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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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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意哥却道:“不!张公子,假如是别的事情,她或许可以有那种想法,这件事情,她却必须要尽力,因为她也有份,虽然她并不知道内情,却替人出了主意,才造成那件不幸。”
  张玉朗道:“万一她不同意,这件事就更难了,而且事机外,对我更为不利。”
  “张公子,你对我娘不了解,她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她的是非之感比我更明确,比我更理智,她也比我更富有侠义心肠……”
  张玉朗道:“意娘!这可不是说说的事。”
  “我可以保证。”
  “不!意娘,谁也不能保证的,不管我们对一个人多了解,也不能保证这种事的。”
  谭意哥笑道:“张公子!你我今天才第二次见面,你怎么就推心置腹地跟我谈到这个秘密呢?”
  张玉朗道:“问得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见到你之后,就希望能够再见到你,希望能跟你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因此我不能对你有任何的欺骗。”
  “那不是很危险吗?”
  “我倒不担心这个,无论如何,我多少算是对你有过一番救命之恩的,我并不要你报答,但是我想你总不至于恩将仇报来陷害我吧!而且在山上,你照我的话,骗过了那两个做公的,使找更具信心了。”
  谭意哥一笑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不如你所想的,出卖了你呢?”
  张玉朗道:“那我也认命了,而且绝对不会埋怨你,你即使去密告官里,也是应该的。”
  谭意哥笑笑道:“你能这样说、这样想就更该信任我娘,因为你救了我,我娘对你的感激,比我更深。我也敢保证,我娘要是有一丝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就以这条命来作为对你的补偿。”
  “意娘,那太严重了。”
  “不!我认为这是应该的,你我才二度见面,你都能对我如此信任,我跟娘十年相处,如果还不能够信任,我也的确该死了,我要告诉她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不能欺骗她,在我们母女之间没有秘密。”
  “假如她不同意我的做法又怎么办?”
  谭意哥道:“这跟她同意与否无关,她同意最好,不同意也要帮助我们,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人与人相处未能事事都能一致的,只要是彼此之间相爱人就能够容忍对方的冲突。”
  张玉朗想了一下笑道:“意娘,你的辩才果然无敌,这是我第二度领教,第二次服输。”
  谭意哥道:“我可不是强词夺理。”
  张玉朗道:“我也没那样说,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但是你的道理,压倒了我的道理,只有服从你的道理了。”
  谭意哥很高兴地道:“那我们快回去跟娘商量去!”
  张玉朗笑道:“那也得先到我的寓所去把药草拿了。”
  “我已经很好了,还要吃那种苦水吗?”
  张玉朗道:“治病必须澈底。不要留下病谤,再者,念在我辛辛苦苦,满山遍野地帮你采了来,你也不好意思叫我空忙一场吧!”
  谭意哥很感动,笑了一笑,低头又跟他相偎着向前走去,无意间,两个人的手触在一起,张玉朗轻轻地握住了,谭意哥心底感到一震,但是并没有抽回的意思。
  张玉朗也只是在试探,所以握得很轻,见谭意哥没有抽回去,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慢慢地握得紧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走着,但是却有万言千语,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之间交流看。
  一直到了张玉朗的客栈门前,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进入到张玉朗投宿的房间。
  桌子上放看一具竹编的药篮,里面果然盛着各式各种的药草,洗得很干净,用一块湿布覆着,以防止枯萎。
  可见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请谭意哥在椅子上坐下,他又忙着要去喊伙计沏茶,谭意哥笑了笑道:“不用了,立刻就要走的。”
  张玉朗有点失望地道:“意娘,你不能多坐一会儿,我好想跟你谈谈。”
  谭意哥笑道:“上我那儿去谈不是更好吗?又清净,又舒服,茶水方便,有人侍候着。”
  张玉朗道:“那对你方便吗,时间很晚了。”
  谭意哥道:“我家里设的是书寓,任何时间都方便招待客人的,只要我高兴。”
  张玉朗笑笑道:“你以前可能从没有高兴过!”
