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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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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蔡家灵堂前,蔡三择不肯吐露,大家悻悻离开的时候,就有一个青年过来问我,是不是要找张小愁的地址?我说是,他说这不难找呀,就给了我这个地址。”
  史流芳嘿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打探出来的呢,原来是人主动提供的,咱们这回可给人家涮了,自跑了一故冤枉路。”
  陈剑谁说:“不是冤枉路。”
  史流芳说:“难道张小愁住在庙里不成?”
  骆铃的联想力可更快一步:“莫非张小愁悲伤过度,看破红尘,来这儿出家当尼姑了?”
  “这都有可能,不过,不会是冤枉路。”陈剑谁说:“那人要的,便是要你带大家来这儿。”
  “来这里?”骆铃仍是不解,“做什么?”
  “看!”陈剑谁说:“看这座庙。”
  “红毛拿督。”
  大家望着这在阳光中浮升着烟雾的庙宇,仿佛罩上了一层纱幕,更加神秘。
  温文有点忿忿:“他干啥要哄咱们来这里?”
  除剑谁问:“刚才把地址告诉你的人,是不是一个长有一双浓眉、很文气、很沉着、颧上有一颗灰痣、痣上还长了一丛毛的青年人?”
  “对呀,要不是他长得还像很稳重的样子,我又怎会相信他的话呢?,温文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暖、你怎么那么清楚他的长相?”
  “因为他来了。”陈剑谁说:“你要问的话,何不问他去!”
  来的人可以用“精明强干,谦恭有礼”八个字形容。
  这人一看就知道他聪明,而且有见识,并且在社会上的地位一定不低。
  —个人的才学气器,只要谈上几句话,就一定可以分辨得出来。
  难得的是这人年轻,完全没有骄气。
  只有一点点阴气。
  ——这么一个英伟青年,却不是给人“伟男子”的感觉,反而令人觉得有“娘娘腔”的印象。
  不过,这人的举止虽有点“女性化“,但说话却很直接,“我姓毛,名念行,对不起,是我把你们引来这儿的。”
  温文温文地说:“不要紧,不要紧。”
  陈剑谁向牛丽生扬了扬左眉。
  牛丽生忽然大怒,猛向前陷了一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毛念行了无惧色,只淡定的说:“我想要你们看看这座庙。”
  大家都禁不住向陈剑谁望去。
  陈剑谁也慢条斯理的说:“我们看了,你要我们进去看吗?”
  毛念行笑说,“各位请随意。”
  史流芳插了一句:“我们是来找张小愁,不是来拜神。”
  毛念行说:“各位为何要找张小愁?”说完,流目望向每一个人,眼色都在各人面上打了一个秋波。
  史流芳强硬地道:“这不关你事。”
  毛念行神色不变:“我知道各位为啥找张小愁。”
  陈剑谁说:“你说说看。”
  “是为了蔡四幸惨死的事,”毛念行狡诈地说。
  史流芳看不惯对方的神色:“那也没你的事。”
  “可是蔡四幸的死跟黑火有关。”毛念行立即道。
  陈剑谁紧接着问:“那么说:你也跟黑火有关了?”
  “不,不是我。”毛念行眼色向庙那儿示意地转了一下:“这座庙。”
  史流芳奇道:“这座庙跟黑火有什么关系?”
  陈剑谁谈然说,“你既然引我们来了,就一定会告诉我们一些事的,是不是?”
  毛念行笑说:“诸位不觉得这座庙很有点那个吗?”
  骆铃听不惯这种“晦涩”语言:“那个是哪个?”
  毛念行干笑了两声,“不是有点‘怪异’吗?”
  “对呀!”史流芳立即表示他早就觉察出来了”刚才我就说了,这庙有点怪怪的,上香朝拜的人都似被集体催眠了。”
  毛念行说:“好观察力呀!”
  史流芳立时高兴了起来,对眼前的人印象也大为改观。
  “香客自然都是信奉才来,也没什么可怪的。”陈剑谁说:“不知黑火跟这儿有什么关系?”
  毛念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他说:“诸位可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拜些什么的?”
  陈剑谁干脆直截地问:“求什么?”
  “求符。”
  “符?”
  “破解黑火的符咒!”
  “哦?”
