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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月球上最早的人类 [美] h·g·威尔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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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值夜,直到它落在地球上为止。加热器使球体里相当温暖,氧气使空气恢复了清新,除了自从离开地球时就有的那种轻微的头部充血的感觉之外,我觉得身体完全舒适。我把灯又灭了,免得后来没灯点。除了来自下面的地球的反照和星星的闪烁以外,我周围一片黑暗。一切都是那样绝对的沉默和寂静,好像确实宇宙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生活着。相当令人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有孤单或害怕的感觉,就像在地球上睡在床上一样。现在回想起这种情形,我更加感到奇怪,因为自从我在月球上那个陨石坑里呆的最后几个小时起,那种极端孤单的感觉一直对我是一种苦恼。
  说起来似乎无法令人相信,我在太空中过的这段时间和我一生中任何其他一段时间都不能相比。在那一段时间里,有时好像我在无法衡量的永恒中一直坐下去,像个神仙坐在一片荷叶上;一会儿我又像从月球旅行到地球时有个瞬间的停顿。实际上,这个瞬间一共有地球时间的几个星期。但是,我已经和关心、焦急、饥饿或恐惧都断绝了关系。我飘浮着,以一种奇怪的毫无限制的自由心情想到我们的全部经历,想到我的一生和全部动机,也想到有关我的存在的秘密问题。我似乎觉得我变得越来越大,已经丧失了活动的官能,我似乎飘浮在群星之间,地球的渺小和我在地球上的生命的无限渺小的感觉,一直存在于我的思想之中。
  我不愿意去解释我心里产生的想法。无疑的,这些想法都直接或间接的和我所生活的古怪的身体状况有关。现在我下管真假,姑且把它们记在这里,不加任何评论。这些思想最突出的,是我对自己究竟是谁,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如果我可以这样表达的话,我和贝德福德断绝了关系,我看不起贝德福德,他是个浅薄平庸的东西,我和它只是碰巧有了联系。在许多事情上,我看到贝德福德——像一头驴或是一只可怜的畜生,但是我以往一直以一种相互的自豪感把他当作一个生气勃勃的相当强有力的人。这时,我看到他不仅是头驴,而且是许多代驴的子孙。我回顾贝德福德的学生时代、青年时代和他的初恋,就像人们观察沙土中一只蚂蚁的活动一样??我懊悔那个清醒时期的某种东西至今仍然缠绕着我,然而我怀疑是否还能恢复我早年那种内容充实的自我满足感。但我在这个时候,对这件事丝毫也没有感觉痛苦,因为事实上我当时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念,觉得我既不是贝德福德,也不是任何其他的人,只是飘浮在太空里死气沉沉的平静之中的一个想法。我为什么要为这个贝德福德的缺点而烦恼呢?我对于他或他的缺点并不负责。
  我和这种真够古怪的想法斗争了一会儿。我设法回忆起一些生动活泼的时刻,回忆起温情或给予我帮助的强烈感情,我觉得如果我能够回想起一种真正的感情上的痛苦,那种逐渐增长的决裂就会停止。但我做不到。我看到贝德福德在去参加大学考试的路上,在千色犁巷里奔跑,帽子戴在后脑勺上,上衣后襟飘在身后。我看见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躲闪着和他一样的小生物,和他们撞在一起,甚至向他们行礼。这是我吗?我看见贝德福德在同一天晚上在某女士的客厅里,帽子摆在他旁边的桌上——帽子早就该刷了——他正流着眼泪。那是我吗?我看见他和那位女士在一起的种种不同的态度和感情——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分离的感觉??我看到他匆忙赶到林普尼去写一个剧本,他和凯沃打招呼,他穿着衬衫制造球体,看到他走出门去坎特伯雷,因为他不敢来了!那是我吗?我不相信。
  我仍然认为,这些情形都是由于我的孤独和我失去全部重量和抵抗意识
  所造成的幻觉。我向球体碰撞、捏自己的手,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竭力想以此来恢复抵抗的意识。我开亮了灯,抓住那份撕破了的劳埃德船舶新闻报,重新再读一遍那几段具有说服力的真实的广告——关于卖Cutaway自行车的,那位有私人财产的绅士和那位因贫穷要卖“叉子和匙子”的太太。无可怀疑,这些人和这些事确实存在,于是我说:“这是你的世界,你是贝德福德,你就要回去生活,在这些事情中、过你的后半辈子。”但是,我内心的怀疑还在争论:“正在看报的不是你,那是贝德福德——可你并不是贝德福德。毛病就出在这里。”
  “该死的!”我喊道,“如果我不是贝德福德,我是什么呢?”
