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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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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第一个下来的人。
    不出意料,第一个寻到此处的是心急的住墨。对方一见了他便扯住了他的衣衫,语气不善,“那灵鹫灯到底是怎样碎的我不管,里面的灯头儿呢?”
    “难不成四师兄从未教导过你敬重尊长吗?”始终垂着眸子的姜西渡这时才抬起头来,他慢慢将手搭在住墨扯着他的那只胳膊上,然后扬了扬唇角,“你以为你这是在与谁说话?”
    住墨怕是永远都忘不掉这一日姜西渡脸上那可怖的神情,明明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可那眼神中的阴冷却让人如坠冰窖。
    “住墨他是怎么了?”紧接着赶来的师兄弟们指了指地上那不省人事的少年人。
    “仍是与我斗气,可惜太心急了一些,反倒伤到自己。”姜西渡也跟着师兄们叹了几声气。
    人人都知道这麒麟崖底十分凶险,一不小心便会落入险境。
    怪不得别人啊……
    谁也没有生疑,盘问了一遍灵鹫灯那事的经过之后,大家便匆匆离开,赶去寻找逃走的大师姐。
    而被独自抛在这崖底的姜西渡也未多言,只是露出了一个略显落寞的神情,然后又笑着坐回到住墨身边,“你问我怎么不和老师一起下山?”
    顿了顿,他自对方身上拿出了那把五火七禽扇,一面看着那扇上的符印,一面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去呢,从未想过的事情,怎么会去做。”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玉京金阙(7)
    “打碎燃灯道人伴生宝物灵鹫灯,叛出师门,打伤西渡神君。”
    这是对方给出的罪名。
    而在见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之后,华鸢几乎是瞬间便改了主意。他用揽在引商腰际的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待引商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向长安城的方向斜了斜。
    引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要紧关头,她甚至顾不上去多看那些追兵两眼,等到他再次用手在她腰上一推,她便转身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跑了回去。
    一路狂奔,无论身后传来怎样的声响,她都没有再回过头。
    这时候她只能相信身后的那个人,既然他让她再回长安城去,自然也是有信心为她抵挡这一切。
    途中,有几次她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兵刃相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再回头去看。直到快要跑到城门时,看到夜色夜深无法再进城,她总算是拿出了管梨曾送给她的法宝之一——一把铁伞。
    这把伞拿起来极重,撑开之后却轻盈得出奇。华鸢曾交代过,说这些宝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轻易拿出来。而眼下她都已经命悬一线了,现在不拿出来何时拿?
    她避开路人撑开了它时,刚巧赶上追兵将至。这些追来的人都还是少年模样,看起来实在是不如那些被华鸢缠住的人稳重。当他们看到她手中的这把铁伞时,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放下了手里的兵刃,都在踌躇着还要不要上前。
    华鸢曾说过,这一百零八件宝物原本不是管梨的东西,后来才落到了他的手里,整个四海八荒无人不知这是属于他的,而对方那些本事也是一看便知。
    那时的引商还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才总算是明白了。
    他不是在为她寻什么师父,而是寻了个最能威慑住这些小辈神仙的靠山。
    如今看来,果然有用。
    只是……
    看着面前的追兵都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引商非但没有松下一口气,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华鸢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才会莫名的叫她去拜管梨为师。
    可是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被这些人追捕?打碎灵鹫灯?叛出师门?打伤……西渡神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趁着那些人尚在迟疑的时候,她借着那柄铁伞之力隐了身形自城墙上一跃而过,一路往平康坊的方向逃去。
    敌人并非凡人,她逃到哪里都是无用,倒不如回自己那栋小楼去,好歹那只小麒麟也在那里。无论如何,也要再拼上一次。
    只是当她再次闯进自己住的那条小巷时,却险些被吓得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小院的门前,姬敏与那只小麒麟险些打起来的地方,李瑾正独自站在那里,像是在宵禁巡街的途中突然想起要过来拜访。
    引商连忙收了手里的伞,急匆匆的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现在唤他,连敬称都不用了。李瑾倒也习惯了,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便直言道,“我知道你们神通大,但也不至于日日都要在这长安城里闹出点动静来。刚刚又有人……”
    这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面前的女子伸手一扯,直接拽进了院子里。
    堂堂陇西郡王,每到面对这些不明来历的假道士时,地位便变得连街上的蚁都不如。