  “你们想知道仔细,这儿说话不方便,”毛念行四顾说:“请跟我来。”
  陈剑谁在大家启步跟毛念行而走之际,在史流芳耳边低声说:“焚化塔旁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四幸灵堂前那个像豹子一般的年轻人?”
  史流芳望去的时候,那焚烧铅宝用的石塔旁,只有纸灰飘飞,塔后己不见了刚才一直都在那儿的灰色影子。
  他们在街口的一座咖啡摊坐下来。
  这儿的咖啡店当然没什么雅座,一切都以经济廉宜为准则,十分简陋,铁锌屋顶、铁皮凳子,但视野十分宽广,坐在这儿乘凉聊天喝咖啡,也别有意趣。
  他们各叫了一杯咖啡。
  史流芳呷了一口,就嚷道:“太辛苦了。”
  骆铃一听,就猛往杯里下糖。
  温文滴咕他说:“咖啡本来要这样才够原味呀!”
  牛丽生喝咖啡,一仰颈子喝一杯,然后又叫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干完,再叫一杯,看他的样子,喝咖啡跟喝酒、喝水没么差别。
  毛念行为之瞠目:“这位很喜欢喝咖啡吧?”
  骆铃没好气的说:“别管他,他喝什么都一样,一喝就是大桶的。”
  陈剑谁说,“你的话,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不方便说了吧?”
  “实不相瞒,在这一带几个市镇里,无论说什么话,只要关系到‘红毛拿督’,都是不便说的。”毛念行感慨的道:“但我已经豁出去了。”
  大家见他语气凝重,都静了下来。
  “我是蔡四幸的好朋友,我听他提过你们,对你们的各种事迹,都很敬仰”
  陈剑谁额上又悬起了一支针:“客气话都可以不必说了。”
  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四幸死得冤,我们是他的朋友,应该为他报仇才对。”
  “对。”毛念行一拍桌子,“所以我请你们来。”
  “不是请,”温文仍有余忿,“而是骗。”
  “好了,”陈剑谁阻止道:“那些事就别提了,黑火和红毛拿督有什么关系?”
  “你们可知道这儿发生了黑火事件,谁最获利?”
  毛念行先问然后自行说出答案:
  “红毛拿督。”
  “为什么?”史流芳和温文都问。
  “因为据说只有红毛拿督的灵符、麒麟、葫芦和神像,才可以辟镇黑火的妖邪,只有到红毛拿督庙里上过香,才可以不为那白色的女鬼所惑,步上噩运。所以人人都到红毛拿督那儿,不惜高价求灵符、神牌的保佑,听说拿督神不喜欢人声喧哄,来拜神求符的人便大气都不敢吐,等三天两夜也要在这里领一道符、拜一拜神才能放心离去。”
  “有这种事!”史流芳有点不敢置信。
  “迷信!这是骆铃的直接反应。
  “当然是迷信,但绝对是有这种事!”毛念行分辨说:“有几个人曾碰上黑火而劫后余生的,他们都有红毛拿督庙求得的灵符,至少,也是在最近去庙里拜过神上过香的,这样一来,只要入庙就有可能得免于劫,谁不唯恐后人一步,大家都去了,谁敢不去?”
  陈剑谁一直在听,没有作声,然后才问:“张小愁身上也有灵符?”
  毛念行说:“是呀!”
  “所以,你怀疑”
  “我不敢怀疑,怀疑两个字,也亵读神明。”他解开胸前第一粒钒扣,掏出一条已褪了色的银链,链端系着一座佛牌,“你看,连我也免不了,戴着总是心安。”
  “那么,你只是提示我们:凡是红毛拿督庙的信徒,就能免却黑火的祸害,因而,黑火事件的最大得利者,便是红毛拿督庙?”陈剑谁仍紧盯不放。
  “可以这样说。”毛念行有点犹豫,接着他又提供了一个事实,“在黑火肆威之前,红毛拿督香火稀少,门庭冷落。”
  “我明白了。”陈剑谁的眼神,像手电筒一般的定在毛念行的脸上:“多谢你提供的消息。红毛拿督一定有不少信徒,你来告诉我们这些也真要冒上点危险。”
  然后说,“我们还要你提供一个消息。”
  毛念行说:“当尽所能。”
  “张小愁住在哪里?”
