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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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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北疆有禄儿,朕心大安!娘子,卿就收下他吧!”

“哈哈哈哈!”皇帝座旁香榻上的太真发出清脆的笑声。她只觉得好笑,有趣。而安禄山早已“阿姆阿姆”地呼喊着,跪拜在香榻之下了……

“儿此番回往北疆,誓在今冬明春,将奚、契丹、霫等三部叛王之首,献于阙下!”

“壮哉禄儿!朕赐儿御酒三盏,以壮行色!”

“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迷人的笑靥,此时仍在安禄山耳边回响,眼前闪现。突然间,南内殿宇上那使他出神的鸱尾,也十分清晰地展示在他的眼前。一种他从未体味过的惆怅之情,陡地窜入他的心头……

“哈哈哈哈!”

就这时,一串苍老的笑声,把他从茫然若失中唤醒。眼前一亮,有人打开了帘门。他朝外望去,才见大唐宰相李林甫,头戴乌纱,身穿紫袍,足蹬皂丝套统的薄底朝靴,立于石阶上,向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从柳城出发前,高尚、严庄两位谋士要他对这位右相十分恭谨的嘱咐,因本度晋京所取得的意外成功而淡忘了。他任近侍将他扶出轿来,便要撩袍走上石阶。他没有想过应当如何回答右相的笑迎,也不准备躬身揖手去致意。他的怠而不恭的神情,使立于石阶两旁的官吏都暗自咋舌不已。

然而,右相却仍笑面相待。只是在众人不注意的那一瞬间,向崔隐甫以目示意了一下。

崔隐甫立即明白过来。他加快了脚步,一下子走到了石阶下。他陡地停住步子,恭敬地双手举起,端正乌纱,谨掸袍衣,拂去轻尘,这才恭缉抱袖,朗声致礼道:“隐甫叩见堂老!请堂老老大人万安!”

崔隐甫以大礼叩参右相,阶前众人不以为奇;但对于正昂首向石阶迈去的安禄山说来,却好象陡中一箭,身子晃了两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上爱女之婿,堂堂驸马,朝中文武深为畏惮的崔隐甫,竟会向右相如此谦卑恭敬的叩拜致礼!安禄山在惊愕、张皇的同时,也象崔隐甫那样,举起双手,端正头上金盔;谨掸袍袖,拂去衣角轻尘,竟一头拜倒在石阶下!

“呵呵!安大夫如何行此大礼?老夫怎敢当呀?”右相笑着说道。但他并未俯身去扶禄山,反而又上阶一步,仍笑着道,“且随老夫去政事堂叙话!”

这一来,禄山只得依着礼秩,再一个大拜,并满脸通红地致道;“请堂老万安!”这才站起身来。

李林甫面含慈祥而又透着矜持的微笑,朝中书省衙中门转过身去,崔隐甫大迈一步,上了石阶,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搀着右相的左臂;跟上来的安禄山,也不知不觉地学着崔隐甫的样子,搀着右相的右臂,立于门侧的吉温,早向三人眉开眼笑地打起珠帘,将三人迎入衙署、引向右厢政事堂的刑礼房。

在政事堂、即中书门下五房之一的刑礼房设宴饯行,实际上是表明皇帝对安禄山的特殊宠爱。这簿书山积的大唐中枢所在,给安禄山留下的,主要还是森严、神秘的印象,走在铺毡甬道上,安禄山觉得自己不过是一片离枝落水的叶片,听任河水的摆布。他更加小心地搀扶着大唐右相,迈入了刑礼房。

大约有二十来个侍仆,见右相、吏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安禄山到来,便一齐垂下了头,象幽灵似的,从四张食榻旁离开,悄然出了刑礼房。榻上的金鼎玉盘,悠悠地飘出一缕缕热气。但这反而使安禄山觉得自己陡然掉进了冰窖,浑身都被重重迭迭的冷气逼凌着。

“安大夫,且入座。”右相由崔、安二人扶在主座上落座后,对安禄山颔首示意,要他在自己右手边的客位上落座。安禄山忙揖袖叩谢,悄然落座。

崔隐甫、吉温也在右相左侧的陪座上入了座。

大约时正中午,而安禄山却感到阵阵发冷。他在腹中愤愤地自责道:“禄山,尔今日是怎么了?大唐天子的宸居,你也敢入;在那万乘之主近前,你也想笑便笑,想说便说,想舞便舞;为什么在这位与你一般着紫袍、蹬朝靴、捧象笏的右相近前,竟如此胆怯?……”想到适才的参拜、搀扶、致礼,安禄山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奉命为我饯行。我无须那样屈尊奉迎于他!”他陡地挺直了上身……

“大夫去矣!”突然,右相拈须而言,语气里,与其说是感伤,毋宁说是怜惜,“得无恋恋于京师乎?”