    他此来本是想叫这些人安分一些,不要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吓到街坊邻居,可是眼下规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已被对方捂住了嘴。
    两人闪身进了小楼,关严了门窗之后,引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要将捂着他嘴的手放下来,却在转过身时瞥见了屋子里另外两个人。
    通往二楼的楼梯旁边,姬敏与苏雅正不知在说些什么,直到看见他们两个进来才住了嘴。
    任小楼外如何喧闹,屋子里却静得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四人彼此望望,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那……那个……”最终还是引商抬手虚指了下院门的方向,想问问那只小麒麟去了哪里。
    “却邪?他去帮姜西渡了。”姬敏收了手里的剑,凝神看向她,目光中竟带着几分懊恼。
    之前不见他是因为害怕惹上麻烦,可是眼下形势大变,心知他一定有话要说的引商也未再抗拒。她挤挤眼睛,示意苏雅先带走李瑾,然后便在一楼寻了个位置,示意姬敏过来坐。
    今日是端午佳节,可惜外面突然风雨大作,将百姓都阻隔在家中,李瑾若不是为了过来寻他们,也不会在这样的大雨中还亲自带人出来,如今被她慌慌张张的拽进门来,又眼睁睁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算不愿,也只能选择先在这里避一避。
    更何况,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没说出口呢。
    睇了一眼坐在一楼的那两人,他在心里叹了声气,暂且跟着苏雅先上了二楼。
    他们一走,引商便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姬敏身上,“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他一开口,便将她吓了一跳。
    “你若说是曾在昆仑山时对不住我,我还相信。可是这些年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会有今时今日,也有我的错。”话说到此处,姬敏的眸色忽然黯淡了许多,脸上也全无刚刚来到长安时那飞扬的神采。
    他平生从未后悔过什么,可是日子年复一年的过去之后,原本算不上在意的那桩往事却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年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如果能早一些……早一些说出自己想说的那些话,当年的事情会不会有一丝转机?
    “你,当初你想说什么?”虽然仍有些懵懂,她还是很想听听他后悔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能早一些告诉你,姜西渡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被他所伤?”
    *
    逃出昆仑山七日有余的时候,三人总算是到了东海附近,也决定在此歇一歇。
    饶莲难得与苏世相伴出行,哪怕是逃命之旅,脸上也成日挂着笑。
    这个二师妹在大师兄面前和别人面前如同两个人似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身为她的师姐,姜引经常忍不住多嘴道,“若你能把这份心思分给旁人几分,莫说是像大师兄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强过他许多的也不难寻到。”
    可是饶莲却丝毫不为所动,满腔深情都给了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的这个男人。
    日日看着她如此,姜引除了暗自叹息之外也无力再劝。就算她说得再多又如何呢,饶莲仍是明知苏世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是不肯放下这份执念。
    他们在临近东海的山上歇息时,每到夜晚,无论她们两个在做什么,苏世永远都是不发一言的望向夜空。就像这许多年来一样,他的眼中只有那轮高空明月,早已望不见其他美景。
    而那明月化身的女神,便是他苦苦倾心了这些年的意中人。
    月色皎洁,那月神又是不是也如同这月光一般清冷而不近人情?几百年过去了,姜引从来只能看到大师兄在仰望夜空时眼中的怅惘,却从不见那明月回以哪怕一点点相似的情意。
    一个“情”字,何其伤人。
    第九日,他们到了东海,可却在未及投奔蓬莱岛的时候,终于撞见了追赶而来的追兵们。
    这一次,姜西渡也在其中。
    想过再相见时的情形,却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姜西渡虽然是被迫前来,但肩上也担负着必须将叛出师门的三个师姐师兄带回昆仑山的重任。
    苏世自是不愿意让两个女子动手,不过他站出来挡在引商身前的举动看在别人的眼里实在是太过刺眼。本还在想着如何将这些追兵不着痕迹引走的姜西渡,眸色也是一沉。
    说是不在意,他到底还是有些嫉恨眼前这个男人。对方就像是一座永世无法逾越的高山,挡在他的眼前,也重重压在他的心底。
    偏偏这时候,苏世竟将剑尖直直指向了人群中的他。
    就连引商都为这个举动而一怔,可是紧接着,原本该是必胜无疑的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
    百招早已过去了,即便对手是苏世,姜西渡也未落多少下风。而他出手狠厉,不留余地,再无曾经出招时的迟疑不决。
    姜引从未见过他如此,而苏世却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从始至终都在想办法迫使对方使出那些真本事来。一开始,姜引也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看着看着,却忽然想到了一桩与眼前一战并无关系的事情。
    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记不清当日打碎灵鹫灯时的情形了。那时太过惊慌,匆匆拾起灵鹫灯的碎片离开时,似乎也忘记了看看那灯头儿的去向。
    这灵鹫宫灯里面的鬼火,怎么会不见了呢?
