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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棍天子-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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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不是胜,就是死!”
  杨寄傻了一般看着沈岭。他未来要为自己和阿圆的重逢团聚而造反,他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准备这件要命的大事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又是在这么全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开始!他磕磕巴巴说:“我死……可以,可是……”
  脑子里乱麻一般绕了一会儿,他终于在沈岭逼视下自己都想明白了过来,惊诧得退了两步:“你——你是准备要破釜沉舟?!”
  “是的,破釜沉舟!”沈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典故用得准。只是还残存了一些期冀,希望不把家人拉扯进去。现在,我和父母断绝了关系,你和阿圆断绝了关系,如果我们败了,只死一身。”
  杨寄的目光瞥向他身边的卢道音,这女子柔柔地倚着沈岭,微笑着抬头扫了杨寄一眼,像明白他的意思似的淡淡说:“我不同。我早就打算和阿岭同生共死,我不要他摘开我。”她和沈岭深情地对视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地一笑。杨寄顿时觉得,两心相许到这种境界,他还离得远。
  杨寄千般不忍,万般不舍,终需离别。沈岭的话,他醍醐灌顶,既然命已经押上了,接下来就必须用他赌徒的卓绝勇气和聪明才智,把下面的步数一步步踏实走好,行差踏错半步,他的“樗蒲局”就输完了,那时候,不光是输光房子那样简单,他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然而,杨寄突然又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妈的!老子都死过一回的人了,为了娶阿圆,赌输了可以死,那么,为了破镜重圆,赌输了有什么不敢死的?!
  他把卢道音煮的茶水一饮而尽,口腔里芳香袅袅不绝。杨寄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站起来:“好的,我懂了!今日和你共同押了一宝,下面,就慢慢走子儿吧!新婚燕尔,我也没带什么礼物,将来成事,我许你个异姓王,让你和卢娘子共享富贵荣华!”
  沈岭的眉梢不易察觉地一跳,但什么都没有说。
  他回到公主府应卯,一见皇甫道婵,就抢先说:“我今日事情特别多,收拾收拾东西,必须先睡下,否则,明天赶路赶不动。”转身打算走。
  皇甫道婵冷冷地在他背后说:“走?逃避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
  杨寄热血上脑,不由自主地止住步伐,旋过身子问:“你又知道什么?”
  皇甫道婵目带泪光,一步步从她坐着的高榻上走到杨寄身边,踮着脚凑到他耳边:“我知道你宠幸那个小婊_子,借着去秣陵的机会和她幽会,这不,都睡出孩子来了!王八蛋!”她一扬手,狠狠一耳光甩在杨寄脸上。
  杨寄并不是避不开,可是却怔怔地没有避让,他的脸被她的指甲刮得火辣辣的疼。大概皮都破了,她的泪水真实不虚,他却说不出自己有没有同情的成分在——他是对不起她,可又觉得她是自找的!皇甫道婵带着颤音,指着他骂:“杨寄,你拿着我的钱粮,借着我的身份往上爬,却还和别人勾勾搭搭的对不起我,你简直太无耻!”
  杨寄摸了摸脸,对面前这美艳而又可怖的女人说:“公主,我一般不打女人,但是,我会杀人,我不是吓唬你。”
  皇甫道婵“咯咯”地笑着,声音阴森耍骸澳闵卑。憷瓷蔽野。∥颐峭橛诰『貌缓茫课乙丫顺弁髁辏惴判模也换嵘蹦隳歉鲂℃籣子,但我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变作血肉块儿掉在马桶里,我要你和她的孽种永不超生!”她凑过来,笑得妖冶:“杨寄,你杀了我,然后为我偿命,我们生不能同榻,死倒能同衾。我愿意着呢!”
  杨寄倒抽一口气:她威胁的话真没掺水!秣陵他留着人,但是毕竟秣陵这块地方他做不了主,他留下的人也不敢轻易违抗公主府的命令。如今皇甫道婵怒极反笑,一副不怕死的德性,要是她对阿圆或阿圆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些什么,他不亲自去真还难以保护。
  皇甫道婵见他发足要去,大喝道:“把门给我锁上!叫公主府的护卫把几处门都守住!他前脚敢出我的门,后脚陛下就知道你的破事儿!”
