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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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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良久,才听见里面的人不痛快的应声,萧竹音自小便是孤家寡人的体质,但凡四脚能跑的动物都不敢近身,为此白不黑也算操透了心。
  “咚咚咚……”扣环三下,方有人来开了门。
  是韦飞絮。
  他探头一瞧,见了那顶灰蒙蒙的车马,忙拉着白不黑道,“护法,你怎么让少主亲自来了?”
  “她不放心,执意要来,我怎么拦得住?”
  白不黑无奈,“你快去将完颜家的小子喊起来,不要让她久等。”
  “好。”
  韦飞絮应承了,便笼着手往里面小跑,远远瞧见那圣贤庄的大公子坐在石桌边,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公子,公子……”
  韦飞絮站在完颜有晴的门外,他不敢大声,但里面的人也向来浅眠,闻着声响,便也醒了。
  “韦总管?”
  “公子,卜知坊来人了。”
  韦飞絮隔着一层木门,也能听见里面的响动,该是完颜有晴急匆匆的起来了。
  “快将人请进大堂,我马上来!”
  “可来人不愿进来,要公子亲自去接待。”韦飞絮为难,他暗自笑了起来,可惜完颜有晴看不到他的面目。
  “那……韦总管你先去拖住他们,我马上便来。”
  “是。”
  韦飞絮躬了躬身,领命下去了。
  完颜有晴这时方才嫌弃起中原衣裳的约束,扯穿了半天仍是凌乱。他也顾不得仪表身份,一边披着外袍,一边往大门而去。
  韦飞絮正站在马车下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他时不时的点头,见完颜有晴来了,才退了开来,走回到门前。
  “公子,萧坊主问,前几日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自然要做!”完颜有晴拱着手朗声道,“只是岂敢劳动坊主亲自登门?”
  萧竹音将轿帘掀开,也不下车,只淡淡言道,“公子说的是件大买卖,旁人来,我并不放心。”
  “那……坊主为何又不入内?”
  完颜有晴有些忐忑,他也知洛叶与萧竹音交情匪浅,倘若萧竹音要换人,他不得阻拦,便只好暗中让拖满亦章将人杀了,只有封了口,秘密方不能外泄。
  “公子的府邸也不够安全。”萧竹音轻笑着,又将轿帘放下了,“白叔,我们走吧,若公子真要知道始末,晚间时候到卜知坊来,我们在饕餮口中说个明白。”
  “坊主……坊主……”完颜有晴还要再留,却喊不住白不黑驾车的鞭子,他心中嘀咕,怏怏地吩咐韦飞絮,“韦总管,劳烦去将拖满将军喊起。”
  “好好。”韦飞絮连连点头,他见这小公子满脸不悦却不好发作的样子实在痛快。
  虚度一日,时光总是晃眼。
  韦飞絮这些中原人没资格进屋。
  完颜有晴有事要嘱托那些手下,闭门锁户的,嘀咕着金国的语言,都准备妥当了,这才轮到韦飞絮他们。
  “韦总管,你嘱咐下去,就说晚间不许出门,人人各司其职,若有动静也别管闲事。”
  完颜有晴做事谨慎,对这些曾霄汉安排来服侍自己的人留了心眼,今夜平安便好,若当真出事,也别让他们搅合了。
  韦飞絮只管应承,他可是个贴心的总管啊,岂能让主人忧心呢。
  目送着车马离开,韦飞絮倚在门口挥手,命看门的侍卫们将朱门早早地拴上,自己则呵着气,叹一句“真冷啊”,便埋头躲进了屋子里。
  萧竹音最近的手段是越来越直白了,能抢的绝不偷,救个人就差拉条横幅,去大街上吆喝了。完颜有晴也不笨,看似空荡的驿馆里绝对设下了埋伏。
  “唉……也不知坊主是怎么想的。”韦飞絮坐在窗户前,手擎烛花,偷偷的往外瞧。
  夜还不深的时候,便有先后两条人影扑了进来。
  一个象牙暖白的衣裳,不知收敛,一个斑斓五彩的长剑,收敛无用。
  “……”韦飞絮摇头,这两倒不似来救人,而似来害人的。
  “照地图上所标,人在后院。”
  洛江流一马当先,他对这临安城里的地形十分的清楚,莫说宅院,就是哪处田埂上垒了草垛子都清楚。
  跟着他的人啧啧称奇,这兄妹两个果然天生互补,洛叶把洛江流要说的话都说了,洛江流把洛叶要认的路都认了。
  “这么安静啊?”