  谭意哥也笑笑道:“那倒不见得,我那儿经常是通宵达旦,宾客盈门,川流不息的。”。
  张玉朗笑道:“意娘,别骗我了,虽然我以前没上你那儿去过,可是早就听说了,可人小的客人在二鼓以前一定要离开。”
  谭意哥道:“那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没有规定要这样,而且真正相知的客人留下来也没人知道。”
  张玉朗笑道:“意娘,你骗不了我的,长沙城中,蛾眉队里,你数第一把交椅,但是正经规矩,你也是出了名的,你的文才歌艺,已经足够压倒群芳了,绝不需要再多献别的殷勤去招徕顾客。”
  谭意哥道:“那也只是说说而已,风尘中人,青楼女子,谁能保持住完璧全贞的!”
  张玉朗绉着眉头道:“意娘,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儿,为什么偏要糟踢自己呢?”
  谭意哥苦笑一声道:“我的职业就使人无法相信。”
  张玉朗庄容道:“别的人如何想,我不知道,至少我是绝对相信的。”
  谭意哥哦了一道:“你凭什么相信呢?”
  张玉朗笑笑道:“因为我跟别人不同,我看到了确实的证据。”
  他走前一步,手抚着谭意哥的肩膀道:“在这儿,你的那颗守贞宫痣宛然鲜明,那就是好证据了。”
  在他的轻抚下,谭意哥的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低声道:“张公子,你看见了?”
  张玉朗道:“是的,我可不是存心轻薄,我要替你换湿衣裳,那天你全身都湿透了,人又昏迷不醒,如果让湿衣冰在身上,一定会招病的。”
  谭意哥道:“我并没有怪你唐突,事实上我也非常感激你,正因为你知道我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所以我才……”
  张玉朗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很窘迫地道:“是的!意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因此我也很后悔我做得孟浪,那天的事情也很匆促,使我没有时间去考虑很多,如果不是凑巧,我即使要替你换衣服,也会先换上衣,如果我先看见你这颗贞砂,也会想到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应该有很多的顾忌,我就会慎重一点了。”
  谭意哥低下了头,她的眼前自然也是在假想着那天在山上茅屋中的情景,虽然她那时在昏迷中,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清醒之后,总是能想像到一二的,每想一次,她的脸就会红一次……
  现在她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一天可能发生的情景了,更不同的是那个人就在她面前,这实在是很难描述的心理,既窘迫,又急切的想知道那天真正的经过。
  所以她嗫嚅了半天才低声道:“张公子………”
  张玉朗道:“意娘,我们虽然见面的时间并不常,但是却因为有那一段特殊的因缘,至少不是陌生初交的朋友了,我也把我自己最大的秘密向你揭露了,使得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了。”
  谭意哥道:“那不太冒昧了吗?”
  张玉朗道:“你如果感到拘束,在人前不妨客气一点,可是在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不必那么拘谨吧;你叫我张公子,我老是觉得我们很遥远似的。”
  谭意哥想了一下道:“好,我就叫你玉朗吧!这个名字实在很不好。”
  张玉朗笑道:“这是从我的乳名改了一个字,把儿郎之郎,改为明朗的朗,我倒觉得很好,因为有一天如果有人要叫我的名字,而且是郎君之郎的时候,也不会太明显,可以自然一点。”
  谭意哥白了他一眼道:“原来你这个人并不老实。”
  张玉朗笑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说我是个老实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老实人的。”
  “你是怎么样的人?”
  张玉朗笑道:“一个不求富贵的世家子,一个隐身的大盗,一个喜欢游历的读书人,一个世袭的茶官,我具有这四种身份,就要跟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各色各样的人交往,怎么老实得起来。不过我也绝对可以保证,尽避我不老实,我却是个君子。”
  谭意哥笑道:“君子不会去做大盗。”
  张玉朗笑道:“不!盗中亦有君子,而盗中君子,比一般假冒伪善的伪君子可爱得多…”
  谭意哥笑道:“君子称自己为君子,只有一种君子,厚皮君子!”
