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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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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十九岁伴君的杨太真,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皇帝本人,也五十有七,年近花甲,再拖延下去,太真不乐之状可知。太真不乐,皇帝心境亦不宁。从去年起,为册封太真所做的另一件事——为寿王另觅王妃,经花鸟总使牛贵奔波寻找,近日总算有了着落。据牛贵儿奏报:左卫郎将韦昭训之女,美貌贤淑,可作寿王新妃之选。皇帝当即允准,并敕有司安排吉日为寿王迎娶。只要寿王一纳新妃,太真身上的“寿王妃”记印,就会更为淡忘。

但是,册封太真一事,皇帝仍感棘手。

虽然太真早就“自请”出家为女道士,与寿王“无关”了;虽然寿王妃已姓“韦”,与杨氏“无关”了。但朝野间谁又不知本朝圣君,作了一件“父纳子媳”的大累圣政的事情呢?万乘之君,或许能一唾则天倾地陷,但断绝人言又谈何容易?!

如何才能将册封太真之事,变为天经地义,不成圣政之累的事呢?

皇帝的隐忧,早为右相所悉。终于,就在右相率领百官,大贺天降灵符,奏请改元为“天宝”不久,复于便殿谒君时,向皇帝密献一计:请“陛下钦注《孝经》!”

当时,皇帝对右相之请,尚不觉得有何特殊处,也根本未把这事和册封太真之事联系起来思虑。只把右相之请,作为太平之世的一件崇先贤、倡礼仪的常事来看待罢了。由于天下承平,这类事做得不少。比如开元二十七年,中书省奏请追谥孔子为“文宣王”,下制:“自今孔子南向坐,被王者之服,释奠用宫悬。”并追赠其弟子皆为公、侯、伯。如孔子首席大弟子颜渊,为兖公;闵子骞,为费侯;曾参,成伯等,就属于这一类奏请。同时,皇帝闻奏之初,心里还隐隐不悦:“何以要朕钦注《孝经》呢?”

就在林甫奏毕、并呈上亲自恭抄的《孝经》离去之后,皇帝随手翻开此经,览过数行,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明白右相此请的用意何在了。

《孝经》,为儒家经典之一,共十八章,相传为儒教始祖孔子所作。全经论述孝道,阐述宗法奥义,早在汉代,便列为七经之一。本朝也是举子必研之书。

在经书之首页夹缝处,有林甫用娟秀的小楷所录的一张小纸,上录《论语、为政》:“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好啊,‘无违’!”皇帝不觉赞叹出声。子行孝道,至关重要的就是这么简洁而不容置疑的两个字:“无违!”父之所欲也,无论其所欲者何,都应“无违”!

“寿王,朕子也。朕所欲,彼当‘无违’,方称‘孝’!圣贤立言,实实圣明呵!……是呵,朕当让天下臣民,尽知此理才是!”

一阵不可抑制的兴奋,使他伸出双手,将《孝经》拿起,只见该经首句便是: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好!好!好!”皇帝在便殿上,独自连声呼好,“圣人斯言,讲明凡为人子,当以事亲为孝行之始。事君为中,待忠孝道著,乃能扬名祭亲,故曰终于立身。行孝,为人子之始,复为人人立身之终道。为人之行者,莫大于孝焉,而孝,则重‘无违’!依此,朕之所欲,为父之欲,寿王之从,为孝子之道!朕,应当钦注,应当钦注!”说着,皇帝一下从湖色玉笔架上,抽出御笔,展开蜀麻花笺,急急注道:

言行孝以事亲为始事君为中忠孝道著乃能扬名祭亲故曰终于立身

“不仅钦注,”皇帝写到这里,凝目思索,“朕还要亲为此经撰写序文一篇,付交天下生徒研读!朕还要亲书全经,铭之于石,以期广彰圣教之义!”

那样一来,自己册封太真一事,绝不会成为圣政之累了!