    像是重重一棒敲在了头顶,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又似乎还未想通,唯有那心底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深,竟比那日看到灵鹫灯被打破时还要多上几分惧怕。
    而就在这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其他弟子们终于一拥而上,想要仗着人多势众让三人屈服。
    恍惚间,姜引只记得自己接连为大师兄挡下了十几人的围攻,可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何时被众人围在中央。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姜西渡的那一刀已经刺穿了她的肩头。
    他或许是怕身边的这些人“不小心”重伤了她,才先下了手多了先机,这从其他人纷纷后退了一步便能看得出来。
    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刀,终究是捅到了她的身上。
    有再多的苦衷和无可奈何,他到底还是伤了她。
    肩上传来的锐痛沿着脖颈攀上了后脑,可这疼痛却远远比不过那一瞬间想通了的真相要来得可怕。
    任四周如何喧哗,姜引只是痛苦的捂住了头疼欲裂的脑袋。她低低呻|吟了几声,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突然喃喃道,“你我在昆仑山初见时,你正年少,若论辈分道行,你合该拜在我门下做我的徒弟,而不是当了我的师弟。可是,自我见了你第一眼,就去求师父将你收在他的门下,你当我是为了什么?!你当我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句话,她突然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惊得在场诸人皆是身形一震。
    而就在姜西渡心神有些恍惚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倏地握住了手边的一把长剑,不过眨眼间,剑尖已没入身前之人的胸口。
    她神色凄然,却偏偏要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曾说过,你伤我一分,我必当百倍报还。你,等着。”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玉京金阙(8)
    “你这话不该这样说。”引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哪怕不知其中缘由,我也很清楚,他能伤我,定是因为我对他用情至深,而非不知他是好是坏。”
    无论姜华鸢是个怎样的人,哪怕她曾被他蒙骗过,她的情意也是真真切切的。一旦动了情,无论知道真相的早晚,最后的下场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没办法指责旁人。
    姬敏不由沉默了下来,低垂着眼眸,像是在迟疑着该如何开口劝她。无论到了何时,面前的这个女子似乎都不需要别人去劝慰她,可是她所遭遇的一切,却让旁人除了几句聊胜于无的劝慰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帮她走出困境。
    犹豫了片刻,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站起身说道,“现在你已记不起前世种种,我说的再多也无用。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有大师兄他们,都不愿让你重蹈覆辙。”
    其实这一次,他很想多一次嘴告诉她,哪怕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姜西渡也并非她的良配,不要再空付痴心了。可是想到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有些事说了也无用,而且并非不说出口的话对方就真的不知道。
    一个“情”字,终究还是动情的人自己最清楚。
    眼看着他说了这两句话便匆匆离开,引商也猜得出他是心乱如麻无法再与她多谈才选择去见华鸢。可是意外的,听完他的话之后,她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不安惶恐。相反,心绪反倒比这几日都要平静。
    正如对方所想的那般,有些事的好与坏、对与错,她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苏雅站在二楼遥遥望下来,当瞥见她唇边竟带着淡淡的笑容时,不禁皱了下眉。他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待走到她身前时才开口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虽说姬敏与他有一些渊源,但是到底不如他与面前的女子熟一些。再加上那人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在这个关头,他生怕对方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引商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这话说得并没有错,毕竟姬敏确实没有多言,而这其中的许多曲折,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讲清的。
    苏雅虽是奉了华鸢之命才一直留下来陪伴她的,可却对华鸢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在眼下这件事上,没有太多能说的。见她如此,便也没有多谈,只将手指了指楼上,“他要见你。”
    若只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又惊扰了邻居一事,李瑾其实不必冒着大雨亲自前来,如今定是为了别的事情。
    引商也是隐约猜到了这一点,刚刚才没有想办法将其支走。如今听苏雅这么一说,便起身上了二楼,然后推开了卫瑕那间房间的房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李瑾像曾经的卫瑕那样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见她进来,才好奇道,“你的麻烦事都结束了?是不是有人在追着你?”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她今日有些奇怪,倒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
    而引商却早已没了刚刚的紧张,她叹了声气,“我已经逃回长安城了,现在无论躲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担心也无用。”
    她倒是看得开。