  萧子衿摸着下巴,他在走廊上闲来逛去,眼睛看着屋顶,哪有做贼的架势,“萧竹音可说暗中有伏虎呢。”
  “拖满亦章?”洛江流皱眉,“他没离开?”
  萧子衿摇头,他饶有兴致的舔了舔嘴唇,“拖满亦章已是台面上的猎物了,算不得伏虎……谁!”
  萧子衿一喝,离剑之鞘与一柄玉扇相接,从黑暗里掠出来的蒙面人暗道,“是我。”
  “赵公子?”萧子衿没有撤剑的意思,“你在帮谁?”
  “……我穿成这个样子,还能帮谁?”
  “……”三个人里,属赵闵最严谨,标准的刺客打扮,若不是手里镶金带玉的折扇,就是个坦坦荡荡的宵小之人了。
  “萧竹音说的这个接应可真不错。”萧子衿心里想着,这才把剑收了起来。
  刚刚的动静虽然不大,若是落到普通人家,却也能惊动看家护院之人,但此夜仍然静,滴水不惊。
  月明如洗,瓢泼一般落在后院里。
  泥塑的人影盘腿坐在石桌上,已上了年纪,须发皆白。
  一件灰袍,一支钓杆。
  唐括桑。
  拖满亦章在这老人的面前,也只敢站着,第一与第三之间是条鸿沟,拖满亦章再有十几二十年,也迈不过去。
  “怪不得完颜有晴有恃无恐……”萧子衿叹了口气,“怎么最近天下的排名都不值钱了,跟我们这些后辈计较的,全是些第一第二。”
  “小娃儿……”
  石桌上的人慢慢的睁开双眼,他是盲的,眼珠子一片朦白,他是残的,左臂缺了手掌,但这个人却也是可怕的,浑浊的声音从腹腔中震荡而出,揉乱了夜色,惊动了枯枝。
  他这一开口,石桌岿然不动,地面却裂了开来。
  萧子衿未退,寸许深的裂口停在他的脚尖,唐括桑扯着嘶哑的嗓音,“哈哈”的笑了起来。
  “好胆魄。”唐括桑道,“姓萧?”
  “是。”萧子衿抱拳,“萧子衿。”
  “我曾与你的母亲交过手。”唐括桑惋惜,“给她十三载,天下无敌。”
  “母亲生来好胜,有前辈这句话,足慰平生。”
  萧子衿还从未这般有礼过,他又抱拳道,“只是在下挚友困于囚笼,不得不救。”
  “牢里那姑娘我已见过,能活下三天也靠运气,只是……”唐括桑摇了摇头,“难救。”

☆、退敌救人

  这地牢,建的隐秘而且坚固,但是隔音效果却差了那么点。
  洛叶四仰八叉的伸展着四肢,头朝上,呆呆的看着牢房顶。她的脚筋被挑,多日不近酒,除了脑袋,哪儿都不能动。
  身体被毁,内息却还在,外面的动静逃不开她的耳目。
  瞧这架势,来的人不少,她暗自窃喜:看来我的人格也不是太坏,终归是有人愿意来救的。
  洛叶在下面偷懒,萧子衿却不敢懈怠。
  一对一是稳输的局面,但事已至此,要救出牢里的人,就必须一对一。
  “洛兄,你挡住拖满亦章,赵公子,唐括桑就拜托你了,我会趁机下去先将洛叶救出来,人一出来立马溜!”
  萧子衿摩拳擦掌,他的离剑别刀在月光之下潋滟如水,似将秋色都分隔开来。
  “唉……”赵闵玉扇一横,苦笑道,“萧公子果真恨我入骨,今天倘若不出全力,只怕要埋尸于此了……”
  他的话音未尽,已先动了手,锋利的扇缘堪堪划过唐括桑的颈前,老人家只往后仰了仰,垂落的胡须却遭了殃。
  “好!”
