转入一条白石小径,路左右的草木便渐渐多了起来。月影扶疏,秋虫鸣叫,偶尔远处的深宫中忽然传来内监一声悠然的“安寝”,更衬托得这夜晚格外宁静。
  静默随行,秋夜寂寥。俄而暮雾渐起,皇宫里外形无论是雅致还是壮丽的亭台轩榭,都在轻纱般的夜雾中渐渐模糊了轮廓,然后在转瞬间溶化于无边的夜色里。
  秋月如梦,雾霭流岚,看着身边的人儿这么长时间依旧默然无语,公主心内却是一片焦急。
  “牧云还是顾忌我的公主身份呀。”
  月瑶公主何等人物?心思玲珑、冰雪聪颖,在历来的皇家儿女之中,其卓绝见识可谓百年难遇。纵然今晚接风酒宴,表面看来其乐融融,但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出,在欢声笑语之下,隐藏着少年不同以往的一丝淡然和沉静。
  而当年的月婵此时的月瑶,和牧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不知不觉早已是情根深种,整个心魂全都在牧云这里。因此,想到事情可能有变,女孩儿便思绪起伏,患得患失不已:
  “还是被人嚼舌根?牧云哥哥知道了我那些不合闺训之事,便起了嫌弃之心。”
  想到这一点,公主一惊,忽想到:
  “是了,他一见面时,不是说我是众口相传的残暴公主吗?他、他不会就此看轻我、鄙夷我了吧?”
  如此思潮起伏,不知不觉便来到皇宫御苑的一处景致,名为“碧云月丘”。此地有绿丘,有清泉,是皇宫中一处较开阔的景致。碧云月丘的入口,立着一块石碑,刻着一些字;牧云走过去,凑近看看,将石碑上刻着的文字读了出来:
  “染以碧云,
  月兮山静。
  泉其细永,
  询彼幽人。”
  原来是描述此地景物的一首小诗。
  听他读出石碑上的诗句,特别是最末那一句“询彼幽人”,月婵忽然好像得了启发。
  “询彼幽人、询彼幽人——对呀,既然他默不作声,那我为何不索性询问他?”
  到得此时,公主又恢复几分磊落情怀,紧走几步,跟牧云说道:
  “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嗯?你说。”
  听月婵说话,牧云也转过身来,看着这位有公主之尊的少女。
  “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是公主,从此就疏远我、不理我?”
  虽然刚才心思细腻,想得婉转,但这时已经打定主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公主的语气气势十足,声音也清亮无比。不过,即使如此,说完之后,她心中也十分忐忑,忽然感觉很害怕,害怕眼前少年的口中,说出“是的”二字。
  “怎么会?”
  谁知道牧云听她这么问了之后,竟显得很惊讶。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怎么可能疏远你、不理你?”
  “”
  见得少年不像在开玩笑,公主一颗心落地,忽然间竟哭了。
  “你怎么哭了?”
  牧云见她哭泣,更加手忙脚乱。
  “我、我因为你骗人!”
  公主泪眼婆娑,望着牧云,两行珠泪顺着粉颊滴落,正是泪痕如线。
  “我怎么骗你了?”
  牧云正觉得莫名其妙。
  “你当然骗我了。我知道你得知我是公主之后,特别还是那种随心所欲做事的公主之后,会觉得不高兴。”
  “真地没有。”
  月光中,少年伸手搂住少女的香肩,凝视着她的泪眼,半含戏谑地说道:
  “你的牧云哥哥,本领这么大,能是一般人吗?因为你是公主,我是小民,从此就躲着你,装着不认识,害怕被你轻视,那还是我张牧云么!”
  牧云虽然带着笑说话,却是吐露着心声:
  “你是公主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说你的坏话又怎么样?对我来说,我所知道的你,就是那个值得我喜欢的月婵而已。只要你的人没变,我的心就不会变!”
