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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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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恕罪,人……我们没看住。”
  “怎么回事?”看这情况,完颜有晴已能猜出七七八八了。
  萧竹音把他引出驿馆,的确是想救人,但千防万防防不住家贼,他念及与赵闵的情分,也算招待周全,却不想猛遭背叛,失了手头筹码,当即便要唐括桑与拖满亦章说出个前因后果来。
  “老夫来说吧。”唐括桑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年轻时或许不经事,吃了许多亏,但现在早已老谋深算,竟还是让这伙兔崽子骗的团团转,实在心有不甘。
  “公子,小王爷与外人勾结,缠住老朽,老朽因意气之争,走失了洛姑娘。”
  唐括桑叩首,身怀绝技却心甘卑微,“老朽自愿领罚。”
  “不急,待回了驿馆,我再论赏罚。”
  完颜有晴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心知赵闵已有想要拉拢的对象,以洛叶为礼,就绝不会与自己结盟,那便要趁现在断了赵闵的势力,“王爷……”
  他上前两步,走到赵思明的身边,“贵公子的行事作风,王爷可有话要说?”
  赵思明的脸上早已涌动了杀机,他一脚踹在赵闵的肩头,赵闵往后倒栽,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小皇子放心,我这便砍了逆子,向您赔罪!”
  他抽出手畔长刀,赵闵阖上眼睛,也不闪不避,只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哥!”
  血溅三尺,赵思明的刀尖连起一片暗红,天色为之一阴。
  赵闵吭也不吭一声,睁着眼,意识不清的躺着,胸前狰狞的伤口不断流血。
  赵希铃跑到他身边,小脸吓得煞白,急匆匆的捂着赵闵的胸膛,“爹你做什么!叫大夫!叫大夫啊!”
  小姑娘的声音喊得嘶哑,满脸泪痕,她不过来外面凑个热闹,却见骨肉相残的场景,赵思明仍然冷冷的站着,他拱了拱手,对完颜有晴道,“小皇子可满意了?”
  “哼!”
  完颜有晴也是没有想到,赵思明竟会如此心狠手辣,怎么着也是亲生骨肉,说砍就砍了,这血腥溅的生远,把他一件上好的袍子都弄坏了。
  “既然王爷有此决心,我也不好多说,还望王爷好自为之!”
  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完颜有晴想问的事也不好再问,他走出去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赵闵,这一刀救得好或许能活,但赵思明下手的时候毫不迟疑,想来根本就是要赵闵的性命。
  原以为只有自家情薄,原来世间皆都如此。
  “叫大夫啊!”赵希铃仍在哭,她扑倒在父亲的脚底下恳求,“爹,爹,女儿求你了!大哥他……大哥他……”
  “去找大夫吧。”赵思明一说话,才有下人敢去医馆寻医,他弯下腰来,扶起全身发抖的赵希铃,将她抱在怀里,抚摸发顶,“嘘嘘嘘……铃儿别怕,只要你们不做错事,爹还是爱你们的。”
  赵希铃太过单纯,还听不出这话里的好赖来,她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着血泊里的赵闵直掉眼泪。
  圣贤庄里的祸事,都是洛叶惹出来的。
  而这惹事的人现在十分规矩,陷在被窝里动也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萧子衿不放心,一刻间探了四五次鼻息,他抱怨道,“怎么卜知坊里的老狐狸还不安排大夫来?!”
  “谁在念叨老夫啊?”
  天上地下,唯有两个人能救现在的洛叶,一个背药老人,不能请,一个药王,请不来。
  但请不来的人,却会自己四处跑,阮七一身直长的道士衫就站在门口听抱怨。
  “我这不是来了吗?”
  “看人!”洛江流把阮七往里面一抓,他从被窝里掏出洛叶的手,而后压着阮七不让他起来,怪脾气的药王正要发作的时候,却又见他往面前一跪,“求前辈救救她!”

☆、谁在局中

  这般卑躬屈膝,就算阮七有天大的脾气,此时也只得连叹三声“罢罢罢”。
  他将洛叶的脉扶在手中,这姑娘,遍体生凉,身子一直颤抖着,骨血却热的像火烧。阮七探看过脉象,又一言不发的检视洛叶脚跟的伤口,萧子衿正打算问问,却见这老先生猛然将手边的水杯掷到地上。
  声音之大之突然,把个身经百战的萧子衿都吓得一愣,他滚在喉咙里的话“咳”了一声,又给吞回去了。
  “是谁造的孽!”阮七平素冷漠,却也很少上火,但此时轰的炸了开来,真怕他一把药下在空气里,把村屠了。
  “完颜有晴。”
  只有洛江流不怕他,两个人对视一眼,满目的仇火恨光,这么下去非得连成一线,把完颜有晴碎尸万段不可。
  萧子衿为大局着想,只能硬着头皮站到两人之间,提醒阮七道,“老先生……还有得救吗?”