  起如白鹤凫水,唐括桑一掌拍在石桌上,人在空中连翻,他的钓竿仍在原处,欲以空手对敌。
  “中原小儿果然人才辈出,老夫也不算白来。”
  “老前辈过奖了……”赵闵一招不能得手,折身退开两丈,衣袍不惊,面色不改,玉扇轻轻摇着,端的是公子无双。
  而那边,洛江流也没放过拖满亦章。
  千山门中那一晚,拖满亦章与其他两人都曾交手,彼此之间算得上熟悉,但洛江流却还是初次相识。他那柄怪剑,天下恐找不出第二把来,拖满亦章虽有令在身,也难免想试试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身手。
  萧子衿仍站在枯草之中,动也不动。
  他分配给自己的活计,看上去最轻松,但其中凶险,赵闵也是清楚的。
  唐括桑与拖满亦章这两人的主要心思,仍是放在石桌上,与人对敌是次要。
  倘若萧子衿要动,顷刻之间便要对付这两人的合力之招,弄个不好,便要身首异处。
  所以萧子衿要等,既不能搭上自己,也不能赔进洛江流和赵闵。
  唐括桑是个瞎子,这一夜又过分宁静。
  风把地上落叶卷起,没人吱声。
  赵闵不先动手,唐括桑便也随之不动,看似在辨认方向,但也只有赵闵心里明白,这个人根本不需要眼睛。
  闪电般的三招当中,唐括桑甚至没有碰到任何一片枯叶,他的指法,全数贴叶沿而过,收发自如,初时绵软无力,赵闵以扇来挡,千钧洪泄,震的手臂酸麻。
  然而赵闵,终究是赵闵,他不想输的时候,纵使罗轻笑来,怕也难缠的很。
  玉扇慢慢阖在掌心,他微微笑道,“前辈,请了……”
  唐括桑蓦然心惊,石桌上的钓竿不能不用!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江湖后辈逼出武器来,一缕花白长发飘然而落,倘若不是招架及时,刚刚此招,已可将唐括桑的脑袋一分为二了。
  “你怎会用‘凄凉’?!”唐括桑神色大变,“罗轻笑是你什么人?!”
  “凄凉?”萧子衿也因此问分神,他瞧了一眼地上留下的刀痕,又放心的摇了摇头,明白这是赵闵在卜知坊与洛叶交手时学到的,有形无意,所以威力不够,他心道,“要是让牢里的人使出来,定让你后悔托大。”
  “我与罗轻笑并无关系。”赵闵重在攻心,今日是来救人的,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让唐括桑的注意力能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便是机会。
  他这一手,算是铤而走险,若不是唐括桑一时震动,此招根本碰不到人。
  “干得漂亮。”萧子衿默默的赞叹。
  天下间的好手,谁不希望与顶峰之人搏个高下,唐括桑这般年纪,这等修为,也不外如是。
  争胜之心一起,就是个普通凡人,要在这样的唐括桑身上找破绽,可简单多了。
  那就剩下拖满亦章了。
  洛江流可没赵闵与萧子衿的花花肠子。
  要留住高手,只需够强。
  相思剑一出,管他拖满亦章有什么命令在身,都不得不全神应对。
  机会来了。
  萧子衿不会给唐括桑任何挽救的机会。
  秋水三尺,电光一瞬,石桌轰然而碎,一半坍圮洞外,一半滚落洞中。
  金国两大高手面色□□,齐齐抢向洞口,也只堪堪扯下萧子衿的一块衣袂。
  “前辈,你我之间尚未分胜负,可别忙着走啊。”赵闵话音一沉,他面前的唐括桑失了气度,双指透扇而入,把玉骨搅得粉碎。
  “让开!”唐括桑的怒火可不同平常,他长袖一挥,赵闵竟不由自主的踉跄数步。
  “前辈恕罪,今次一战,晚辈退不得。”
  赵闵有极好的修养,洛叶并不值得他赔上性命,他也没有打算赔上性命,只是要取得这几人的信任,今天却非要见血不可。
  外面战的不可开交,萧子衿却顺着洞口,落进了建筑庞大的监牢里。
  楚小冬挥着手招呼他,“萧大哥,萧大哥,我们在这儿。”
  她的膝盖上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人,一头杂乱的头发覆在脸上,苍白不见血色。萧子衿心里一惊,路也不打算绕了,拔身渡水而来。
  他朗声道,“后退!”
  楚小冬赶紧揽着洛叶往角落里缩了缩,迎面一道剑痕,把水牢都劈的乍然而分。
  拦在萧子衿面前的柱子“砰”的一声,不是碎成了木屑,就是滚落水中,他半跪在洛叶身边,先伸手探了探鼻息,那只见进气,不见出气的姑娘,忽然睁开眼,目中寒芒一闪即逝,见是萧子衿来了,才又回归混沌。
  “嘿嘿……”
  “你笑什么?”萧子衿皱了皱眉,楚小冬没见过他这般严肃,只吓得缩了缩脖子,把洛叶揽的更紧了。
  “我笑我终于能歇一会儿了……”洛叶嗫嚅着,一股睡意漫上头顶,喉咙里的声音如同呜咽,“我把我和小冬的命……交给你了哈……”
  “喂喂……”萧子衿看着她头一沉,啥也不想的晕了过去,“莫不是死了?”