  但在这方面,没有出现任何启示,尽管一些最奇怪的么想飘进我的脑海,一些古怪而模糊的怀疑,象是从远处看到的一些影子。您可知道?我当时有一种想法,我确实是某种不但超出这个世界,而且超出所有世界,超出空间和时间之外的东西,这个可怜的贝德福德只不过是个窥视孔,我透过它来观察生活。
  贝德福德呀!不论我怎样不承认他,我也非常肯定和他有密切关系,我知道,不论我在哪里,不论我是什么,我必须感觉他的各种欲望的压力,必须同情他的欢乐和哀愁,直到他的生命终结为止,可是,随着贝德福德死去——以后又怎样呢?
  我这非凡的经验之谈,就谈到这里吧!我讲这些,纯粹为了说明一个人如果离开这个地球,并且和它隔离,不但他身体每个器官的功能和感觉,而且确实连同他的思维结构,都会受到一些奇怪而预料下到的骚乱的影响。几乎在那广大无边的空间的全部旅程中,我悬在那里,思考这一类非实质性的东西,孤单而冷漠地悬在那里,成了太空空间的群星和行星之间的一个糊涂的妄自尊大的人。不管是我正在返回的世界,还是月球人的蓝光照亮的洞穴,它们带着头盔的面容,它们巨大而神奇的机器,无可奈何地被拉进那个世界的凯沃的命运等,对我都似乎是无限的渺小而完全微不足道了。
  直到最后,我才开始感觉到地球对我身体的牵拽,拉我重新回到人类真实的生活中。那时,我确实越来越清楚了,我到底还完全是那个贝德福德,在经历了惊人的冒险之后,带着一条性命正在返回我们的世界,而这条命,本来很可能在返回的途中丧失的。我开始琢磨,应该在什么条件下降落到地球上。 




《月球上最早的人类》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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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贝德福德先生在小石镇
 
  进入大气层后,我的飞行路线和地球表面差不多平行。球体的温度立刻开始上升。我知道我应该立刻降落了。在我下面的远处,广阔无边的海洋展现在朦胧的微光里。我把能打开的窗户全部打开,往下降落——从阳光中落入黄昏,又从黄昏中落入夜晚。
  地球越来越大,吞没了星群,披着由云层构成的银色半透明的星光纱幕,施展开来抓住了我。
  最后,地球似乎不再是个球形,而是平的,然后又变成凹面的。它不再是一颗天空的行星,而是人类的世界。
  我把向着地球那扇窗户关闭,只留下一英寸左右的缝隙,这样,球体减慢了降落速度。开阔的海面,近得已能看到闪亮的黑色波涛向上涌着迎接我。
  我把窗户的最后一条缝隙也关闭了,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咬着自己的指节,等待撞击。
  球体撞击水面,溅起巨大的浪花——一定把水溅起了好几丈高。在溅落的同时,我猛地把凯沃物质卷帘窗全部打开。我向下沉,但是逐渐减慢,后来觉得球体向上压迫我的双脚,那是球体象个气泡一般又上升了。最后,我飘浮摇摆在海面上——我的太空旅行结束了。
  夜色黑暗而阴郁。远远有两点针尖大的黄光,说明是一条船驶过;在稍近处,一点红光时隐时现。若不是我的白光灯电己耗尽,我本可以当天夜里就被人打捞起来的。尽管我已经开始感到极其疲乏,可我是兴奋的。时间,我以一种狂热而难挨的心情。盼望着我的旅行生活能够终止。
  后来我停止了活动,双手抱膝坐着,凝视远处的一点红光。它好像在上下晃动着,不停地晃动着。我的兴奋劲头过去了。我知道,至少还得在球体里在过一夜。我感到自己无限地沉重、疲乏,于是便睡着了。
  那种有节奏的摆动的改变,把我弄醒了。我透过折射的玻璃向外观看,才看出我已经在一大片浅滩上登了陆。我看到远处的房屋和树木,向海的那一面、一条船的弯曲模糊的形象浮在天海之间。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唯一的欲望是从球体里出来。入孔在上面,我全力对付这些螺栓,我慢慢地打开着人孔。空气终于又伴着嘶嘶声钻了进来、就像以前曾经嘶嘶地漏出去一样。但是这一次我没有等待气压慢慢调整,下一会儿工夫,我已经把人孔的窗子托在手中,窗子打开了,完全朝着在地球上我所熟悉的天空敞开了。