“林甫,真知朕者!”想到令他苦恼甚久的册封太真之事,竟由林甫此计而得以施行,皇帝对立下如此大功,却脸无得色,反而悄然离去的右相,大为称赞。

本来,如无回纥上表之事,散朝赐宴之后,他便可以将此事告诉太真。太真定要表露出喜悦之情、柔媚之态……

“哎,总算天降谪仙,为朕分忧!”皇帝回眸之间,见李白似已草成,正在握管思裁,不觉拈须微笑。

“大家,学士已草成敕书,请大家御览。”从李白手中接过敕书草稿的高力士,跪于御座前,将那五花笺递上。

皇帝好奇地接过五花笺,又将回纥原表展开,只见羊皮纸和五花笺上的文字,似一人书写一般,尽是钩圈曲线,牵连不断。他不禁又笑了。即敕道:“李卿与朕诵之!”

“臣领敕!”

李白从高力士手中接过所拟敕书,展笺诵道:

大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敕谕回纥怀仁可汗:本朝应运开天,抚有四海。创开元之盛世,致万邦之拱服。比者,新罗奏织锦之颂,林邑贡夜光之珠。波斯献捕鼠之蛇,拂菻进曳马之狗。骨利干有名马之纳,尼婆罗有良酢之献!无非深感隆恩,欲求睦和。今尔不自揣卑微,悖逞螳怒,鹅骄不逊,当知“不放牛奶的茶是黑的,不透光的毡包是黑的,昧良心人的心是黑的”之谚,一旦黑心昧叛天恩,天兵一下,追悔何及!方今圣度汪洋、恕尔狂悖无知,急宜悔祸,勤修岁事,毋自取诛僇,为四夷笑!尔其三思哉!钦此。

殿上众人,听李白在转瞬之间拟成的敕书,不仅文畅理达,而且也象回纥所用文体那样,引出民谚,使这敕书充满着一股异常活泼新鲜之气。众人都眼露叹服之情。

暗自叹服的高力士,却发现皇帝听后,久久沉吟不语,忖道:“看来,大家对敕中语气,似感不刚?”

果然,皇帝在敕李白又诵一遍之后,沉着脸道:“彼大肆狂吠,并为吐蕃、奚、契丹等叛部张目。卿在敕中,当示彼以威,以戒余者之效!”

“糟了!”力士听皇帝谕后,立即看见李白展袍上叩,作出辩说之态,他心里一沉,呼了一声。

“启奏陛下,臣应召晋京途中,也曾听百姓说,奚与契丹,实因边帅贪开边邀宠之功,将其逼反,臣还听人言凿凿……”

“嗯?”

“静乐宜芳公主并非奚与契丹二王所杀,乃安……”

“学士住口!”高力士见李白要点出皇帝宠信的边帅安禄山之名,怕引起龙颜震怒,李白入阁辅君之志难遂。只得闪出丹池,朝李白一挥麈尾,喝道,“君命不可违。且遵敕改写吧!”

“你?”李白被力士这一喝,被迫将满腹谏君之语,强咽喉下,但到底忍不住,猛地回过头去,朝力士投去轻蔑、恼怒的目光。之后,才怏怏地朝皇帝一拜,回到殿侧案前……

皇帝不再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挥洒自如的李白,而是阴沉着脸,直视殿门。一句评语骤然涌上心头:“此子,固穷相!”

