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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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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有人说,他是个不爱冒险的杀手。  

  有人说,他只是很喜欢从容不迫的感觉。

  也有人说,他没兴趣听见子弹钻进人体的声音。

  综合以上,可以勾勒出他在杀手分类里的象度。

  他只在距离目标三百公尺外的高楼天台上,架起狙击枪,挂上十字瞄准器,抽一口烟,等着目标自动站在死神的在线。

  乍看之下,慢条斯理是他的工作态度,实际上是他对时间、地点的要求严谨的必然结果。他在第三根烟熄灭前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正好是三注香。

  「目标」,是那些倒在血泊里尸体,共同的代号。

  在任务完成后,他会放一朵花在天台上,悼念那位与他素不相识的目标。

  他,杀手「鹰」。
…  如同科幻小说家艾西莫夫为机器人订定三大法则,委托人与杀手之间也有崇高的默契,其道德化的程度均被双方认同。

  一,不能爱上目标,也不能爱上委托人。

  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透露出委托人的身分。除非委托人想杀自己灭口,否则不可危及委托人的生命。

  三,下了班就不是杀手。即使喝醉了、睡梦中、做爱时,也得牢牢记住这点。

  这三样默契定得相当反戏剧化,似乎害怕杀手会像电影般的情节,感情用事,节外生枝,变得婆婆妈妈。

  至于这三个默契是如何制定出来的、被谁制定的,已无从查考。从结果上看才是最重要的。显少有专业的杀手会违反以上的默契。

  收钱,扣下板机,走人。

  这就是杀手。

…  每个行业都有独特的规范。

  当杀手的也有三大职业道德,可说是内规。

  一,绝不抢生意。杀人没有这么好玩,赚钱也不是这种赚法。

  二,若有亲朋好友被杀,即使知道是谁做的,也绝不找同行报复,也不可逼迫同行供出雇主的身分。

  三,保持心情愉快,永远都别说「这是最后一次」。这可是忌讳中的忌讳,说出这句话的人,几乎都会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栽跟斗。

  对每个成功的杀手来说,除了精准狙杀目标,风格是最重要的。

  越是厉害的杀手风格就越鲜明,辨识度高,让人有种「嗯,这一定是某某人干的」的强烈印象。

  鹰也一样。

  在霓红城市的上空,鹰在二十九次的行动中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能够用一颗子弹杀死的人,绝不用第二颗。

  如连第二颗子弹也错发了,绝不恋栈,收拾枪具就走。

  鹰比其他杀手都要重视效率,遵守杀手应该遵守的任何规范,可说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刻板家伙。

  比起那些视任务完成为自尊的杀手来说,鹰相信自律比其它的东西更能让自己生存下去。

  黄昏,是鹰最喜欢的工作时间。

  九成杀手都喜欢在黄昏扣下板机。

  日夜交替,光影赭红,衬抹着生死分离的惆怅。如果有杀手里也有兼差诗人,多半也会为血溅黄昏的愁绪赋辞吧。

  林森北路三段,某栋二十七层高楼,天台。

  下午五点,鹰点燃第一只烟,架好狙击枪。

  五点十七分,烟熄了。

  一辆白色奔驰停在居酒屋前,秃头肥佬在黑帮小弟的簇拥中下车,神色睥睨。

  就跟牛皮纸袋里的照片一样。目标。

  「鼻子鼻子鼻子……眼睛!」鹰念着童年游戏里的规则语,扣下板机。

  咻。

  肥佬的左眼多了一个血红色瞳孔,眉头皱了起来,嘴巴开得老大,大概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去办。

