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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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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日匆匆,弹指已将到初十。
  因隔日家中宴客,夏春朝使人四处送了名帖,遍请陆家各亲友,连着她娘家也都请了。又因他夫妇二人都极恶章家为人,便不曾下帖邀请。柳氏侦知此事,虽恨骂不绝,倒不敢来招惹,遂暗使迎夏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请。这迎夏虽不能擅自外出,但家中却有个弟弟闲着。她便拿了两个果子,哄那小猴子替她干了这差。
  章姨妈收了帖子,看了一回,便交予女儿,说道:“这夏氏还当真不请咱们,她将事做的这样绝,就不怕以后么?”章雪妍接了帖子,看也不看,就撂在桌上,说道:“她怕什么以后,横竖她是当家的正房奶奶,又有什么可怕的!”章姨妈看着女儿,忽而笑道:“你也不用这样丧气,不过是吃了她几场亏罢了。何况,先前长春那事儿,面上咱们虽输了,她到底还是落了咱们的套。等你进了陆家的门,就更不必怕她了。”章雪妍冷笑了两声,说道:“还进陆家门呢!那陆诚勇可正眼看过我一眼?夏春朝又把揽的那样紧。就是当真进去了,又哪有我的好日子?依着我说,这事不如罢了。陆家表哥满眼只有他娘子,就是当真拼了我的身子,只怕也不过是白讨一场羞辱!”
  章姨妈笑容收敛,双眉倒竖,当即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养了你一场,如今要你出些力,你竟这等混账惫赖!你早先说的那些话呢?那等言之凿凿,原来全是大话空话不成?!平日里机变伶俐,到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成了个拧脾气?!我往日是怎么教导你的?这脸面才能值得几文钱,又能当饭吃当衣穿么?!你不要跟我说你不去,东西我问刘婆子都买齐了,可是花费了七八两银子呢,好容易到手!你明儿给我乖乖打扮了过去,得多少好处呢,少找那些不痛快!”
  一席话,倒把章雪妍骂的满心羞愤。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女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热辣辣的叱骂,不觉就滴下泪来。
  偏章姨妈不消气,满口不住说道:“你在你娘跟前哭有个屁用?到男人跟前哭去!在这儿洒你那几滴猫尿,倒还沾湿了我的地方!”数落着,又见自家女儿脸色越发难看了,这才又堆下笑来说道:“乖女儿,娘也知道你为难。然而咱们也着实没法子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能给你找什么样的亲事?不成你真要一辈子做个未亡人,替刘家那死鬼守节么?你既已答应了你姨妈,你就去走一遭。此事若能成,你的好日子就来了。托赖着你爹娘沾个光儿,也不负了我们养你一场。你平素爱穿个好看的衣裳,戴个新鲜的首饰。你看你那表嫂身上的衣饰何等华丽,待你进去,这些自然就有了。”一番甜言蜜语,窝盘住了章雪妍。


  宴会(一)

  初十这日,陆家大门广开,宾客盈门,车轿塞街。陆家亲友,不论相熟不相熟的,但凡收着帖子的,尽皆携礼前来,一心只要沾一沾陆家的光彩。所谓运退真金无颜色,时来顽铁生光辉,也就不过如此。
  陆家上下一干人等,无不一脸得意,又喜气洋洋。
  陆家二房众人一早便乘车赶来,那陆炆立更以陆家二老爷自居,在前堂上同着陆焕成一道迎客张罗,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他那两个儿子也跟着陆诚勇在厅堂上待客说话。
  周氏今日倒打扮的光鲜亮丽,穿着新做的红绸缎子比甲,石青绸缎裙子,头上还插着一支鎏金的大凤钗。眼见那父子三个都在堂上周旋张罗,她便一个猎古调走到后头陆贾氏房中。进门就见屋中坐了一地的女眷,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陆贾氏。
  陆贾氏穿了诰命服饰,端坐在正堂上首太师椅上,笑容可掬的正同一众女眷说话。
