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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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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当年先生故去时你不在长安,没能见先生最后一面。”几年过去,她对青玄先生的离去虽然稍有释怀,再提起这事时心中却还是隐隐作痛。
    “是有些可惜。”他话语中不无遗憾,“我还没能谢过先生大恩。”
    当年他在街上被杀手行刺的时候,正是匆匆赶到的青玄先生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引商也记得很清楚,而且直到今日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当初那么凶险,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死在那里。”
    “引商……”他突然唤了她一声。
    “怎么?”她困惑的抬起头,却见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问道,“如果当初我重伤不治,真的死在那条街上……”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她摆摆手,不想听这个“如果”。
    卫瑕也当真没有说下去,而是如她所言闭上了嘴,然后继续朝着卫府的方向走了去,只是当他走出十几步有余又扭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引商仍站在原地未动。
    她低垂着头看向地面,不知在那里想些什么。
    “引商?”他好奇的唤了一声。
    可是换来的却是她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什么?”
    “你刚刚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踉跄着跑了几步,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时便狠狠揪住了他的衣衫,喊道,“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事情不是真的!”
    这条街上本就没有多少行人,在这样刮着寒风的日子里更是无人出门,空荡荡的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二人站在街中央,耳畔是冷风簌簌刮过的声音,静得能听清彼此心中的慌乱。
    卫瑕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平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无论等上多久,对面的女子还是要等他说出那个真相,他也必须要实言相告。
    “是。”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彻底击碎了引商心里最后一丝希冀。
    真的听到这个事实时,她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去问。就当做完全察觉不出真相不好吗?如果再傻一点,听不出对方所说的话带着几分真心,是不是就能继续一无所知的过下去?
    可是她偏偏想通了这一切。
    “我相信那个派人来伤我的主谋并不是真的想让我死,不过是想给我一个告诫。可是他却不知道我曾与狐鬼做过交易,这副身子早比寻常人弱上三分。所以……”说着说着,卫瑕忽然笑了,笑中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坦然,“那并不致命的伤到了我的身上便成了重伤难治,顷刻间夺了我的性命。”
    他说,他死于六年前那场意外的刺杀。即便有青玄先生匆匆赶来,就在大家将他抬进了钱钱柜坊的内院,进了房间,关了门后,他还是没能撑住那重伤。
    就在刀从腹中拔出的那一瞬间,屋外的人都听到了他那一声哀嚎,却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是他生前最后喊出的声音。在那之后,他便没了气息。
    “可是先生他明明……明明……”引商只觉得嗓子如同被刀割破了一般,每说出一个字都艰难的要落下泪,可是当她想伸手去抹抹脸颊边的眼泪,却摸不到本该流下的泪水。
    哭不出来。
    而面前的卫瑕仍是浅浅笑着,他对着她摇摇头,“那样的伤,救不活的。”
    而且因着他生前几次与狐鬼交易,魂魄早已不全,就算是死了,也不一定当得成鬼。
    “那你这几年又算是什么?”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还是不知道如何相信他所说的话,“不是人又不是鬼,你算是什么?青玄先生到底帮了你何事?还是说,你是拿什么代价换来了今天?”
    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当年帮了他一把,让他在死后也可以如常生活这么多年的青玄先生,一定是与他做了个交易。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得来的好处。有舍才有得,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
    而卫瑕紧接着说出的那个答案,却让她忍不住松开了抓着他衣衫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不住的摇着头,“你不能这样,卫瑕,你不能这样!”
    他说的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换八年行尸走肉。”
    离别之时,再无来生。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此处安心是吾乡(7)
    引商不知道卫瑕这八年来把道观和道观里的这些人看做什么。可是她很清楚,这八年来风风雨雨走过,对方与他们并非半分情义也没有。
    既是如此,又叫她怎能坦然面对他即将离去的事实?