  “这里。”
  “这里?”
  “其实就在庙的隔壁,十六一三号。”
  “谢谢。”
  “要我先通知张小姐?”毛念行自告奋勇的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她当我是她的兄长一样。”
  “我们不想打草惊蛇。”陈剑谁断然说:“你是本地人,太露脸容易牵连进去。”
  “我不怕牵连,不过说实在的,我也相当相信红毛拿督的神验。”毛念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我得提醒你们一件事。”
  “请说。”
  “小心顾影。”
  “顾”牛丽主抓不谁下一个字音。
  “影?”史流芳是听到了,但也很怀疑。
  “你说的是那个诗与功夫合一的顾影?”温文叫了起来,“他在这里?”
  毛念行点头。
  温文亢奋地说:“他怎么了?”
  “他是一直都追求张小愁的人。”毛念行说,”而且,他就是红毛拿督的少主人,他老爸顾步就是庙里的主持,一切灵符、神牌都是由他老爸发出来的。”
  史流芳补充说:“当然,你的意思是:钞票也是他收的了?”
  毛念行耸肩说,“顾影武功高强,人多势众,年轻人都听他的指挥。他当张小姐是宝,不许别人接近,结果给四幸赢得了芳心,我知道他对这件事很是不忿。”
  “我们现在都明自你的意思了。”陈剑谁说,“我们会小心的。”
  “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得罪顾影。”毛念行仍不放心,“他很厉害。当然,不碰顾影,只要不沾张小愁就得了。”
  陈剑谁笑了,“要是这样,我们还来这里于什么?拜祭过了四幸,就该回去了。”
  大家都明白陈剑谁的意思。
  毛念行留下了联络电话,走了。
  陈剑谁问温文:“顾影是你的朋友?”
  “不是,他的诗在这儿很有名,他写得很有禅味,我有时都看不懂。”温文说,“听说他的武功也很好,十六七岁铁当上副教头了,现在更不得了,几届国术比赛他都进入了三甲,直到去年为止。”
  “哈!小时了了!”骆铃笑说,“现在可被淘汰出局了吧!”
  “不,”温文说,去年开始,他当了评审。”
  他伸了伸舌头,好厉害,才不过二十几岁,就当了教头和评审。”
  骆铃登时沉了脸:“他很厉害吗?有空,我倒要会会。”
  “算了,我们不是来拳打甫北英雄尽惹事的。”陈剑谁说,“我们是来弄清楚四幸是怎么死的。”
  “另外,刚才在焚化塔旁有人一直在注视我们,我认得出来,他就是刚才在灵堂前像一头豹子似的年轻人。”陈剑谁补充道:“他大概就是顾影。”
  “好开心,我终于跟顾影碰面了。”温文仍在兴奋中,“本地两大国际文豪终于会面了。”
  “国际文豪?”骆铃老实不客气的说,“我在外地还役听说过有你这一号人物呢!”
  他们去拜访张小愁。
  他们几乎进不去。
  因为张小愁的哥哥不许他们进去。
  他以为他们是记者,
  当史流芳等人表明了身份、张小愁的哥哥更不许他们进入。
  “我没听蔡四幸提过你们,怎知道你们不是白撞的?”张小愁的哥哥张诞执意不肯,且自以为聪明:“我妹妹近日心情很坏,谁都不见。”
  这时候温文站出来了。
  这时候,他们才了解温文的本领。
  温文自接机开始,无论驾车,安排住宿、膳食,找人,均不见精明,但俟他向张诞展动三寸不烂之舌,千方说服、百计说动、软硬兼施之际,时扮小丑,时作解人,时佯怒状,真是千变万化,好人恶人坏人善人小人甚至连不是人他都一手包办,使得陈剑淮等人叹为观止,为之瞠目。
  张诞终于被软化。
  “只一会儿。”张诞犹豫。
  “一会儿就好了。”
  “不会见报?”
  “我们又不是记者,见报干吗?”