  正厅的门果然“咔哒”一声锁住了,外头院门也锁住了。侍女们战战兢兢地偷觑着杨寄要杀人一般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杨寄咬着牙根:要强行越过这群小姑娘和半老婆子出这处门,难不倒他;但是外头百余名护卫守着的大门,他一个人要打出去就有困难了。他猛地回身,一只手一把掐住皇甫道婵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把人给我召回来!你伤了她,信不信我宰了你?!”
  皇甫道婵脸色发白,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她眼睛里泪光隐隐,似在挑衅,艰难地动着嘴唇,出不了声,却是在说:“你杀呀!”
  杨寄慢慢松了手,他被困在这里,一时激愤杀掉皇甫道婵绝对是谋逆的大罪,正好落人口实。他如果这么冲动,那些跟着沈岭为他谋划大计的人,大约全要随着他一同覆灭。他气得狠狠把皇甫道婵推倒在榻上,见她还挣起身子似乎还要继续挑衅自己,杨寄恨恨说道:“你别闹了,把人召回来!明日大早,我要赶去凉州!其他事情,我回来以后再商量着。”
  皇甫道婵抚着脖子上的紫红指印,疼痛、窒息,与复仇的美快结合在一起,格外带着诱惑。她妩媚笑道:“你求我啊,你跪下来求我,我将来也为你生孩子,保证你不绝后。”
  “呸!”杨寄留下最后一声,头也不回地踹开门,把上来拦阻的小侍女一边一个甩开。到了公主府门口,那些公主府的护卫们,连同一脸尴尬色的梁长史,纷纷跪在他面前挡着:“驸马!驸马!忍一忍!自公主令下,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现在您就快马过去也来不及了。何况公主并不叫伤大人的性命,堕胎的汤药下去,受一个时辰的罪也就完事了……”
  肚腹中的性命有形无生,素来不算在人命大案里,皇甫道婵此举,顶了天也只是悍妒,叫人笑骂两声的事。杨寄双手抖得握不住门框,他颤着声音,不管不顾:“谁敢挡着我,我就敢要谁的命!”正欲强行越过这些人冲出门去,远远的却有个人打马往公主府所在的巷道而来。
  那个人一张圆脸,两撇八字胡,大概是兴奋过度,下了马后丢了鞭子,笑嘻嘻对梁长史道:“梁长史,公主吩咐我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他急着邀功,根本没注意在门边上扭曲着脸的杨寄,急急又说:“孩子已经落下来了,都长成人形了!而且,用了那么大剂量的麝香、桃仁和红花灌下去,她只怕日后再也不要想生孩子了!”
  他的尾音还没有落地,一拳头狠狠砸到他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疼,已经口鼻流血晕过去了。
  梁长史犹豫了片刻,上前抱住杨寄返身要奔进去的身子。杨寄抡起拳头举在半空,咬牙切齿对梁长史威胁道:“你想和他一个下场?”
  梁长史没有撒手,执意说:“那么,将军又想怎么样?”
  杨寄顿在那里。他想杀了皇甫道婵,但是他也知道,他还不能杀她。
  

  ☆、第181章 市布

话分两头。
  秣陵。
  沈沅坐在厨房的高凳上,满腹心事地切着煮好的酱猪肉,阿盼和黑狗在外头一会儿吵嘴,一会儿黏糊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她也只是觉得心头恍惚。
  “阿母!”阿盼的小脑袋出现在厨房的门口,吸溜吸溜鼻子,笑道,“好香!我饿了!”
  沈沅从切好片的酱肉边角料里拣出一块塞到那张小嘴巴里,说:“多嚼嚼,别忙着吞。”阿盼脸上带着晶亮的汗珠,脸蛋红扑扑的,边嚼肉边叽叽喳喳说:“阿火今日走得也更好了,阿父要是看见,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沈鲁氏进来送新鲜猪肉,恰恰听见这句,气不打一处来,对阿盼道:“你阿父还要你们姊弟俩吗?天下最坏的男人就是他了!”
  阿盼跳了起来:“外婆胡说!我阿父是天下最好的人!”她一段日子没见杨寄,从原来暗暗生气已经变成了浓浓思念,更兼着隐隐的担忧,尤其不能容忍别人说“阿父不要她”这样的话。
  沈沅抱住阿盼,已经流出泪来。沈鲁氏见宝贝女儿这样,又不忍心重说,摇头叹息道:“你也是个傻囡!早听我一句,早早找个合适的嫁了,哪会生出这样的幺蛾子?你这肚子已经出来了,再过两个月,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你说,原本是离异的夫妻,人家还道着情有可原,不会嫌弃;现在倒变成了偷汉子,还把证据种在肚子里了,名声就给毁了呀!”
