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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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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他又怎能放心?

秦管家微微一愕,却也不敢多言,只躬身应“是”,虽觉这师徒二人处处透着古怪,却是半句话也不敢多问,耳听得李玄矶不停咳嗽,于是便道:“药煎好了,城主您看……”

李玄矶点头道:“端进来吧!”他直起腰坐正,目光不经意间投注于案角压着的那本佛经之上,瞥到“自性真空”四字,心头蓦然一震,回城之前,洛小丁曾问过他这四个字的含义,他那时是如何回答的?耳边响起洛小丁的幽幽叹息:“如何割舍得下?”

如何割舍得下?李玄矶乍然站起,一霎那,只觉心潮起伏,竟是再也无法宁和。丫鬟端了汤药进来,他仍怔怔地出神,恍如未曾看到一般,秦管家忍不住低声唤道:“城主……城主……药要冷了。”

李玄矶听到他唤,方转过神来,呃了一声,也不端药来喝,竟径直走了。一路行去,只觉心烦意乱,猛抬头间,竟已走至书阁门前,他一手推门,脚才迈入,便看见洛小丁坐于书案前,虽是失悔,这只脚却不好收回,皱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洛小丁乍见他进来,不禁失措,忙站起身给他行礼。李玄矶眼见她自案上抓了什么东西藏入袖中,却也不好说破,只微微颔首,走入几座书架中间,随手抽了两本书出来。

“师父身体好些了么?”洛小丁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后面问。

李玄矶“嗯”了一声,回身走出来,经过书案边时侧目朝上面看了一眼,只见案上乱七八糟摊着好几本书,几乎将整个桌面都占满了。他素性爱洁,最是看不惯脏乱凌杂,不由得轻哼一声,扬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学问?”

洛小丁忙上前一一收好,呐呐地道:“不是什么学问……”

李玄矶看她将书摆放整齐,却都是些书法典籍,孙过庭的《书谱》、韩方明的《授笔要说》诸如此类。他顺手拿过一本低头翻看,见洛小丁将椅子挪过来,便顺势坐了下来。

随后洛小丁又倒了一杯茶放于他面前,李玄矶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放下书端茶过来慢慢啜饮,眼角余光落在洛小丁脸上,她在他面前,素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低眉顺目,柔顺恭谦的一副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然而唇角紧抿,多少还是透着些局促不安。

李玄矶忽觉有些难过,一口茶下肚,烫得喉中酥痒起来,由不住低低咳嗽。洛小丁见他咳得厉害,忙伸手给他拍背,问道:“弟子送去的梅花酿……师父服了不曾?”

“嗯——”李玄矶闷声回应,她的手一下下拍击在他背上,轻柔而缓慢,他微微叹气,只觉数月来积聚在胸中的郁郁之气,竟随之一点点化开,心绪渐渐好转,却只是不肯说话,只怕一出声,便会吓跑了她,再也无法拥有这难得的安谧。

洛小丁轻轻道:“到底是偏方……也没什么用。”

李玄矶微偏过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便是灵丹妙药,也总需些时候,便有这份孝心也是好的。”

洛小丁微有释然之色,眼角眉梢处隐有笑意飞扬。李玄矶望着她不觉失神,她最初入门便是如此乖巧,懂事而心细,简直不像是十岁的孩子。他那时为何会一直当她是个男孩?如今想来,多半是因她的乖巧懂事,洛小丁自拜他为师,就没让他操过什么心,诸事不需他吩咐提点,她便会去做,也是天资聪颖,那几年的勤学苦练全没白费,所以她的刀法在那一两年内进展迅速。

其实,他该一早便察觉才对,三个弟子中可有哪一个如她这般细心体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全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带她外出,他的衣食住行她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到如斯地步,确也不易。她如此懂事,以至于他太过放心,放心到疏忽大意的份上,正因如此,他才完全想不到她会欺骗自己,所以才会在撞破她后,那般的震惊气怒,只恨不得她立刻便在眼前消失。

他竟是恨她的,怎能不恨?她令他违背誓言,害他不孝不忠,他瞒着这天大的秘密,不惜带累同门好友,甚至杀人灭口,更是不信不义。而如今,他竟然对她……难道这竟是前世冤孽?走了碧由,又来了她……

李玄矶伸手摁住眉心,再不可如此……她是他的弟子,他是她的师父,仅此而已。

第一卷 35。考教

天气转暖没两日,忽如其来一场倒春寒,暴雪骤降,气温陡转直下,冷洌刺骨。鹧鸪从外面回来,一个劲抱怨,看她掬手到唇边不停呵气,洛小丁忙好言安慰,一边将暖手炉递至她手中,问道:“那几本书都交给我大师兄了?”