  “有有有,”阮七咬着牙,“如此大量的失血受寒,日后必然留下祸根,你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他伸手欲拍洛叶的脑袋瓜,半途却又没舍得,只狠狠的瞪了昏迷中的人一眼,“我真是欠了你们师徒的。”
  “你,把她的牙关掰开,你,去烧点热水,还有你,你,你,去搬点酒来,越醉人的越好!”
  在阮七的吩咐下,挤了满屋子的人们立马行动起来。
  萧子衿小心翼翼的托住洛叶的头,用手捏着她的脸,阮七从药箱地下掏出个金丝边的盒子,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盒子千金难买,里面的药丸更是起死回生。阮七自唐须臾逝后,日夜研究,这么多年也只做出一颗来。
  老先生一边惋惜的摇着头,悲叹着“我这颗救命丹啊”,一边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洛叶的嘴里,温水化开,辅以萧子衿的内力舒筋活络,这药起效极快。
  洛叶被噩梦魇住,这时方才挣脱了桎梏,她的一双大眼睛睁出一点缝隙,“嘿嘿嘿嘿”的傻笑,“好久不见啊……萧公子。”
  因失血,缺水,高烧而沙哑不堪的喉咙里冒出这么句话,萧子衿却没舍得骂她,他只跟着笑了笑,轻声回答,“是啊,好久不见。”
  “哼……”阮七把个浸透了药汤的湿毛巾丢在萧子衿的脸上,冷笑道,“将她臂上的伤口擦好涂药。”
  嘱咐完,阮七又将叠好的毛巾塞进洛叶的嘴里,“咬着,我给你续筋。”
  “呜……”洛叶乖乖的点了点头,她想瑟缩一下,奈何腿架子被卡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阮七拿好酒冲小刀。
  “你外面的皮已经要结痂了,但是里面的筋还断着,没处理好,大概都是脓水,”阮七小心翼翼的将整个外皮再剥开,血水与脓泡用小碗接了,递给打下手的小姑娘,楚小冬哽咽着一碗一碗的往外倒。
  洛叶欲哭无泪,怎么这救人的比害人的还能折腾。断脚筋时,那是一瞬间的生不如死,续脚筋时,却是时时刻刻的生不如死啊。
  “呜呜……”洛叶扭着身子,试图躲过这帮阎王的摧残,奈何上头有萧公子压着肩膀,下面有楚小冬摁着膝盖,中间还有亲大哥钳着腰腹。
  “下面会更疼,实在没办法就打晕她吧。”
  阮七拿酒洗了手,指头抠进血肉里,将那已经后缩了的经脉拉出来。
  洛叶呜呜咽咽的喊了一声“疼疼疼”,便再没了动静。
  “阮先生,阮先生!”
  萧子衿急了,“你那药管不管用啊!”
  “臭小子!”阮七凑过去让楚小冬擦了擦冷汗,他手上还捏着细弱的血管,心疼洛叶遭的罪,却也不得不让她遭这个罪,“我那药救命,但是不止疼,待会儿洛丫头恐怕还会疼的醒过来,你想办法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
  萧子衿戳了戳洛叶软乎乎的腮帮子,他忽然道,“不治了不治了!她要报什么仇,我都给打瘫痪了揪过来,她要申什么冤,我就将状纸递到狗皇帝眼前去!这么遭罪,不治了不治了。”
  “……治。”说话的是洛江流,“否则白受罪。”
  “……”
  萧子衿沉了脸,他一腔火气没处去,连眸色都为之一暗。
  “少主真动气了……”月娘抖了抖,“好可怕。”
  正当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萧竹音终于到了。
  她没进去,只在外面等,一碗一碗的血水倾倒在门口,小陶儿越看越烦心,干脆翻上了房顶,掀了瓦片往里瞧。
  “坊主……”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蹲在高处,她的眼泪倾盆大雨一样,哭得久了,还打起嗝来,“坊主为什么不快点救人……洛姐姐她……哇……”
  萧竹音没说话,她自认能将洛叶救回来,也自认能将人救完整,但让洛叶被完颜有晴所抓,却也全在算计当中。
  她要逼得萧子衿退无可退,逼得魔教东山再起……洛叶,不过局中棋。
  “来了多久啦?”阮七倚在门上擦手,“人在里面,已经挨过那一阵了,正在嚎,你不进来看看?”