  沈沅烈性,忍不住要顶嘴:“阿母,说得好难听!什么偷汉子!他答应过我的,会想出办法!”
  沈鲁氏冷笑道:“办法?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他是吃不饱的小混混时,死皮赖脸地要娶你,骗咱家一口饭吃;现在发达了,还顾得上你?我只告诉你一条办法:”她瞥了瞥女儿的肚子,心里又是气又是痛,上前轻声道:“我昨日已经问了张药婆,说那个方子不怎么痛,忍一两个时辰就干净了。趁着幌子没装出来,早早处置掉干净!”
  沈沅一扭身子:“我不!这是我和阿末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痴孩子!”沈鲁氏也做不了女儿的主,恨恨地骂了一声,把一块猪肉丢在沈沅面前,“这块还煮酱肉,客人说了晚些就要的。”
  沈沅含着泪,“嗯”了一声,开始飞水焯肉。阿盼看着碗里的熟酱肉,却也没有胃口了,偷偷拉拉母亲的衣襟,问:“阿母,阿父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阿母,他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不要我们了?”她已经说得带了哭腔,扯着沈沅的衣襟,扭得快成麻花儿了:“阿母,我早就不气他打我了,他还是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还生我的气啊?大不了,他再打我,我不躲,不用手捂。我熬得住……”
  沈沅终于忍不住,丢开锅铲,回身紧紧抱着阿盼,忍着泪,笑着对她说:“小丫头,胡说什么!阿父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要阿火,你和阿火都是他的心肝宝贝,疼还来不及!阿父只是有重要的事,还要四年半才能来接我们。阿盼好好长大,四年半后就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让阿父看到你乖巧懂事的模样好不好?”
  阿盼点点头,目光仍有些狐疑。沈沅不忍见她的表情,更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在骗自己,只能又往阿盼嘴里塞了一块酱肉,哄着她说:“出去和黑狗阿兄好好玩。”
  阿盼出门去玩了。沈沅独自在厨房里掉泪。大锅里的酱汤熬到粘稠,酱好的肉要盛出来切片;焯水的肉已经变色,要从汤里捞出来过凉水。沈沅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汤水里,她忙得顾不得擦一擦,忙碌会让她来不及去想杨寄,不去想她不可知的未来,心里会充实好过些。
  当她端着烧好的酱肉到外头,交由沈岳送到家里的熟肉铺子里去时,腰有些酸酸的,忍不住轻捶了两下。沈鲁氏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说道:“我说我来忙,你又犟!既然想要孩子的,你就不能为孩子好好歇歇?”
  沈沅看着沈岳的背影,目光空落落的。今日的肉都煮完了,离烧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又是好难打发的一段光阴!她进去看三个孩子,不料黑狗、阿盼和阿火,玩累了,都横七竖八倒在榻上、地上就睡着了。沈沅帮孩子们盖好小被子,又不知所措起来。
  沈鲁氏见她在树下团团转,拿起扫把舞两下,拿起针线看两眼,甚至目光还落到了井台上。沈鲁氏怒其不争,最后道:“啊呀,你别无事忙了!现在反正肚子还不显,你去集市上给孩子们买点做衣服的布料吧。黑狗近日长得快,穿衣服又格外费。他亲娘前几日见到我还说呢,知道你做鞋的手艺不好,叫啥时候一起上集市买些零布,她来给孩子们做几双鞋穿——到底还是亲的!”
  黑狗的亲娘张氏,好几年前就改嫁到了别家。但是秣陵县城小,彼此也是认识的门户。张氏新嫁的这家没有婆婆要侍奉,她又是凶悍跋扈的性子,竟然把自家的老实男人牢牢降服在手掌心里,指东不敢打西,如今又为新丈夫生了两个孩子,更是家里的功臣,有时想念沈征——也就是她前头的儿子黑狗,她男人也不敢说什么。
  沈沅只愁自己没有事情做,听得这一声,便换了出门的衣裳,过了两条巷口,找张氏一起去集市。
  张氏比以往胖了一圈,气色倒好了许多,一张脸红是红,白是白,神采飞扬。她素来能干,临行前对她的新男人高声道:“我陪我妹子去集市买零布,不知道哪个点回来。你好好看着俩孩子,别让他们满地乱爬;要是晚了,就打井水把米先淘了,菜先洗了,再把柴劈了,晚些我回来煮。”
  她男人追出来问:“钱够不?”