  这周氏连忙上前,向周氏道了个万福,恭恭敬敬道:“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当真是大福之人,荫庇全家,勇哥儿方能有这段出息。如今勇哥显赫了,还怕日后不加倍的孝敬老太太,老太太就等着享福罢!”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可惜我是那没时运的人,两个儿子都是那不成器的,我是没指望咯。”陆贾氏听得心里愉悦,大笑了几声,向她说道:“老二媳妇,你这张嘴是惯会讨人喜欢的!涂油抹蜜的,哄我这老婆子开心!勇哥儿也是你侄儿,他既出息了,还能不拉扯下亲戚不成?“说着,就向身旁丫头道:”拿着凳子与你二太太,坐了好说话。”
  听吩咐的正是宝莲,她走去挨着柳氏设了一方凳子,周氏向陆贾氏福了福身子,便在地下坐了。
  柳氏瞥了她一眼,鼻中轻哼了一声,这妯娌二人自上次口角了一场,到如今尚且不曾开解,只是碍着人前不好言语,只将头扭了开去。周氏同她是相看两厌,当下也不理她,只向旁的女眷说话。
  众妇女坐着闲谈了片刻,就有一人问道:“怎么不见贵府上大奶奶?”陆红姐正相陪陆贾氏坐,听闻问话,连忙回道:“今日事多,我嫂子在外头张罗呢。”那妇人鼻子里笑了一声,向陆贾氏道:“我在家里听见,说府上凡事都是这少奶奶当家。以往还觉得是笑话,今儿一看原来是真的。当真瞧不出老太太、太太都这等开明,一家子大小事务都由着儿媳妇搓弄调度。”一席话毕,她身旁坐着的另一妇人便抢着说道:“可不怎的,要说陆家少爷如今做了朝廷大员,她也是受了朝廷诰封的,就该检点些才是,倒还在外头抛头露面。也是府上老太太宽宏大量,若是放在我们家里,我们是断不会容她如此的。”
  两人说着话,又有一妇人插口笑道:“两位嫂子不知,听闻这大奶奶嫁过来时,可是带来了一注好财。又亏得她里外周旋,开铺子做买卖,家中方能有这般富贵景象,怨不得人家在家说话响。”
  原来陆家陡然发迹,虽是趋炎附势之辈甚众,亦有那等眼热心妒的。然而陆家如今也算官宦人家,这些鼠目寸光的妇人不敢明面挑衅,又深知陆贾氏极爱颜面,便借题发挥,暗里指摘陆家长媳不守妇道。果然一席议论已毕,那陆贾氏面色便沉了下来。
  陆红姐在旁坐着,冷眼旁观这起妇人聒噪,待她们说够多时,方才开口笑道:“几位太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耳朵伸的倒且是长。别人家门里的事,也打探的这样清楚。几位嫂子既说女德,我早先曾在书上看见一个词儿,倒是讲女德的,乃是‘幽娴贞静’四字,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如太太们这般议论旁人家是非,算不算得上?”几句话将这起长舌妇人数落的面红耳赤,羞惭无言。
  陆红姐又正色道:“我旁的不知,但我家中大小事务皆是我嫂子一身主持。也真如嫂子们所说,我家能有今日,皆是我嫂子的功劳。这已是大德了,还要怎样?莫不是真要学太太们,整日窝在家中,不辨菽麦、不识五谷,四肢不勤,家业荒废,却议论旁人家是非,才叫德行高尚么?!”
  她这番话说的凌厉,将在场的妇人皆骂了个狗血淋头。众人一时都没了言语,柳氏倒恐伤了自家女儿名声,连忙斥道:“你这孩子,当着许多长辈面前,怎么这等无礼!”一面就向众人陪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各位太太别往心上去。诸位看在我并她祖母面上,多多担待罢。”
  众人见有了台阶,皆一笑了之。偏有一人,平日最好挑唆是非,与人口角,不肯罢休,轻哼了一声道:“我原本还替府上姑娘看了一门好亲,那方也是富裕之家,家里有吃不尽的粮食,穿不尽的绫罗。那孩子也才中了举人,比起府上也不差些什么。我本有意替府上说和,今儿见姑娘这样的脾性,还真不敢说了呢。”
  柳氏正为女儿亲事心烦,听了这话顿时大急,上来便扯着陆红姐与那人赔不是,又笑道:“嫂子莫往心里去,这孩子自来嘴快,其实没那个心。我叫她给嫂子赔不是,这孩子的亲事也请嫂子多多上心。”说着,又不住逼迫陆红姐。
  陆红姐是个泼辣爽直的脾气,她既看不起这妇人为人,又怎会依言赔罪,便同她母亲僵持了一回。
  那妇人原本只等着陆家小姐与自己下气赔不是,好长一长自家威风。见陆红姐迟迟不肯低头,脸便沉了下来,冷哼了两声,说道:“陆家太太,你且罢了,我可受不起府上大小姐的不是。贵府小姐这样个清高脾气,只怕寻常人家高攀不上。我明儿回去就四下说给亲戚们听,好叫大伙心里有个预备。”
  柳氏越发急了,拧住陆红姐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学的这般执拗?!母亲的话也听了!”偏那妇人还站在一边,凉凉说道:“陆家姑娘自然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听了谁人的言语,才成了这个脾气。”她这话便是暗指夏春朝调唆小姑子同婆母不合。