“……”刚挺直上身的安禄山,被右相这句似应景而又似别有含义的问话,深深触动了心事,他猛地一惊,复微躬上身,面呈憨状,心中极为紧张地望着右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呀!”右相却并不要他回答,他收回目光。柳叶眉下,那双如年轻人般黑白分明、充满生气的眼睛,露出思索的神态,缓缓地说下去:“帝京,是系人心弦之地啊!老夫近日最喜新授翰林院学士李白所咏《登金陵凤凰台》一诗……”他回忆着,含着玩味不已的兴趣,诵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听着右相抑扬顿挫的诵读,安禄山眼前又掠过了太真娘子娇媚的笑容,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无力地倚向食榻沿。

“但京师总要有伴君的文武啊!”李林甫话锋一转,同时目光灼然地向安禄山投去,“以大夫之精明,岂愁不久处帝京?……哈哈哈哈!”

听了右相这番话,崔隐甫如坠烟雾中,不知他在说什么;连善揣林甫之意的吉温,也迷惘起来。

“他!”安禄山则大吃一惊。对方竟洞悉自己那深藏心底的秘密……一阵恐惧竟使他瑟瑟颤抖起来!

右相立起身来,仍然微笑着,在崔、吉仍在迷惘发愣时,他已从承衣柱上,取下了自己的朝服,然后走到安禄山跟前,亲手给他披在肩上,同时慈祥地道:“秋凉时节,小有不慎,即酿病灾;大夫,你可要留神呀!”

在安禄山的眼里,右相的双眸,分明射出两道电光,直贯心底;那关切的话语,在安禄山听来,不啻一声炸雷!“大夫,你可要留神呀!”

安禄山几乎是半跪着接受了右相的恩泽;也就在这时,他才明白;高尚、严庄的提醒,是何等有见地!他象驯服了的猛兽、用目光向右相表白:从今而后,他甘拜下风,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送罢各邦使节之后,原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新任刑部尚书、太子妃兄韦坚,并不回府,却随太子好友李泌,去往东宫。二人进了嘉福门后,随从接过马缰,牵马先去东宫禀告;韦坚便和李泌避开正道,顺着宜春院西侧的梨树林,缓缓向东宫宫门走去。

罢去诸使、新任尚书的韦坚,是太子妃韦氏的大哥,几乎比太子妃大整整十岁。在太妃三兄:韦坚、韦兰、韦芝中,这位大哥吏道精明,在通漕聚敛上,很得皇帝的赏识。本度在改元升赏中高迁美官,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但对这次高迁,韦坚自己心里有数,并不真地如所呈谢表中所说的那样受宠若惊。相反,他心中极不爽快。正因另有隐衷,而且已涉及到妹夫李绍在东宫的储君地位,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向李泌提出,今日要去东官拜谒太子殿下。李泌年纪虽轻,但却深知宫闱奥秘,不待其告知今日请谒东宫的用意,他便猜出这位刑部尚书要和东宫所说何事。作为太子好友,他认为韦坚要和太子商议的事,已为时太晩。但总比让太子暗自焦急、不议任何对策要好。他答应立即陪他去东宫拜谒太子。同时,他一直思虑应如何向太子提出所议之事,才不致惊着这位国之储贰,搞得弄巧成拙。因为韦坚将要和太子商议的,是指有人欲动摇东宫,而这人,恰是太子惧怕的当朝右相李林甫!

说起来,李林甫与韦坚过去的交谊是颇深的。韦坚的妻子姜氏,便是姜皎之女,而这门亲事,正是当年与两家都有交谊的御史中丞李林甫做的大媒。

但是,自从李绍入主东宫以后,明白妹夫入主东宫背景的韦坚,自然和李适之、高力士等亲善。而李适之也曾以韦坚通漕有术一事,表荐韦坚于皇帝,希望能将他擢入宰相行。这一来,韦坚被李林甫恶之,是在所难免之事了。正因为这样,故在这次改元升赏中右相便奏准高迁韦坚为刑部尚书,而夺去了他的一切实权。这一招,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右相翦除东宫羽翼、进而动摇东宫的用心。不仅韦坚,连左相李适之,在朝堂听到韦坚这一高迁后,都急切地暗中催促韦坚,要他将此事尽快奏告太子。