    太残忍了。
    “你不能这样……”她拼命摇着头,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而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任她如何绝望悲切,他也仅仅是站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那笑容虽然坦然却并非没有苦涩。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他也怕,可是怕又能怎样,当年别无选择,如今也没有。
    “你听我说,”待到她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走过去拉起她,两人一步一步的向着卫府的方向继续走去,路途中说起的是曾经的无可奈何,“那时青玄先生心知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便问我愿不愿意拿再不入轮回换取几年苟且。而我知道自己绝不能死在那时,哪怕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能死在那时……引商,有时候事情没有好与坏,值不值这样简单。如果当时我死了,我的兄长、卫家、郡王,他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定然会坏了大局,将数不清的人牵扯进去。虽然我活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可是好歹稳住了局势,换了几年相安无事。先生虽然未能救我性命,于我也与救命之恩无异。当他问我想换几年的时候,或许我也可以说二十年、三十年……不过,引商,这样不成。凡事总有取舍,贪得无厌必然会报还到自己身上来。所以,我未说年数,只求苟且安生到仇敌死去之时。这样兄长他们没了心头大患,我也能安心。至于到底要等几年才能等到今日,我虽不知,可也不会有不甘。”
    而在不久之前,李林甫死了,也终于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二哥还有郡王,他们是在我回到长安那一日得知了此事。已经八年过去了,李林甫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我怕我还来不及解释清这些年的事便突然离去,二哥他们会一直担心。”见她垂着头不语,他便也继续说了下去,“那时我消失了一年之久,刚刚回来便将这事告诉了他们。呵,你真该看看那时我二哥脸上的神情,如果不是郡王拦着,他怕是等不到我离开便想与我同归于尽了。”
    他想尽量将这事说得没有那么悲戚,可是这样说笑的语气反倒让引商走着走着便站住了脚步。
    少女始终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没一会儿抬起头时,脸上竟是带着笑的,“那你唯独瞒我到现在,是算准了我不会找你同归于尽,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外人伤心了也无妨?”
    卫瑕一怔。
    而引商笑着笑着,那笑容便垮了下来,两行清泪终于自脸颊滚落。她抬起手想去抹掉这泪水,可是越去擦,便越是止不住,最终泣不成声。
    她不是故意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只是实在忍不住心中那份酸楚。不知是从何时起,她身边的人都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而她明知自己与他们或许永无相见之日了,却还是无力阻止。
    是不是终有一日,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将她独自留在这偌大的长安。纵然眼前有千般繁华,落在心底时都成了万般寂寥。
    她畏惧孤独,比起历尽世间的艰难困苦,更害怕自己在一条宽阔的大路上前行时,回首张望,身后左右空无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哪怕她有力阻止,却也不能这样做。因为她不是他们,没有权力去帮他们做决定,哪怕有几分情义在,也不是挽留他们的理由。
    有些事,是明知有人会为其伤心也要去做的。可正因如此,被留下的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除了暗自心伤,便只有无能为力。
    “只为了今生的圆满,便不顾来世了,值得吗?”恍惚间,她听到自己这样问了一句。
    而卫瑕不过一笑,“今生我还未能活得不留遗憾,哪能顾得上前世来生。”
    人活一世,总要肆意一回。瞻前顾后只能落得一场空,来世哪还有眼下拥有的一切,与其去想以后,不如让这辈子痛快一次。
    引商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可是还未等开口,便遥遥望见了突然出现在卫府门口的姜慎。她遥遥望向这边,神情中似有不耐,却也没有走过来。
    “你和她……”引商一抹脸上的泪水,怔怔的看着这两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卫瑕也不欲瞒她当初发生的事情了。他将自己如何被姜慎推进那画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可却毫无怪罪埋怨对方的意思,“早在相识之初,慎儿便知道我……我非人非鬼。后来她本想动用秘法为我续命,可是我不赞成,她虽不舍却也只能依我了。直到三年前,青玄先生病重时,我这身子也有些不好,她只能强推我进画中,那画有几分玄妙,也算是保护我一阵子。”
    这女子的强硬和不讲道理,他一早便知道,也不算意外。至于程玦一事的对错,他不知该如何去想,最后便干脆不再想了。这一生只剩下短短几年,错也好对也好,不如放任自己一次。
    “引商。”他看着她,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劝她,郑重道,“得到了或许不会快活,可是从未拥有过便结束一切,定会遗憾。”
    话只说到这里,剩下的,还要靠她自己去想。他今日回卫家是为了跟家里做个了断,用个算是决绝的法子,骗一骗一直在担心他的长姐。
    只是他若是同姜慎一起,便不能再带着另一个少女。
    引商也心知自己不适合再留下来打扰他们,叮嘱他定要再回道观之后便顺着来时的路独自走了回去。
    这条路她曾走过许多次,可是从未觉得哪一次像是今日这样漫长。苏雅在为她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她失魂落魄又疲惫的神情,还以为她是走遍了这长安城才回来。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卫瑕一事。
    “来客人了吗?”及至快要踏进小楼的大门时,一直低着头的她才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而等到扭过头时,便看到身后的院子里多出了一个身影。
    白衣红袍,那貌美的少年郎打扮得仍然如同多年前初见时。
    “许久不见。”管梨坐在院内的榻上,执酒遥遥敬了她一杯。
    引商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自从狐鬼一事过去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华鸢口中这位“姓管的朋友”。而仔细想想,正是当年那件事,让她结识了卫瑕。如今卫瑕要永远的离开了,管梨却重新出现在长安。
    他是来做什么的?
