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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之外 作者:马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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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之外》作者:马枋(完结)TXT下载


第一章

  这天晚上孟菲确实喝得不少,但她没有醉。

  四个女人,消灭了整整一桶通化山葡萄酒,还有八只罐装青啤,不过不要紧,当她们从酒店撤离的时候,个个身姿袅娜,步态从容——只有女人加入的聚饮,想醉也不是容易的事!

  在路边道别时,有人兴犹未尽,提议接着去喝茶。孟菲并未附和,她说自己晚上喝茶就得彻夜失眠。于是,孟菲向钻进车内的三位女伴挥了一下手,就独自坐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街头的灯光极富挑逗意味地竞相闪烁,像一幅幅制作粗陋的电脑动漫。动漫这个词孟菲并不喜欢,觉得它有些偷工减料,节省得简直不负责任。这正是现代都市人的做派吧!

  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它具有现代城市的所有功能,满足着人们从吃喝玩乐到饮食男女的一切需求。孟菲酒意迷蒙地想,城市的出现是人们肉体和感官的福祉,却也是人类的心灵和精神之痛。

  城市看上去是许多建筑的集合体,然而钢筋水泥的框架却泊不下人的心魂。欲望就像流动的风,在街头迷彩的光影下徘徊着;建筑物有多么高大,人们的欲望就有多么深重。

  所有的城市都是相似的。除了街道和人流,除了汽车和楼房,最为相似之处就是那些遍地林立的酒楼餐馆。无论个头大小,无论名声远近,更不受GDP或什么恩格尔系数的影响,几乎每一座城市的餐饮业都万古长青。其中奥秘何在?正是因为一场场酒宴可以在不同程度上满足着人类的基本欲求。

  毫无疑问,城市的人们需要吃饭,但是,当吃什么已经不成其为问题之后,在哪里吃以及与谁同吃,作为一道多解的谜题,就变得富有迷幻色彩而深入人心。在哪里吃的问题基本上有这样两种选择:在家或不在家。如果选择了前者,那么与谁共餐的问题也就无需再考虑,这当然会省些脑筋,但每日坐在同一张固定的餐桌旁,椅子总是那把椅子,头顶上的灯光也一成不变,面前晃动的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日久天长,唇齿之间的唾液往往难以旺盛地分泌,舌头上的味蕾也会处于休眠状态。所以很多人明智地选择了后者,选择不在家,不在线。不在线是一种自由状态,不在此处不一定就在彼处。彼处是个集合概念,可以是彼一处,彼二处,彼三处可以是海鲜楼,烧烤厅,拉面大排档伴随着这些变幻莫测的地点而来的,将是更加多姿多彩的机缘或遭遇,你的共饮者可能是知交,密友;情人,仇人;多年的老相识,初遇的新面孔。正是这一切丰富着城市人丰富的生活,丰富着城市人贫乏的生活。

  有那么一段时间,孟菲经常不回家吃晚饭。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她猛然发觉,像她一样不情愿回家吃饭的人竟是那么多。每天下午下班之前的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就会骤然密集起来,有的声音短促有力,有的声音绵长悠远。一部部电话像一只只负离子发生器,使处于缺氧状态的办公室一下子活跃异常;人们的脸上溢出喜悦,一颗颗零落无主的心开始笃定下来,并在想象中做着轻快的飘移,飘向一张张气氛浓烈的餐桌,当然,不是那种家里的餐桌。

  有关下班之前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孟菲的好友红叶曾经谈过自己的感受。红叶说,如果每天下午五点的时候还未接到一个邀请的电话,她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失落。她就会想,完了,今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又想,如果就这样过去也好啊,问题是,从现在开始,到睡觉之前,这中间的一大段时光该怎么打发?

