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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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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边想着红烧肉,一边想着木槿喜欢吃五分肥五分瘦的大块肉,她说这叫“大快朵颐”,一边想着竹芯腰间的嫩肉,口水不住地往下流出,从嘴角一直滑到诊基书上。我擦口水的时候,正看见黑矮胖蹲在地上捡粉笔,像极了一块酱油放多了的红烧肉。
  “哎,老师刚刚说啥了?”石韦问我。
  “我哪知道,我尽想着红烧肉了。”我说,“你问商陆去,他听课认真,老师说的东西全在他的笔记本上。”
  商陆听课一丝不苟,眼睛转得快,笔尖动得更快,他记笔记的速度比同声翻译还要即时,就这一点上,他完全不是个正常人。
  商陆爱看书,上课看教科书,下课看文学书,睡觉前看英语单词。赤松打算出国留学,努力准备雅思、托福,整天抱着厚厚一本英语字典背,背一年也没比得上商陆看了一学期。
  商陆说:“你啊,就是不专心。”
  赤松知道自己不专心,也不反驳,漫不经心说:“我不急,大不了我多花点钱。”
  商陆只是摇摇头,继续看他的书。
  “前列腺的检查啊,首先你们要知道,性活力高的人群,患前列腺炎和前列腺癌的可能性较高。睾。丸切除以后,病人就很少患这个病了。”黑矮胖说。
  我环顾四周,看了其他宿舍的男生一遭,隐隐有种立志当男科医生的冲动,把这些天天手。淫的男生睾。丸一个个切下来,切一个睾。丸收费五百,一个人就是一千,天赋异禀的得付一千五,关系不错的,打个八折。半小时一台手术,一台手术半小时,一天工作八小时,十六台手术,一天净赚一万六,一年能赚到三百多万,能在北京买一套房。
  

  ☆、性激素 二

  比起周遭的男生,芜荑更加急需切除睾。丸,因为他的性。活。力或者说性。欲最强,比他们加起来都强。我万万想不到人的改变能有如此巨大,直到芜荑开始手。淫,开始胡思乱想,瞎说胡话。
  春天即将结束的那段时间,春雨连绵。我站在窗台喝啤酒,哈尔滨啤酒。
  我有心无意,似看非看地往窗外暼去,雨下得不小啊,拇指大的雨点像被混凝土车吐出来一样砸在地上,一点雨砸出一滩湿和一滩泥。教学楼方向有二十棵面面相觑的法国梧桐,发育不良,全都细胳膊细腿,全都叶小稀疏,看着可怜巴巴。
  教学楼门口挤了一大堆人,基本上男的手里都有伞,基本上女的手里都没伞。他们基本上相互不认识,男的几乎都是过来趁机送女生回宿舍的,女的几乎都在等男生送自己回宿舍。
  “商陆,你看,那男的马上要送那女的回宿舍,然后要联系方式。”
  商陆躺在床上看《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英文原著,冷眼,皱眉,凝神,没时间理我。他看英文原著最忌讳中途停下,不论是要上厕所,还是查单词,都要留在最后,以免断了文气。
  雨接二连三地呱呱坠地,像新生儿一样,声音嘈杂,惹人心烦。天津大学的湖面想必涨过了警戒线,岸边的石凳上多半没有情侣啃耳垂。柳絮被雨滴打湿,混成一个个耳屎似的球体,落在一个没打伞正在狂奔的学生脸上,直恶心人。
  我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口啤酒,尿的颜色,抛去苦涩,和水差不多。
  “我想明白了。”芜荑从床上翻了个身,鲤鱼打挺地起来说,“远志,以后你把认识的女生尽管介绍给我,我来者不拒。”
  芜荑自信满满,拍着胸脯,好似全校的女生都先跟我有一腿,然后终将全跟他有一腿。我没理他,继续喝酒。
  芜荑一米六五,放在中国人平均身高里算比较矮的,在东北人的平均身高里,算极矮的。我见过三个东北人,隔壁宿舍一个,楼下超市里一个。隔壁宿舍的东北人比我高两个头,虎背熊腰,腿粗得像个棒槌,臂膀孔武有力,像万圣节的大火鸡,说话口齿清楚,方言浓厚,看到谁都会乐呵呵地说“干哈,小逗逼?”我通常不搭他话,望他笑笑,他也就望我笑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却白玉似的牙齿。楼下超市的那个东北人每两个星期换一个发型,每换一个发型就换一种颜色,我在他的头上见全了这个世界的五彩斑斓。他长得没我隔壁的健壮,力气却大得多,超市进货,全靠他一人,他一个上午能搬完十辆卡车上的货,搬完大汗不流,只是微微喘息,喝口水,坐五分钟就能再战五十回合,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燕人张飞的影子。