日日侍伴于太子左右的李泌,虽被朝野目为“神童”,但数年来的事实表明:他并无“神”力让储君振作有为。面目酷肖太宗皇帝、也和其父一样排行第三的这一位“李三郎”,既远不能和其祖相比,也不能望及老三郎的项背。他的心性、行事,恰似眼下紫薇园中的紫薇:千曲,叶疏,花萎。他并不愿听李泌关于前代圣君乘风驭电的讲述,而最喜和这位师友探讨玄理,尤其喜欢听他话神仙异迹。最初,李泌还认为这是太子面临复杂凶险的宫闱境况,所行的韬晦之计!但有一次,在李泌闻知右相李林甫奏请京师及边境诸军一律实行募兵之制时,大为担忧地在东宫内书房对太子道:“实行募兵,是在倡诱祸乱啊!”

虽然只有君臣二人,又是在深宫里,但听李泌提到此事,太子仍显得很紧张。李泌尚未察觉,仍管自说下去:“那些应募之兵,多非土著百姓,亦无宗族。长此以往,诸境之兵,便会汇集众多的不怕丢命而贪求赏赐的亡命之徒,如安禄山等;而京畿及内地,因承平多时,士大夫以武职为耻,又不修武备,更无猛将精兵可言!内外失重,国势险不可测!国之宰相,误国如此,以今上之明,何以……”

“李卿!”太子厉声喝止李泌,不让他说下去。同时,又含着几分哀求的口吻,对李泌道,“今圣君在上,你我君臣,正好乐享升平。今后,休再妄议朝政!”

李泌当时差点喘不过气来。

作为国之储贰,遇有损社稷之事,非但不挺身而出,反而愈加畏缩,闻近臣密室密议,都吓得面无人色,而且还将他的耿耿忠言,斥为“妄议朝政”。李泌这才看出这位东宫之主,确实是懦怯无能之辈。

对这样一位储君,韦坚今日的晋谒,又能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呢?这且不说。韦坚该怎样奏告,他才能听下去呢?……“唉!”李泌暗自摇头。

梨树林快走到尽头,东宫宫门就在前面,再不和韦坚认真一议,是不行的。李泌终于停下步来,并轻声对韦坚道:“请韦尚书稍住。”

“呵?呵!”也正暗自发愁的韦坚,终于明白了,忙停下步来,“供奉有何赐教?”

“不知尚书今日请谒东宫,是否干系右相近来对太子之举动?”

从左相处早就闻知这位比自己年轻得多的东宫供奉才识过人的韦坚,此时听他相问,心里赞叹了一声:“果然!”同时一揖袍袖,“再不除十郎,东宫堪虑!”

李泌警觉地朝林子四处一望,才又悄声问道:“尚书可曾在太子前议过此人?”

韦坚想了一想,摇摇头。

“彼等都是如此:事不临头,不作计较!”李泌暗自叹息了一句,这才沉吟有顷,说道,“以尚书揣之:太子殿下,愿闻此人、此事否?”

“这……”韦坚这才明白李泌要自己停下步来的意思了。他皱眉揣测道,“看来,李泌定曾与太子议过此人、此事,而太子素来怯懦,不愿与闻!……如果真是那样,今日晋谒,又当如何言语呢?……”

“实不相瞒,太子对此人此事讳莫如深!”李泌知道韦坚在想什么,碍于时辰,他不让他再耽延下去,直截说道,“故今日拜谒太子,公当如何言语,当慎加思虑才好呵!”

“既是讳莫如深,”韦坚又急又愁,“只怕坚不能终谏,便会被太子斥出东宫!”

“是呀,故泌认为……”

“请讲!”

“尚书当应在晋谒之时,漫语他事!”

“唔!”韦坚认为李泌的提醒,十分有理。然而又意识到,虽是漫语他事,总归要说到正题,方不虚此行。因此,这“漫语他事”之“他事”,也总得有益于引入正事才好呵!眼下,他全无主意,只得求告李泌,“不知供奉可有话题?”

话题倒有。就是今日韦坚不去东宫,李泌从鸿胪亭子祖饯后,回东宫也会向太子提出那话题来的。那事,看去荒唐,但李泌却也认为暗与东宫有干。这样,就正好让韦坚在太子处提及了。所以韦坚话音一落,李泌便点头道:“尚书可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自请为太真娘子养子一事否?”

“有这等事?”韦坚尚未闻之,此时获知,陡觉惊奇,“他竟敢如此?”