  孟菲不是那种交际很广的女人,也并不特别热衷于酒楼的饭菜。正如回家吃饭让她感觉不到什么乐趣一样,不回家吃饭,同样很难带给她什么真正的乐趣。有时是不错的地方不错的酒菜,却遇到很糟的人;有时是人还可以酒也说得过去,地方却选得乱七八糟或者不合时宜。也就是说,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发生的事件等诸多要素里面,总会有那么一项或几项不对劲儿。渐渐地,孟菲就有些倦怠了,对于下班之后的宴请开始提不起精神。

  但她下班之后确实不想立即回家。

  孟菲不想回家,是害怕家里那种阴冷的空寂。常常是,她先守着自家的餐桌独饮,然后守着自家的电视机独乐,最后守着一张阔大的床铺独眠。

  孟菲是个有家的女人。有家,意味着有丈夫,也有孩子。然而丈夫因为种种原因经常回家很晚,孩子也就经常被他们塞给老人。于是,家的概念只剩下了空间的意义。孟菲觉得这不到一百平米的空间变得硕大无朋,大而无当,大得让她失去了方向感,失去了重心,也失去了内心的稳定。出于无奈,她只好先在外面吸纳几缕热闹的人气,再带回冷寂的家中慢慢消磨。

  孟菲发现,像她一样下班后并不立即回家的女人越来越多了。是不是因为她们的丈夫也常常不回家,她们才不得已采取了这种抵抗方式呢?还是因为女人们的不回家,男人才会变本加厉?到底何为因何为果,孟菲没能想清楚。如果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话,她只能给出这样的判断:是男人导致了这一切。

  不是吗?男人更喜欢呼朋引类狂聚豪饮。世界上的酒类有百分之八十被灌进了男人的肠胃。男人在消耗着酒精的同时,也消耗着他们自己,他们自己的时间、精力和生命。但是他们不该把女人也牵扯进去。他们毫无责任心地消耗了女人的青春、热情和无尽无止的等待。女人是无辜的,是受害者。所幸,当女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她们不干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女人也采取了行动。这行动就是:你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你去喝酒,我也去喝酒。凭什么就该是女人独守空房?你有嘴巴和装酒的胃,我也长了这些器官呀!这个世界谁怕谁呀?

  女人们带着觉醒之后的愤愤不平坐到了餐桌旁,被陌生的或半生不熟的男人呵护着,就像一朵朵花儿被绿叶环护,这样的情景可以给婚姻中的女人带来一点点欣喜和满足,但日久天长,她们便看透了酒桌上的游戏规则,也看清了与葡萄美酒相伴而生的虚情和假意。曾经微微悸动的心渐渐变得慵懒,不再期待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发生。

  孟菲发现,这个城市的男人缺少一种真正的优雅。尽管他们也可能有着堂堂的仪表或考究的穿着,刚落座时他们也会装成斯文模样,然而几杯酒流入胃肠之后,他们粗鄙无知的本性便暴露无遗。他们大讲着滥俗的黄色笑话,生硬别扭地跟桌上的女人调情,或者大肆地自我吹嘘,贩卖着从网上或街边得来的无聊消息,贩卖着他们的浅薄。这样令人作呕的男人就像停落在菜盘边沿上的苍蝇,你可以闭上眼睛不管它的存在,然而却被它彻底败坏了胃口和心情。

  当然,不像苍蝇那么令人讨厌的男人也是有的,但是在赶赴一场酒宴之前,你无法得知今晚活跃于餐桌之上的将会是哪种昆虫,你不知道自己将会遇上蜻蜓、蝴蝶还是什么令人不悦的不明飞行物。

  既然男人们设下的宴席这么令女人捉摸不定徘徊不前,还不如女人们自己去热闹一番放松一下。于是,近些年来,城市的酒楼茶馆渐渐呈现出一种崭新的气象,那就是女人们的聚饮。她们或三两人或四五人凑成一桌自成一统,喝着女人喜爱的甜酒,抽着细长的来自韩国的女士香烟,骂骂自家的老公,夸夸各自的孩子;遇到特别知心的姐妹,还可以讲讲自己的情人,讲一讲那些隐秘的甜美或难言的辛酸。女人之间的聚会可以很美妙,虽然损失了一些来自男人的赞美之辞或热情的目光,却也不再担心受到那些粗鄙之徒的黄色骚扰。就算要女人们自己来买单,却也落得个开心和轻松。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孟菲坐在出租车上,回想着刚才那几位共饮的女伴。除了她的好友红叶之外,另外的两个女人她都不很熟悉,但她挺喜欢她们。那位年已四十开外的大姐,为了向同伴展示一下今冬流行的某种魔力健美裤,竟在人声如潮的餐厅“呼”的一下撩开自己的裙子,时间长达二十几秒之久;那个年轻一些的小女人,是红叶在保险公司的同事,谈到要不要休掉自己的老公这个话题时,竟用淡淡的语气说道,“要不是看他在床上还能满足我,我真想换换了”孟菲忽然间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可爱,她们大胆而率真,活得非常自我。