  便在此时,外头忽然一道清亮女音响起道:“听闻李家太太家中女儿兀自未嫁,倒怎么有这等闲心思替别人家姑娘保媒?”话音一落,就见一身着大红大袖衫、肩披金绣云纹孔雀纹霞帔的俏丽少妇,轻轻巧巧走上堂来。
  众人见她着装,便知是陆家少奶奶夏春朝了。
  夏春朝走上堂来,先四下环顾一遭,笑了笑,走上前去向陆贾氏同柳氏见了礼。
  柳氏一脸不自在,不敢应声。陆贾氏问道:“外头的事都妥帖了么?”夏春朝含笑回道:“都妥帖了,各处都有人看着,断然不会出差错。”说着,便向适才滋事的妇人笑道:“却才我在外头,听见李家太太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些什么。我人在外头,不曾听清,还请李家太太告诉。”
  这李氏不知为何,却有些怕她,连连陪笑道:“并没说什么,想是少奶奶听岔了。”夏春朝却不依不饶,笑道:“记得去年上李老爷货船翻在江里,欠下的账到现下还没还清楚。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只是想不到原来李夫人如今已靠保媒拉纤过活了?只是李家不比往日,穷家破户的,又能结交什么样的人家,又怎能说上好亲呢?”李氏见她当面揭了底子,又羞又愧,站立不住,一言不发。夏春朝又说道:“我家少爷既做了这三品大员,我们家姑娘就是明公正道的官宦小姐,多少人家要赶着与我们结亲?李夫人适才说‘寻常人家高攀不上’,那还当真是高攀不上。李夫人虽是好心,但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她这一席话毕,堂上众妇人皆窃窃私语,指指戳戳,低低嗤笑那李氏。李氏立在堂上,粉面发红,额角流汗,一时竟不知所措。原来夏春朝所言俱是实情,她家男人出门贩货之前还曾问夏家借得一笔银两。只因时运不济,那货船翻在河中,到现下欠债还不曾还净。又因夏员外也曾托人讨过两回银子,这李氏便记恨在心,今日趁空就要与夏春朝难看。谁知却被正主儿撞了个当朝,又当着众人面被羞辱的体无完肤,当真是无处容身。
  偏巧夏春朝不肯饶她,又笑问道:“听闻李公子今岁春闱买卷子作弊,被本方学政查出,革了功名。后头又有传闻,说要李公子去打官司坐牢,不知此事可平息了不曾?”说着,略停了停,又点头笑道:“你寡妇失业,日子艰难。日后若有难处,就打发人来家说一声。好歹咱们两家也算相交一场,我们一年在外施舍叫花子也要送掉许多银米,不差嫂子这一些儿。”
  李氏听了这话,只如一支棍子劈面打来,当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陆贾氏看不过去,便开口道:“春朝丫头,宴席可曾备下了?若是好了,就请诸位都入席罢,干坐着也是无趣。”
  夏春朝知她是解围之意,正欲出言,门上站着的宝荷忽然道:“姨太太、表姑娘到!”
  话音才落,就见章姨妈领着章雪妍,笑意盈盈走进门来。

  宴席(二)

  章姨妈领着章雪妍迈步上堂,面上笑盈盈道:“给老太太请安,我们来得迟了,老太太勿怪!”
  夏春朝未曾料到这母女二人竟不请自来,心中奇怪,看向陆红姐。陆红姐望着她,摇了摇头。夏春朝便退在一旁,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章家母女两个走上前去,先与陆贾氏请了安。
  陆贾氏点头笑道:“好啊,你们都来了。今日不见你们,我还道你们不肯来呢。虽不是一个姓字,到底也是亲戚。家里有了这样的喜事,也该一道乐一乐才是。”
  章姨妈便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们不是那不知礼数的人家,自然要给老太太道贺。”言罢,又向柳氏功道喜。柳氏见她到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自觉来了帮手,底气硬了,不由面露得意之态,姊妹两个寒暄了一回。
  那李氏正愁下不来台,眼见此景,慌忙凑上前陪笑道:“陆夫人,这是你外甥女儿?好一个标志的模样,这通身的气派,倒不似夫人的外甥女,却像亲生女儿一般呢。”柳氏喜气洋洋,也说道:“我倒真想有个这样的女儿呢,又乖巧又体贴。”李氏为补前番失言,讨好柳氏起见,便趁势说道:“既是这等,趁着今儿好日子,陆夫人就收了这姑娘做干女儿,老太太跟前也多个孙女孝顺,也算锦上添花、喜上加喜呢。”
  柳氏听了这话,本自心怀鬼胎,便认作是李氏蓄意讥讽,碍着人前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李氏不明何故,只知必是又说错了话,讪讪的再不敢多发一词。
  陆贾氏在上头看着,出言解围道:“春朝丫头,宴席可好了么?”