鹧鸪抱着暖手炉捂了一阵,方从怀里掏出一本《篆势》给她,笑道:“都交给大公子了,叫我替他道谢呢,又顺道叫我带了本书回来,呶,是三公子老早跟他说要看的那本。”

洛小丁将书握在手里,并不立即打开来看,笑道:“大师兄太客气了,其实该谢鹧鸪才对,这大冷的天劳你跑一趟。”一直悬着的心略微安稳,能将东西送至尚悲云手中,实在是不容易,唯一只怕自己要的东西,大师兄弄不回来,想到此又不免心忧,不觉便蹙起了眉。

鹧鸪道:“三公子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洛小丁犹豫片刻,又问:“秦管家有没有问什么?”

鹧鸪一双黑眼珠溜溜地转动,道:“秦管家这几日一直忙着替城主准备行装……哪有功夫理会我们?”

洛小丁这才放心,听闻“行装”二字,又觉疑惑,问道:“师父要出门?”

鹧鸪点头道:“是啊!听说江洲云绣坊那边出了事……城主要过去看看。”

洛小丁沉吟道:“师父这趟,一去一回只怕要两三个月……”

鹧鸪道:“可不是……眼下正值雪融时节;路上泥泞难行,说不好,要拖到四月才能回来。”

洛小丁再没答话,只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鹧鸪见惯她这样,也不觉奇怪,心知她此时最不喜人打扰,便抱了暖手炉轻手轻脚关门出去。洛小丁这才打开书来看,书页已被翻得都有些打卷了,之上的重要内容都被墨笔勾勾画画,墨迹斑斑,略显脏乱。

勾画之处都是旧墨痕,并不能看出什么,洛小丁又翻过一页,这一次在重重旧墨迹间竟看到一点朱砂红,朱砂红鲜亮刺眼,分明是新近添上去的,她微微舒一口气,心中已然有数,照此一路寻去,终于将那些用朱砂红点到的字连成了一句话:“师父已知,严令催办,烦请师弟速决。”

这都是他们玩《三十六计》时搞得花样,没想如今竟用在这里。洛小丁将书合上,闭目定了定神,师父已经知道了?会不会连自己暗地里帮大师兄的事也一并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师父同大师兄的心思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信童师叔会背叛师门,行欺师灭祖之事,所以才会先将此事暂且压下。

师父忽然决定外出,只怕也与此事有关,为的是替童师叔拖延时间,两三个月的时间,应当能查清此事,替童师叔洗冤了。想及此处,洛小丁不禁茅塞顿开,起身开门,径直往前厅而去。

到前厅之时,却见门紧闭着,秦管家候在门外,见她过来,忙连连地摆手。她只好站住,秦管家走过来小声道:“城主在跟大公子说话,三公子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洛小丁只好道:“我听说师父要出远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特地过来问问,到时好过来相送。”

秦管家略一迟疑,道:“打算明日一早便走的,眼下出了点事……只怕走不成了。”

洛小丁见他说得吞吞吐吐,便不好再问,又站片刻,听见开门声响,尚悲云自里面走了出来。她本待过去跟大师兄打招呼,想了一想,还是没走过去,只怕师父看到误会加深,立于当地不动。

尚悲云转目看到她,本来紧绷着的脸微微一缓,冲她笑了一笑,迈步走过来道:“师弟也在?好几日不见你……都在忙什么?”

洛小丁朝他问了句好,慢悠悠接话,语带双关:“没忙什么,看了些书法典籍而已……”话音未落,李玄矶也已走了出来,洛小丁这话再说不下去,颇有些尴尬地退在一边,低头叫道,“师父!”

李玄矶瞧她一眼,面上微有不豫之色,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洛小丁被他一问,倒好像又犯了什么错,结结巴巴道:“我……我……”只说了两个“我”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秦管家忙接口道:“三公子来问城主何时出门,好来相送……”洛小丁见他替自己解围,心生暖意,感激地朝秦管家看了一眼。

李玄矶“嗯”了一声,神色并无多变,只问:“你方才说看了许多书法典籍,可有什么心得?”

