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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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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一年的时光,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叩叩叩……”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又在这时候响起。
    离门口最近的枕临去开了门,而门外的人看了看里面的场景,不由感叹了一声,“这么多人?”说罢,竟毫不见外的走进了门,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寻了个地方坐下。
    “你……”当看清他的身影后,引商不由瞪大了眼睛。
    走了一个,该回来和不该回来的全都回来了。
    “许久不见。”范无救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化龙(2)
    一别便是将近一年,引商还记得当初这个男人离开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你再等个三四十天,我肯定就回来了。”
    那时的他也许是真心这样说的,可是到了最后,他离开的日子几乎与卫瑕一样久。而且,回来时还是以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闯进别人家里。
    “这里又不是你的家,出去。”她冲着他胡乱挥了挥手,然后挤开他坐到了卫瑕身边。
    范无救自是不甘心的,“你都不问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引商没理他。曾经那些日子的相处让她还算是了解这个人,她很清楚眼前这个还带着些少年气的男人与华鸢有些相似,而这两人的性子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肆意妄为的一面,不说话还好,她若是搭了他们的话,接下来的麻烦事就没完没了了。
    “咳……咳……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尽管心中还有许多困惑,她还是先招呼着陪卫瑕过来的卫钰和李瑾,留他们吃一顿中饭。
    “你病了吗?”不等兄长他们说话,卫瑕先关心的问了一声。
    “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说话时,她已经叫枕临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买菜了,丝毫没将这大半年都没好的风寒放在心上。
    若换做往日,卫钰和李瑾定不会有这样的闲心留下来吃饭,可是今日不一样,卫瑕刚刚回到长安城,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幸好他们两个都见惯了这间道观的古怪,对任何怪事都视而不见。
    引商让他们兄弟几个先说说话,自己则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和枕临出门,而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苏雅和华鸢又是异口同声,“我也去。”
    这一次,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肯让谁。
    引商头也不抬,“只能再去一个。”
    不过是买个菜,她可不能带这么多人一起出去给自己惹麻烦。可是让她想不到的是,这话刚一出口,那两个男人竟不约而同的伸手把枕临给拽回来了,“你别去了。”
    他们这时候倒是默契得很。
    最后,无力反抗的枕临被留在院子里抹眼泪,没人理会的范无救还赖在小楼里不走。只有华鸢和苏雅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去了街上。
    说是出来买菜,引商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都怪这一大早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心里也有不少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还以为出来能静一静,结果身边多出来两个同样心事重重的人。
    故意无视了另一个人,她悄悄靠近了苏雅,然后看似不经意的低声说着,“若是想避着他,就先别回了。”
    这个“他”到底是谁,她没直说,苏雅自己心里明白就成。
    至于去年七夕和今年的上元节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若不说,她自然不会固执的问他。
    街市上喧闹声不断,苏雅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句话,仍露着那副傻兮兮的笑容。
    三人转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总算是买好了想买的,半路碰到了谢十一,还问他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可惜后者听说李瑾也在的时候,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对了。”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前几日我从会稽带回来一个盒子,实在是奇怪,若你得闲,帮我看一看。”
    会稽?听到这两字,引商心中不免一动,连忙答应下来,然后约他晚上相见。
    拎了菜回家时已经快到中午,还未等进门,不远处突然又传来一声,“三位留步。”
    引商回过头看去,却见隔壁那座已经卖出去几日的宅子里走出个人来,那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容貌生得很是俊俏,打扮得也如同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子弟,可是行事举止却不似卫瑕等人懂得进退,反倒是十足十的轻浮。
    他半倚在墙边,向三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笑道,“某刚刚搬来此地,还无缘到几位府上拜会,失礼了。”
    引商还他一个礼,也跟着客气了几句,接着便往自己家里走去。可是那人还不罢休,碍于礼节没来拽她,便拉住了华鸢。
    若是换做往常,华鸢定会翻个白眼甩开这人,可是今日这事却奇了,他非但没有躲开,反倒主动靠近了对方,将那男子想说的话听了个仔细。
    他们的声音放得极低,引商只看到华鸢听完那话之后眼睛都亮了亮,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于是偷着扯了扯苏雅的袖子,“一会儿你去打听打听,新搬来这户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能跟华鸢说上话的,哪有什么规规矩矩的老实人,可别闹出什么事端才是。
    等那边说完话,三人总算是回了自家院子,一进小楼,引商便发现卫瑕他们三人又不见了,幸好还有一直赖在这里睡觉的范无救指了指楼上,示意她去二楼看看。
    卫瑕原本是住在二楼正对着楼梯的那个房间,引商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便见卫家那两兄弟和李瑾都坐在窗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也走过去探了探头,结果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望见的是临街的一个大宅。
    “那是?”