  回到家中,孟菲将浴盆注满温热的清水,还在水中放了几滴植物精油,迷迭香的气味,清淡而悠远。孟菲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泡了进去。

  浴室里水汽迷蒙。墙面上的镜子被一层细细的薄雾轻轻覆盖着,孟菲透过水雾望着自己的身体。在淡黄的灯光下,那镜中的浴女竟有几分娇慵的美丽。这是我吗?孟菲带着几分好奇和冲动,从水中跳出来,用力抹去镜面上细小的水滴。现在看上去清晰多了。

  孟菲与那面镜子长时间对视着,她发现,自己不能算年轻,却也不老。她的肩部还很圆润,腹部也还平滑,胸脯精巧有形,并没有垂头丧气得不可收拾,虽然包裹着它们的皮肤没有十年前那么紧绷、那么光泽动人,但整体看上去,她还是一个颇有女人味道的女人。三十多岁!这是一个令女人有些尴尬的年龄。青春还没有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已经是强弩之末;昔日的娇媚姿容已不复返,却又是可以清晰追忆的,因为它刚刚离去,不是在昨天,而是就在前一个小时前一分钟,甚至就在略微错愕的一刹那。如果一个人丢失了一件珍稀物品,最为痛苦的时刻恐怕就是刚刚失去不久,若是已经丢了十年八载,反正也找不回来了,便不会那么痛惜。女人之于青春正是如此。女人过了四十岁,便与青春拉开了足够的距离,痛惜也没用了,只好安下心来静静等待着老之将至。如此说来,从三十迈向四十这十年,是女人最为痛苦的生命历程。

  孟菲认真地审视着镜中的女人。她在那女人的眼角发现了几丝细细的皱纹,这样的发现竟令她生出一缕奇特的快意。孟菲发觉自己的内心是矛盾的。她怕老,她害怕那种悄无声息的凋零,虽然这样的凋零在人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她不该如此,她觉得自己应该与众不同,即便是凋谢,也要伴着悲壮的挽歌和隆隆的雷声,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零落成一片尘土。然而,即使她依然年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年轻或者不再年轻,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青春是为爱情准备的,娇艳的身体是为男人准备的。

  她现在没有爱情。只有一份不温不火的婚姻。

  婚姻如一杯浓茶,最初的时候它热气袅袅清香四溢,有着迷人的芬芳;然而,岁月像一只居心叵测的水壶,它反复冲泡着那杯中柔软的茶片,直到整杯茶水变得淡而无味。

  是把残茶倒掉,重新泡上一杯?还是闭上眼睛,将那杯寡淡的水凑合着喝下去?这个问题是许多已婚女人的困惑。

  孟菲想着刚才在酒桌上好友红叶的言论。红叶说,三十岁的女人都在想着换老公,四十岁的男人都在想着换老婆。如此看来,有关茶水的困惑并不仅仅侵扰着女人。

  孟菲沐浴完毕,带着水雾的氤氲和酒意的迷蒙,寻寻觅觅间从衣柜中找出了一件丝质睡裙。那是条韩式睡裙,有着淡淡的粉红色,漂亮的蕾丝吊带,胸前是透明洁白的薄纱,两条精致的褶形滚边刚好托住胸脯的轮廓,既夸张着丰满,又含蓄着渴望。这是孟菲最为钟爱的一条睡裙。然而,在此初冬时节穿上它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孟菲还是选择了它。

  孟菲穿上了这件性感的薄丝睡裙,却不忍心就这样睡去。她在房子里来回走动着,感觉着自己身体的轻盈和柔软,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走来走去有些神经质,于是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视机。