洛小丁未料到师父会问这个,不觉一怔,见尚悲云一脸紧张之色,显然也极怕她说错了话,略想了一想,便道:“弟子认为,书法与武学……颇有相通之处。”

尚悲云赞道:“师弟此言有理……”

李玄矶似笑非笑地点头,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能悟出这个道理来,你这些日子倒也没有白费。这世上万事万物本就有相通之处,能够悟出,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尚悲云闻言不觉汗颜,伸手摸摸脑袋,转头去看洛小丁,四目相视,两人脸上都微有羞惭之色。

秦管家问道:“城主,明日的事情怎么安排?”

李玄矶负手望天,语声中不见丝毫迟疑:“明早卯时动身,不得有片刻耽误。”他瞥一眼尚悲云,问道,“我交代的事情你都记清楚了?”

尚悲云忙躬身道:“弟子都记住了……”

李玄矶道:“既是如此,那便回去安排……我走这段时间,城里的事务就辛苦你和范堂主了,你们需记住,凡事需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让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拿住把柄……”

尚悲云敛容道:“是!弟子谨遵师命。”说罢朝众人一一告辞,虽是一脸笑意,看着多少有些莫可奈何。

李玄矶眼望尚悲云转过影壁,掉头看一眼洛小丁,板起脸道:“你跟我来——”

“啊?”洛小丁一怔,李玄矶已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她只得跟上去,穿廊过厅,到了后边练武厅。

李玄矶走到厅中站住,道:“你不是说书法与武学有相通之处么?演练一番来给我看看……你往日最多能接我多少招?”

“一百四十二招……”

“那你说,你今日能接我多少招?”

洛小丁嚅嚅难言:“弟子……不知道……”她这一阵子心灰意冷,整个儿把武艺都荒废了,能接多少招?她心里实在没有底。

李玄矶面色微沉,冷声道:“你的刀呢?”

洛小丁伸手在腰间一摸,愣住,半晌才道:“忘……忘带了。”

李玄矶待要说她两句,想了一想,又忍了回去,走至兵器架旁选了一把轻巧精致的弯刀抛给她,道:“动手!”

洛小丁忙伸手接住,躬身行个大礼之后,方始动手。只见她手腕翻转挽个刀花,身子忽然笔直向前,一刀劈向李玄矶面门,李玄矶双手负于背后,仰身后避,右足却在这一瞬间踢向洛小丁右手腕。洛小丁面色微变,手腕一抖,掌中弯刀朝李玄矶胸膛激射而出,竟将那刀当作暗器来使。

弯刀破空而至,李玄矶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了一声,身形不知怎么一转,整个人便到了一边,行动之间飘逸如流云。洛小丁左手抄出,接刀在手,倒转刀柄交与右手之中,欺身再上。

她进一步,李玄矶便往后退一步,恰似闲庭信步,一边淡淡地问:“你方才那招与书法中的什么要理相通?”

洛小丁忖道:“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

李玄矶道:“取自蔡邑的《九势》?却也说得过去……”眼见洛小丁刀影如轮,其势虽快,却并不急躁,进退间仪态优雅,身姿曼妙无比,倒真正难得。他面上微露欣喜之色,在刀影中行动自如,说道,“似水露缘丝,凝垂下端;若鸿鹊群游,骆驿迁延……却还不算退步……”

转瞬之间,已拆了五六十招,洛小丁气力不济,手上渐渐慢了下来,勉强又应对二三十招,被李玄矶一掌拍中右腕上“内关穴”,只觉腕上一酸,手上弯刀脱手而飞。

李玄矶抢上一步,探手将弯刀接住,脸色微有些难看:“九十八招,竟然连一百招都不到,你实在是——很能干!”右手一扬,弯刀飞出,“哐”地一声插入刀架之中,兀自嗡嗡鸣颤。

洛小丁站于旁边不敢作声,抱手垂首望地,静等师父继续责骂。她这阵子的确退步很多,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自回城这一两个月,她心绪不佳,确没有花多少功夫在武学之上。

李玄矶见她又是如此,心里愈发着恼,“嗐”了一声,竟自拂袖而去。洛小丁连忙追上前去,默默跟在他身后,见师父进了他房内,再也不敢往前,只好在门外立着。

隔了半晌,李玄矶从里面扔出一本书来,洛小丁慌忙接住,注目看时,却是一本刀谱。她微微一愕,便听李玄矶道:“我走这段时日,你把这本刀谱给我练好了……等我回来,再予考教。多用点心在这些上面才是正经,整日介伤风感月,胡思乱想的,成什么话?”