  我对东北人向来敬重,可是芜荑跟我说:“东北人不好,做事冲动,逼急了,啥都干得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常有的事儿。”然后指了指自己,说:“比如说我。”
  我不听他胡说,继续坐在窗前喝啤酒。
  春雨横江,雨点密布,珠帘一般。天津薄暮浓云,昏天黑地,黑头发,黑橡胶,黑污水,交织在一块儿,融成一块黑巧克力,所有在天津的人都吃过,苦涩得让人想流泪,但北方气候干燥,泪水根本下不来。门外的小卖部在雨水里,浸成水箱,胡乱向外吐水,似乎成了一个泉眼。
  “啊?听到没?远志。”芜荑朝我叫喊,声音里充斥着怒火。
  我转过脸看他,看到他五月身孕般的下腹,病历本上可以写作“腹大膨亨”,再往下,可以看到他那条黑色,发油发光的三角内裤,透过内裤,是龟缩在包。皮里的阳。具,看起来散发恶臭。
  我继续不理不睬,继续喝啤酒。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基本的是生理需求,比如吃、喝、拉、撒、睡。我们的祖先传统而保守,所以没有把上床加进去。现代生物研究说,只有人和海豚会为了快感而做。爱,人类和海豚又同时是最具有高等智能的动物。所以我可以大胆假设,越是追求快感而做。爱的动物,越是具有高等智能。我能想到一大堆佐证,比如说,武则天、纪晓岚、张伯伦、曼弗雷德等等。我相信,如果芜荑成为世界顶级的知名人物,等到他去世以后,人们一定会将他短小丑陋的阳。具送到俄罗斯,和人类最大的阳。具保存在同一个博物馆,上面写着“本世纪最伟大的阳。具”。
  春雨缠绵不绝,啤酒淡黄,酒味清淡苦涩。
  我想,芜荑应该是半个诗人,因为凄风苦雨的时候,他会伤春。春天会升发阳气,会刺激性激素的分泌,雄激素和雌激素相互吸引,男人和女人互相观摩,巩膜对巩膜,虹膜对虹膜,瞳孔对瞳孔。有时候他们会换个姿势,脚对着脚,或者唇对着唇。淫雨绵绵,淫雨霏霏。
  我继续喝啤酒。哈尔滨啤酒快喝完的时候会出现许多白色的泡沫,跟卡布基诺上的奶泡一样,没有味道,但看着生趣盎然。我像吃白色奶泡一样把同样白色的泡沫吃掉,然后继续啤酒,没了泡沫之后,啤酒依然淡黄,依然清淡苦涩。
  风起雨落。我透过窗外丝绸一般密密的雨帘,看到梧桐树下有一辆黑色的奥迪,里面的男人三四十岁,地中海的秃瓢,手里把玩一个红颜色,四四方方的安全套包装袋,肚子如有腹水,里面一半是腐烂的食糜,一半是泛臭的坏水。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女生往奥迪走去,尽管过了春暖花开,她依然满面桃花。隔壁宿舍一个男生,头发三天没洗,衣服两天没换,也在喝酒,不喝哈啤,喝的是二锅头,面容愁苦。
  宿舍楼外的花被雨水击打落地,我的啤酒见了底,白色的泡沫和尿色的酒全都没了,透过狭窄的瓶口,往瓶底望去,再从瓶底观望世界,世界变了形状,商陆又瘦又长地瘫在床上,看同样又瘦又长的书;芜荑又矮又圆地趴在乌漆墨黑的床板上,口吐粗气;石韦离我很远,我望不见他,他的声音透过瓶底,也扭曲成了浏阳河的九转十八弯。
  我特别想把芜荑从上铺扯下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跟他说“这个世上的女人都是美丽而高贵的生物,你想追自己追,别让我找女人给你糟践”。
  商陆合上书,红丹丹的书背压在他黄叶般的床铺上,床晃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
  “远志,你知道我们学校新开了一个专业不?”商陆说。
  “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生气了。”我说;“中医一体化八年制儿科方向。我去他大爷的。你说这些人脑子有病没病,选这个专业以后可是只能干儿科了。儿科本来就待遇不好,还来学儿科,学制跟我们一样,毕业之后满脸褶子,还没有相应的回报。”
  “人家这不是心怀天下,济世救民嘛?我们这叫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这儿科医生稀缺,是儿科专业少的问题吗?学儿科的人少是因为儿科专业少吗?这儿科待遇好点,制度规范点,过年过节的休假奖金多点,儿科医生不自然多起来了吗?”
