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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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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寿王、李林甫……都知我不曾相附,到了那时,力士被贬、赐死尚是小事,只怕我满门、九族皆难逃其斧钺!

“禀阿翁,清点已毕。”

就在高力士千思万虑之时,宫使们却朗声禀告,暗示着他应下令出宫。

出宫!

出宫!!

出宫!!!

“宫阙入云,虚其一步,必坠地狱!”力士望着楼外浮云,暗自心惊,“力士啊力士!宫闱惊涛,汝经历数番;本度风涛犹为险恶,汝将如何行事?如何行事?”

时近申时,七十里方圆的大唐西京长安,被艳艳斜阳,照映得万壁橙红,屋瓦闪亮。奉敕使大将军高力士领着两班宫使,坐着惨紫篷罩大轿走出兴庆宫南墙中门通阳门,沿着东市的南北大街向中书令府邸常乐坊而去。

“嘡!嘡!嘡!……”就在这批宫使快要临近常乐坊时,从东市方向,传来声声收市钲声,力士感到轿伕们的步履加快了。他从轿后壁窗朝捧着皇帝赐物的宫使们望去,一眼就望见那被放于端盒中的、用黄绫覆盖着的暖炉,他又叹着气回过头来,闭目思忖:“事已至此,也只有奉劝子寿公乞还骸骨了。要他去奉废立之诏,此公也是断不会允的啊。”阵阵酒曲之香,随风送入轿中,“真快,已到了常乐坊了。”这时,轿却一下子停顿不前,力士从侧窗撩帘,伸出头去正欲询问,但他立刻看到原来是一群金发碧眼的波斯男女,男的头缠绸巾、女的面罩垂胸,都抱着一部景教经文,口里喃喃诵着“真主啊真主!万神之神……”向西而去。轿旁近侍见力士伸出头来,忙扶轿低声禀道:“阿翁,这是常乐坊中造制胡酒的胡儿,去义宁坊大秦景教寺院作礼拜者。”力士点点头,放帘缩回头去,借此稳稳心神。

“奉敕使大将军高力士,宣敕到!中书令张九龄接——旨呀!……”轿伕重新起步不久,便又停下轿来,一阵宣告声,使力士知道已到九龄相府,即叫声:“打帘!”近侍应声打起帘来,两名宫中小儿躬身到了轿门,搀着力士下了轿。

相府人役闻听宣告,一边火速入内禀告九龄,一边打开中门,列班恭迎;力士从捧盒宫使手中接过端盒,张九龄已穿戴齐整,疾步来到中门靠右肃立,揖袖迎接宫使。捧着御赐物品的高力士,数月不见中书令,而且今日又是领着这样的圣命前来张府,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碍着皇家制度,难以倾诉,他只有恭捧暖炉,领着众宫使,昂然而入。

当张九龄导着力士一行,转到中堂,令仆从排开香案后,便听力士道:“中书令张九龄跪接圣上赐物,望阙谢恩!”

“臣九龄,深谢我皇天恩浩荡!敬祝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九龄如仪山呼跪谢完毕,立起身来,力士便将端盒递去,并趁势向他递了个眼色;九龄会意,即向本府总管道:“花厅烹茶,稍敬众宫使!”

众宫使便由总管等领出中堂。

九龄屏去众人,这才将端盒放置于案上,上前携着力士之手,喘吁地道:“辛苦了!请坐!”

力士并不忙归座,却以目凝视这位大唐宰相。几月不见,九龄两鬓皆白,面呈浮肿病容,语音里渗着痰吼之声,“事已如此,还是休做栋梁作暖炉为好。”力士心里凄凉地想着,反手搀着张九龄,将坐椅移在一处,并椅坐下。

“子寿公何不一视赐物?”见九龄要说话,力士却先强作笑容,指指案上端盒,问道。他想让张九龄看了赐物,悟到皇帝用意,他好一吐心曲。

“九龄不看,也知其物为逆时背势之物。”虽知九龄岁虽高而心思机敏依旧的高力士,听了张九龄这句回答,也不禁深感惊异,半晌作声不得。九龄见力士这副神情,淡淡一笑,道,“随大将军奉敕出赐大臣的宫使,皆捧一白羽扇,唯九龄以一端盒盛物而赐,此中圣虑,乌用揣测。恰好九龄有感遇之诗四章,请大将军转呈今上,以为回报。”

力士忙从九龄手中接过诗稿,仔细看来。那感遇之一曰: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

矫矫珍木巅,得无金丸惧。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

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

其二曰: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其三曰:

幽人归独卧,滞虑洗孤清。

持此谢高鸟,因之传远情。

旦夕怀空意,人谁感至精。

飞沉理自隔,何所慰吾诚?