“今上和娘子,也已恩允了。”

“吓!”韦坚叹出声来。李泌见他并未理解到何以要用这事去作话头,只是在那里一味惊叹;忙将他的心神挽回,道:“尚书大人,当年张九龄屡奏禄山乱边祸国,当严惩以戒边帅;后身贬荆州,亦不忘此胡之祸胎,仍屡奏疏今上,从早处之!今泌暗察此胡,以巧媚逢迎上意,意图非常!林甫今与其深相交通,而彼自请为今上养子,其间用心,不问当知!”

“多承点拨!”韦坚这才明白过来,由衷地感谢着李泌;同时,颇感快慰地说道,“有供奉居太子左右,乃天助东宫也!”

“少时见了太子,”李泌却切断韦坚话头,走近一步,几乎是耳语般向韦坚说道,“望公切勿操之过急。如殿下仍讳其事,公可稳言而辞!”

“承教。只是那李林甫行事逼人……”

“且从长计议吧!”太子那种昏庸和贪求近利的神情,又从其妻兄脸上流露出来,李泌已不无厌烦,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说道。然后将韦坚向东宫导去。

忙于江淮水陆漕运,征敛、送纳的原江淮租庸转运使,大约有一年多未来东宫探望。这时随李泌走近东宫宫门,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东宫门前,石径残缺,茅草从缺缝中伸出枝叶来,随着秋风抖摆;门前两侧的辟邪怪兽石雕,有一尊凸出的眼珠不知何时被损,成了瞎眼怪兽;高大的朱门,漆色斑驳,久未刷新了。而就在数百步远的嘉福门外,便有着数不清的巍巍殿宇及其光彩夺目的金雕玉饰。

“太子谕示!”两位迎候宫人对二人宣告说,“请李供奉陪同尚书大人内书房晋谒!”

和李泌迈步进了东宫的韦坚,只见庭不置花,廊无悬帘。走过洒油毬场,只见场内低洼不平,芜草茂盛,想到妹夫在王府时,最喜此道。而东宫的毬场,竟荒废如斯,韦坚实实不可思议。

韦坚的神情,李泌尽收眼中,但他却不愿开口,为他涤去心目中的疑云迷雾。将东宫气氛弄得如许楚楚可怜,是他的主意。正象他建议太子在册封日表请改易议注中规定的中严、外办、绛纱袍,只穿朱明服,不就辂车,从东宫步行到宣政殿去接受册封的用意一样,让太子在皇帝心目中留下恭孝已极的印象。他把太子当作孤身行走在强梁出没的崎岖山道上的客商,既然并无超群之艺,就让他手无寸铁而行;那样,倒可能因其可怜而保全首领。李泌虽未与太子说明这用意,但太子已心领神会,不点自通,所以东宫就成了眼下这副境况。

“刑部尚书韦坚,晋谒太子殿下呀!~~”一声懒洋洋的通报,从东宫内书房门前传来。韦坚赶紧整理冠、服,躬身向敞开的书房大门走去,刚上石阶,便见太子已立候在门旁,韦坚和李泌一前一后,向太子叩拜下去。

“二卿,且起。”

太子透着明显的疲乏之情,对二人谕道。但当韦坚如仪叩拜、抬起头来望着太子时,太子还是露出了笑容。虽说那笑容有些勉强。

“怎么双鬓竟有些苍然了?”一望太子,韦坚又是一惊。再看他的身上,一袭黄绫夹袍,袍服的下摆竟有些皱皱巴巴的。韦坚暗想:“如果换个不知情的人,不把他当作东宫内书房的老苍头才怪呢!”想到这里,韦坚暗暗叹口气。

“二卿且入座吧!”

二人平身后,太子自己先在当中的一张坐榻上退去线履,盘足而坐,然后对韦坚、李泌二人指着侧边的座墩道。因系居家常谒,李泌也不再谢,便坐了;韦坚见靠西窗边的一张乌木长案上,堆迭着许多蜀地麻纸,纸上似已墨迹斑斑;那堆麻纸旁,还铺展着一沓宫廷御造的“硬黄纸”。据说,这种硬黄纸是晋朝大丹术家葛洪研造的,传至唐代,尤为名贵。工匠们用灭虫灵药熬汁,浸染麻纸,然后又用黄蜡均匀涂纸,使纸既防潮、防虫而又黄艳硬韧,久存不朽。人们多以此纸摹拓汉、晋碑帖或抄写佛经。“太子素来最喜击毬、法帖。看来虽荒芜了毬场,却并未生疏笔砚。”韦坚去到案前,边想,边看太子所练何字。

“那是太子殿下奉敕所写的碑冠。”李泌对韦坚道。

“碑冠?”韦坚忙问,“什么碑的碑冠?”