  萧竹音摇了摇头,“她……还好么?”
  “好好好,差一点归西。”老先生说着,忒不明白的瞧了瞧这帮年轻人,“世事本多险恶,坏人那么多,为何偏和自己过不去?”
  “哈……”萧竹音轻笑,她对阮七福了一福,道,“老先生辛苦,暂且休息休息吧。”
  房里,洛叶苦哈哈的对着一整海碗的黑色汤汁,这是阮七吩咐人刚熬好的,续完经脉之后再喝,能更快地养好身子。
  她现在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像只砧板上的死鱼,眼看着那碗到了跟前,连逃都逃不掉。
  “不喝!”洛叶撇过脸去,被人疼的感觉美似腾云驾雾,她好开心的梗着脖子耍脾气,反正现在受不了一拳一脚,自然没人敢打她。
  “阮先生……”洛江流也不劝她,只对着门这么一喊,唬的洛叶赶忙埋头牛饮。
  她这辈子大概与大夫犯冲,遇到医术一般的,便轻伤,遇到医术高超的,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与阮七,以后能不见面,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精神不济就再睡一会儿,不要逞强。”
  洛江流替她盖好被子,洛叶迷迷糊糊的傻笑,这副样子,好像智商也给疼掉了,流个口水就是痴呆儿。
  房间中除了洛叶,空无一人。
  前一天还生死未卜,身陷囹圄,现在却安心的陷在被窝当中,洛叶闭上了眼睛。既然没有方才那么疼了,那她脑子里千头万绪的想法,也就该捋一捋了。
  好酒者,未必不能醒,蠢笨者,未必不能思,洛叶的脾气,要么信,绝不生疑,要么疑,绝不再信。
  她惯常拿嬉笑的外表掩藏心思,倘若在昆仑,师尊定能一眼识破,但现在在临安,纵使亲生的兄长,也不够了解她。
  “是醒的吧……”良久,嗅到一股轻轻桂花香,她虽未睡,却也不愿睁眼。说来可笑,江海湖泊中一片孑然落叶,居然也有不想面对的人。
  “从萧子衿出现在临安时,就是我动的手脚。”
  这人自顾自的说着,“你与周随成交手,我让人引他观战,他必起疑。”
  “萧子衿起疑后,既想跟踪你,又想入卜知坊探知真相,千方百计让我欠他情,我便让白叔将我绑架,单方面的暴露萧子衿的身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人说着,似乎微微地叹了口气,“你被关入衙门,他与衙门为敌,而你身上的秘密,又让他与圣贤庄为敌。”
  “可是,光这样并无用处,魔教的人已经心存安逸,扎根此处,若不将这里毁了,永远没有重建的机会……所以,我需要你再被抓一次。”
  洛叶终于睁开了眼,她呆呆的看着萧竹音,苦笑了一声,“坊主,我救过你的命啊!”