  张玉朗大笑道:“说得妙,我的脸皮倒是一向不薄。”
  因为这一番谈笑,使得两个人之间的那点拘束都消除了,张玉朗的手仍然停在她的肩膀上,没有放开,而谭意哥似乎也无意离开。
  因此张玉朗把手稍为收紧了一点,将她搅在自己的胸前的时候,谭意哥居然很驯服地靠了过去。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依偎着、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居然都是一样地急促。
  很久、很久之后,张玉朗才轻叹了一声:“意娘,如果要上你那儿,我们该动身了。”
  谭意哥却低声道:“不急在这一会儿,再等一下好了,我家总是有人会等门的。”
  张玉朗笑道:“我自然赞成,最好是根本不要去了,我们就在这儿谈上一夜。”
  谭意哥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玉朗,无论要谈什么,到我那儿都可以谈,可人小虽然是有二鼓后不留客的规定,但对你不同,你可以随你高兴,耽多久都行,也可以随你高兴,要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张玉朗受宠若惊地道:“我为什么能特别?”
  谭意哥道:“因为你不是客人,是我的朋友,玉朗,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悬帜至今,将近三年了,从没有跟一个客人如此亲近过。”
  谭意哥说完了这句话,眼睛看着玉朗。
  张玉朗道:“我相信。”
  谭意哥道:“你是真的相信?”
  张玉朗笑道:“真的相信,因为你的心跳得厉害,跟我一样厉害,我不必在你面前装老实,我是一个世家公子哥儿,犬马声色的场合都玩过,有女在抱也不止一次,但是我却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因此,我相信你也是第一次。”
  谭意哥妩媚地一笑:“你倒是很诚实,还没有问,你已经全招了出来。”
  张玉朗笑道:“我这个人有一项长处,就是不说谎,尤其是对我喜爱的人,我绝对诚实。”
  谭意哥哦了一声,佻挞地笑道:“你对你的母亲一定是不太喜爱吧!”
  张玉朗忙道:“那有的事,我早年丧父,完全是母亲一手把我抚育教养成人的,在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她。”
  谭意哥笑道:“可是你却有一件事瞒着她,一件很重大的事。”
  张玉朗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笑着道:“那不同,那是我师兄朗天广的事,不是我张玉朗的事!”
  “难道你不是胡天广?”
  张玉朗笑道:“当然不是,胡天广确有其人,是我师兄,还活在世上,怎么会是我呢?
  虽然我们的外形有点相似,别的人或会误会,我母亲却不会弄错的。”
  这虽说是强辩,但是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谭意哥也被他弄糊涂了,笑道:“玉朗,你倒是真能辩。”
  张玉朗道:“余岂好辩也哉,余不得已也,这欺母之罪是万万认不得的。”
  谭意哥忽然问道:“玉朗,你家里就是你们母子两个人了?”
  张玉朗道:“严格说起来是的,可是我家里可热闹了,茶庄,茶房,操作人手店伙,连家带眷,有几百人呢,都由我舅舅代为照料着。”
  “那也够辛苦的了。”
  张玉朗笑道:“是啊!不过还好,他只是监督照料一下而已,我舅舅是个老好先生,真要完全托他,不出三五年,会把茶庄赔得干干净净的,名义上是请他照顾看,实际上还是我那个表妹在替他费心。”
  “你表妹一定很能干了?”
  张玉朗点头道:“是的!又精明、又能干,人品文才都很不错,幸亏有了她,我才能够抽身出来活动走走,不但家里事有了照管,家母也有人作伴。”
  “那位表妹芳龄若干了?”
  张玉朗道:“我要算一算,她被接到我家的那年是十二岁,现在已经是二……三……
  四…四个年头,应该是十六岁了。”
  谭意哥没来由的似乎放了点心,笑着道:“你倒好,人家辛辛苦苦为你持家侍母,让你在外面逍遥,结果你连人家有多大都不知道。”
  张玉朗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她来时是个黄发垂髫的小泵娘,在我看来,她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谭意哥道:“十二岁是小泵娘,十六岁可是大姑娘了,这大小之间,难道你都没注意?”
  张玉朗笑道:“没有,凭心而论,不是我疏忽,她可能因为身子单薄一点,经常闹着病,所以没怎么长,舅家在乡下也算是首富,田地大得早起走到晚,两头不见日,就是为了这个宝贝女儿,才住到我家来,放着自家偌大的家业不顾,反而替我来管茶庄了。”
  谭意哥道:“这是为什么呢?”