    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管梨喝完那一杯酒之后便放下了酒杯,目光落在了亲仁坊的方向,“能看见鬼神的那双眼睛,本是我给他的,在那之后,我一直有些犹豫该不该因为一时其意,便让一个无辜的凡世之人过上这样的日子。可是现在看来,倒也不算错事。”
    他不过是想来看看得到那双眼睛的卫瑕过得如何了,也算是,送对方一程。
    一想到这个,引商的眸光又黯淡了许多。
    而刚从小楼里走出来的华鸢见到这一幕之后,不由挑了挑眉,不悦道,“不会说话便别说了。”
    管梨没说话,只是跟着皱了皱眉,像是在好奇对方怎么能厚着脸皮拿这句话指责别人。
    春寒料峭,寻常人在外面站上一阵子便觉得冷得受不住,可是院内这两个男人却无需在意这寒风,自顾自的坐在榻边说起了话。
    引商心事重重,又不愿回到屋子里独处,便与苏雅坐在门边看那两人喝酒。
    这酒是管梨带来的,与凡世的自然不同,酒坛底下还粘着几片梨花的花瓣,像是在住处时便粘在上面的。
    正巧院子左边的院墙有些不结实了,管梨向那处瞥了一眼,便自坛底拈起那片花瓣,轻轻掷出。
    梨花胜雪三分白,那花瓣飘出之后便忽然化作千百瓣牢牢裹住了院墙,如同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而待到散开之时,院墙已经生生被磨成了一缕青烟随风飘走了,只剩下那一堆散落在地的花瓣旋空而起,堆砌成院墙模样,最后化作青砖伫立在此。
    引商看得目瞪口呆,连嘴都有些合不上了。华鸢却极为不屑,“花架子。”
    花架子,不就是中看不中用吗。
    管梨执杯的动作一滞,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愁绪来得太快,甚至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怅惘神情,不过很快就笑了,“多少年前,也有人这样说过我,可惜那时我确实与他相差甚远。而现在,你当真要这样说?”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挑衅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华鸢心里正不痛快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冲着对方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便忽然站起身踢翻了面前软榻。
    看着这两人一言不合便要动起手来,引商看了一眼身边的苏雅,眼中隐有担忧。
    苏雅却不以为然,“他们本就没什么好的交情,之前也不是没有交过手,多年未见了,不过是寻个借口出出气。”
    引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她看得出院里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难为能容忍对方那么久。如今喝多了酒,说是出口气,不如说是想拿本事压一压对方。
    不过眼看着院中那两个年轻男子相对而站,明明想拼个你死我活,唇边却都挂着一抹笑意,这一场比试倒像是凡间的侠士剑客们,他乡遇同道,兴致到了,便痛快一战,算是一件乐事。
    相伴多年,引商其实很少见华鸢与人奋力相博,因为还没有遇见那样的对手。可是如今却不同了,这两人显然旗鼓相当,她看得几乎失了神,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你知道他们谁更厉害一些吗?”
    被问到的苏雅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其实那位管梨神君,自三千年前至今,三界未有敌手。”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委婉。
    明明已经说了这两人曾交手数次,却又说管梨未有敌手,不就等同于在说华鸢从未胜过。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
    引商抱膝坐在门槛边,怔怔地望着院内那两道身影,不知想了多久,忽然扯过苏雅的手,在他的掌心默默写下一句话。
    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明白她的意思的苏雅不由瞪大了眼睛,可在想要去唤院内的华鸢时却又被引商捂住了嘴。
    她对着他摇摇头,然后指了指上空。
    一切都由老天来决定吧。
    这一战从下午打到了傍晚。到了晚上,引商回屋里张罗晚饭,再出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她站在门边,目光在院内那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而华鸢正想从管梨手中将那剩下的两坛酒全都抢过来,见她出来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里不无得意。
    他永远也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站在门口的苏雅默默的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一条路来,然后笑着背过了身子。
    现在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华鸢正想开口劝那站在门边的少女回屋里去,却在片刻后,忽然被那匆匆走过来的少女抱了个满怀。
    不同于亲人朋友,她拥着他,像是环抱住了自己的情人。
    他手里拎着的那坛酒终于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在这夜里更显清晰,划破了寂静,也撕裂了过往的僵局。
    天宝十三年,长安城里最平常的一个夜晚,于一对男女而言,一切却都从此不一样了。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此处安心是吾乡(8)
    有些事或许只能用天意使然来解释。
    就连管梨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是初春时节的长安城为什么会突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毫无征兆,白雪茫茫几乎盖住了这天地原本的颜色。
    恍然间,他莫名的忆起了多年前昆仑山下万里冰封的场景。
    就是这一恍然,胜败已定。
    姜华鸢向来没什么好心,怎么会体谅他在战局中分神,干脆利落的取胜后,便自顾自的去抢剩下的那两坛酒,谁知还没将酒全都拿到手,便被女子抱了个满怀。
    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都傻了眼。
    卫瑕赶得巧,回来时刚好撞见这一幕,片刻的失神后也不由停在了原地,不敢上前去惊扰他们。
    院子里一时静的有些诡异,面对这突然的变故,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华鸢僵着身子,不敢挪动半分,脑子里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想到最坏的一种时,甚至做好了自己很快就要被迫离开这个家的打算。
    偏偏,世事难料。
    约莫过去了半柱香那么久,引商才终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一时意起是一时,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再看向周围诸人的目光,她也不由有些赧然,抬眸瞥了华鸢一眼,转身便想向楼内跑去。可惜,华鸢的动作太快,还未等她迈开步子,便已伸出手将她扯了回来,重新抱在怀里。
    引商的那一眼,让他忽然明白了许多,可是他实在不敢确信,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你刚刚在想什么?告诉我。”他扯着她的手,目光灼灼,容不得她逃避。
    引商又何尝不想将话说清楚,可是院子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众目睽睽,叫她怎么说?