第十八章

昨夜街鼓声声,在大街小巷响起,象倾盆大雨骤然而降,扑灭了荒山野火,狂欢了三日的西京,重新恢复了平昔的肃穆气氛。今天一早,皇帝敕中书门下三品及以下的正员外郎长官、诸司侍郎、御史中丞与礼部、鸿胪寺全部官员,于鸿胪亭子祖饯,送各部、各邦、友邻国使节离京。其中,只有回纥来使骨力裴罗,捧着昨日下午在含元殿上皇帝怒容满面地降下的乌浑罗体文字书写的国书,由金吾大将军陈玄礼、新授左羽林大将军安禄山率着金吾、羽林军,面含惶恐地被押遣出京师。

饯行一事,在巳时前便已完毕。依照右相李林甫于开元二十六年所奏:“因天下无事,朝官应于巳时散衙还第”一条所定,文武百官在离开鸿胪亭后,便纷纷四散返第。而右相李林甫今日却在骑从护卫下,返回东内大明宫含元殿朝堂南面的中书省衙署。在那玉屏横陈、文书山积、气氛森严的大唐朝行政中枢政事堂内,他奉敕为新任左羽林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兼抑城郡太守、持节充平卢军摄御史大夫、管内采访处置等使安禄山单独饯行。

与他一道为安禄山送行的,还有御史中丞吉温,吏部尚书崔隐甫。崔隐甫此时在通化门等候押送回纥来使归国的安禄山归来,然后陪同他同去中书省;而吉温离开鸿胪亭后,便乘轿先去中书省安顿。

在鸿胪亭阶恭谨地向右相回明要先去中书省安排饯送事宜的吉温,一坐入他那绯毡篷罩大轿后,脸色就变得凶恶而狰狞。如果谁这时摘帘看他一眼,胆小的,准会吓得半死。他独自缩在轿里,差点怒骂出声!而被骂者,却正是他刚才在鸿胪亭阶前毕恭毕敬的奉迎者——右相李林甫!

“那胡儿,为你立了什么汗马功劳?担过什么风险?你却一再举荐!哼,摄御史大夫,加左羽林大将军,脱绯换紫那肥猪竟成了‘安大夫’。哼!不都是因为你李十郎一番奏请么?……”

昨天在偏殿上出现的事,使他真是忍无可忍了。

原来就在昨日,皇帝当众怒斥骨力裴罗、掷降国书、移驾偏殿后,仍怒气难消,恨不得兴兵征讨,灭绝回纥。右相一面劝慰皇帝,一面趁机奏道:“以陛下之雄才,国家之富强,而蕃之未灭,竟敢逞其狂肆者,由昔日任文吏如张说、李适之等为将,怯儒不胜武之故也。陛下必欲灭四夷,广开边,威海内,莫若任用武臣,武臣中又当特重蕃将。所以然者何?蕃将如安禄山者,生时气雄,少养马上,长习阵敌,此天性也!陛下厚抚而将之,使其怀圣德而抱必死之志,则夷狄不足图也!”

“卿,所奏极是。”皇帝闻奏转怒为喜,“想奚与契丹,曾为乱三朝,扰乱北疆近二十年,虽于开元中归顺,然终究虏性难驯、竟叛杀二主!禄山一鼓荡平二部,数日则定北疆、大振军国之威。本度回纥无状,彼又上本请缨,欲代行天讨,实应厚加升赏,以彰其报效社稷之心!卿可与吏部议其升赏,速报朕知!”

今日一早,皇帝就当殿宣告了对安禄山的升擢赏赐。

右相此举,虽是包括吉温在内的林甫亲近,在平康坊右相府月堂多次密议的措施之一,即抑制李适之这批文吏和其他汉族武将在朝阁得势;而且昨夕偏殿之上,李林甫特别强调安禄山等异族边帅的作用,也是为减轻突然出现在殿廊上、引起中外瞩目的李白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的应急之举。这些,吉温也可以谅解,也可以不如此气急败坏。但,李林甫和崔隐甫议奏安禄山的升擢中,竟让安禄山“摄御史大夫”,却大出他的意外、不啻当头棒喝。顿时,他感到深受伤害。