  张玉朗道:“他们就此一女,偏生又体弱多病,从小遍求名医,都没什么用,一场咳嗽能拖上四五个月,后来我去给她做了一瓶药丸服下,身体竟好得多了,所以他们一家三口,都迁到我家来,一则是兄妹姑嫂间有个照应,二则也是为了要我为表妹治病。”
  谭意哥世不胜惋惜地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她究竟是什么病呢?”
  张玉朗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病多啦。全身上下都是病,治好了这边,那边又来,他们住了来,也是为了就近,万一有点不舒服,可以就近立刻给我诊治,你想吧,她来的时候,只有我肩膀那么高。”
  他用手一比,张玉朗是属于高身材,他的肩头,也只比谭意哥略矮寸许而已,然而谭意哥在女子中,身材已经算高的了。
  所以谭意哥看他所比的高度道:“你没有弄错吧,十二岁的女孩子会有这么高?”
  张玉朗笑道:“怎么会错呢,我一见面也有这个感觉,特地比了一下,可是这四年来,她几乎没长。”
  谭意哥笑道:“不长个子就长心眼儿了。”
  张玉朗道:“这倒也是,可能因为她整日操心我家的那些事,影响了她的发育,看来我要快点成家,娶个人回去接替她的工作。也好让她回去养息一阵,别耽误了她的终身。”
  谭意哥道:“你们是中表至亲,她又对你家的事务那么熟悉,更需要你的医道诊疗,论关系、亲谊、没有比亲上加亲更理想的事了。”
  张玉朗笑道:“多亏你提起,我母亲对表妹很喜欢,跟舅舅商量了一下,却碰了个大钉子,他们兄妹俩感情一直很好,那天却几乎吵了起来。”
  谭意哥忙道:“这是为什么呢?本来也是好事嘛,就算不答应,也不必吵架呀!”
  张玉朗笑道:“这倒难怪我舅舅要骂人,他说别人家来提亲倒还可说,我母亲却不该开口的,我家没有第二个儿子,一定要把他们的女儿娶过来。”
  谭意哥道:“当然是娶过来呀,总不成要把你嫁过去?”
  张玉朗一笑道:“舅舅的意思正是如此,他们膝下只此一女,偌大的家产只有个帐房在管看,将来交给谁去?所以一定要抬个倒踏门的女婿上门的。”
  谭意哥道:“这倒也是。”
  张玉朗笑道:“所以我母亲一开口,就挨了一顿骂,舅舅骂我娘说女生外向,嫁到张家之后,就忘了娘家姓梁了,居然想把梁象的祖宗也搬了走。”
  谭意哥道:“我想老夫人没有这个意思。”
  张玉朗笑道:“我母亲当然没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而已,可是舅舅却认为她应该清楚,他说如果肯把我招赘过去,他是千肯万肯,问我娘可肯?”
  谭意哥道:“老夫人大概也不会肯吧。”
  张玉朗道:“自然不会肯了,再说我娘肯了,我们张氏一族也不答应,我家的人丁稀少,从先祖父下一来,到先父那一代上最糟糕,六房就共我这一条根。”
  谭意哥一笑道:“那你可不成了一块宝了。”
  张玉朗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没有这么随心所欲,逍遥自在了。”
  听说张玉朗的表妹不可能跟他缔婚后,谭意哥的心中,居然有一种下意识的兴奋与欣慰。
  她自己也莫明奇妙,这种欣慰不知由何而来,因为张玉朗既没有向她表露过有求亲之意,自己也并没有决定这个就是要嫁的对象。
  只不过目前略为接近一点而已,那里就能想到那么多了,要说是嫉妒他的表妹,则更是莫名奇妙了,人家是青梅竹马,自小在一起的玩伴,自己跟张玉朗认识才不过几个时辰,这简直是从何说起呢?