  空气打击我的胸腔,使我透不过气来。我抛掉玻璃螺栓,喊出声来,双手接着胸坐了下来。有一会儿工夫,我感觉浑身疼痛。我做深呼吸。最后,我又能站起来活动了。
  我想从人孔探出头去,但是球体滚转了。我的头刚伸出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向下拉它。我连忙缩回来,否则会一头扎在水里。我蠕动着往外挪移了一会儿,总算爬出来,到了沙滩上,正在退去的潮水还在沙滩上一涨一落。我没打算站起来。我的身体似乎一下突然变成了铅块。此刻大地支配着我——不再有凯沃物质,我坐在那里,毫不在意地让水漫过我的脚。
  黎明来临了,一个灰色的黎明,相当阴郁,但各处显示着一长块一长块的带绿的灰色。远处有一条船下了锚停在那里,它那苍白色的剪影带着一点黄色的灯光。海水形成长长的涟漪漫了过来。右边远处是弯曲成弧形的陆地,一道沙石构成的堤岸上边有些小屋,最后是一座灯塔、一个航标和一个地岬。岛屿向内延伸成一段水平的沙地,上面四处点缀着一个个的水洼,约有一英里远,尽头是生着矮树的低低的海边。向东北方,可以看见一处孤立的海水浴场,一排荒凉的住房,这是我在地球上见到的最高的东西,但是和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对比起来,就变成一些呆滞的小块块了。我不知道是哪些奇怪的人能在这样宽广的地方建造起这些直立的堆堆。可是它们在这里,就像一块块碎了的布赖顿城遗弃在荒野之中。
  我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打着呵欠,搓着脸。最后,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我觉得好像举重东西那样费力。后来我终于站起来了。
  我凝视着远方的房屋。自从我们在陨石坑里挨饿以来,我第一次向往人世的食物。“咸肉”,我小声说,“鸡蛋,香香的烤面包和可口的咖啡——可是,我怎样才能把所有这东西(指球体)弄到林普尼去呢?”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是东部海岸,因为我降落之前看到了欧洲。
  我听到有人走在沙滩上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一个矮个子男子出现在沙滩上,他有一张圆圆的小脸,面容和善。他身穿法兰绒衣服,肩头披着一条浴巾,游泳衣搭在胳臂上。我立刻知道了我一定在英国。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球体和我。他两眼盯视着向前走来。我敢说我一定很像个可怕的野人——肮脏、衣冠不整到了无法描写的程度,但当时我自己并不知道。他站任了,离我有20码距离。
  “喂,这个人!”他带着怀疑的口气说道。
  “你喂谁呢?”我说。
  听到我说话,他放心地向前走来。“那个地上的东西是什么呀?”他问。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我问。
  “是小石镇,”他指着那些房屋说,“那边是邓杰内斯!你是刚登陆的吗?你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一种机器吗?”“是呀。”
  “你是漂到岸上来的吗?你是失事了还是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很快地考虑了一下。当这个矮个子走近些的时候、我估量了他的外表。
  “真是的!”他说“你可真够倒霉的!我以为你——嗯——你是在什么地方遭难的呀?那东西是不是一种能漂着救生用的?”