其四曰: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力士本已看毕,却仍旧注目诗稿,不肯抬头,暗自思谋:“今上心性,已非昔日,此四章感遇,一经呈奏,只怕曲江凶多吉少!……明言不予呈奏,我又能以何言向曲江解说?而且,细揣此诗,曲江亦深揣圣上今日之心性,故而作此《感遇》,我即便不予转奏,他又未必不径直奏呈,仍将取祸于旦夕……唉!难、难、难……”

“若大将军不便转呈,请赐还于我,九龄自当面奏。”九龄见力士面呈难色,揖袖道。

“果不出我所料。”力士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只好抬头笑答,“堂老,非力士有何不便,不愿转奏呈递,只是……”

“禀相爷!”

就这时,相府阍官却匆匆来到中堂,向张九龄禀事,但见高力士正在与之言话,便顿住话头,但又露着焦急神情,望着九龄。

“高将军在此何妨?尔禀事吧!”九龄朝司阍官儿命道。

“是,相爷。”司阍官儿禀道,“惠妃娘娘的近侍牛……”

“他又来了?”九龄猛地切断司阍官儿的禀报,一拂袖,“不见!”

“相爷!他说有极紧要之事,还是惠妃娘娘口谕,要向相爷……”

“叫他走!”

“慢!”高力士听到这里,已知来者是武惠妃心腹牛贵儿,同时听见司阍官儿说他要向九龄密告惠妃口谕,不禁心头一动,忙制止畏畏缩缩正要退出中堂的司阍官儿。

“高将军!……”

“堂老暂且息怒,”力士急急稳住张九龄。然后对司阍官儿道,“将他迎至客厅等候。”

“是。”司阍官大大松了一口气,应着,匆匆退出中堂。

“高将军,你素知子寿心性,我堂堂中书阁臣,绝不与此辈谋面!”

“彼言有惠妃口谕相传,”力士向张九龄提醒着,“或有一使圣上明悟、有益社稷安宁之机运出现,则何不见?”

“高将军!……”

“国事如此,堂老当以社稷为重呵!”

“唉!……”九龄见力士焦急相劝,不忍执拗,只得起身:

“客厅侍侯!”

相府仆役应声而出,搀着张九龄,走出中堂,转至相府前堂左厢小客厅落坐。

“导客入府!”

总管传出话去不久,司阍官便引着牛贵儿出现在客厅门前,那眉清目秀的宠妃心腹奴才,一见张九龄,便一头跪下去,朗声唱道:“牛贵儿领惠妃娘娘懿旨;请相爷安!”

九龄欠欠身,冷冷地用鼻音哼着一般回道:“祝惠妃娘娘安泰!”

九龄并不令他进厅,牛贵儿也不嫌尴尬,叩头之后,走进厅来,垂着绯袍袍袖,立在张九龄座旁道:“小子一来代娘娘请相爷安,二来,尚有娘娘懿旨传降。”

“唔。”

“不知相爷可已将圣上赐物领得?”问着这句话,牛贵儿斜着那双闪悠悠的眼睛,偷觑着宰相神情。

宰相却仍阴沉脸,用鼻应了一声。

“相爷,”牛贵儿赶紧收回目光,道,“那赐物因圣上也曾向惠妃娘娘提及,故急得娘娘心疾复发!”

“呵?为了九龄领此赐物之事么?”

“是呀!是呀!相爷,”机灵的牛贵儿一见九龄脸色稍呈红色,知已被自己的话将其心拨活,忙不迭地说道,“惠妃娘娘虽知相爷不肯奉今上废立东宫之诏,但娘娘深知相爷对大唐江山忠心耿耿,甚是赞佩!圣上不悦,竟赐那……物,娘娘怕庙廊大器,因圣上一时喜怒而折弃,故一病不起……方才,娘娘急遣小子,来此告谕相爷:‘自古以来,有废必有兴。今废立东宫之事,若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望公……”

“呯!哗啦啦……”

不待牛贵儿说完,九龄早朝身边几上猛地一拳击去,几上杯盘应声落地!还不等牛贵儿从震骇中回过神来,张九龄一迭声命道,“与我赶出去!”

“喳!”

相府人役,齐声相应,一下子拥上,拖着牛贵儿,推出相府。

“哎,堂老!”正这时,屏壁后闪出高力士来,他喜滋滋拉着九龄道,“大喜呀!”