在谋戈“出阁”之计、灭掉太子、二王后,认为自己为李林甫出了大力的吉温,根本未把区区御史台大夫放在眼里。他认为,李林甫也会象当年竭力保荐崔隐甫那样,将他引入宰相行中。但结果却只从西台御史,升为了西台副贰;御史中丞!当时,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回忆起当初皇帝竟说自己“是一不良人也,朕不用”这件事,揣测着可能仍是由于皇帝的原因才不得高升,也就隐忍了。从那时起,他暂时放开了列身宰相行的念头,盼望着先在西台正位,穿上大夫的紫袍。然而,从开元二十五年自己任西台御史中丞以来,六个年头了,这袭紫袍竟让安禄山“摄”去了。朝夕相处,右相并非不知自己的欲望。而近年来,看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明明早就忘了他那“朕不用也”之初衷。按理,这袭紫袍应在庆改元的封赏中,加到自己身上才是。而恰恰相反:竟由李、崔二人,奏请加予了安禄山!

这件事,令吉温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不气得咬牙切齿呢!

“那李白?……”吉温又想到另投门庭的事,首先想到了李白。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他虽诗名远播,文才也为今上赏识,但听说他竟和今上争论起表文中的增删之句,今上能不把他看成又一个讨厌的‘遇事必争’的张九龄么?……他呀,也就是一骑小蜀马的‘官’运罢了!我不能与他搅在一起……安禄山?”

想到安禄山,吉温就象误喝了一肚阴沟污水一样,浑身不爽,肠胃发翻。但是,吉温强迫自己对这个人思虑下去:“看外表,此人似乎一身肥肉、全无心计。但远在北疆的他,却象今上肚里的蛔虫一样,深知朕心所欲。当张九龄还在执掌朝柄,他还是一名无名小校时,就敢发疯地开边。本度晋京,在他那拙笨的外表下面,确隐藏着诡谲非常的心机呢!……”

“那个胡儿边帅安禄山,快把咱笑死了!”牛贵儿告诉他的三件事情,又一一回到吉温的记忆中来了,“他此番晋京,不仅献了一队胡旋舞姬,还向今上献了一只名为‘雪衣使者’的鹦鹉。这只会向今上,太真娘子娇声祝寿的鹦鹉,使今上和娘子都极为开心!今上在他晋京的当天下午,便和太子殿下在沉香亭召见他。谁知这蠢货,他随宫使来到沉香亭阶后,竟只拜今上,不拜太子!我和力士阿翁见了,忙喝问他为何不拜太子?你猜他怎么回答?吉七哥,听了会笑掉牙哩!他说:‘臣蕃人,不懂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哈哈哈哈……今上听了,也大笑起来,并亲自告诉那胡儿道:‘太子,是储君。朕百岁之后,传位于太子。’那胡儿听了,仍傻乎乎地回答说:‘臣愚,一直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臣而今知道了。’但他仍不跪拜。我和力士阿翁又令他跪拜,他才去拜了太子。我真为这胡儿发怵呢!嘿,结果呢,今上还一直夸他‘纯诚天真!’……”

“接下来两事更令人可笑。今上见那胡儿给太子跪拜,那肥肉颤颤的大肚子,在拜毡上起伏,因而戏他:‘朕适见卿腹几垂至地。’那胡儿听了,竟仰起头来憨痴痴地问道:‘陛下嫌臣笨重么?实非如此!臣请献舞胡旋!’今上一听,和太子都深感惊奇,便命乐班吹奏,伴那胡儿舞。吉七哥,我的中丞大人!你猜怎么着?好家伙!只见他一举双袖,随着鼓点,竟象轻飘飘的雪花那样舞动起来!到后来,简直象株被狂风吹刮的蓬草那样旋转开了!他左旋右转,毫不费力,千圈万周地转个不停。听说他有三百多斤重哩!……看得出来,今上简直被这胡儿的奇舞迷住了,竟忙命人去请太真娘子来观看。太真娘子来后,也被他的胡旋舞,引得拍手称‘绝!’……”