  我决定暂时先顺着他说,所以就含糊地表示肯定。“我需要人帮忙。”
  我声音沙哑他说,“我想把一些东西弄到海滨沙滩上去——是些我确实不能随便放的东西。”
  我发觉另外有三十活泼的年轻人顺着沙滩向我走来,他们拿着毛巾,穿着运动上衣,戴着草帽。显然,这个地方是小石镇开放较早的浴场。
  “帮助!”那个矮个子年轻人说,“当然愿意啦!”他不知怎地积极起来,“您特别想我们帮您做什么呢?”
  他转身向另外那三个年轻人招手,他们加快了脚步。
  一会儿,他们把我围了起来,追问我一些我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等一下我全告诉你们,”我说,”现在我一点气力都没有,我浑身都要散架了。”
  “先到旅馆去,”最先的那个矮个子说,我们在这儿看着那个东西。”
  我犹豫了一下。
  “不行,”我说,”那个球体里有两大条黄金哪!”
  他们不相信地彼此对看着,然后又看看我,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走到球体那里,弯身爬了进去。一会儿,那两根月球人的撬棍和那根断了的链条摆在了他们面前。我要不是实在疲劳过度的话,我真得讥笑讥笑他们不可。
  他们像几只围着一个甲虫的小猫,看着那些东西不知怎么办才好。那个胖胖的矮个子弯下身提起一根撬棍的头,哼了一声又撒了手。然后他们一个一个地都试了试。
  “是铅,还是金子!”一个人说。
  “哦,是金子!”另一个说。
  “黄金,没有错,”第三个人说。他们全看着我,又看看下了锚的那条船。
  “我说!”那个矮个子喊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太疲乏了,不想再说谎。“我从月球上弄来的。”
  我看见他们互相对看着。
  “请听我说!”我说,”现在我不打算争论。帮助我把这几块金子抬到旅馆去——我想,加上半路上的休息,你们两个人可以抬动一根,我拖着这条链子——等我吃点东西之后,再跟你们详细谈谈。”
  “那个东西怎么办呢?”
  “放在那里没关系,”我说,反正——去他的吧!——现在就让它停在那儿好了。如果涨潮,它会浮起来的。”
  这几个年轻人极力惊奇,他们十分驯服地把我的宝物扛到肩上,我拖着像铅块一样沉重的肢体,领着这个队伍朝远方那一小块“滨海区”走去。
  半路上,我们的队伍增加了两个拿着铲子的畏畏缩缩的小女孩,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一个吸鼻声很响的干瘦的小男孩。我记得他推着一辆自行车,在我们的右方,保持约100码的距离跟着我们走。后来,我想他是不感兴趣了,放弃了跟着走的念头,他上了自行车,在平沙地上向球体那个方向骑去。
  我回头看着他。
  “他不会碰那东西的,”那个壮实的年轻人用安慰的口气对我说。我当时正是非常愿意听到这种安慰话的。
  最初,我头脑里还有某种像早晨那种灰色的东西。但是,不久太阳从地平线上水平的云层中脱身出来,照亮了世界,把铅色的海洋变成闪闪发光的广阔水面,我的精神振奋起来。随着阳光的到来,一种感觉涌进我的心头,我感到我已经做的和还未着手做的事情的重要意义。看到我最先遇到的那个人抬着金子蹒跚行走的样子,我大笑出声来了。当我在世界上真正占据了我应有的位置时,这个世界将会是多么惊奇啊!
  要不是我过度疲劳,这位小石镇旅馆的主人倒是让人觉得怪有意思的,他一方面看到我的黄金和我那几个体面的伙伴,另一方面也看到我那肮脏的外表,有点不知怎么是好。但是,末了我发现自己又在地球上的一个浴室里了,我洗了热澡,换了衣服。衣服实在小得可笑,但还干净,这是那位和气的矮个子借给我的。他还借给我一个刮胡刀,但我满脸都是刺蓬蓬的胡须,我甚至连向这一片胡子的前哨进攻的决心都下不了。
  我坐下来享用一顿英国式的早餐。我的食欲缓慢,是一种许多星期以前的衰退的食欲。
  我一面吃,一面鼓动自己回答四个年轻人的问题。我把实情告诉了他们。
  “好啦,”我说,“既然你们逼着问我——我告诉你们,金子是从月球弄来的。”
  “月球?”
  “不错,就是天空里的月球。”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没别的!”