  细微的心跳不能作假,萧子衿分明担心,偏又不屑的“哼”了一声,“果然好大的祸害。”
  他把洛叶一抱,护在胸前,转头对那楚小冬道,“还能跑吗?”
  “能。”小姑娘把地上的瓶瓶罐罐全数揣进怀里,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碍事的裙子撕的褴褛,“洛姐姐在牢里教导过我一些身法。”
  “那好,跟着我。”
  萧子衿又打水上过,抱着一个人身形也不觉沉重,他踏在一块漂浮的木柱上,木柱被内力震开三瓣,以供楚小冬落脚。
  “出去后只管往北走,什么都别管。”
  楚小冬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她只觉背后被人一拍,内力瞬间提升数倍,闭着眼,风一般的窜了出去。
  “赵兄,洛兄,为我垫后!走!”
  萧子衿人未露面,声音先至,月光之下只见一道白鸿孤影,贴着草芒而过,怀里托着个昏迷的俊俏姑娘。
  “走,走,走!”
  他一边逃,一边还不忘催促旁人,这三个“走”字,一个比一个远,最后一声时,竟已逃到了府外。
  “……”洛江流想赶,可惜一生忠于剑技的人实在腿脚太慢,还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哪里走!”拖满亦章拳可裂石,洛江流回身一剑,相思的寒芒如大雨倾盆,兜头盖脸,拳在当中化成了掌,似江河纳百川,驭骤雨于无形。
  非是洛江流一个人脱不了身,赵闵那边同样陷入胶着,若不是唐括桑尚且顾及情面,早就遍体鳞伤了。
  “小白怎么还不来!”
  赵闵到不担心自己,他是圣贤王的儿子,又是完颜有晴一心拉拢的对象,就算坏了他的好事,完颜有晴也不会做绝,但洛家兄妹和萧子衿却不同,保守估计,也会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他们都是宝藏的钥匙,可毁不可让!
  赵闵长啸一声,马棚里睁着眼睛对苍天的人终于动了。
  他跨上那匹千里神骏,破栏踏草,马蹄子正正的顿在拖满亦章的脸上,缰绳一勒,马鞭席卷拖满亦章的脖颈,洛江流趁势而逃。
  见目的已然达成,梓白与赵闵都不恋战,两人一马,急急闯府门而出。
  马背上这两人,都是成年男子的体格,照理说,压着这马应当跑不快。
  只是,他们骑马的行状,却又与他人不同。
  梓白手拉着缰绳,坐在前面,而赵敏却摇着扇子站在后面,他脚下生风,似一片柳絮,重不过两粒纹银。
  唐括桑手中钓竿勾向赵闵衣襟,被他扬手打落,马是好马,人是高人,赵闵知道回庄前甩不开他们,只求不让他们追上。
  这条路很远,入夜一战此时已到鸡鸣。
  赵闵被吊线划开了不少伤口,其中一次,还差点让拖满亦章打下马去。
  “小王爷!我家公子待你不薄,你居然勾结外人背叛公子!”
  拖满亦章极为忠心,此事若坏在他的手上,一死难赎。
  “赵闵从来不是什么小王爷,我与完颜有晴也并没有那么熟,”赵闵这话说的凉薄,“我的亲情,都死了。”

☆、一国为赌

  卜知坊中煮茶。
  喝的是世态炎凉,说的是前尘故事。
  完颜有晴的口中,金国的皇权易改,也不见得就比中原干净。
  他不说,有些事也瞒不过萧竹音,索性便全盘托出,从完颜旻的心狠手辣叹道长公主的命苦。
  这长公主,便是赵思明在边疆时候的一时失足,也是赵闵的亲生母亲。
  其中曲折,却又与谣言许多不同。
  当年,完颜旻阴翳多疑,他是有野心,但自顾性命尚且不暇,还谈什么争权夺位。
  老国主驾崩之时,完颜泓不在金国,其母一手把持朝政,要杀完颜旻,也要杀自己的亲儿。
  满朝文武算计不过一个女人,这是耻辱,连史官都不敢撰写,故此,全数罪孽都推到了完颜旻的身上,把他生生逼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
  “哦?”萧竹音吹开杯中茶沫,神色不惊,“这么听来,公子你,倒是挺同情这位叔叔的喽?”