“更绝的是,那胡儿拜辞今上和娘子时,竟先拜娘子,后拜今上。今上拈须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那胡儿竟答道:‘臣听人教;君为臣父,后为臣母。咱蕃人致礼,总是先拜母、后拜父呵!’今上一听,望着太真哈哈大笑道:‘卿自今有子矣!’……吉七哥,你看这胡儿,真是蠢人有蠢福!从那以后,我总是听见今上和太真娘子提到他、夸他!这鬼蛮子!嘻嘻嘻嘻……”

“哼,此胡何曾‘蠢笨!’”吉温回忆到此,一阵冷笑。“诸使去北疆采访,归来无不奏其公直、无私、严正、奉法!记得崔驸马前度亦去北疆,归来时车载牛负,左右皆受金帛,全在今上前盛称其美。这岂是‘蠢笨’之辈做得出来的么!从今之后,这胡儿要位列三公,只怕也非难事……”想到这里,吉温却感到心境上安宁一些了,“彼心机如此,而李、崔又尚未忌妒于他,我又何必迁怒于彼?只要他更得今上欢心,我再明白攀附于他,还愁不能脱绯换紫,光耀门庭?……吉温呀吉温!数年尔都熬过来了,你就再让那李林甫驱使数岁,于你又有何损?李十郎,机阱可畏,尔,万勿造次才是呵……”思虑到此,他不禁微闭鹰目,仔细地寻思起从得知安禄山摄御史大夫一职以来,自己在右相面前,可有什么忘情举止来。

进入东内光范门后,秋日已将那令人感到亲切的光辉,当头射下。御街两旁的宫槐那日渐稀疏的阔叶里,秋蝉懒吟,给大唐中枢衙署所在之地,凭添了几分寂静。就在吉温的大轿刚刚转过含元殿朝堂左壁拐角处时,中书省、吏部、御史台、鸿胪寺的十几位佐吏,已向他迎了过来。他不予理睬地仍由轿伕向前行进,直到中书省衙署右侧的驻马亭前,他才低喝一声“住轿!”由仆从打帘,扶出轿来。这时,迎上的佐吏们,早已在亭旁垂袖立定。一位鸿胪寺的官员上前半步,躬身禀告道:“禀中丞大人,已遵右相之命,在政事堂将饯行诸事,安顿齐备;崔尚书与安大夫,已到望仙门了。特请中丞大人示下!”

“尔等小心伺候,”吉温眼光从这批佐吏的乌纱顶上望过去,冷冷地吩咐道,“堂老、崔、安二位大人到时,早报我知!”吩咐毕,他便昂然上了石阶,进了中书省,直去政事堂检点饯行事宜去了。

笑吟吟令吉温先去政事堂检视饯行事宜的右相,在进入紫绒篷罩的大轿,向光范门内的东内中书省衙署徐徐而去的途中,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正如吉温所料:右相对他依附自己的原因和目的是十分清楚的。正因为如此,六年多了,并未让他满足其欲望,吉温对自己的怨恨之情,他也十分清楚。今日一早目睹安禄山摄御史大夫之职后,他所显示的似乎有增无减的恭顺,并未迷惑住诡诈的李林甫。

就数年来的观察,吉温并未负他之望。相反,正象他初来相附时激动地表白过的那样:“若遇知己,南山白额猛虎不足缚也。”清除张九龄、严挺之,周子谅等,吉温和崔隐甫,确如他手中的“崔网吉钳”;比起谋废太子、二王的“出阁”之计来,前者只是一些小仗,而后者正似缚虎擒龙的凶斗。吉温,更是为他大立功劳!

作为“知己”的回报,只将他荐为西台副贰,不过是惨绯换深绯而已,似乎远远不足酬赏;但是,如果吉温知道右相对他还有另一种酬赏方式的话,那他又该如何呢?

那另一种酬赏,就是从速干掉他!