张九龄闻言,一甩袍袖、勃然色变:“高将军!你视子寿为何等样人?‘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我生为大唐臣子,死为大唐厉鬼,绝不从尔女子裙下求宰相!……”

“唉!堂老!”力士忙收了笑容,附着九龄耳朵密说了一阵。

力士尚未说毕,张九龄早已发急地朝总管命道:“速速备轿!尔等疾去追上牛贵儿,万不可放走了那个奴才!”

第四章

“当!当!当!……”

当东市方向传来三百声歇市钲声时,犹在花萼相辉楼临西阁抚轩沉思的皇帝李隆基,暗中揣度道:“力士早已到了子寿府邸了!这一次,也真难为他……”揣度着,他又遥遥向常乐坊方向眺望,落入他那视力已不如前的眼中的,却是西下的阳光,人流滚滚的京师南部各坊,以及轮廓模糊的、被斜阳衬得半明半暗的大雁塔那巍巍塔影。阳光,人流,塔影,使就要度过五十大寿“千秋节”的皇帝心底,唤起一股股不可遏制的志得意满的激情:“自太宗后,唯朕,才使大唐江山如此昌隆、升平!……子寿虽有泱泱宰臣风度,终是人臣心胸,总欲以俗情视天子!其举止可恶,然其识见堪怜……朕以斯物相赐,也不枉我君臣一场。”自力士奉敕而去,心里总感欠安的皇帝,这样一想,顿觉坦然了;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却又想到了高力士,“谁知我这富有四海、万邦拱服的大唐天子,到了今日,在庙廊上,知朕者,唯一林甫;后廷内,唯一力士老奴……”想到此处,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又想起方才与力士相谈中提到王毛仲,以震慑对方的举动,不禁暗暗感到愧疚,“彼之心性朕还不知?何必那样?何必那样呵!”

“启奏陛下!御史大夫李适之,有急疏呈递。”就在皇帝回过身去,要宣敕太监传敕尚食奉御,精心安排今夜为力士在沉香亭阁所赐的洗尘宴时,近侍却向他奏报,并向皇帝跪呈了李适之的奏疏。

对满朝文武、尤其是王公大臣负有监察使命的御史台官员,在疏奏、内谒方面,享有其他官员、包括省台阁臣在内的官员不可及其背项的权利。正因为这一点,李适之的这份奏疏可以不必呈放在勤政务本楼的御案上,等待皇帝依秩挑览,他可以直接呈递宫使,而宫使也不敢延误,立即就转呈皇帝。

正要启驾下楼,去往沉香亭阁的玄宗接过李适之的奏疏,命内侍将座榻移向栏边,就着夕阳之光,边展奏疏,边忖道:“难道又是何臣在知朕有废立东宫之意后,有怨尤之举么?……”而在他的脑际,闪出第一个可疑的影子,便是自己的大哥宁王李宪。这位官封太尉,原名李成器,后来避今上之母昭成皇后之讳改名为“宪”的大哥,虽然远比业已去世的两个兄弟岐王李隆范、薛王李隆业惕戒恭谨,“但年近古稀的人,未必就不会在他衰朽之年,做出一反常态之举?而且,如果说他人出面阻扰废立之事尚不足虑,那么大哥出面……就颇费周折了……”但是,当皇帝展开李适之的奏疏一看时,却愣住了:“他为其先祖之事论辩?!……”

玄宗颇感诧异地拭拭自己双眼,再向奏疏看去,分明见其疏头写道:

御史大夫、弘文馆学士、赐紫金鱼袋臣李适之为先祖承乾废、死非罪事特呈奏吾皇,并论辩之……

承乾废、死非罪!其孙李适之上疏为其论辩!

皇帝从李适之的奏疏上抬起头来,略一思忖,倏地站起身来,将奏疏一下抛掷在座榻上,脸色正似楼外天空:渐渐变得阴沉无光。

太宗即位后两月,冬十月癸亥,立皇子中山王为太子。这位当年八岁的皇太子,因生于承乾殿,故太宗以殿名为子名。

李承乾入至东宫十七年,即太宗贞观十七年前,时论皆称其贤。想不到就在贞观十七年春,发生了齐州都督、齐王李祐因昵近群小、谋反作乱一事,由此受到刺激和震动的李世民,下诏检点太子、诸皇子之行藏,不料素来给人以贤良忠孝之貌的太子,竟暴露出许多喜声色、畋猎,好奢靡、亵狎群小、大失储君之道的事迹来,奏疏上呈,太宗一览,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从此厌恶承乾;承乾也知道太宗对自己的厌恶与日俱增,便与太宗之弟、汉王李元昌密议自安之计。早生怨望的汉王趁势对太子道:“近观魏王泰为上所爱,久恐殿下有昔日隋废太子杨勇之祸!谨劝殿下,宜密为之备!”太子大以为然,于是伙同汉王厚赂颇知兵法,与英公李世勣同辅太宗夺取天下,业已影留凌烟阁的吏部尚书、陈公侯君隽等人,密议谋反……

“……承乾死有余辜,仅止废为庶人,有何事可论辩昭雪!适之此举,分明是为今日东宫之主论辩罢了!哼!”