  “……是,你救过我的命。”萧竹音低垂着眼睛,“但我是个生意人啊,小洛叶……”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追溯到这里?”洛叶问。
  “阮七先生说,敷在你脚踝上的金疮药有异香,之前全被血腥盖住了……”
  “好了……”洛叶打断她,“坊主……你先出去吧。”
  萧竹音没再说什么,她转身而去,手自外头覆在门缝上,额头相抵,她的身后,站着佩剑带刀的少年公子。
  “你都猜到啦?”萧竹音没回头。
  “是……自你将我的身份泄出后,我便一直旁观,乐见其成……”萧子衿道,“不染魔教的想法自那刻起就已粉碎,招了这么大的仇恨,我一个人报不了仇,还不如顺着你的计划,来个背水一战呢。”
  “哈……”扶在门上的人慢慢转过身来,“萧子衿,你和我一样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把真相都捅破了,马上就要进入金国篇了

☆、嗑些瓜子

  洛叶没有睡,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更难受一点。
  此刻最想酒,嘴里却只有汤药的苦涩。
  她翻了个身,正对着空荡荡的房顶,话说不出来,气也发不出来,狠狠的闷在胸口,涨的似乎要炸开了。
  洛叶才入江湖不算久,也不是没被骗过。
  多拙劣的局,只要能蒙蔽她的眼睛,她也只管一头栽进去,被萧竹音算计,她并不觉得丢脸,她只是很介意。
  “唉……”洛叶叹了口气,把脑袋里的东西都赶了出去,自己还是这般糊里糊涂的好,什么都不必看得太清,伤且痛着,觉且睡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近冬了,天气一直不好,难得今天出太阳,萧子衿搬了短凳和几个人坐在院子里。
  筛子里兜着瓜子花生,脚旁边跑着鸡鸭兔鹅,卷着袖口衣袂,边吃边举目四顾。
  盛大的太阳下,家家户户呼儿唤女,炊烟一缕一缕,过了吃饭的时间,显得寥落却热情。
  “真好啊……”萧子衿叹,他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剥个花生都剥出了天下风流除我与谁的公子范儿。
  “……既然已经剥了,为何不吃?”萧竹音也堕落了,卜知坊多好的风水,能养出这般粉妆玉砌的人物,到了这里不过几刻的功夫,已经学会了赶鸭逐鸡。
  “茴香煮的花生配酒最好,我又不是酒鬼。”
  萧子衿叹了口气,“把人害成这样,总是要赔礼道歉的,她虽不至于气到捅你一枪,但我可就危险了。”
  “你会怕这个?”萧竹音想了想,放下手里死嚎蹬脚的兔子,也开始帮他剥花生,“你赔罪的时候,记得裸着上半身,带条藤鞭。“
  萧子衿“哼哼”了两声表达不满,他们这边真悠闲,忽然从门口推搡进了两个小弟子,一个急匆匆的道,“我的事要紧,我先说。”
  另一个也不肯让,“你的事能有我的要紧,走开走开。”
  “哎!师弟什么意思啊,我今天偏要先说!”撸袖子挽裤腿,马步一扎,吓人的气势。
  “平日你就仗着身份欺负我!今天少主在,我就是不让!”
  这个也壮了胆子,把腰间的柴刀一拔,恶狠狠的呛声。
  “好了,先进来的先说。”萧子衿嫌弃的瞥了他们一眼。
  “嘿嘿,”师兄得意的挑眉,拱手向萧子衿道,“在圣贤庄前面徘徊的丐帮兄弟说,圣贤庄好像出事了,一大早进去了许多大夫。”
  “知道了。”萧子衿并不震惊,赵闵救人的事情不暴露还好,一旦暴露,赵思明怎么会轻易放过他,“那你呢?有什么消息?”
  “啊……”小师弟不开心的努嘴,“驿馆那里聚集了很多江湖人,曾霄汉一派也搅合进去了,浩浩荡荡的不知要去哪儿。”
  萧子衿与萧竹音对视一眼,萧竹音忽然起身告辞,她道,“我得回家一趟,你这里需要帮忙。”
  “去吧去吧,”萧子衿拍了拍手站起来,“我也想看看阎王城的派头。”
  “哈……”萧竹音掩嘴而笑,她唤过在村头门梁顶上玩的小陶儿,又驾着马车跑远了。
  大小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你们两个,”萧子衿招手,看不过这对兄弟傻呵呵的样子,嘱咐道“快去将村子里会武艺的人都聚集起来。”
  “是……”
  两人狐疑着退了下去。
  萧子衿回头往门里看了一眼,这间小屋寻常不过,但上有洛江流,左右还有月娘和柳行路,想来无坚不摧,就是敌方杀到了,屋子里的姑娘也不妨事。
  “赵闵虽然心怀鬼胎,但毕竟是洛叶的救命恩人,若是就此死了,岂不显得无情。”萧子衿叹了口气。
  蹲在屋顶上的洛江流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离得不远,能听得见那两个弟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能信你吗?”洛江流从屋顶上直直的看下来,萧子衿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当然。”
  “那你保护好她,我去圣贤庄。”
  洛江流说着,将相思剑一紧,他翻身落在萧子衿的面前,不过眼神交汇,两人心中已经有了测度,萧子衿留下稳大局,洛江流去探知消息。