    “李林甫的宅子。”卫瑕也未瞒她。
    引商不由愣了愣,再看向那里时,却发现从这个窗户看过去的时候,刚好能将李宅里的布置看个清清楚楚。
    “怪不得。”想通之后她忍不住一笑,“怪不得当年你一定要买下这宅子。”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卫瑕为什么会看中这里,如今再想,倒是能想通了。
    “别说这个了。”卫瑕也不愿她过多的牵扯到政治斗争之中,主动起身想要陪她下楼,最后还是引商把他又按了回去,叫他继续与他们说正事。
    不急,只要回来了一切都不急了。
    中午这顿饭算是这几日来最丰富的一次,可是在座的人除她之外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能给她面子动几下筷子已算不错,到最后竟是吃不惯阳间饭菜的范无救最捧场,他算是在场诸人之中唯一没有在吃饭时还心事重重的,神色轻松的放下碗之后,还郑重的对他说了声,“我会晚些回来。”这才起身离开。
    引商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说他今晚还会回来吗?真把这里当成家了?
    而事实上,把这里当成家的人不止这一个。
    卫钰、李瑾与卫瑕说了整整一天的话,直到傍晚还未离开,大有留下来陪这个幼弟的意思。引商体谅他们的心情,自然不能开口拒绝,可是一想到晚上谢十一还会来见自己,便又觉得有些不妥,最后只好让他们在屋里先谈他们的事情,她则披了卫瑕那件厚厚的氅衣独自站到了院外。
    在寒风中约莫着等了小半个时辰,谢十一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街的尽头。这一次他仍是一个人前来,手里头捧着一个破损得很是严重的木盒子。
    引商将身子缩在氅衣里,只露出指尖拿过那木盒,然后仰头问他这是什么。
    “先祖的遗物。”谢十一倒也不怕弄坏这东西,见她犹豫着该不该打开,便主动帮她掀开了木盒的盖子,“这是前几日刚从会稽带回来的……”
    “还是留下镯子的那个先祖吗?”不等他说完,引商便忍不住问出口了,眼中也带着期待。
    可是谢十一却露出了一个不解的神情,“哪个玉镯?”
    “就是……”她本想帮他回忆一下那个缠着红线的玉镯,可是话才说出口,脑中便闪过了那日花渡离开的场景。
    他回去了,历史是不是也随之改变了?如果他从未与她相遇的话,自然也不会有那玉镯。
    “没事。”她摇摇头,语气中却难免带了些失落。
    谢十一一向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见她如此倒也没有就问下去,继续说着,“这盒子是我那先祖在世时派人埋在东山的,也算是他的遗物,我前几日才从会稽取了回来。”
    “看起来没什么古怪。”引商捧着盒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来,最后只能把目光投向盒子里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封书札,用茧丝纸写成,正是魏晋时望族们最喜欢用的纸。
    “能看看吗?”她问了一声,然后在得到允许之后将书札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谢十一自然不在意她去看那书札的内容,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哪怕保存得再完好,这书札看起来也不该如同几月前才写成。”
    “因为东山那地方有些古怪。”引商不敢多说那地方的诡异,只能模糊的解释了一句,然后问他,“你不如想想,你的先祖为何要将这书札埋在那座山里,这……这……这明明……”
    她看着那展开的书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羲之顿首……”
    以这四字开头,已经表明了这封书札出自何人之手。而接下来的内容并不重要,只要看到前面这四个字,便已经足以让她相信她现在捧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竟是王右军的真迹?
    “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说起这个先祖的念头,谢十一也是一脸的困惑。虽说现在谢氏一族已经走向了衰落,可在四百年前却是权倾江左的高门士族,这个先祖在世时更是与王家关系匪浅,手里有一封两封王右军亲手所写的书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非要将这东西埋到东山去。
    “听说当年他的妻儿也曾问过他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他竟说自己不知,懵懵懂懂的叫人埋了这盒子,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模模糊糊记得长安二字,便留了遗嘱,吩咐后人定要弄清这个秘密。而现在,族里生活在长安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你怎么了?”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眼前的少女身子一颤,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将脸埋在盒子里。
    “没事。”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是强撑着抬起了头,然后勉强对着她笑了笑,“我知道王右军的真迹举世难寻,可是……可是,能将这书札借我看两日吗?”
    她的话语里几乎带了些恳求,谢十一思虑片刻,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可知我那先祖为何要这样做?”