  孟菲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想去睡。是因为尚在体内流窜的那一点点酒精?还是刚刚泡过的那个香喷喷的热水浴?或者,就是因为这件迷人的韩式睡裙?孟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难道她是想以今夜这身装扮来诱惑自己的丈夫吗?结婚十年了,两个同处一室整整十年的男人女人,还会有兴趣去诱惑对方或被对方诱惑吗?孟菲相信,就算自己穿得再薄再透,丈夫也不会对她多看一眼的。这似乎并不是魅力的有无问题,而是彼此之间太熟悉了。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孟菲终于心怀落寞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关闭电视机并去睡觉。就在这时,门边响起了钥匙的声音,丈夫回来了。

  一身寒气的男人进门后,脱去外套,似乎没有看见孟菲,径直进了卫生间。

  孟菲有些委屈。她想,他至少应该看她一眼,他至少应该看一下她的睡裙,他应该注意到这件睡裙的单薄,哪怕他并没有注意到她今晚的心绪。然而,没有。孟菲的丈夫洗漱完毕就进了卧室,只略带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怎么还不睡”,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孟菲躺在床的另一边。她的身体有些凉。睡裙是冰丝的质地,此时贴在肌肤之上,将一种绵长的凉意向她体内慢慢渗透着,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处在一片冰凉之中。她努力让自己入梦。然而,梦境的深处是一片冷冷的月光,她无法进入。

  孟菲睁着眼睛躺了很久,想了很久,终于坐起身,脱掉了冰丝睡裙,换上另一套棉织睡衣。

  现在,她终于可以入梦了。 

第二章

  每逢周六的清晨,红叶总是醒得特别早。

  醒来后,她大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窗外的天空刚刚泛白;如果是冬天的凌晨,她甚至还能看见几颗孤冷的星星。

  这样早地醒来后,红叶躺在床上并不想动,她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她的内心一片空寂,那是一种绝望的空寂,就像一棵树被连根拔起之后留给土地的伤痕。那是一种填塞之后又抽身而去的背离,那是拥有之后又骤然失去的疼痛。

  差不多有十年了。十年中的每个周六的凌晨,红叶都要在这种莫名的疼痛中醒来,并再难入睡;红叶的心都要承受着这种空洞的沉重折磨。她双目迟滞,眼神涣散,心绪飘得很远很远,似乎快要到了人间的边界。

  红叶想不通,一段已成往事的记忆,一个已然模糊的影子,为什么会以这种周而复始的方式搅动着她的生活?她想摆脱,想逃避,想不再记起。为了遗忘,为了覆盖掉那段记忆,她动用了很多办法,也动用了很多男人。那些男人的形象,有的跟那个影子很相像,但他们只能强化她的记忆;有的跟那个影子迥然不同,却又让她对那个永远离开的影子更加怀想。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填补她心中的那个空洞,就像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真正医治内心的创伤一样。

  就是那样一个夏天,一个发生在十年前的夏天,那个大二的暑假。二十岁的红叶到外省的一个姨妈家去玩,突然就遇上了那个男人。那是个面皮发黑双唇红润的男人,有着钢筋铁骨般的构架,几乎在顷刻之间,就把娇美的女孩儿红叶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人。那个男人几乎使用了暴力。但他像一颗来自星际的陨石般一下砸在了女孩儿红叶心灵的平台上,并从此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红叶以极度的迷恋和狂热,跟那个男人厮混了整整一个夏天。后来,大学开学了,她不得不从姨妈家离去。回到学校后,她发觉自己怀孕了。她给那个男人打电话,但他家的电话总是长长的空音。红叶每天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男人来找她,等待着腹中的胎儿一天天长大。她甚至想,只要他来找她,她就会跟随他离去,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哪怕放弃学业。然而,她没有等来那个男人,却等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姨妈来信告诉红叶,那个邻家的男人举家搬迁了。据说是迁到了遥远的南方,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红叶没有过多的震惊。她甚至有些快意。她想,永远不回来最好,那就永远也不要等待了,永远也不再企盼什么了。

  红叶脸色羞红地走进妇产科治疗室,又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从那个地方出来后,红叶发觉自己不仅腹中空旷异常,内心也变得空寂冰冷。

  做完人工流产的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过来。那个凌晨正是周六的凌晨。自那日起,每过七天,她都会在那个有颜色的日子里早早醒来,心肌抽搐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撑开一个大大的空间,有着一种饥饿般的疼痛。