  “金国内战四年,父亲而今领兵治国的本事,都是那时学来的,皇叔他……其实也有别的心思吧。”
  完颜有晴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没参与过,多半也是父亲夜半呓语时听来的。”
  完颜有晴的这位皇祖母,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中原史籍里多有记载。
  两国割据,金中有一小将,杀伐果决,智略无双,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守了故土三年,满身伤疤,数次死里还生。
  那是金国最晦暗的一个朝代,家不家国不国,内中腐朽空洞如遭蚁食。
  皇祖母推翻了那样的王朝,引得长子与亲子相互残杀,决出强者交重托,付天下,而后自绝先皇坟。
  其心之狠,拿一国作赌。
  完颜有晴说着,神色里充满了向往,他道,“父亲说,皇祖母曾骂他是个懦夫,国之大,万万黎民,与之相比,皇亲国戚都是个屁,若不趁乱重整朝纲,便等着做个亡国之君吧。”
  “她还说,食民之禄,还之于民,为了这次的变革,奸臣必死,忠臣可死,而皇族亦值得为之凋零。”
  “真是个……好女子啊。”萧竹音也忍不住赞叹,“能有这般气度,若朝堂容得下,便让她做个皇帝又何妨。”
  “那长公主呢?”萧竹音问,钦佩是钦佩,但紧要的事还是记得的。
  “长公主没死在内乱里,她死在中原。”完颜有晴挑眉,“这事就得问问圣贤王了。”
  “我明白了。”萧竹音的茶滚了三滚,清香充盈在小屋中,她自手边拿起一卷小轴,拆开轴线轻轻一推,刚好展开在完颜有晴的面前。
  “完颜公子说的仔细,连这些不可为人知的家事都告诉了我,那我卜知坊也不能失了礼数。”萧竹音见完颜有晴正低头看着那卷轴上的内容,便将火熄了,为自己沏茶。
  卜知坊中所用,看着朴素,实则都是奢侈上品,酒与茶比贡品还要高个等级,沸水一下去,起起伏伏里宛似春秋。
  “这轴中所记,便是洛家村血案的几个元凶。如果我没猜错,完颜北,就藏身在洛家村中吧?”
  萧竹音双手捧着茶盏,她身体偏寒,久坐易冷,全靠外物保温。
  完颜有晴点了点头,他将卷轴挽在袖中藏好,便又闻萧竹音道,“洛家村被人所灭,为的自然是完颜北带来的那样东西,你若要查,还是从这些人身上查起吧。”
  “啊?”完颜有晴大惊,地图的事,除了父亲与自己,根本无人知晓,但这卜知坊主却全在掌握,她应当知道,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完颜有晴不惜杀人灭口。
  兴许是他眉宇里的杀气太过炙烈,萧竹音微微摇了摇头,“杀我?公子得举国来犯。”
  “……哈……”完颜有晴愣了愣,他以笑掩饰,起身告辞道,“既然得了坊主的情报,我也不好多留,还望坊主守口如瓶啊。”
  萧竹音只管喝她的茶,金主走了,也不见起身恭送。
  卜知坊里漫延着懒病,连院子里的小陶儿都百无聊赖的眠在树下,这病崔大夫无能为力,非要自己亲自走一趟方可。
  “备车吧。”萧竹音裹紧了衣裳,她推开小窗吩咐道。
  树下装睡的人揉了揉眼睛,小陶儿盘腿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坊主要去哪儿?”
  “去看看你的洛姐姐。”
  完颜有晴离了卜知坊却没回驿馆。
  他去的方向是圣贤庄。
  驿馆里有唐括桑和拖满亦章在,轮不到他费心,却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本事大的遇到只管逃的,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赵闵栽倒在赵思明的面前,恰逢完颜有晴入了圣贤庄。
  年轻的公子就站在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皱了皱眉,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小王爷。
  赵闵还半跪在地上,他也没料到这么早圣贤庄里的人都已起来了。
  他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面色不悦的赵思明,和他身后的完颜有晴,心知在劫难逃,赶紧使了个眼色,让角落里的梓白先走。
  梓白虽认赵闵为主,却还是半个江湖人,与圣贤庄没有太大关系,赵思明也约束不了他。为防出事,他就地一滚,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闵身上时躲了起来。
  庄外,唐括桑与拖满亦章也追来了。
  他们见到庄里的情况,心中震动并不比赵闵要小,当即一撩衣袍,抱拳跪倒在完颜有晴的面前。
  “公子恕罪,人……我们没看住。”
  “怎么回事?”看这情况,完颜有晴已能猜出七七八八了。
  萧竹音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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