  但是若说彼此无情,也不见得。
  因为他们现在互相拥着,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以两个初见的男女而言,这种进展自然是太快了一点,固然,谭意哥的职业是没有那些拘谨的。但是谭意哥却不是那样子的女子。
  到现在为止,再熟的客人,也谨止于吸引力是属于灵性那方面的,虽然她比曲巷中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但是跟她在一起的人,从没有一个人有过男女之欲。
  她如果愿意向那一个男人示好,稍稍多接近一点,那个人一定会受宠若惊,可是谭意哥从未作过那样的表示,别人也不敢对她多作冒犯。
  对张玉朗,情形是很特殊的关系,所以他们的发展又似乎是很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谭意哥才从沉醉中醒觉过来,低声道:“我们真该走了,天实在不早了。”
  岂仅是不早,而且已经很晚了。
  张玉朗把那篓草药整理好了,又取了两个很精致的小包,妥善地包扎停当,谭意哥道:
  “这是什么?”
  张玉朗笑道:“初次上门,我对你娘总得表示一点敬意,可是我这次来得匆匆,此刻天又晚了,想买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随便带两件土仪。”
  谭意哥道:“玉朗,那就见外了,我娘对你已经是万分的感激,你可千万别再来那些俗套。”
  张玉朗道:“你放心,我的这两包土仪,绝不是什么俗不可耐的东西,不过虽说是土仪,倒是万金难求的东西,在这长沙市上,有钱还不见得能买得到。”
  谭意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说得那么珍奇。”
  张玉朗道:“是两罐上等的贡茶,而且是御用的,十分珍贵,那罐子都是景瓷专门焙制。”
  谭意哥道:“东西倒是对了娘的胃口,她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喝点好茶,只不过最近两年,她已经节省多了,舍不得再喝那种名贵的上品了。”
  “那又为什么?你们现在又不是没钱。”
  谭意哥道:“娘不是喝不起,而是她不愿意把钱虚掷在这种消耗上。她说有时要想没有时,她也不要我一直做下去,将来我们母女都准备要过淡泊的生活,就必须戒绝一切奢侈的习惯,粗茶淡饭,可以养生即可。”
  张玉朗道:“别的我不敢说,饮茶一道,却是省不得的!”
  谭意哥道:“怎么省不得的?”
  张玉朗笑道:“并不是因为我开设茶庄,就为自己吹嘘,喝惯了好茶之后,再换了劣品,不但是人生最苦的事,有时还会生病的。”
  谭意哥笑道:“你又骗人了,只听说人不喝水会死,可没听说不喝茶会生病的。”
  张玉朗道:“真有这回事的,也不是我杜撰了来骗人,我有位表叔,也是最讲究品茶,都是我家茶庄里专门为他精制的极品武夷雀舌。”
  “什么叫武夷雀舌?”
  张玉朗道:“那是一种茶名,武夷山本来是以红茶最出名,但这却是一种清茶,据说最名贵的是要到鸟窝中去取出来的才为佳,那山上有一种鸟,也最喜欢吃茶,尤其喜欢吃茶树的嫩叶尖,自己吃够了,还要啄下一些,衔回巢里去小鸟,就是取它们遗漏在鸟窝中的。”
  谭意哥笑道:“那得有多少才够喝,这种故事一定是你们这些茶商想了出来,故意烘染茶叶的名贵。”
  张玉朗笑道:“我不抬,因为我只是承受了祖业,那些故事也不是我自创的,前人陆羽着了茶经,专门讲究茗茶的烹冲之道,现在一般讲究的人,对茶道尤为繁苛,我倒觉得大可不必,不过能得一盅好茶,静坐而品,的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谭意哥道:“你那位表叔如何为茶而相思,你还没说完吧?”
  张玉朗道:“可不是我说到一半,就被你打断了,那位表叔喝一种茶卅几年了,后来他的儿子在外地做了大官,接他老太爷到任上去享福,去的时候,带了一批茶叶去,倒还可以过日子,后来吃完了,找遍了所有的茶庄,就是没有他要的那一种,老太爷就变得郁郁不安,恹恹地生起病来,遍寻名医,只诊出是水土不服,足足病了半年都没好,有一回我游历到那儿,刚好给他带了一包茶,这位老太爷才喝三天,就霍然而愈。”
  谭意哥道:“那是他思乡情深之故。”
  张玉朗道:“没有的事,他在家乡不过是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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