    就连先祖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他却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定能猜出。
    果然,引商犹豫了一瞬便低声答道,“或许是要将它送给……送给一个旧相识。曾经许诺过的事情,虽然忘了理由,却也做到了。”
    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谢十一听得却格外认真,他打量了她片刻,最后微敛了眼眸,“若你愿意收下,那书札便送你了。”
    “可这……”她想说这东西实在是他珍贵。
    “这个,”他指了指她捧着的盒子和书札,“本就是要送给能猜出那先祖心思的人。”
    至于到底有没有猜对,他虽然不知道,脑子里却在刚刚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若她猜不对,这世上便无人猜得对了。
    夜半风凉,引商迎着寒风坐在门外,手里紧紧捧着那盒子,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股熟悉的阴寒之气接近,她倏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撑着的红伞遮挡住了大半面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对面,不知是不是也在望着她。
    她飞快的站起身,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可却在推开那把红伞的时候怔愣在原地。
    伞下,是一副熟悉的面容。
    “你……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同往常,范无救忽然觉得今日自己也许不该这样玩闹。
    “你怎么……永远都玩不腻啊。”引商放下了推他的手,仍抱着自己怀中的书札想回家里去,可还未走出三步远便慢慢蹲下了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无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本想着要不要道声歉,却在刚将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感觉到少女的身子狠狠一颤。
    刚开始只是啜泣罢了,到了最后便从默默的流泪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今夜天色正好,清冷的月光铺洒下来,地上却无人欣赏这美景。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少女捧着一封手札哭得嗓音嘶哑,院里院外的人,不知谁比谁的身影更悲凉。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化龙(3)
    似乎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苏雅早上起来时便发现家里与前几日似乎有些不同,他将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了过去,最后停留在引商身上,“你在做什么?”
    “想办法解释泾河的事情。”对方头也不抬,仍努力翻着手中的古籍,试图从中找出一个能蒙骗三郎等人的理由。
    她的神情很是专注,却不像前几日那样只是在逃避着什么。
    苏雅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脑子里闪过的尽是昨夜听到哭声,那时的她哭得那样伤心,小楼里的人却都在出门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被华鸢拦在了门口。
    院里院外的人,不知谁比谁的身影更凄凉。
    而一夜过去,她似乎终于释怀了。苏雅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无论怎样去想,那也一定是一件足以让她永远将那个男人记在心底,却不再为过往所累的好事。
    这样最好。
    “枕临。”他唤了声门口的小鲤鱼,然后也不管对方情愿不情愿,硬是拉着人家去街上打听隔壁那户人家的来历。
    引商未理会他们,独自坐在院子里翻着古籍,一连看了一个时辰都未找出个好法子来。直到快要到正午的时候,卫钰他们似乎终于要因为公务离开了,她才站起身去送了送客人。
    因着腿脚不便,卫瑕只送到小楼的门口便坐了下来,眼见着她送完客还站在院门那儿出神,不由问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按理说,卫瑕也不算外人,可是这事跟他提起来,也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引商走回来到他身边坐下,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你哥哥与郡王他们……他们……”
    幸好,卫瑕不像是避讳着这件事,听她这样一问,无需她说完,便也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了。
    “你是不是在好奇,事到如今他们两人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引商用力点了点头,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人闹到那番境地后怎么还能“和好”如初。
    可是卫瑕在点出她的心思后却反问了她一句,“若不是如此,还能如何呢?”
    还能如何呢?
    引商被问得一愣,明明脑子里闪过了几个答案,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反目成仇?不,不成。”卫瑕也叹了声气,“我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人只是一段孽缘,甚至耻于摆到台面上来说。可是旁人不是他们,又怎么能明白他们如何想?有些事没什么对错,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今生他们注定有缘无分,事到如今,谁辜负了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他们还能如何呢?反目成仇?你莫忘了,他们是什么身份,情意还在其次,身上担着的重任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同朝为官,总免不了有相见的时候。江山社稷在前,私下里的恩怨情仇又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没有忍不下的仇怨,何况曾经动过情。无论现在如何,彼此心里都清楚,对方是以真心相待的。前路坎坷,只为了心里那点不痛快,就要与这世上待自己最为情深的人恩断义绝?得不偿失。”
    本就无冤无仇,何必往曾经的情人心上捅刀子?
    “可是……”引商仍有些茫然,“既然情已断,又如何与那个余情未了的人朝夕共处?”
    “你所说的,并非断了情,不过是断了夫妻名分。”他忽然抬眸迎向她惶惶不安的目光,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若真断了情,便不会问出这句话。”
    “可是……”
    “若我说我倾心于你,而你对我无意,你我却仍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话,你会从此视我为敌吗?”