  “你这可是把责任推给社会了啊。”商陆说。
  “这不是社会的责任是谁责任?选儿科专业的以后不想干儿科,他们以后怎么转科?这不都是欺负那些人信息不均等,不知道专业前景吗?”
  “社会本身就不是公平的,你把责任推给社会,就表示谁都没有责任,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叫做对人性的呼唤。”
  “人性就是贪婪的,得陇望蜀,给他们信息均等,他们依然有别的欲望。我算是看明白了,”商陆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一口喝完,说,“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克己,克制欲望。”
  雨还在下,尘烟俱去,秽浊的污水在地上临时勾勒出一道小溪,汩汩流去,灌进五尺深的下水道里。
  我从窗外望回屋内,黑矮胖神采奕奕,精神满满,我能看到空气中的分子质子们兴趣盎然地跳迪斯科,我能看到粉笔自发地震颤,黑板不住地喘息。
  石韦趴在桌子上,眼睛半闭半睁,似睡非睡,0。5的黑色签字笔在书上一通乱画,鬼画符、人面兽身像、还有维特鲁威人,画得潦草,不堪入目,我看得清清楚楚。
  “诊基课真是漫长啊。”我有气无力地跟着黑矮胖的进度翻页,如临大敌,如临深渊。
  黑矮胖从上课开始没喝一口水,口水却源源不断地从嘴里往外飞溅,额头上的汗珠也不住地滑到白大褂的衣领上,把领子染得黑黄。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我又开始想入非非。
  竹芯圆润的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木槿莫名其妙生气的眼睛,昨晚吃的猪蹄,还有楼下大爷手推车上的薏仁豆浆。
  大爷的手推车是四个轮子的,车上放着一台豆浆机,一篮子薏仁、黄豆、绿豆、红豆。大爷侧着身子,目光绕过豆浆机,落在我的身上,一脸谄笑。
  “同学,还是薏仁的?”
  “嗯。”我说。
  薏仁和中,化湿浊,味道也不错,跟黄豆放在一块儿,盖不过黄豆味道,喝的时候却能吃得到薏仁的渣滓。
  

  ☆、圆椒

  萦绕在我脑海里最无解的三个问题一直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以及“晚饭吃什么”。石韦足不出户,全靠点外卖,每单都有三十减十的优惠券,一顿二十块钱,怡然自得。芜荑只吃薯片、饼干,喝小瓶可乐,从来不吃主食,卧在床上,好似一个前清的官宦在吸食鸦片。
  我和商陆面面相觑,望着楼下彩钢瓦的临时板房,互叹一口气。
  “吃啥呢?”
  “食堂。”
  偶尔我问他答,偶尔他问我答,总之最后都我们都去了食堂。
  彩钢瓦下,食堂阴暗潮湿,灯亮得不甚明朗,人头攒动,看不出生气,仿佛整个食堂里走动的都是世界末日里的丧尸。食堂一共六十张桌子,大约能坐下二百四十个人。除了正午十二点前后十分钟,其他时候满不了坐,大部分人都用塑料袋盛着饭菜汤水带回宿舍饲养自己。
  学校阴盛阳衰,男女比例一比七,食堂里大约一比三,五成的女生都在自习室里,要么看书,要么睡觉。
  我看到赤松开着车到了食堂门口,随意停下,随意进了食堂,他穿着光鲜亮丽,戴着墨镜,我瞧见了他,但没理睬他,商陆也没理睬他。
  我和商陆在食堂晃悠了十分钟,看着玻璃窗口后面的饭菜,似乎被海水淹没一般,不知所措。
  “吃啥?”