  “哥哥”
  忽然听得从牧云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公主一时间都愣在那里。等转过弯来,她便蓦然满心如有热流激荡,还有千百道细微的闪电在肌肤上跳舞,整个心魂都开始震颤,简直要神魂颠倒!如此感动,以至于“呜”地一声,她埋首在牧云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月色如水,清风徐徐,碧云月丘之前,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穷家小子,就这样搂着公主的千金之躯,在她耳边小声地安慰:
  “不哭,不哭。我知道,你以为我不高兴,其实我只是在想,喜欢自然喜欢,但以后若跟了我,我们能做什么呢?你现在贵为公主,可以做很多大事,可我呢,只是混口饭吃,虽然近来有些气色,但真要做什么,还没想好呢。”
  “那不管,”公主稍住哭泣,颤巍巍地说道,“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直到今日,公主才突然明白,作为一个女子,幸福很简单,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听他的话,跟着他做事,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好吧,既然这么说,我张牧云以后也不好意思做那些没出息的事啦。再怎么说,也要做上一两件配得上公主名头的事!”
  明月之下,碧云丘前,磊落跳脱的少年,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出了很认真的承诺。
  如此之后,牧云便送她回长乐宫去。毕竟,更深露重,又见她情绪波动,牧云恐她邪魔入侵,着凉生病,便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女孩儿倒是情意绵绵,流连忘返,犹不愿回,费得牧云好一番哄劝,这才一起依偎着回长乐宫而去。
  回去后,公主自去云涛阁中安歇,牧云则在她安排的凝光阁中休息。
  长乐宫凝光阁,是一座三层的楼阁,就在云涛阁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座小花园。凝光阁飞檐挑脊,雅韵十足,三楼的寝室也颇为洁净,陈设典雅,牧云看了,十分满意。略作洗漱,他就让公主派来服侍他的宫女出去,然后也就吹熄了宫灯,脱衣上榻,闭目冥神,准备睡觉。
  而在宫女走之前,已在屋角的铜鹤炉中点上了甜香。据她说,这香还是用怀梦草的香料做的,闻起来十分惬意舒适,催人入梦。这时,那悠悠的怀梦香烟就从铜鹤的长嘴中缭绕而出,氤氲满屋,不用多久,牧云便昏昏沉沉,很快便要沉入那黑甜梦乡中去。
  只是,就在这时,在这幽沉夜色笼罩下的凝光阁里,竟然有一只白光凝成的仙鹤,振翅如雪,神神奇奇地飞进了窗牖里!它翩然飞临了牧云的床榻前,到了近前,这只悬翱半空的光羽之鹤忽然间大放光明,照得这黯淡的凝光阁里顿时光辉如昼。
  “谁?!”
  原本已快睡着的少年,被这光华刺到眼睛,猛然一惊,蓦地坐起身,喝了声是谁——却看见这只光之白鹤正翩跹飞到一室上空。
  乍见奇景,牧云猛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却不料这白光之鹤忽然口吐人言,宛如女子的声音,细呖呖说的却是一首古风的诗歌:
  “河之桥,行与子同高;
  河之鸟,飞与子同翱。
  怀哉怀哉,子从予归哉!”
  说完,这白光羽鹤在空中盘旋了三周,便顺着阁楼的楼梯,朝楼下飞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
  牧云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想到用力过猛,疼得“哇咧”一声叫出声来!
  还在忍痛迟疑,却见那羽鹤在楼梯上下蹁跹飞翔,口中又吐人言道:
  “张氏少年,且随我来;张氏少年,且随我来。”
  “好吧!”
  “也不怕你把我吃了。”
  眼见得这光之羽鹤白光圣洁,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想想又在皇宫,能有甚事?牧云便迅速穿衣,双脚在榻前划拉几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便跟着这夤夜而来的白光羽鹤一起下楼,迅速没入到浓重的夜色中去——牧云也想看看,自己初来乍到,便有人用如此高明的法术引逗召唤自己,究竟会发生何事。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五章 千鸟秘境,揽韶光之在望
  洁白的光鹤上下翩跹,总在牧云前面一两丈的距离飞舞。当牧云随着它下楼,出了门之后四周的夜色仿佛一下子浓重。月光隐退,夜雾迷蒙,深沉的夜色好像涨潮的海水,将周围的景色一齐淹没。
  缤纷的羽鹤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感觉并没有跟着它走多久,便已经茫然辨不清四围的景色。正在诧异,想寻找天边被云翳遮挡的月光,却忽见引路的白鹤蓦地散碎成千百朵光片,粼粼地消融于夜色。目光追随着破碎的光鹤,牧云发现在它消失的地方,有一人冷冷站立。
  牧云第一次见到少师,怀疑那对面是不是竖着一座白玉雕像。这个身材修长的俊雅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花圃那边,一身白袍,面沉似水,冷峻的面容反射残月微光,散发出只有青水白玉才能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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