    李瑾也没再这事上多言,仍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三弟走了也有两日了。”
    相识多年,这还是引商第一次听到他唤卫瑕为三弟,不由有些惊讶。可是惊讶过后,却又被那渐渐涌上心头的悲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怕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再多的事情,她也绝不会淡忘卫瑕已经离去的事实。今世一别,再无来生。哪怕她还能轮回转世,她所惦念的这些人,也不会再遇到了,永远都不会了。
    “在走之前,他未敢再去见一见他的兄长,只来我府上见了我一面。可是到最后除了政事之外,什么也没有说,直到临走前……”
    能遇到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谈起这些事的人,是件难得的幸事,李瑾才开了口就有些停不下来,可是说到此处时,却还是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了下去,“他说,这些年来,他对不起他哥哥。”
    对兄长的愧疚,是卫瑕生前最难以安心的一件事。自出生至今,卫钰迁就了他太多,而他对不起卫钰的也太多,就连生死大事也任意妄为。而这些歉疚,却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的了。
    引商对这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不难想象到卫瑕在说起这句话时,心中的悔恨与愧疚。可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却是李瑾接下来所说的一切。
    “你以为卫钰只是屡次迁就这个弟弟的任意妄为吗?有件事,其实卫瑕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再忆起当年往事,李瑾忽然露出个苦笑来,“当年,我与卫钰相识之初,还只当他与我抱着的是同样的心思,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所求的不过是卫家的安稳和弟弟的前程。”
    那一年,他受邀去赴一个宴席,可却不愿与那些文人墨客多谈,正欲与主人打声招呼便离开时,却一眼瞥见了从前只闻其名的卫氏兄弟。
    怪只怪卫郎貌美,只一眼,便让他这一生都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一日他终是留在了那个宴席上,不仅如此,此后更是频频出没在卫钰会出现的地方。直到有一日,因着被身边的人怂恿得多了,便大着胆子走到卫钰面前,直截了当的问对方,自己该用怎样的代价去换其以身相许。
    现在再想想当年这件事,李瑾仍会觉得自己太过冒犯对方了。可是那时候的卫钰却仅仅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几年,他们与寻常的有情人没什么不同,只是要瞒着身边许多亲人和外人罢了。
    卫钰的性情实在算不得好,在从前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可在那段时间里,却做了许多委屈求全之事。当年的李瑾未曾多想,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们两个之间有情虽有情,但在卫钰心中,这情意远远比不过卫家的前程重要。
    “当年我与太子走得很近,又与阿翁他们交好,而卫家,需要我。”
    话说到此处,已不必再说下去了。或许早在他一眼惊艳之时,坐在席间的卫钰也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后来他的主动接近刚好合了对方心意。那时卫瑕初入仕途,卫钰必须要为卫家、弟弟,甚至是将来的自己,谋来一些可以“轻易”得到的好处。
    而这个“轻易”,说简单也不简单。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拿自己当代价的。而在自己已经动了情之后,却还要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狠下心来算计自己的心上人,甚至险些害其进了牢狱,再自私的人也会为此辗转难寐。
    “牢狱?”引商被吓了一跳。
    李瑾却像是已经不在意了一般,抿着唇点了点头,“那时他为了不让一件大案波及到卫家,便只能想了个办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想来心底里其实并非像表面上那样真的不在意当年这桩事了。而当年害他险些有了那场牢狱之灾的卫钰虽然在三日之内就想办法将他的罪名也洗脱了,可是做过的事情终究是做过了,哪怕及时挽回,心上那道伤痕仍在。
    “你不恨他吗?”引商从未想过这两人之间还曾有过这样的恩怨过往,细思过后不由好奇面前这人如今怎还能心平气和的与卫钰相处。
    而令人诧异的是,李瑾回答得几乎毫不犹豫,“我恨他,我当然恨他。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定会将这些恩怨全都报还到他的身上。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下一世。”
    在遇见引商等人之前,他其实并不信轮回一事,自然也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还会有下一世可活。所以,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终究没能狠得下心将自己受过的伤全都还到对方身上,而是选择了原谅。
    因为比起恨意来,他对卫钰的情意更深。若他们只有这一世可活,不过短短几十年罢了,他不想在恨着心上人的日子里度过余生。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后,事到如今,眼下的一切或许证明不了他当年这个选择的对错,却证明了卫瑕曾说过的一句话。
    对方曾说,“我哥哥并非你的良配。”
    暂且不论这两人同为男子一事,只说一个“合”字,其实李瑾也明白,无论是性情还是行事,自己与卫钰并不合适。说句不中听的,两人也幸好只有这一世有缘,还能珍视着这段缘分,不然若是真的天长地久了,那满腔情意也定会被耗尽。
    或许再过几十年,他的心中真的会全无恨意,只是到了那时,那份情意也不会再剩下。
    话说到这里,原本还沉浸在旁人故事里的引商已经沉默了许久。她似乎想到了许多,却又似乎还没有想通,最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不相信李瑾会主动说起这件事情。
    而李瑾也并未隐瞒自己来此的缘由,“卫瑕与你们同住了几年,朝夕相处多受你们的照顾。突然离开也未能报答这些年你的真心相待,卫钰一直想替弟弟谢谢你们的恩情。可却不知道拿什么来谢,最后才选择将这件事讲给你听。因为卫瑕曾说起过,说这件事或许能开导你几句,虽然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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