    言尽于此,两人已不知自己所说的到底是卫钰与李瑾,还是她与华鸢。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话里有话。
    孽缘、无缘无分,单单这六个字,就已经注定了今世如何收场。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反目成仇?不,她与他命里又不是只有儿女私情这一件事。
    “天大的恩怨,也不能想一辈子。”话说到这里,该说的也都说尽了,卫瑕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们两个,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到底如何想。
    所以,最多也只能劝到这里了,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去悟。
    艳阳高照的正午,小楼里静的出奇。
    也不知想了多久,引商才勉强扯了扯嘴角,“每次都与你说这些不痛快的事,对不起。”
    “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些不痛快的事。”他不在意的一笑。
    得友如此,也是人生幸事。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真的不能说吗?”
    “每个人总有一两个秘密,你就把这当做我的秘密吧。”
    他竟是真的不想提起此事。
    引商不免有些惊讶,可是心里却也认同他所说的这句话,便暗自打定主意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只不过,说到“秘密”二字,另一件事就不得不提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她收敛起笑意,将他消失之后发生的事情尽皆对他讲了一遍,然后困惑道,“我知道花渡定是瞒了我许多事情,可是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莫说猜出他的秘密,连哪里不对劲都想不起了。”
    自相识起至今,他们虽因为前世的恩怨不得不靠近彼此,可却始终各怀心思,若是仔细想想,过往种种其实都透着诡异。他隐瞒的事情远不止后来提到的那些,一定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被彻底瞒下了,而他只字不提,她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在他临走前,她确实曾对他说,若不愿意提起就不要提了。可是,话虽如此,她却隐约觉得那件事定然牵扯甚广,绝不是她能置身事外的“闲事”。
    既然如此,还是早有防备才好。
    “你帮我想一想,我到底忽略了什么事。”每到这时候,她便愿意来与眼前这个人说。
    可是这一次听完之后,卫瑕沉思了一会儿,却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可知,殷子夕是什么时候死的?”
    “华鸢?华鸢他……不,不对,你说的是……”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正的殷子夕?”
    打从殷子夕出生起,华鸢便占了他的身体,可是即便如此,这世上也还是有一个真正的殷子夕的。他才是谢瑶的生死至交,而且在那短短二十年里,除了不得不忍受病痛折磨之外,还要与一个蛮不讲理的“妖怪”朝夕相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解脱的呢?
    “你为什么问这个?”她实在是不解,为什么偏偏要留意这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好奇罢了。”卫瑕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看到她实在是想不通,这才将心里的猜测稍稍讲出来一些,“在你眼里,花渡真的会为了前世的真相来接近你吗?他真的,会为了足以毁了自己的理由,主动寻死?”
    不过三言两语,却将引商心里已经坚信的一切尽数推翻。
    及至对方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曾被自己忽略的许多事其实是自相矛盾的。
    她险些忘了。到底有多少次,花渡其实是抗拒去探寻自己前世过往的。
    “受人胁迫?”想到这个原因的时候,她只觉得背脊发凉。
    “或许是理由之一。”卫瑕蹙着眉,努力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记得你说过,他几次离开阳间都很不寻常,可却从未提起阴间发生的事情。”
    引商连忙点了点头。
    “可若是受人胁迫,又是拿什么胁迫他的呢?”卫瑕拿手指在地上画了两个小人,一个是花渡,一个是胁迫他的人,然后又在那个胁迫他的人身边画了一个圆。
    “这个,”他指着那个圆说道,“定是重于他性命的事情,足以让他听命于人,甚至在可以离开的时候也咬紧了牙关,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你认识的花渡,或者说,谢瑶,像是会随随便便受人威胁的人吗?”
    字字诛心。
    引商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虚握了下拳,结果摸到了一手心的冷汗。
    她很清楚,卫瑕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错。他们认识的那个花渡,怕是在刀架在脖子上时也不会眨一眨眼的。就算现在被抹去了过往记忆,又当了这出身卑微的阴差,可是骨子里的傲气永远也抹不掉。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胁迫他?甚至让他不惜扯下脸上的白布,展露出对他而言最屈辱的伤疤。
    到底是用什么事,或者说,用什么人来胁迫他?那件事那个人,一定重于他的性命,甚至凌驾于他的尊严之上。
    直至永远离开之前,他都不肯透露半句,选择瞒下了啊!
    他的妻子吗?不,他的妻子早已转世托生,而阴间的任何人都无法干涉阳世之事。
    那就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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