第一卷 36。出城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玄矶便出发了。此次出行,三个弟子他均未带在身边,只从六部中选了两个出众的弟子同往,城中事务大都交由尚悲云与范玄敬打理。

因书信一事不知被什么人揭破,举城震惊,都传童副城主与鄱阳王勾结,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李玄矶再不能视而不见,只好将童玄成禁足在金华院中,另又派人在外严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金华院,之后便藉由外出将此事冷了下来。

洛小丁起了个大早过去给师父送行,只送到取松院门口,李玄矶便命她止步,待要上车时,又似想起什么事情,折身转回,对她道:“我走这些时日,你好好给我练刀,莫要没了管束,便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语声严厉,分明含着警示之意。

话语中的深意洛小丁如何不晓?自然是毕恭毕敬地答:“弟子记住了。”眼见师父转身上了马车,竟不自禁松了口气。车帘撂下的那一瞬,李玄矶的眼光若有若无瞟向门边,落在洛小丁脸上,眸色忽而晦深忽而渺浅,交错难辨。

过了两日,尚悲云过来找她,秦管家也知管不了,再兼之前李玄矶曾有发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事全当看不见。

洛小丁见尚悲云过来,只当他已将自己所要的东西带了过来,不由喜出望外,道:“大师兄找到鄱阳王的手迹了?”

尚悲云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郁郁不乐,道:“没有……我正为此事犯难,瀚海院那边我特地去看了,将各书楼找遍了都没找到。”瀚海院统管浮云城机密文书,这些书信最是要紧之物,自然是去那里找。

洛小丁颇感惊讶,踌躇半晌,忍不住道:“师祖当年虽与鄱阳王交恶,但之前没有翻脸时,应有书信往来才是……大师伯那边怎么说?”

尚悲云叹一口气,语声中微含了淡淡的嗔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伯那个人……我问过了,大师伯说,师祖当年一怒之下,将所有与鄱阳王有关的物事尽数焚毁。他都这样说了,我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至于去偷?如今看来……只有另图他计。”

洛小丁忖思道:“只怕是偷都偷不来了……大师兄有没有想过找江阁主那边的人试试?”

尚悲云摇头道:“想过……只是,江阁主素来只听师父号令,其他人一概是不买账的,只怕……”

“若不然……试上一试?”

尚悲云毫不迟疑地否决:“小丁,这件事,我其实是存了私心的……”

洛小丁微愕,张了口望着他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尚悲云望了她一阵,方正色道:“师弟,你回城这么久,一直被师父晾着,总得做一两件事让师父重新看重你,若此事查清……师父知道是你一手办成,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大师兄……”洛小丁动容,虽是感激,心里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尚悲云是为她好,但这份好意她却万不能受,思量一番,还是摇头,“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事情毕竟违了规矩,我只怕弄巧成拙……”

“小丁——既是机会,为什么要错过?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么下去?你不知道……外面……外面……”尚悲云连说两个“外面”,便再也说不下去,眼望洛小丁,脸上忽红忽白,竟颇有尴尬之色。

洛小丁好奇地看着他,一脸困惑之色,问道:“外面……怎么了?”

尚悲云一惊,自知说漏了嘴,忙道:“没……没什么……”他深怪自己鲁莽,再不敢说错一个字,只好又把话题拉回到先前所说的事情上,“只是眼下,却到哪里去弄鄱阳王的笔墨?这样的东西寻常之人只怕也拿不到……此时派人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又哪里够?前去捉拿工匠头目的人至今未归……如此拖下去,也不知拖到什么时候?”他越说越是沮丧,仰天一叹,往后面椅背上一靠,再不出声。

洛小丁点头,默然良久,才道:“知交好友,豪富显贵中或许互赠笔墨存留,也说不定……”譬如风竹冷,但这个人,洛小丁其实是不大愿意去找的,一者把握不大,二则她也不想再欠风竹冷人情,况且还有师父,可大师兄如此犯难……