  从此以后,红叶便以忘却为理由,放任自己拼命结交男友。校内、校外的男生,甚至社会上的男人。红叶本来就很漂亮,再加上被那个男人以非常手段造就而成的女人风情,使得她所向披靡。然而,当一个个新人在她身边变成旧友之后,红叶发觉,自己始终无法忘却那最初的记忆,和那个惊心动魄的夏天。

  红叶毕业后来到这座海滨小城。迈向社会之后,她的视野开阔了,也见识了更多有着异省风情的男人。红叶便大把大把地将他们抓过来,匆匆地填塞着自己空洞的内心。然而,那场疼痛的撞击留下的深坑就如同宇宙中的黑洞,无论扔进去多少个男人,都无法将之有效填充。

  红叶累了。她把男人们暂时放到一边。经过一段时间的情感沉寂之后,她决定结婚。她决定嫁给第一个向她求婚的男人。

  于是就有了身边这个人。她的丈夫。

  红叶的丈夫原来是她的同行,保险公司职员。后来自修了法律专业并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书,现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供职。

  这是个白净瘦弱的男人,跟红叶记忆中的那个影子有着迥异的外形,并且有着不错的前途,然而红叶并不爱他。

  每个周六的早晨,当红叶过早地醒来之后,被那团影子所折磨时,她就强迫自己去注目这个枕边人。她看见身边这个男人肤色灰白,四肢却生着黑长的毛,她就有些厌恶地挪开视线,不再去看他,眼前却浮现出那个皮肤黝黑却如油亮光滑的泥鳅一般的男人躯体。

  如果一个星期中,能把周六那个日子永远撕掉;如果今后的日子中,能把那个黑色的影子永远擦去——红叶想,如果这样的愿望永远不能实现,那么她就会永远在每周的那个清晨,在一片空寂中痛苦地醒来,直到生命变成一片废墟。

  许多年前,当孟菲还是一个目光清澈直发飞扬的女大学生时,她读到了一首诗,立即就被它打动了,那首诗很著名,叫做《我不相信》。她认为,“我不相信”决不仅仅是一种怀疑的姿态,更多的是那么一股不甘屈从的力量,不甘心屈从于现实中已被世人重复多遍的某些既定的框律,不甘心屈从于人们因为心灵的蒙昧和愚钝而书写的所谓的历史,不甘心让自己的人生戴着世俗的镣铐跳舞,不甘心让理想终年在地面上爬行而无法振翅高飞年轻的孟菲被这首诗深深打动了。那时她已经开始谈恋爱了。爱情的神圣使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的心灵有一天会变老,甚至不相信她那如花的容颜会有枯萎的一天;她不相信他们的爱情会燃尽热情,她认为绚烂的结局并非一定要归于平淡或者腐朽,而是更加绚烂;她更不相信婚姻就一定是爱情的坟墓,它将成为保护他们之间炽热情感的城堡,可以抵挡一切来自世俗的入侵之敌。

  弹指之间,十多年过去了,时光之水日日夜夜冲刷着生命的河床,它带走了一些什么,又留下了一些什么呢?

  偶尔在书刊或报纸上再次与那首诗相遇时,她竟不敢面对它。她不敢把那首诗完整地重读一遍,不敢细细品味那里面依然深藏着的那种不屈从,不敢过多回想自己当初的少年意气——她不敢面对它,就像不敢面对自己脸上细细的皱纹。她能够用来安慰自己的只有一点:还敢于面对自己的灵魂。她觉得,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她的心依然年轻纯正,年轻纯正得让她不忍放纵它去堕落。

  “我不相信!”然而她不得不相信,曾经有过的憧憬正在被无情的时光无情的生活一点点剥离。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淡而无味地流失,看着自己富有活力的身体日日夜夜生存在一个没有多少活力可言的空间,看着自己朝九晚五为了谋生而忙碌渐渐淡忘了年少时的理想,看着自己与从前的恋人今日的丈夫之间情感的火焰一丝一丝在熄灭她曾经不愿相信的一切,都在一步步向她逼近,她不敢却又无法不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现实是强大的,任何个人的抗争都将是无力的。放弃抗争之后,无边的倦怠就会铺天盖地般袭来。

  孟菲发觉,在她的生活中,倦怠已经成为一种敌对的势力,且正日渐壮大起来。倦怠像一群白蚁,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地镂空着生活的根基,涣散着生命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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