  “那么”
  “谢谢。”
  “不,”张诞说,“我去问妹妹她愿不愿见你们再说。”
  张诞转头走了进去了,房门布帘一阵轻摇。
  陈剑谁游目四顾,目光落在木板墙上接着的一幅巨型海报月历上,月历女郎是近十年来一直都红得发紫的女星,很英爽地微笑着,有几分俊气帅气,难怪她会红得那么久了,原来美到了极致,便成了中性,阳性的英朗和女性的柔丽都兼而有之。陈剑谁想。
  然后他发现那月历上,其中一个日期,被红笔圈了一圈。
  这时,房门的布帘又一阵摇晃。
  出来的不止是张诞。
  还有张诞的父母。
  唯独没有张小愁。
  张小愁父母年纪都很大了,整张脸就像是火躁脾气但偏又写不出东西来的作家所丢弃的稿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路轨般的皱纹。皱纹在两张老人的脸上,各布奇兵,但脉络各不相近,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唇角都往下拗。
  这一点,显示了他们接近孤独的倔强。
  温文咧开了一个笑容,比月饼馅还甜的,说:“你们好,我”
  “不好。”老人答:“谁都不可以骚扰小愁。”
  老婆婆立即支持老公:“谁来打扰小愁都不好。”
  ——看来,温文的那一张口到此已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却在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她站在门口,一晃身走了进来,门外的阳光暗了一暗,然后忽然在屋里亮了起来,可能由于屋里本来是暗凉的原故吧,亦亮丽也是柔和的,令人以为她把阳光也带了进来。
  温文喜呼:“小愁。”
  张小愁一步陷入屋子里,乍见那么多人,吓了一跳,双手自然放到胸口上,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也没意会到和温文相炽还是未识。
  “你是”
  “我是温文。”
  “温文”张小愁显然要以读音来唤醒对这个名字的记忆,这样一个女孩子,让人一看,不知怎的,就会怎起美丽与哀愁的结合。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那完全没有侵略性的美丽所感动,而且升起了一阵恍佬的温柔。
  “我是牛丽生”
  这句话,说得蜜意轻怜,结结巴巴着他的柔情万种,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吓了一跳。
  因为说话的人是牛丽生。
  一向粗豪得接近粗鲁的牛丽生!
  素来虎虎生风视死如归的牛丽生,男儿本色变化作欲断柔肠的多情种,在向张小愁作自我介绍。
  不由得大家不啼笑皆非。
  “是你”张小愁用一只纤细的食指,指着温文。
  她记起来了。
  她背着阳光,阳光自她的身后照进来,衣着、耳廓都映漾出透亮的颜色,外面明明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屋室边也都是人声,可是这女子一出现,一切便都宁静了下来。就像在忙碌的办公桌上的玻璃瓶里的一朵自莲花、尽管周围的人依然在打字机和计算机按钮上寻生计,但花依然是花,静它超然的静。
  “是我呀。”温文见她还记得自己,也很高兴。
  “他们是”张小愁的跟里迅快的抹过了两朵惊惶。
  “他们是四幸的好朋友,打从香港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所四幸说过”温文热切得不允对方有任何机会打回票,“他们就是、六人帮’,一向行侠仗义”
  没料张小愁失惊无神的陡一点头:“我知道。”
  然后她又加强了一句:“我听过。”
  之后她拾起柔弱而又敏感得似不敢跟任何有生命力的目光对视的美眸,楚楚而坚定的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众人没料到这柔弱女子会这么爽快,一时面面相觑。
  陈剑谁说,“有关四幸的死,你能告诉我们什么什么?”
  张小愁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每一个眼色都有愁有怨,但就像煤油灯焰舌上那一道蓝火光影,不可捉模,但又比火更柔凄美绝。
  她只一笑。
  笑比不笑更愁。
  张诞有阻止之意:“小愁”
  小愁一摇首,然后咬着下唇,坚定的向她的哥哥、父亲、母亲,用力一点头。
  “好吧,”张老头儿叹了一声,终于极不放心也只好放心的说,“反正,你已长大了,什么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你自己都晓得的了。““爸,你放心吧,该说的,总是要说的,不该说的,又有什么好说呢。”张小愁勇敢的向只有一个相识而其他都是初见的陌生人说,“你们要到哪里去谈?”
  其实,这样面对问题的态度,也谈不上什么“勇敢”,只是发生在张小愁身上,就让人觉得她勇敢,很想鼓舞她那么亮丽的勇敢下去。
  “就这里,好吗?”