李隆基并未细细琢磨李适之的论辩之辞,只按自己的思路忿忿不已地思忖着,向御案走去:“朕就先借你这御史大夫的‘论辩’,抑止喋喋不休的后之来者。”

“哐、当!”

“嘡!”

“住手!”

“止步!”

就在皇帝伸手拿过朱笔,气冲冲要向疏本上批敕时,却听得楼堂西面传来一阵斧钺撞击之声,还有门禁卫士焦急发怒的喝声,皇帝不觉一怔:“是何狂徒,竟于宫禁处放肆?!……”

“咚咚咚咚……”

就这时,内谒者监满脸大汗,气喘吁吁地一口气登梯而上,转入临西阁,一头跪下奏道:“启奏大家!中书令将宫奴牛贵儿,扭袍闯宫见驾!”

“扭袍闯宫见驾?!”

“正是!”

“成何体统!”皇帝把朱笔往雕牙架上重重一放,口吻间明显地流露出对张九龄的不满,“堂堂宰相,竟至于此!……召上西阁来!”

“领敕谕!”内谒者监又倒退出阁,“咚咚咚”地下了花萼相辉楼。

“张九龄呀张子寿!近年来尔凡事无论大小,皆与朕强争,总以俗情视天子,朕不耐尔久矣!今以暖炉赐尔,已明喻示尔识势之逆顺,知己之进退。尔不自请避相位,竟与一小小宫奴扭袍闯宫!朕今尚恋于汝者,乃汝之风度也。至此,朕何恋惜之有,哼!……”

“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登楼之声传来,打断皇帝的恼怒思忖,皇帝转过面去:却只见内谒者监。

“彼等……?”

“启……奏大家……!”伏身在地的内谒者监,喘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了。皇帝喷着怒火的双睛逼视着他,他才挣扎着,口齿仍然不清地奏报道:“中书令不肯奉诏!”

“他,为何不肯奉诏?”

“中书令要奴婢转奏大家:‘九龄以宰相之身,面君奏社稷大事,非俳优应敕供奉,更非内侍陪驾登阁赏夕照,故不肯奉诏上临西阁见君!’……”

“哼!……”原本气塞胸臆的皇帝,听了这番转奏,那胸中怒火,直贯脑顶!但是,“彼虽不逊至极,尚是宰臣风范……”这一念头,又强迫皇帝暂忍怒气。他顿了顿,一下子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二目仰视着那五彩辉映的护壁,气恼地下敕道,“驾起,勤政务本楼!”

玄宗在阁门侧坐上轻便肩舆,由近侍们护卫着,下了花萼相辉楼。刚刚走到去向勤政务本楼的御廊上,皇帝便看见中书令端捧着牙笏,躬身立在旁边的牡丹丛内,中书令的身后,跪伏着袍服皱斜的牛贵儿。皇帝朝中书令白了一眼,回转头去,肩舆已开始上勤政务本楼。

肩舆在勤政堂外停下。内侍们将皇帝扶着,在御案后入了座。“即宣中书令、牛贵儿见驾!”

“今上口敕下:中书令、牛贵儿上楼见驾呀……!”

应着宣呼声,张九龄、牛贵儿上了楼,转入勤政堂,一前一后,跪伏在御案前。

+文+“罢啦!平身!”

+人+皇帝不耐烦地朝二人敕道,并不给中书令以应有的礼遇,将他与宫奴相提并论。

+书+“老臣,谢恩!”

+屋+“奴婢谢大家天恩!”

刚才被中书令及其随从在南北大街陡然追遂、揪住的牛贵儿,本已被中书令的异常举动吓得魂飞魄丧,但听说是扭来面君,这奴才心头一喜:“你这被大家赏了背时暖炉的老匹夫!上了殿,今上知道我牛贵儿是惠妃娘娘遣去传谕旨的,又岂容你这老匹夫得势?嘻嘻……”此刻见皇帝一眼又一眼地恨着九龄,又以这种礼遇对待九龄,他更差点笑出声来,“老匹夫!你与牛贵儿同‘行’了哩!呸!呸!我牛贵儿禄命方长,我才不和他这背时的老匹夫同什么鸟‘行’哩!”

“这么扯扯嚷嚷,面君何事?”皇帝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问道,“真是成何体统!”