不错,吉温为右相立身安荣所作的建树真是太大了!然而,正因这样,他对月堂的底细也就知道得太深。吉温和崔隐甫不可相提并论。崔隐甫虽也在荣华富贵面前,如饿熊见蜜坛,拚着蜂群狠刺,也不会轻易放手,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子侄,敬畏是真的;而吉温,在荣华富贵面前,是六亲不认的!朝野之中,谁不知他和力士之间暗相牴牾?而依附力士不能遂其愿的吉温,却能一头拜在他的足下,尽心供其驱使!对彼,右相又怎能让他脱绯换紫,地位与自己不相上下?从驱使他、将他引入月堂参预密议之日起,右相思虑的,就是在事成之后,如何从速灭掉他这张活口!

然而,事态的发展,使右相并未能及时对吉温实施这一“酬赏”。

太子瑛虽死,但代之而入主东宫的,并非寿王,而是因高力士之力平地而起的皇帝第三子李绍;并且,后宫最牢靠的支撑者武惠妃又已谢世,如今后宫之魁,虽是寿王妃杨玉环,但至今尚未册封,被皇帝深藏南内,与自己毫无所助;更可恼的,是左相李适之等人,不仅不肯附己,而且居心叵测……

皇帝春秋渐高,万一驾崩,太子李绍登极,自是与辅助他入主东宫的李适之、高力士等人同气。那样一来,就真如儿子李岫曾忧心忡忡地说过的那样:父子二人想做将作监里的役工也办不到了!

要再度动摇东宫。要将李适之等辈灭绝。这是右相连做梦也在精心计议之事。

因此,右相才用一袭深绯袍服,酬赏了渴望高升的吉温。

表荐安禄山摄西台大夫之职,是右相对吉温一度在李白面前露出的奉迎之态的一种不动声色的鞭笞。在京东客栈中吉温欲攀附李白的神情,流露得太过了,连崔隐甫也察觉到了,送李白入宫后,便去平康坊愤愤地告诉了姑父。这鞭笞还有弦外之音:李白之流,无右相相荐,并未腾达;而安禄山却因右相表荐,便可脱绯换紫。让吉温明白这一点,就会在下次恶战——废置东宫、灭绝李适之等辈中,更加听从右相的驱使。

同时,对安禄山的表荐,也不单是用以阻塞文吏入阁之路。他还要这业已深得皇帝宠爱的异族边帅,与自己紧相沟通,成为他在朝中独擅权柄的重要支柱。因此,今日在政事堂另行为安禄山饯行一事,实则是他奏请圣上获准的。

轿伕停止了行进。为他撩开惨紫绣金门帘的,正是他一路算计着的御史中丞吉温。那鹰眸里,满是恭顺卑谦之态。右相对他却回报以疲乏的微笑,同时亲昵地将手臂搭在躬身立在轿门前的吉温的肩上,边往轿外迈去,边倚着吉温悄声、关切地问道:“连日来,累坏了吧?……秋凉了,不能光穿这夹袍呵。该换一换啦,吉七!”

“深谢堂老挂念!”吉温一听“换袍”的话,浑身一震!他一边谄笑着致谢,一边却在心中反复品着这两个字的滋味:“换袍,换袍……”

“这胡儿如今也神气起来啦!”和安禄山并马进了望仙门后,又改乘大轿去往中书省衙署的崔隐甫,入轿之后,心里老大不快,“想当初本宫去往北疆采访,他日日在本宫的车前马后侍候,十分恭敬;就是初晋京之日,也早早率着随从,来本宫府中参拜、送礼……今日怎么才换紫袍,便如此趾高气扬,我向他讲到右相与我昨日表荐之事,他竟无一句应酬客气之话!……姑父欲厚结与他,只怕这胡儿一朝得意,连他老人家,也已不放在眼里了……”

坐入轿中的安禄山,却仍象口品饴糖似的,津津有味地回忆着昨日他奏请入宫、上表请为太真养儿一事来。

“哈哈哈哈!北疆有禄儿,朕心大安!娘子,卿就收下他吧!”

“哈哈哈哈!”皇帝座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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