  清风一走,洛江流便离了小村庄,现在这里,只剩下这帮老魔头。
  因萧子衿下了命令,所以大家都在揣测外面的情况,小孩子躲在木门后,偷偷的瞟两眼少主,平平静静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事要发生。
  圣贤庄里也是同样的风平浪静,朱门后的长道上还散着血,已泛了黑,还没人清理,也没人敢清理。
  竹园里飘散着浓重的药味,大夫们一个又一个的接来送去,赵希铃还在抽泣,眼睛都哭肿了。从黎明折腾到傍晚,这才慢慢的把赵闵救了回来。
  圣贤庄里除了赵希铃,也没人关心他的生死。
  房间里的灯火明明灭灭,梓白窝在毛竹尖上,晃眼飘过一个人影,他将其挡在门外,瞧清楚之后才重新融进了夜色里。
  自千山门的晚宴后,圣贤庄的守卫大不如前,不少都被萧子衿打的鼻青脸肿,没个三两月估计也好不了。
  赵闵在床上呓语,赵希铃撑着头,坐在旁边照看他。
  小姑娘还很年轻,深夜的时候熬不住,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
  洛江流从窗户而入,惊动了本就浅眠的赵希铃。
  她的警惕性很高,两眼一睁,立马袭向偷入的人影,只可惜,她的武功五式里面只通两式,十招里面只学四招,跟洛江流甫一交手,就给打的措手不及。
  赵希铃慌乱的也顾不着章法,现在大哥身受重伤,要让这人胡乱拍一掌,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洛江流被这小姑娘也缠的脱不了身,他无意伤人,但偏偏学的都是杀人的手法,不得已将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拦腰一抱,捂着她的嘴,防止她大喊。
  赵希铃一口咬住了洛江流的虎口,血和着口水往下淌,洛江流面不改色,他指了指床上的赵闵,道,“我和他,是朋友。”
  “呜呜……我不信……”赵希铃不松口。
  “我要杀你们,轻而易举。”
  洛江流的手上挂着小姑娘,靠近赵闵替他看了看伤势。
  赵希铃见他确实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怯怯的挠了挠头发,小声道,“对不起啊……”
  嘴里仍有血腥味,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力道大了,这人不同自己计较,反而被咬的鲜血淋漓。
  她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来,替他包扎好伤口,“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一定会还!”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一刻也闲不住的好奇心,她小心问道:“你来庄里做什么?昨天哥哥……做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洛江流不答话,既然现在赵闵的状况还好,天色仍处中夜,他倒是想趁此机会探一探圣贤庄。
  洛江流起身要走,赵希铃却不放,本就满脑子鬼主意的小丫头这一松懈,就缠着洛江流问东问西。
  “嗯……你知不知道你很好看呐?”小姑娘还不会羞怯,烛光摇摇曳曳的映在洛江流的眉宇里,他生的不差,凌厉的漂亮,只是杀气太重,平素无人察觉。
  乍闻此言,洛江流愣了一愣,他犹犹豫豫的道,“……谢谢?”
  “哎哎哎?你去哪里呀?”赵希铃拉着洛江流的袖子,闪闪亮亮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探圣贤庄。”洛江流也不隐瞒,他纵身从窗户口跳了出去,赵希铃紧跟不放,小丫头的轻功不错,跟了盏茶的时间,也只被甩开了两丈距离。
  “你不跟我说,我就大喊喽!”小姑娘内功却不济,实在累的气喘吁吁,插着腰在背后威胁洛江流。
  “……”洛江流无奈,只能停下脚步来等她。
  赵希铃噘着嘴,她是被宠大的,人情世故半懂不懂,却也知道父亲与大哥之间矛盾重重,更知道父亲心狠,得罪不少人,她想保护好哥哥,也想保护好爹爹,若不能两全,就只能揪住父亲的小辫子,先救救重伤的哥哥了。
  所以,她才要跟着洛江流,以他的本事,一定能寻出父亲的秘密。
  “这儿是爹爹的书房……”小丫头压低着嗓门说,“他经常呆在里面的。”
  “……”洛江流搞不懂这一家七拐八弯的心思,干脆也不细想,绕着墙角转了一圈,弄清楚里面没有人之后,方才翻窗而入。

☆、生死由命

  书房里很干净。
  赵思明本来就是个相当严谨的人,他的东西一丝不苟的分门别类,从窗台到书架一尘不染。
  这还是赵希铃第一次进父亲的书房。
  她在家中最得宠,也只是跟赵闵与赵良玉比起来,他们的父亲怕是天生人情冷漠,一年之中能夸子女两句,以算是破天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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