  透过瞄准器,鹰看见肥佬后脑的浆汁溅洒在委托人的亚曼尼西装上。

  委托人兀自握着肥佬的手,表情看起来震惊至极,十几个小弟乱成一团,有的不断往高处张望,有的惊惶地找掩护。

  「好好演场戏吧。」鹰将一朵黄花放在天台上。

  将瞄准器拆旋拆下,枪身各部份一一分解,有条不紊地放妥在银色公事箱里,鹰打开天台安全门,慢慢走下楼。这栋大楼没有装设监视器,鹰已经事先探查过。

  附近的街口已围满警车与记者,黄色的封锁线拉得像蜘蛛网似的,一身是血的委托人正接受SNG记者访问。

  「老百姓好端端的走在街上都会被杀,警察干什么吃的!我还能说什么?这城市已经疯了!」委托人愤怒地看着镜头,指控。



  可不是?这城市就是如此。

  委托人的余款两个礼拜后汇进了鹰在瑞士银行的秘密户头,还在「死神」约了个饭局。

  鹰每星期会确认一次自己的银行户头,如果出现所谓的「前金」,他就会出现在这间叫「死神」的餐馆吃饭,等待委托人自动将装着目标照片的牛皮纸袋放在他面前。

  任务完成后,鹰也会出现在这间餐厅,向委托人收取后头的款项。

  在这段时间内,委托人继承了秃头肥佬八成的地盘,两百多个小弟,跟三个妖精般的女人。

  一百万,跟一件不能再穿的亚曼尼的代价,就换来这一切,任谁都会说划算。如果不计入「灵魂」那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东西的话。



  温热的陶板上,鹰的牛排切得整整齐齐,每一块都同样大小。

  「鹰,如果有人雇你杀我,你会怎么做?」委托人举起酒杯。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我会牢牢记住。」鹰表情冷淡,刺起一块牛肉。

  委托人一怔,旋即叹了一口气。

  「鹰,你实在太危险了。」

  委托人也没有生气,只是接着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出五倍价钱,你将聘你杀我的委托人杀掉,你觉得如何?」

  「违反杀手法则的事,我是不做的。」鹰淡淡地说。

  委托人手中的酒顿时变得没有味道。

  也许,他该找个别的杀手,将鹰杀掉?

  但鹰这么优秀又绝不啰唆的杀手,自己以后还用得着。

  况且,若一次杀不了鹰,自己就得连夜搭机,逃到连自己都背不住名字的巴尔干半岛小国里,这又何苦。

  「但你可以付我十倍价钱,让我将两颗子弹都打偏。你知道的,就算是机器也有失误的时候。」鹰慢条斯理享受着牛排。

  委托人顿了一下。

  看着鹰,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好奇眼光。

  「杀手法则里,没有规定我一定得得手。」鹰淡淡说。

  「钱对你来说,真的可以买下一切?」委托人又恢复了精神。

  「你似乎是误会了。当杀手是为了钱,而不是想杀下一个人、而需要用钱买更好的枪跟子弹。」鹰又刺起一块肉。

  委托人满意地笑笑,这样的杀手真是太完美了。

  委托人从上衣里拿出一本支票簿,写下一串尾巴好几个零的阿拉伯数字。那是自己生命的价码。合算。

  鹰收下了支票,牛排也吃完了。

  「以后有机会,还会拜托你。」委托人抹抹油滑的嘴巴,心中踏实了不少。

  鹰笑笑,离去。

  算一算,又到了搬家的时候。

  每当五个目标倒下时,鹰就会换一个住所,自我规约的风险控管。

  秃头肥佬是第六个五个。

  花的故事,从搬家那一天才开始。


  鹰对任何事物的品味都很简单,手中没有握着枪柄的时候,他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

  这次他挑了间有个干净阳台、藏在小巷子里的租屋。

  三楼,二十五年的老房子。

  那是个应该待在冷气房里看电影的午后,鹰满身大汗,将一车的打包行李慢慢搬上楼。

  在楼下,鹰注意到有个女孩子指挥着搬家公司,将行李一件件搬到自己的对面。

  「这么巧?」鹰打量着同样刚搬家的女孩。

  女孩住在另一栋楼,与自己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五尺小巷,同样也有个朝巷子突出的小阳台。

  鹰汗流浃背在阳台上的长形花盆整土。他爱种花,种花是他少数的兴趣之一。

  曾经有一度鹰觉得种花其实蛮无聊的,想干脆别种了,但再深思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种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只好再接再厉。

  女孩也正好打开她的阳台,穿着细肩带,同样一身是汗。

  女孩拿着杂志搧风,注意到双手都是泥土渣的鹰。

  「喂。」

  一盒矿泉水越过两个阳台共享的上空,飞到鹰的手里。

  女孩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笑也很随便。是那种「你渴了吧?给你喝。」的那种笑,而不是「我看你很顺眼喔,嘻嘻」的那种笑。

  「谢谢。」鹰点点头,没有拒绝。

  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忙起家具摆设。

  鹰擦擦手掌的泥屑,喝着矿泉水,忍不住好奇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初岁,短发,细长的眼睛,不爱说话,却很敢打招呼。

  大学生?便利商店店员?租书店小姐?棒球队经理?