  陈剑准沉着他说。
  至少,他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教张小愁本人和她家人都比较放心的地方。
  “我看这回不会是打草惊蛇了。”
  “怎么说?”
  史流芳和骆铃在细语。
  牛丽生在傻笑。
  “像张小愁这样的女孩子怎会像条蛇?”史流芳大惊小怪的说:“哪有这么优美、温驯、轻柔的蛇!”
  “对,”温文伸过头来凑一把嘴说,“至多,那只是打草惊蚊而已。”
  3、失去的金铃子
  “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
  “四幸是怎么死的?”陈剑谁诚挚他说,“我们都很想知道。”
  张小愁似是坠入了本是要刻意遗忘的回忆中。
  她的眼色惊惧。
  她的神色慌惶。
  ——就像是跌人噩梦里,她不欲梦下去只有醒来,又像触及了火,如果不被烧伤,唯有远离那火焰。
  要她说出那晚的事,就等于要她回到过去的忧惧里,对这样一个镜湖清月似的女孩而言,非要有极大的残忍才狠得了心去惊扰。
  陈剑谁却坚持要张小愁说下去。
  张小愁大概是想说,要说、会说的,可是,屋前的犬,突然剧烈的吠了起来。
  然后是三两声低沉的叱喝。
  大吠声立即静止。
  有的吠声还变成呜呜的低鸣,就像狗儿见到了主人的样子。
  那两三声低叱,来势极快,初时还明明只在路口,但一下子已到了门口。
  那人奔走时所带起的风声,极其厉烈,但脚下踏步之轻,宛似无声,若不是有狗吠,还错觉只是在门外刮过了一阵风。
  但那阵风已到了门前。
  几头大大小小的狗,都跟在他身边。
  ——那些狗乍见有人飞奔,没认清是谁便吠了起来,可是一旦知道了原来是这人,都死心塌地的围拢过来。
  这人在门前一站,阳光遮去了一大半。
  张小愁的位子是面对门口。
  陈剑谁没有回身。
  他甚至不曾回头。
  大家都证了怔,温文干咳了一声。用缓和的语音说:“朋友,我看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拜访张小姐的。”
  “胡说!”那人冷笑,“小愁根本不入识你们!”
  “不是的。”温文依然好气地解释:“张小姐和我是素识,还是四幸兄给我们引介的呢。”
  “可是他们呢?”那人充满敌意的说,“这些外来人!”
  “外来人又怎样!外来人也不是外星人,你没见过从外国来的客人么!”史流芳可没好气,“我们找的是张小愁、关你什么事!”
  然则他其实比牛丽生矮小。
  至少矮上一尺余,少了五十磅。
  牛丽生日露凶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那几头野狗,本来就野性未驯,对屋里这几个不速之客正胡胡地低吼着,但牛丽生这一站起来,那些犬只全都往后退,夹着尾巴,连叫也没敢叫上半声。
  牛丽生森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现在说,”那人冷然道:“滚出去。”
  牛丽生推开了凳子。
  张小愁忽然说话了。
  “你要干什么!”他们都没料到这样一个衷哀愁愁的张小愁,凶起来会那么凶,”这儿役你的事!”
  那人坚定、坚决、坚毅的脸上立即现出了为难之极色:“我我怕他们对你”
  “我的事不关你事!”张小愁疾言厉色,“关你什么事?你走!”
  那人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然后又有一种难言的怨愤。
  他恨和忿都在眼色里流露无遗。
  但他似不敢违抗张小愁的话。
  “我”
  他的脸肌抽搐着。
  “你还不走!”
  他握紧了拳头。
  “好!我走!”他决意得似一刀断臂,“可是你要小心,这班人不是好人。你被人骗过,难道还要给人欺骗下去吗?”
  温文叹道:“唉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张小愁气得眼里流着泪花,这使得她清澈的眸子更清澈。一如把雨花石放在清水里更见有雨有花:“你还说,你还说!”
  那人黯然但忿忿的说:“好,我走!”
  “顾先生。”一直未曾回头的陈剑谁突然发话。
  那人猛然止步,全身肌骨,仍保持着跟正要跨步而行的时候完全一样的姿势,可是他的精神与战志,已全集中到一个焦点上。
  他的“焦点”便是陈剑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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