尚悲云却并不知她的心思,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总没能想出个稳妥的法子,坐了一阵,又记挂着其他事情,便告辞走了。

如此又拖了三日,洛小丁左思右想,始终拿不定主意,待要放手不管,却又觉对不起尚悲云,想要放手一搏,又顾忌着师父。到了第四日清早,她一觉醒来,看到枕边那串铜钱,往事一幕幕自眼前闪过,她这条命是大师兄救的,没有大师兄,她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也许——早就死在乱尸堆中了。

来浮云城后,凡事也多靠大师兄照应,便是连拜师这件事也多亏了他在其中周旋,她还有什么抛不开,舍不下?一念及此,心里再无迟疑,当下去龙骖分堂找尚悲云说了此事。

尚悲云闻听,又是惊喜又是为难,考虑良久才道:“我看这样,你写封信,我派人送到晋阳去。”

洛小丁道:“这件事信里说不清楚……中间经一道手,又多出许多事情来,还是我亲自跑一趟比较妥当。你帮我准备一匹快马,一来一去的路程至多十日,中间耽搁上几日,最晚一月,必能赶在师父之前回来。”

尚悲云斟酌一番,总觉不放心,但事已至此,却也只好试一试。于是将洛小丁出行的各桩事宜,一一办理妥当,挑了一匹脚力极好的骏马,其余物品诸如换洗衣物路引银钱食水之类,也都全部准备齐全。

因怕秦管家阻拦,尚悲云便没同他打招呼,两人左拐右转,在城里乱转,将秦管家派来盯梢的人甩掉之后,这才往城外而去,临行之际,尚悲云自免不了一番叮嘱。洛小丁嫌他啰嗦,笑一声,径自策马绝尘而去。

尚悲云送走洛小丁,踅身回龙骖分堂,一边打发人去跟秦管家禀报,只说洛小丁要在逐云阁小住几日,叫他不必担心。虽是如此,到了傍晚时分,秦管家还是找了过来,尚悲云交不出人来,只好扯谎说洛小丁睡了。

秦管家对此半信半疑,如此过了两三日,始终不见洛小丁回来,派人暗中到逐云阁打探,也不见人。至此,他方知被尚悲云蒙骗,惊惧之下,当即着人飞马去报李玄矶。

第一卷 37。噩梦

洛小丁出了城,往山下疾行,约行了两三个时辰,方出了栖凤山,转头回望,偌大一座浮云城在云山雾海中若隐若现。路越走越远,山越来越小,那座城池渐渐没于峰峦之中,依稀还看得见玄天阁,高而巍峨的白塔,塔尖如利剑,直刺入云间。

一路往东,晓行夜宿,过潞州,经蜢山,足足行了五个日夜,方赶至晋阳,其间遇上几拨身份不明之人跟踪,也多亏她机敏,换马易装之类的事情没少做过,这才安然无恙到达晋阳城。

到晋阳城时恰是午时,她在城门边一间小店打了尖,打马径直往凤霆王府行去。到了王府门前,找门前侍卫通禀,侍卫见她衣着普通,颇不耐烦,洛小丁只好拿出些碎银打点,侍卫这才问了她的名姓持帖进去。

过不多时一个穿蓝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回话,一见洛小丁便问:“尊驾便是浮云城的洛小先生么?”

洛小丁点头,见不是常伴风竹冷身边的陈管家,又问:“先生高姓?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不才姓严,蒙王爷荣宠,如今在王府充任管事一职。”

洛小丁道:“原来是严管事,不知王爷可在?若在,烦请向王爷通传一声。”

严管事歉然道:“真是不巧,我家王爷年节时奉旨进京,如今尚未归来。”

洛小丁未料事情竟如此不巧,不禁大失所望,心中犹存一丝侥幸,问道:“王爷几时才能回来?”

严管事道:“说不好……快则一两日便能赶回,慢则一年半载,全凭王爷心情而定。”

洛小丁尚不甘心,道:“照先生如此说,王爷已在返回的路上,却不知他如今人在何处?”倘若知道风竹冷在何处,她快马加鞭赶去,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严管事笑道:“这可说不清,王爷喜好游历,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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