  “那么你是刚从月球来的吗?”
  “一点不错!通过太空——在那个球体里。”我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口鸡蛋,私下里想着要是再回月球时,我一定带箱鸡蛋去。
  我看得很清楚,我说的话,他们一句也不相信,但是,他们显然把我当成了他们所见过的最体面的说谎者。他们彼此交换眼色,然后集中地看着我。
  我猜想他们像是想从我加盐的方式里找到一个线索。他们又似乎要在我给鸡蛋加胡椒粉时发现某种有意义的东西。刚才压得他们打晃的金块的古怪形状占据了他们的思想。这几块金子摆在我面前,每块都值几千镑,而且像一所房子或一块地皮一样谁也偷不走。
  我边喝着咖啡,边看着他们好奇的面容。
  我明白了,要想让人能够重新理解我,我还得作出一大堆的解释。
  “你绝不是那个意思,”年纪最小的一个年轻人开了腔,他用一种跟一个固执的孩子说话的音调说。
  “请把那个面包烤架递给我,”我说,这就完全制止了他说话。
  “您听我说呀,”另外一个人开始说。”您知道,我们没法相信您说的话。”
  “啊,好吧,”我说着,耸了耸肩。
  “他不愿意告诉我们,”年龄最小的那个年轻人舞台旁白似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表面上带着泰然自若的神气说,“我抽支香烟,您不会介意吧?”我向他挥手表示同意,继续吃我的早点。另外两个人走到较远的那扇窗前,向外望着谈话,我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潮水在涨吗?”我说。
  有一会儿没人说话、他们大概不知道谁应该回答我。“接近退潮了,”肥胖的小个子说。
  “反正它不会漂远的,”我说。
  我把第三个鸡蛋的头切下来,开始和他们谈。
  “听我说,”我说,“请不要认为我脾气不好或是我无礼地向你们说谎等等。我几乎是身不由己地有点几急躁和让人感到神秘。我完全理解,这件事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们就拼命地猜想了。我能向你们保证,你们正在经历一个意义重大的时代。但是,现在我无法给你们说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我向你们担保,我是从月球上来的,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但是,尽管如此,我对你们非常感激,你们知道,非常感激。我希望我的态度没有对你们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哦!一点也没有!”那个年龄最小的年轻人和蔼可亲他说。“我们完全能够理解,”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他向后仰身,使他坐的椅子向后倾斜得险些翻倒,后来又用了点儿力气把椅子恢复到原位。“一点儿也没有,”那个肥胖的年轻人说,“你不要那样猜想!”说完,他们全站起来,分散开,四处走动,点燃香烟,他们都想表示他们完全是亲切而随便的,对于我和那个球体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管怎样,我得留神那边那条船。”我听见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低声说。
  我相信,只要他们能迫使自己到那里去,他们甚至会抛下我跑到外边去。于是我继续吃我的第三个鸡蛋。
  一会儿,那个胖胖的矮个子说,“天气一直非常好,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过过这样的夏天?”
  噗!——嘶——!像一个巨大的火箭的声音!
  什么地方的一扇窗户打破了?
  “那是什么?”我说。
  “那是不是——”那个矮个于喊着冲到屋角的窗子跟前。
  其他人也都冲了过去。我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突然间,我跳起身——把第三十鸡蛋也撞翻了——向那个窗户冲过去。
  “这儿什么也看不见,”那个矮个子喊着往门外跑。
  “是那个男孩子干的!”我嗓音沙哑,暴怒地喊道,“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孩子!”我转过身,一把推开侍者——他正给我端来一些烤面包——猛地冲出房间,跑到旅馆前面那块怪模怪样的小空地上。
  一直平静的海面,让疾速的猫掌风一吹,变得起伏不平,原来球体停放的地方的周围,浪涛翻滚,像轮船驶过那样。
  天空中,一小团云像正散开的烟那样打卷,海滨上三四个人面带疑惑的神情仰头盯视传来那意外的响声的地方。全部情形就是如此!旅馆的搬运工、侍者和那四个穿各色运动衣的年轻人也跟着我跑了出来。从窗户里、门里传来喊声,各种各样焦急不安的人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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