“今上在亲注《孝经》,注成后,不仅要颁行天下,而且要勒石为碑,立于国子监中。因此今上敕太子题写碑冠。”

“呵。”韦坚这才回过头去,看那碑冠所题何字。只见太子用他那颇有风骨的篆体字,恭谨地、一笔不苟地写道:

大唐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注孝经台

这十六个字、每个约三寸宽,八寸长,从堆积的纸张看,每字大约已写了一、二百遍。再看琢玉笔架上,一支铁头精制玉管紫毫大楷,毫端还饱吮着龙香墨汁;而案头的青州紫金石墨海中,盛满砚松烟。韦坚才知道太子近日来一直专心致志地练习题写碑冠。

“今上亲注孝经,尚敕太子题写碑冠,可见今上尚未恶太子。”想到这里,韦坚心里宽慰了些,“正因为圣眷尚在,林甫还未得手,更应谏告太子殿下,早作处治才好!”他归座后,向太子揖手笑道,“臣因交割江淮漕运诸事,返京以后,未能早日进宫晋谒,特向殿下告罪。”

“卿既供职刑部,”太子淡淡一笑,“得以常相亲近,且至亲至戚,毋须拘于常礼。”

“是呀,”韦坚将话引入正题,“臣适才还担心今日尚无缘得觑殿下呢!”

“呵?”太子一怔,“卿这是何意?”

“因臣听闻人说,今上敕谕于中书省政事堂为安禄山饯行。臣以为殿下亦当在彼。”

太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却紧闭着嘴并不应声。

“尚书差矣!”李泌见了,暗赞韦坚将话题引入,不露形迹。他暗窥太子神情,知道已将彼触动,心中更喜,忙也答话,助韦坚一臂之力,“彼一边帅,岂有太子为彼饯行之理!”

“供奉还不知道么?”韦坚佯作惊奇地和李泌唱和起来,“那胡儿已不是区区边帅了!”

“唔?”

“他自请为养子,今上和太真娘子,业已恩允了!”

“殿下,有这等事么?”李泌也佯作大惊,忙朝太子问去。

“确有此事。”不待太子回答,韦坚又接口过去,道,“臣还听说,那胡儿自收为养子后,竟连太子殿下也不参拜呢!”

“啪!”李泌愤然地一拍坐墩边沿,气哼哼地道,“此胡无状,且用心叵测!”

“嗯?”太子露出关切的神情,用目光向李泌询问。李泌心中更一喜:“看来,今日或许能激得太子振作起来!……”

原来太子李绍自入主东宫以来,总以李瑛之死为鉴,除了按仪朝拜皇帝以外,不和诸王、文武往来;也不谈朝政,以避飞来横祸。

但是,韦坚和李泌议论之事,真正触到了他的心病,所以竟一反常态,要听听二人的议论。

右相动摇东宫之心,之意,李绍并非偶人,自然皆知。但他却并不愿象李泌密谏的那样,伺机在今上面前,奏除此人;更不愿依李泌之言,在令上面前竭力保荐重用左相。他认为那是书生之见,是自取灭亡的危险道路。他想用言行向右相表明,自己入主东宫虽不因彼之力,但自己对右相的倚恃是一样的。他以为这样就可释化右相对他所抱的戒备和恶感。

但是,数年来,他也看出,无论他怎样向右相靠近,右相仍亡己之心不死。今年,借改元、庆寿大典,右相在今上面前大荐安禄山,安禄山看来也已大得父皇的宠爱,连请为养子这荒唐之事,竟也允准;而那胡儿,竟敢当着后宫众人,不参拜自己!……

此时,说不定在那政事堂中,右相正借饯行之机,与那胡儿算计自己呢……

“殿下试想,”李泌悄声奏答道,“今上自宠纳太真,已达数年,而太真却无出。此,本东宫之福。而右相今将胡儿禄山引入宫禁,复请为太真养子,李、安二人谋作动摇东宫之心已明!殿下当要三思!”

虽希望听到二人的议论,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李泌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挑明此事。太子坐不住了,他趿上线履,缓缓立起身来,皱着双眉,不发一语。

“殿下,供奉之议,绝非危言耸听!”韦坚忙接上李泌话头,道,“想废太子瑛,因为右相所恶,虽作龟缩之计,终难逃右相刀钺;今殿下之立,又非彼意。若不早作筹备,臣虑彼牢笼大张之时,则我君臣后悔莫及!”

“早作筹备?”

“正是!”李泌也站起身来,揖袖轻声奏道,“眼下,今上对殿下尚善。而今上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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