  “待我三思而后行。”商陆说。
  他屏住呼吸,离玻璃窗口一米远,努力不让食堂大妈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否则骑虎难下,乱了站脚,被反将一军。他从江南风味踱到东北风味,又踱了回来,看天花板,看墙,看地,看我,然后又看了赤松站在女生后面细嗅蔷薇芳香。
  “吃啥?”我又问他。
  “容我稍作歇息。”商陆深深喘了口气。
  “你这叫犹豫不决,多谋而寡断。男人当断则断。”我说。
  “那你点,我跟你一样。”他说。
  我走到窗口前面,旁边是刚刚上课时候坐我旁边的女生,我记得她流水似的头发,青葱的短袖,以及短袖上的白花边。
  “你点了什么?”我问她。
  她把塑料袋提了起来,到我眼睛高度。塑料袋里有萝卜,有骨头,骨头上面没肉,全被灰黄的汤水浸泡在饭里,看着像是沃水。透过塑料袋,我看到她眼中的黯然神伤。
  我没再说话,她也便提着塑料袋走了。大妈似乎等得不耐烦,扯着嗓子,问我:“同学,吃啥?”
  我心想,当断不断必自乱,然后扫了一眼窗口后面的糟粕们,屏息,闭眼,随手灵犀一指,一切都得看缘分。我觉得人海茫茫,那些女生在千万一般胖瘦,一般高矮,一般黑白,一般不正经的男生里能准确地挑中以后跟她们一起滚床单的那个人,靠的就是这种缘分。
  我手起指落处,正对着鱼香肉丝模样的糟粕,大妈会意,眼中闪出猎豹般的野性,右手抄起前头方方扁扁,银灰色不锈钢制的二尺长铁铲,势如闪电,伸入菜底,动如蛟龙入海,静如鱼戏莲叶间,然后轻快平滑地将铁铲从菜底抽出,一时间花红柳绿,一时间春意盎然,红的都是胡萝卜丝,绿的都是青椒丝。
  “大妈,您这儿全是青椒啊,一点肉都不肯给我?”我问她。
  “同学,这不是青椒,这是圆椒,甜的,不辣。”大妈自动把我后面那句话给忽略,为自己的青椒辩解起来。
  “您好歹给我点肉吧,我一个大男生不吃点肉,大便都不顺畅。”我说。
  “这是圆椒,好得很,也能通便。”
  商陆表情微妙,似笑非笑,从我后面走开。我回头望去,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我端着盘子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看着盘子上红的胡萝卜,绿的“圆椒”。我坐下来,方圆两米空无一人,凸显我的落寞。
  圆椒,大妈怎么不说是“援。交”呢,看着鱼香肉丝模样的圆椒胡萝卜丝,我心中愤愤。
  我端详圆椒胡萝卜丝,双手颤颤巍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想到临阵脱逃的商陆,我想起食堂大妈帕金森的双手,我丢下筷子,心中默念“噫吁息,食堂之难难于上青天”。
  “真巧啊。”
  我抬头望去,七分黑发,三分白发,蓬草似的头发下面压着两只深沉而忧郁的眼睛,眼睛在圆椒的青绿的反光下,像夜间的野狼。
  “窦老师,你也在这儿吃饭?”我说。
  “住得太远,不方便回去。”窦先生说。
  窦先生坐了下来,联动我的凳子,咿呀作响。响声吵醒了水池下面和柜台下面午睡的老鼠,大部分是黑的,极少有白的。
  我看到老鼠在阴暗处啃噬墙皮,啃噬瓜果蔬菜,啃噬臭肉烂骨,桌椅咿呀声不绝,老鼠们吱吱声亦是不绝。
  我总是在想,我们学校最大的股东是不是纯正的印度人,所以禁止捕杀老鼠?据说印度某个寺庙专门用来供人们朝拜老鼠,朝拜的时候,人们如果有黑老鼠从脚边爬过,那么这段时间会逢好运,如果有白老鼠从脚边爬过,那么这一年都会有好运,如果不小心踩死了老鼠,按照老鼠的等级,要赔等大的金制或银制的老鼠。寺庙从早六点开到晚五点,朝鼠者络绎不绝。
  如果我吃饭的时候,一只黑老鼠从我脚边爬过,我到底是踩住它的尾巴戏弄它,还是视若无睹放过它?还有,我到底会不会结交好运?如果结交了好运,又会是什么样的好运?