    思及此处,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其他几人的脸上,希望他们能识趣一些暂且避开。
    只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识相的。听到华鸢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反倒都将耳朵竖了起来,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每到这时总有一些闲人来搅局,华鸢回身瞪了其他人一眼,拉起她的手便向着院外走去,等两人到了街上,引商只觉眼前景色一晃,便已身处丹凤门的门楼上。
    这是大明宫的正南门,足够清净,绝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她小心翼翼的向下睇了一眼,还能遥遥望见长安里万家灯火,不过没看多久便被华鸢掰正了脑袋,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心中虽忐忑,却也坚定的等着她的答复。
    是死是活,只等她一句话。
    而引商抬眼看了看他,沉了一口气,终于说道,“你真的猜不出吗?我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往常听到这句话,华鸢的心定是不亚于吹了一夜的寒风,痛入肺腑。可是眼下却不同了,他迎着她的目光,与她对视许久,看着她眼中一片清明并无郁色,心中也渐渐有了答案。
    见他唇边忽然绽出个笑来却不再说话,引商反倒有些好奇,“你为何不问我理由?”
    “不必。”他笑着摇摇头,“无论是怎样的理由,这个决定于我而言都是最好的了。”
    他很少会用“最好”这再朴实不过却极难做到的两个字来形容什么,可是这时候却毫无犹豫的说出了口。至于那个理由,不是不在意,只是比起这个决定来,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
    他何尝推测不出一些端倪来,只要稍稍一想卫瑕的事情,便已能猜到引商心中的悲伤和孤寂。她那样畏惧孤独,可是偏偏身边的人都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哪怕如今的她已经住进了梦中那个长安城,不必艰难度日,也如水上浮萍一般,仍在苍茫天地间漂泊着,无依无靠。
    她害怕孤身一人,便想趁着还未失去更多的时候将最重要的东西紧紧握在手中,让自己肆意一次。
    而今时今日,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姜华鸢。
    哪怕她抗拒了许多年,甚至时至今日都不知道自己能与这个人亲近到何种地步。可是就算有朝一日她与他再不相见,他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或许他只是她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无关情爱,一举一动却也能勾起她的喜悲。无论亲疏,无论是情人还是仇人,无论情深似海还是恨之入骨,都不会改变。
    她只有他了。
    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生悲凉,所以即便彼此都心知肚明,华鸢也不愿将自己猜到的一切都说出口。心绪平静下来之后,只用了一瞬回想刚刚在家里的场景,他甚至都能推测出让面前女子最终下定决心的理由。
    那就是他赢了管梨。
    这千百年来,他与管梨交手数次,从未取胜,也心知现在的自己想要胜过管梨无异于旭日西升、海水倒流。
    引商到底还是犹豫的,所以想用这个法子来下定决心。若是真有这等绝无可能的事情发生,她便狠下心来不再迟疑。
    谁知,他真的胜了。
    偏偏只有这一次,他胜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
    封掌九玄,总领五岳,为天下鬼魂之宗,曾经的他以为自己便是天意了,可是到头来却还要感叹一声天意弄人。
    两人回到小楼时已是深夜。
    引商一回来便匆匆跑上了二楼,待推开门看到卫瑕还好端端坐在屋子里时才放下心来。
    华鸢始终跟在她身后,见她如此,不由撇了撇嘴,“他暂时还死不了,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你还不如像往常一般度日,他就算死了,心里也好过一些。”
    仔细细想,这话说得也没错,可是从他嘴里这样毫不委婉的说出来,真是惹人厌。
    引商扭头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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