  「会不会也是杀手?」鹰这念头一想,旋即笑了起来。

  不会的。

  当杀手遇到杀手,只要一瞬间,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掩饰的quality。

  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无法压抑。尤其是对年轻女孩产生好奇的时候。

  将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放在阳台墙上,鹰转身进屋洗手,好整以暇地架起十字瞄准镜,细腻地调整镜头的倍数与焦距。

  瞄准镜当然对着阳台对面,穿越另一个阳台。

  女孩已经将卡通图案的窗帘挂上。但只要有一条宽三公分的细缝,就足够鹰杀死一个人,何况只是无聊男子的偷窥。

  女孩的房间东西不多,冰箱,音响喇叭,单人床,看起来很舒服的枕头。

  没有制造廉价噪音的电视机,却有一个挂着白布的木架突兀地立着。

  「原来是个画家。」

  鹰注意到木架露出的凌乱色块,还有墙角堆放的颜料与画笔。



  「会不会,我居然是个变态?」鹰笑笑自嘲。

  毕竟自己已从三公分的缝里,静静地观察女孩生活了一个礼拜。

  从墙上的课表,鹰清楚知道女孩是某艺术大学美术科系的学生。

  女孩的生活很单纯,不上课时就是画画,但似乎还停留在基础的静物素描练习阶段,用最纯粹的黑与白去构画摆在小凳子上的东西。

  偶而心情好时,女孩会拿起彩笔在画布上乱抹一通,然后坐在床上颇为满意地欣赏自己狂野的抽象画,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睡着。

  女孩经常会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屋子,让素描的静物多些自然的光影,这时鹰就会走出阳台,伸伸懒腰,看看湿湿泥土里的种子,除虫浇水什么的。

  「嗨。」通常都是女孩主动打招呼。

  「嗯,嗨。」鹰总是淡淡回应。

  鹰看起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就跟电影里酷酷的杀手一样。任何尝试跟鹰攀谈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事实上,鹰只是找不到话讲。他只对两件事熟悉,杀人,跟种花。

  可惜死人跟花都不会说话。


  「你是做什么的啊?」

  某天女孩在阳台刷牙,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花圃的鹰,然后没头没脑迸出这一句。

  鹰抬起头看看女孩,心中却没有讶异。

  他原本在屋子里看小说,直到女孩起床后他才匆匆整理头发跑到阳台,瞎找一些芝麻绿豆的事做。

  为什么?鹰也不知道,大概是寂寞,杀手可悲的职业病吧。

  「种花的。」鹰。

  「种花的?」女孩刷牙,睡眼惺忪。

  「嗯。」鹰。

  「就那些?」女孩指着鹰的阳台,不信。

  「嗯。」鹰。

  「怪人。」女孩直接了当。

  「谢谢。」鹰领受了。

  「你看起来很闲哩,正好楼下的便利商店在征夜班,你要不要做?」女孩的头发蓬松。

  「不想。」鹰看着指尖上的蚂蚁。

  「不客气。」女孩含着牙刷,说话含糊。

  一只纸飞机划过阳台间湛蓝的天空。

  鹰摊开,是一张空白的履历表。

  「写好我帮你拿去,我礼拜一跟礼拜二晚上学校有课没空,你就填那个时间就可以了。」女孩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

  「不这么填,妳应征不到那份工作吧?」鹰直接揭破。

  「答对了,店长要征全夜班,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女孩嘴里含着牙刷,手比了个V。