  “你吃的什么菜?”窦先生问。
  “圆椒胡萝卜丝,长得跟鱼香肉丝一样,真有欺诈性。”我说。
  我把目光投到窦先生圆形的一升半大的饭盒里,也是花红柳绿,他红的是干切的牛肉,绿的是圆白菜和西葫。
  “你这不是学校的饭菜啊。”我说。
  “我老婆做的。她说学校的饭菜看着就没有美感,吃多了整个人都会俗化。”窦先生夹了一块牛肉到我盘子里,说,“你这菜确实看着不下饭,你吃我的吧,我这个菜太多,我向来吃不完。”
  窦先生用不锈钢的筷子拨了一下饭菜,上面厚厚一层牛肉,厚厚一层圆白菜和西葫,足足五六厘米厚。
  干切牛肉和红烧牛肉相比,更有牛肉的原味,却少了很多水分,喜欢自然的多半喜欢干切多于红烧。
  “木槿说你经常喝酒啊。”窦先生说。
  “没经常,隔三差五,酒不好喝,喝着也不舒服。”我说。
  “那你昨晚喝酒的吧?”窦先生问。
  昨晚,我在桥上,向东走是天津站,向西走能到我们学校,桥在我脚下,隔着鞋底,离我两厘米远。
  天气预报说当晚有狮子座的流星雨,百年难得一遇,只有月黑风高,星稀云灭的大晴夜空才能看得清楚。
  我打电话给竹芯说晚上有流星雨,难得一见,有没有时间一起看。她说要上晚修。我知道她今天并没有晚修,便把电话挂断,转而打电话给木槿,说了同样的话,木槿说要收拾打扮,让我站在桥上,不要离开。
  桥上来往的人,男人都在抽香烟,女人都在捋头发,狗都在撒尿。我恨香烟的味道,抽不得烟,只好无聊,趴在桥栏上看滚滚东逝水。晚上月不明朗,月光也不够亮堂,以至于我看不清路上的人模和狗样,也看不清水里的虾兵蟹将,水被夜晚的黑映衬得更加深黯,带着自上游而来的虔诚和糊涂,悠悠然地,逆风而行。
  春末夏初,气温高了起来,温差也大了起来,河面上的风凉快并且挟有废水脏物的恶臭,但是比起烟味,这不算什么。
  这时候的河水勉强还是可以称为春水,就像三十岁的女人依然还可以称之为女生一样。水在我脚下流过,我伸出手,水的影子从我指尖流过,我第一次意识到,时间走了,向东边走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我的时间向东边流逝。我低头看桥下的河面,没有光亮,照不出桥上我清晰的面容,春水晃荡,涟漪和水花,一个死在河的正中,一个死在河的两岸,透过它们的尸体,能找到河水片刻的暂停,通过片刻的暂停,能找到一面河水做的镜子,镜子里的我满脸褶子,眉毛稀疏,头发枯萎泛白,曾经饱满的脸颊像泄了气的轮胎,虽然丑陋,却始终让人无法生厌。
  我想到匆匆到来,匆匆离开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以及来去之间的匆匆过往,匆匆过往里的洗脸漱口,吃饭喝水。孔子在大川之上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在成熟,紧接着就是不可阻挡的衰老。我突然害怕起时钟分秒间的滴答声响,害怕咽水下肚的水流声音。
  所以,我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只能喝酒,酒太难喝了,可是正因为难喝才必须要喝。我对岁月如梭感到畏惧,我对如梭岁月深表敬意,它崇高无比,所以我要用啤酒下肚的苦痛唤起与之相配的崇高感。因为崇高感就是并不紧迫的痛感,我是这么想的。
  车在桥上吐出烟雾,升到空中成为PM2。5。我想到一个笑话,一个外国人到中国之后痛哭流涕,说:“我游荡了这么多国家,只有在中国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在这世上,我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嗅着的空气,空气里有颗粒,浮浮沉沉,清清楚楚,比什么狗屁哲学都要有说服力。”
  我用诺基亚专属的功能打电话给最近的小卖部说,给我拿一瓶哈啤来。
  老板是天津人,一向能侃,牛皮吹得能飞上天,我趁他没开口,给了他十块钱,跟他说,不用找了。他走之后,我瞅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我明明可以花十块钱买两瓶啤酒啊。
  哈啤还是一样的苦涩,还是一样的尿液颜色,我感到一如既往的难喝,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喝。
  木槿从学校到桥上,花了二十分钟,于晚上九点半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又喝酒?”木槿说。
  “我这不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吗?我这手机应用太少,没东西玩,不做点别的事,就像个乞丐,会丢了你的面子。”我说。
  “今晚狮子座流星雨,天气预报上说,百年难得一遇,要在光暗,高楼少,一望无垠的地方看,我找了半天,就这儿最符合了。”我接着说。
  “狮子座的流星雨三年前就下过了,哪是百年难得一遇。”木槿说。
  “三年前是前一百年,今年是这一百年,不冲突。对了,今天晚上虽然星星不多,但你能看到狮子座不?你能看出来哪些流星是从哪儿下的不?”我说。
  木槿坐在桥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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