  夏春朝冷眼旁观了半日,见章雪妍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银红对襟衫,一条杏黄百蝶穿花绫子裙,头上梳着双环望仙髻,鬓上插着一朵粉红绒花,描眉画眼,双唇点朱。她姿色本好,如此一番打扮,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夏春朝暗道:此女平日穿戴向来清淡,今日浓妆艳抹,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正这般想时,就听见陆贾氏言语,她连忙应了一声,满面笑容道:“宴席都备下了,诸位太太奶奶们随时可入席。”说着,微微一停,又笑道:“虽是绕弯子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也不过另添两双筷子的事儿,这点子酒食我们也还置办的起。”
  章雪妍听了这言语,脸上微红。章姨妈却笑道:“侄儿媳妇是越发能干了,这样大的场面也能独个儿支撑,倒把老太太、太太都放一边了。”一语未休,又转向陆贾氏笑道:“老太太有这样能当家做主的儿媳妇,就可好生享享清福了。”
  堂上妇人中有那心思灵巧,已然听出关窍,私下皆啧啧称奇,只是碍着主家面上,不敢显露。
  陆贾氏因今日另有谋划,不欲节外生枝,只微笑道:“承姨太太吉言。”又向众人朗声笑道:“既然宴席齐备,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啦,诸位都赴席罢。”语毕,她便当先起身。宝莲连忙搀扶着,宝荷上来拿了拐杖、手帕、痰盒,众人便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陆贾氏往花厅上去。
  夏春朝本也要跟上前去,却忽闻一声呼喊道:“姑娘,你且站站!”
  她闻声望去,却见一二十左右的青年妇人正站在人后,望着自己点手。
  这妇人生的一副银盆脸,一双吊梢眉,两只丹凤眼,双唇略薄,却自含笑意,颇有几分姿色,却是夏春朝娘家嫂子、夏恭言之妻王氏。
  这王氏原是棺材铺掌柜女儿,因生她时,家中破了一注小财,王掌柜便与她起了个乳名唤作‘丢儿’。长至十六岁上,许与夏家长子为妻,至今也有四五个年头。夏春朝未出阁时,在家与这嫂子相处还算合宜。今见她召唤,连忙过去。
  姑嫂两个见过,那王丢儿先开口喜孜孜笑道:“好呀,姑娘做了夫人,眼里就看不见嫂子了。堂上说了这好半日话,也不知来招呼一声。”夏春朝含笑说道:“嫂子哪里话,原是今日事情多,我转不到后头来。但过来,堂上人又多,我没看见嫂子。”王丢儿满脸堆笑道:“这自打过了年,就再没见过姑娘。不想才过了几个月,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说话办事儿也都伶俐的很,适才在堂上那等威风,真不愧是做了诰命夫人的人!那李寡妇还要同姑娘争执,真正是不自量力!她家一个破落户,凭什么也混在里头。适才听她嘴里浑说,把我也气的要不得。若不是看着你家老太太、太太面上,恐闹了场,我就要同她辩个明白了。”
  夏春朝心知自己这嫂子出身不高,为人最势力,眼见自己婆家起复,就来上赶着巴结谄媚,也不以为意,只一笑置之,说道:“她们大约已都到席上了,嫂子也快去罢,免得叫她们拿住了罚酒。嫂子过来一遭不容易,既来了,待会儿趁空到我房里坐坐,咱们姑嫂两个说说话。”那王丢儿两眼放光,一口应下,欢欢喜喜的去了。
  打发了王丢儿,夏春朝又吩咐了几个管家娘子几句,方才往花厅上去。
  前堂,陆焕成眼见宾客到齐,便也率众入席。今日因他亲家夏员外也带了两个儿子到来,他便让夏员外坐首席。那夏员外是个谦恭之人,哪里肯坐,二人推让了一回,方才各自落座——还是陆焕成坐了首座,夏员外便坐了副座,陆焕成、夏恭言、夏恭行一众小辈陪坐。陆家二房等人却坐了副席,余者宾客众人皆按次坐下。
  陆焕成是主家,眼见众人坐定,便起身道:“小犬上托天恩、下赖祖荫,受封爵位。今日寒舍办此酒宴以为庆贺,穷家破户无甚微物,蒙诸位亲友不弃,在下实在汗颜。诸位不要拘束,今日尽情一乐!”一番敬辞已毕,便即吩咐开席。当下,堂上屏开孔雀、帘卷珍珠、山珍海味、美酒羊羔,四时八珍无不齐备,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端的是一场华宴。
  席上,陆焕成同他亲家说话,陆炆立见哥哥无暇顾及,四处混着敬酒搭话。众人不知底细,只道是陆家二老爷,都纷纷奉承。
  陆诚勇同夏春朝两个娘家兄弟坐在一处,也不时寒暄几句。夏恭言本性懦弱,不善应酬。陆诚勇同这大舅子向来说不上话,倒是内弟夏恭行凯凯而谈,小小年纪已见器宇轩昂,二人相谈甚欢。待说到陆诚勇再度离京公干,夏恭言面露愁色道:“妹夫,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才来家几天,就要把春朝丢下远行,于心何忍?何况边关路途遥远,我听闻那厢夷族又很是彪悍凶狠,你从军几年能囫囵回来已是不易,又何苦贪图这功劳?不如在家守着妻子过活罢了,你如今的家世,料也过得日子,又岂在这些!”