  于是鹰填了,折成纸飞机又射了回去。

  「陈可诚,好普通喔。」女孩含糊地念着。当然是鹰惯用的假名。

  鹰从没想过自己除了当杀手跟种花,还有第三项才能,例如煮茶叶蛋跟泡黑轮。

  凌晨两点,便利商店很冷清。若非早知道这点,鹰恐怕不会填下那份履历。

  鹰穿着绿色的员工制服,坐在收银台后看一本叫「蝉堡」的连载小说。

  那是本只流传在杀手里的未出版小说,每个杀手能拿到的章节进度不一,有时顺序也紊乱参差,所以鹰常常看得莫名其妙,却又像饮酖止渴般无法放弃。

  「挪。」

  女孩拿着两盒鲜奶放在柜台,鹰起身结帐。

  「一盒给你。」

  「嗯。」

  鹰喝着鲜奶,继续坐下看小说。

  「你不爱说话。」女孩撕开牛奶盒的封口。

  「嗯。」鹰冷淡地随意应和,但其实脑中正努力找话讲。

  「所以你是个杀手。」女孩结论。

  鹰抬起头,阖上书。

  「哑巴也不说话,但哑巴不都是杀手。」鹰无法同意。

  「嗯,但一般人不会这样辩解吧?」女孩一副「呴呴,露馅了吧」的表情。

  鹰无法反驳,虽然很想再说几句话,但找不到话题继续的他只好又打开小说。

  「你可以问我叫什么名字啊,聊天其实不难。怪人。」

  女孩将鲜奶放进微波炉。

  「杨超宁。」

  鹰随意指着墙上的排班表。

  叮。

  「我在学画画,大二。」宁拿出热牛奶。

  「嗯。」

  「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种的东西发芽了。」

  「波斯菊。」

  「多久可以长好开花?」

  「看运气。」

  「开了送我一朵吧。」

  「我的花很贵,一朵要一百万,而且不吉利。」

  「难怪你不用工作。」

  「也不是这么说。」



  宁喝完了热牛奶就离开了。

  小说开始索然无味,鹰有点怅然所失。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打开牛皮纸袋发现目标居然是自己欣赏的政治家时。

  鹰本打算在下个月将自己那票投给他,但最后还是将一朵黄花摆在某处天台。

  鹰从不觉得杀手的工作很高尚,所以也不须要有什么道德性的选择。

  他的板机很廉价,觉得自命清高的杀手最要不得。

  「如果有人付钱要我杀这个女的,我会不会扣下板机?」鹰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这是部电视剧,接下来的走向必然如此,而自己也必然不会开枪,于是展开一段风花雪月之杀手挽歌,无数廉价的眼泪在荧光幕前落下。

  「所以还是开枪吧。」鹰自言自语,然后笑了起来。

  他曾在报上的卡内基专栏里看过一句话:人所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其实都不会发生,所以别把时间花在根本不会困扰自己的虚设上。



  时针走到六点,鹰才回到租处,回到瞄准镜后。

  宁还没睡醒,所以鹰的无聊慌持续蔓延。

  鹰将竹编躺椅拎出房间摆在阳台,坐在上面看第十七遍小说。

  八点,宁醒来,睡眼惺忪走到阳台刷牙。

  「早。」宁竖起拇指。

  「嗯。」鹰也竖起拇指。

  「要不要听歌?哈啾!」宁打了个喷嚏。

  「好。」鹰点点头。

  宁走回房间,搬出两个喇叭在阳台。

  是首韩语的歌曲。

  「这首歌叫花。」宁漱口,说得更含糊了。

  鹰听着听着,一夜未曾阖眼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个杀手实在不该睡在阳台,如此容易被狙击的地方。