“微臣正虑我大唐社稷有失体统,故尔扭这奴才入宫见驾!”九龄虽也气喘吁吁,但语辞却大义凛然。

“哼!他小小一个宫奴,又能致我大唐体统有何折失!”

“宫奴虽小,所传懿旨旨意甚大!”张九龄虽恭捧着牙笏、躬立御案之前,但其神情口吻却十分凝重严肃。

“何谓懿旨旨意甚大?”

“请陛下一问便知!”

“牛贵儿!”

“请大家圣安!”牛贵儿一下又跪伏在地上,唱应道。

“尔奉何宫懿旨,向张相宣告?”

“奴婢奉惠妃娘娘懿旨,向张相宣告!”

“惠妃懿旨所说何事?”

“惠妃娘娘闻知大家赏赐张相暖炉一事,怕庙廊大器因之损弃,故要奴婢看望张相……”

“惠妃此举可谓爱贤重才:何错之有?这确乎攸关我大唐体统哪!……”皇帝听到这里,拈着须,压下怒火,故露笑容地朝九龄看着,讥刺地说道。

牛贵儿一听皇帝这口吻,一看皇帝那神情,竟得意忘形地立直上身,也向张九龄讥讽地笑着,继续回奏道:“惠妃娘娘令奴婢劝告张相:‘自古以来,有废必有兴。今废立东宫之事,若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

“呵!”皇帝一怔,惊呼出声!但牛贵儿以为皇帝此声是对自己的催促,忙收回目光,面朝皇帝,朗声奏道:“我还告诉张相:惠妃娘娘还因皇帝陛下赐暖炉一事,已心疾复发,病倒深宫……”

“住口!”皇帝大喝一声,把牛贵儿吓得一阵寒颤,立即象被抽去筋骨一般,“扑通”一声倒伏在勤政堂上。

“尔、尔、尔竟说出这种话来!”皇帝脸色铁青,两目充血着指着牛贵儿喝问。

“大家饶命呀!”皇帝的神情使瘫成泥团的牛贵儿从极度恐惧中一头爬起,频频磕头申辩,“这话,是奴奴婢所宣告,都,都是娘娘原话呀!陛下……”

“拖下去!”气极的皇帝,挥着颤动的袍袖,下敕道。堂上卫士,应声而上,扳过吓得昏死了的牛贵儿,将他拖出了勤政堂。

“……今废立东宫之事,若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

“惠妃娘娘……已心疾复发,病倒深宫!”

……

牛贵儿虽被殿堂卫士拖出勤政堂,但皇帝耳旁,却仍清晰地回旋着牛贵儿的奏禀之声。与此同时,数日前牛贵儿的启奏声,也一声高似一声地冲入皇帝的耳内:

“……启奏大家!惠妃娘娘正在金仙观降香,忽听人说潞州又有狂徒冒称皇子,娘娘怕长此以往,竟成大家圣政之累,气急交加,心疾突发,竟昏倒在金仙观中了!”

……

“都是此奴才口中之言!都是报说武氏心疾复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念头,似尖锐的匕首,狠狠刺中了玄宗心房,皇帝觉得血管里的血,凝结了;思维也被抽尽,空荡荡的一个躯壳,就这么放置在御座上,无言,无怒,无喜,无忧,无悲……

听从了高力士密献之计的中书令张九龄,虽也知道皇帝会被惠妃的举动诱动惕戒之心,但象皇帝此刻这样先则狂怒、继则木然之象,却远未估计到。他那效忠君王的心,被皇帝此刻的神情深深地感动了:“今上,不愧为一代明君啊!……”千种感佩之情,齐涌心头。刚才昂然立于案侧的中书令,徐徐地恭整衣冠,尚未走到御座正前方,便一头跪拜下去。

皇帝被这声跪拜震醒。他那刚才还喷着怒火的双眼,早已火熄怒化。他望着恭跪案侧的中书令,张了张那阔厚的唇,却并未发出音来,紧接着,徐徐走向中书令,躬下身去,伸出双手,将中书令扶起。

当皇帝双手触到张九龄的双臂时,一股巨大的热流在中书令的浑身奔腾、冲撞!他猛地抬起头来,要说话,咽喉却被这热流重重阻塞了。

中书令抬起头来,皇帝看见了他那快要白尽的须发和纵横于满是皱纹的面颊上的老泪。……

臣仰望着君,君俯视着臣。

光阴啊!光阴!一瞬间,三十年流淌过去了。

它曾给人以希望、幸福;

它曾给人以失望、苦难!

君臣互望,都从那茎茎白发,条条皱纹,滴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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