  陆诚勇听了这等窝囊浊蠢的言辞,心中不耐,只是顾忌着他是舅兄,也就闭口不言。倒是夏恭行笑道:“我倒觉得,姐夫此行是件好事。先不说此乃朝廷旨意,推辞不得。我朝与那厢夷族交战多年,各有输赢,边关百姓久遭战乱之苦。如今那方要和谈,此事若是成了,当真是造福一方,且是不世之功!机遇难得,待姐夫回来,只怕前途不会只限于此。”陆诚勇听得心里畅快,嘴上还是客气了几句。
  待酒过三巡,后面忽然遣人送了一盏泡茶上来,送到陆诚勇跟前。
  陆诚勇见是后院听用的小厮来送,便问道:“这是谁让你送来的,怎么只我有?”那小厮回道:“是奶奶怕少爷吃多了酒,特特命小的送了一盏解酒茶上来。还要小的劝少爷,今日客多,少吃几杯,仔细醉酒失态。”夏恭言听了笑道:“我这妹子,倒是噜苏。”夏恭行亦也笑道:“姐姐贤惠,姐夫还不喝么?我们想有人疼,还不得呢!”陆诚勇笑了一阵,将茶一饮而尽,把盏子撂还那小厮。小厮接了盏子,便下去了。
  这般又吃了几杯酒,陆诚勇忽觉一阵炮燥,周身自内向外说不出的一阵燥热。他只道酒意上涌,便向夏恭行低声道:“我到后头走走,旁人若问起,就说我净手去了。”夏恭行点头应下,陆诚勇便起身转到后头。堂上人多,一时也无人看见。
  这陆诚勇走到后园子里,本欲出门醒酒,谁知叫风一吹,那燥热不下反升,越发喧闹起来,自四肢百骸无数毛孔里透出,下腹一团火烧的猛烈。他心中暗自纳罕:这不因不由的,怎么忽然想起这档子事来。挨忍了一会儿,那火却烧的越发猛烈。他撑不过,便三步并作两步往房里去。
  走了十几步,忽见太太房里迎夏过来,见了他神色慌张道:“可算寻着少爷了,太太有急事叫少爷,少爷快随我来!”陆诚勇不知何故,便问道:“太太在花厅吃酒,怎么会忽然寻我?有什么事体?”迎夏不答,只道:“太太只要少爷过去,见了面少爷自然知道。”陆诚勇没计奈何,虽欲%火难忍不过,又挂心母亲,只得随了迎夏去。
  这迎夏一路弯弯绕绕,将陆诚勇引至小书房门前。陆诚勇微觉纳罕,便问道:“此是老爷书房,太太平日再不来的,你领我来这儿做什么?”迎夏答道:“今儿家里客多,前头后头到处是人。太太要寻僻静地方说话,这里最好不过,少爷快进去罢。”
  陆诚勇也不疑有他,迈步上阶,踏入门内。
  进得堂上,不见有人。陆诚勇便绕过西边月洞门往里去,才踏进去一步,就见靠东墙小床上卧着个人,定睛一瞧竟是表妹章雪妍!
  只见她衣衫不整,酥%胸半露,两颊酡红,星眸微睁,仰卧床上。
  陆诚勇不防此景,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就要退出去,不料迎夏已然锁了门去了。他心中焦躁,猛力拍打门扇,又连声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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