  张氏得意洋洋地说:“够,管够!”挽着沈沅亲热地说:“妹子,咱走。”
  市井的人就是这点好,杨寄高升、沈沅得意的时候她虽然也妒忌,但是如今沈沅落魄,她心里的气没了,也不会落井下石。两人沿石板路走了一阵,张氏定定地看着沈沅的肚子,还有走路时略带别捏的腿脚姿势,突然凑她耳边问:“诶,你怎么像又有了的模样?”
  沈沅不由脸红,掩饰着道:“瞎掰什么!”
  张氏笑了笑,又说:“杨寄那混小子,别看他如今人模狗样的,我才不畏惧他!我小叔子也是个老实人,会挣钱,会做人家,天天跟他阿兄耳濡目染的,也会疼老婆。”她又上去咬耳朵:“你们啥时候见面相一下。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又说:“不过,肚子里可真不能带着货,拖油瓶人家认,嫁过来就当父亲可不认。”
  沈沅不仅是脸红,眉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了,回眸看着张氏道:“我阿母叫你来劝我的?”
  张氏慌忙摇手:“没有没有!我是看你可惜了。”最后还加一句:“真的!”她知道这前小姑子脾气不好,见势不妙,就闭嘴不言了。
  沈沅心里哪有个不明白的!但是人家越这样劝,她越不服劝。“就等阿末五年又如何?”她暗自想着,“就当和老天爷打了个赌,输了,认账就是。就是以后嫁不出去,也就当从来没有找到过合适的男人——秣陵县里,又不是没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们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们接下来的一段路,一句话都没有说,彼此低着头赶路。到了集市,张氏才又捅了捅沈沅:“哎,去骆家的布庄吧,东西好,就贵几文钱也划算。”
  沈沅未作他想,加之骆骏飞家的绸布也确实在秣陵打出了名望,自然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氏那个大嗓门,进门就开始呼喝:“哎,乡里乡亲的,拿出的东西可不能坑人!你们小骆掌柜我们都是熟识的,当年还差点攀亲,要是你们这些当伙计的照应不好,我可找你们家掌柜算账!”
  小伙计怕惹不起,赶紧到后头请掌柜亲自接待。沈沅埋怨道:“就是买些做鞋的零料,三文不值五文的东西,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张氏笑道:“便宜一文是一文,我可会做人家呢!”在零布柜里翻翻捡捡,嫌好嫌差的计较了一番。一回头,骆骏飞一脸迎客的笑容正在后面伺候着,张氏笑道:“给我便宜点!”又对沈沅一努嘴:“看我们家妹子的面子上。”
  沈沅已经尴尬得不知怎么好了,默默掏出钱来说:“钱不愁。骆掌柜做生意挣点钱也不容易。”
  骆骏飞笑道:“便宜点也是应该的。”
  他坦然,沈沅倒也坦然起来,笑道:“真的不必便宜。我家里还有阿末留下的钱,不少,够用呢。”
  张氏趁骆骏飞指挥伙计包裹零料的间隙,偷偷对沈沅说:“怎么,那杀千刀的还给你留了钱?这还差不多!本就不能被他白吃白占了!话说你要是有多多的嫁妆傍身,再找倒又容易了……”
  沈沅无心听她这些话,沉着脸默默收拾了东西打算走。到了门口,差点被一大群人撞上,沈沅退了两步,抬头一看,是穿着青色官服的市令,一脸谄容带着一群侍卫装扮、配着腰刀、腆着肚子的人进来:“人,就在这里了!”
  为首的那个一张圆脸,上唇蓄着两撇八字胡,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拖长声音道:“把人带出来,把药备好了。公主的命令,孩子掉了咱们才能离开。想早点回京里去的,就早点把事情办妥了!”
  沈沅如雷轰顶,捂着小腹退到无可再退,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是墙柱了……
  

  ☆、第182章 灌药

公主府的人,慢条斯理地拿出一瓶药,慢悠悠拔开瓶口的塞子,又慢悠悠倒进一只白瓷杯里。药剂发出麝香的气味,浓重得带着腥辣。沈沅只觉得腿脚发抖,双手无力间攀上张氏的胳膊:“嫂子……”
  张氏很诧异她的惊怕,本能地只是扶住,拍了拍她的手背。
  公主府的侍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门,沈沅捂着小腹,背紧紧贴着墙柱,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吓住他们,不让他们伤害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时间过去得那么快,她根本不及反应——那些人,就,从她面前冲过去了。
  很快,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人。大家定睛一看,这不是骆骏飞的娘子路云仙又是谁?她诧异地挣扎,发髻已经散乱,堕到一边额角,衣服也被扯得凌乱,已经显得膨起的肚子格外触目。“你们干什么?”路云仙被按在为首的那人面前跪下,她捂着肚子,惊魂未定,左右看看,实在不知这从天而降的祸端从何而来。
  “啧啧……”八字胡那位斜着脑袋打量着她,“果然是张狐媚子脸!肚子都那么大了!”