  但鹰呼呼大睡到下午。

  等到鹰睁开眼睛,对面阳台那首歌还在放。重复又重复地放。

  打了个气味不好的呵欠,鹰困顿地赖在躺椅上,头发凌乱。

  宁已经不在。

  鹰夹着拖鞋回到房间,弯腰,瞄准镜轻易穿透了被风吹拂的卡通窗帘。

  木架上,一幅新的、未完成的画。

  凌乱却利落的炭笔痕迹,轻轻勾勒出画中人物的姿态。

  躺在阳台椅子上睡着的鹰。



下  此后,鹰便常常躺在阳台上睡觉。

  阳光很舒服,风很舒服。

  重复阅读断裂跳脱的的小说章节也很舒服。

  醒来后,鹰会揉着眼睛走进屋内,到瞄准镜后察看宁最新的进度。

  从炭笔草图到色块涂抹,一天一天,鹰的轮廓、神采慢慢浮现。

  但躺椅上熟睡的鹰手中的小说,却变成了一把手枪。

  与其说宁的直觉很妙,不如说宁的偏执很天真。

  「不是吧?」鹰玻鹧劬Α

  他发觉宁所画的那把手枪,跟自己惯用的手枪非常接近。

  艺术家的神秘加上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不能小觑。

  有时鹰也会在深夜的楼下便利商店里,买两盒牛奶。

  宁的那盒,他会先撕开封口,拿到微波炉温好。

  牛奶喝完,鹰便离去。

  因为他实在不善于找话题。

  某天寒流来袭的深夜,不只是店里,连街上都不见一个人。

  鹰呼着白气,将牛奶递给柜台后的宁。

  「你是不是想追我?」宁接过热热的牛奶。

  「还好。」鹰也不知道。

  「还好?」宁瞪大眼睛。模棱两可也不是这样的吧。

  「还可以。」鹰越说越奇怪了。

  「喔。」宁哼哼。

  鹰不再回话,就这么站在杂志区翻报纸,一张又一张摊开,兴致盎然读着。

  宁在柜台后看着明天要考的西洋美术史,下巴黏在桌上。

  外面的寒流让气温降到七度。

  一个小时过去。

  「南亚的大海啸已经死了十七万人了。」鹰终于开口。

  「喔。」宁无精打采。

  鹰只好继续翻着另一份报纸。

  半小时后。

  「才三天,罗伦佐儿的父母已经收到六千多万捐款了。」鹰啧啧。

  「为什么不是五千万或七千万,而是六千万啊?」宁快睡着了。

  鹰深思,但无法得到「就是刚刚好卡在六千多万」这答案之外的答案。

  很冷。

  那夜就这么过去了。


  巷子里的阳光跟风都恰到好处,阳台上的波斯菊长得不错,花茎已成形。

  而鹰也接到两张照片。

  一张是乱搞大哥女人的古董商人。

  四天后,鹰到花店买了一朵向日葵,配合正午的烈日时分。

  一张是爱放高利贷的当铺老板。

  鹰在天台放了一朵玫瑰,夕阳火红。

  死神餐厅。

  「你真是高手。」雇主满意地交付尾款。

  「还好。」鹰看着刚刚切好的牛排,好像有些大小不一?

  鹰开始觉得,扣板机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以前更乏味了。


  「你今天抽烟了。」宁趴在阳台,鼻子抽动。

  「嗯。」鹰翻着小说,他只在杀人时抽烟。

  鹰有时候会狐疑,是不是自己是因为戒不了烟,所以才没有停止接单。

  如果是,自己就太变态了,应该考虑退休。

  宁的喇叭还是放在阳台,还是那首叫做「花」的歌。

  「纽西兰有研究,听音乐的母牛会挤出较多的奶。」宁。

  「嗯。」鹰。

  「我猜植物听音乐,会长得比较漂亮。」

  「说不定。」

  纸飞机划越两个阳台,降落在在鹰手中的小说上。

  是演唱会的DM。

  「下个月十四号,这个整天唱歌给你花听的歌手要来台湾开演唱会。」

  「嗯。」

  「票钱你出。」

  「好。」

  宁的邀请总是跳过问号。很适合鹰。

  鹰看着日历。

  这年头还会用日历的人,大概只剩习惯倒数别人死期的杀手了。

  下个月……二月啊。

  「到了应该谈恋爱的时候么?」

  鹰摸着那个自己未曾过过的节日。

  如果是,应该要把账户给停了。

  这是鹰在当杀手前一刻,对教他扣板机的「师父」所作的承诺。xxxxxx  离地三百多公尺的天台上。

  高处的风特别大,将师父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当杀手,绝不能说〃这是最后一次〃。若说了,十个有九个回不来。」师父站着,观看鹰拆解枪具。

  要当杀手,得先熟练杀人后的全身而退。杀手可以失手,但不能不逃掉。

  快速拆卸枪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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