  他一使眼色,两边拉着路云仙的四个侍卫,两个按手脚,一个捏着她的下颌和鼻子,另一个接过白瓷杯,把那褐色的药汁向她张开的嘴里尽数倒了进去。
  路云仙身不由己,大口大口地咽着药汁,最后呛到了,药沫随着她剧烈的咳嗽喷溅着。而捏下颌的那个人,毫不客气把一只大手捂在她嘴上捏住,不许她把药汁吐出来。
  惊呆了的骆骏飞慌慌张张赶到前面,指着几个人大喝道:“你们给她吃的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放开我娘子!”
  “娘子?”八字胡那位笑道,“倒是挺好的幌子。药已经下去了,赶紧地寻个马桶,寻个稳婆,弄点生姜红糖鸡蛋什么的,伺候你娘子小月子吧。”他拍了拍手,对路云仙笑道:“你运气好,我家主子不要你的命!——咱们走吧。”
  骆骏飞扑上去要打,早被公主府的侍卫一个巴掌拍开老远,他天旋地转,好半日才回过神来。公主府的人早已扬长而去,路云仙捂着肚子跪伏在地上,已经满头大汗。骆骏飞肿着半边脸,连滚带爬地到妻子身边,上头摸摸下头看看,慌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最后问站在一边的市令:“使君!这怎么一回事儿啊?”
  市令摊摊手,无奈地说:“他们腰牌拿出来,是建邺永康公主府的人。天晓得为啥要这样做。这些人抬抬脚趾比我的头都高,说了要我带个路,我敢不带?”
  沈沅和张氏赶紧上前扶路云仙起身,但她蜷缩在地上,额角是汗,眼角是泪,对这无妄之灾虽不知来由,却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郎君……这怕是堕胎药,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骆骏飞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天!别说我不得罪谁,就是得罪了谁,也断不会和建邺的公主府扯上关系啊!”
  沈沅道:“现在甭管这茬儿!快叫郎中,找稳婆!”她扶着路云仙,想让她坐到软席上去,腾转了几步,就发现自己一手鲜血——路云仙的裙子已经被血浸透了。骆骏飞慌慌张张叫吓软了腿的小伙计去找郎中和稳婆。
  稳婆不用找就来了一个,说是被命过来看着路云仙小产完毕,要去交差的,差点被骆骏飞打出大门去。然而郎中来了以后,诊了脉,又闻了闻地上洒着的药汁的气味,摇了摇头说:“宫血已经动了,滑胎在所难免。赶紧叫稳婆来伺候,顺顺当当小产,大人也还保养得回来。只是,药里加了好多麝香和红花,不仅是势在必得,而且是冲着将娘子绝育来的。认命吧!”
  稳婆又重新过来,检视了路云仙的情况,叹口气说:“准备一只干净马桶,再烧点热水,胞衣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过了不足半个时辰,稳婆又出来了,伸着两只满是血的手,对抱着脑袋懊丧的骆骏飞说:“大人没事,失血有些多,日后要好好补养。只是可惜了,是个男孩,都看出形儿来了。”
  骆骏飞这下再忍不住了,敲着自己的脑袋“嗬嗬”大哭起来。稳婆洗了手,到外头向公主府的来人汇报情况去了。沈沅胆战心惊之间,隐隐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有关,却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身上一阵又一阵地出冷汗,连张氏都悄悄问她:“妹子,你怎么了?脸煞白的!”
  沈沅说:“我想去看看云仙……”
  张氏犹豫了一下,看看手里的绸布零料,看看抱着头在地上哭得不知所措的骆骏飞,叹了口气说:“好吧!这家子也够惨了,怎么遇上这样的飞来横祸?咱乡里乡亲的,还是多关照着些吧。”
  路云仙躺在铺子后头临时休息用的小榻上,失血的脸白得吓人,半阖着眼睛,眼角垂下一道泪痕。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热红糖水,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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