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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裂变的姑娘 作者:[美] f·r·施赖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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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大夫。她面容苍白、消瘦,但身体很好。穿着橘黄色和绿色条纹相间的睡衣,显得漂亮极啦。她坐在床头桌旁,在我们饭店的信笺上用铅笔画素描。”
  “多塞特小姐说了些什么?”
  “没有说几句。她只是说马上要出去溜达,画几张速写。我求她别出去:‘这不是溜达的天气,天气预报说将有一场可怕的暴风雪。’她说再看吧,她脸色苍白,但我看没有生病的样子,大夫,真不象有病。”
  威尔伯医生向特劳特夫人道了谢,等了几分钟,就决定打电话给大森林饭店说服佩吉·卢回家。虽然写信的是佩吉·安,但跟特劳待夫人讲话的显然是佩吉·卢。也只有佩吉·卢绘黑白画,买特劳特夫人所叙述的那种睡衣。看来,佩吉·卢和佩吉·安是相偕旅游,这正是她们常干的事。佩吉·卢是西碧尔对付愤怒的防御手段,佩吉·安是西碧尔对付恐惧的手段。
  可是,在医生给1113室打电话时,房间里没有人,后来,医生用电话找到了特劳特夫人。她正在服务台办事,因为服务台夜班的职员由于暴风雪而迟到了。特劳特夫人说:“多塞特小姐出去了。我请求她不要出去,因为暴风雪就要来临。但她说自己会当心。”到晚上10:15,医生又打电话,对方说多塞特小姐已经付帐后离去了。
  医生只好指望西碧尔再次主宰躯体,并且平安归来,要不然,就是那位取而代之的化身回归纽约,再不然,就是维基设法打电话给医生,过去维基曾几次这样做过。可是没有人来电话。
  这就是本书开始时所叙述的时间和事件。
  第二天早晨,医生走进侯诊室,想把几本杂志放到茶几上去,突然看见苗条的西碧尔在那里等着。医生不知道此刻的来人究竟是谁,便不提姓名,只说一句:“请进。”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又发生了一次,”病人悲哀地说。“这些事,我真是难以出口,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难开口。”
  “你是西碧尔?”医生问道。
  “是西碧尔。我发现自己在费城偏僻的仓库区的一条街上,情况比以前所遭遇的更糟。真是一场恶梦。而且发生在我们都以为它不会再发生以后。噢,大夫,我真是难为情。”
  “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医生说。
  “我每次都向自己保证不再发生这种事,保证自己一切从头来过。但它还是照样发生。这一次,我真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又完了。我一切从头来过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医生答道。“不过,我要请你不要再这么做,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要从头来?为什么不从现在的地方起步?”
  “我不知道用我的名义干了什么事,”西碧尔脱口而出,“也许犯伤害罪,谋杀罪。”
  “西碧尔,”医生坚定地回答,“我已反复告诉你多次:你那些化身决不会违反你的伦理道德准则的。”
  “你的确这样说过,”西碧尔焦急地说。“可是,你难道能知道得那么确切吗?我们并没有把握嘛。”
  “西碧尔,”医生又提出了这三年来提过一百次的问题:“我想让你听听那些化身的录音。”
  “不,”西碧尔大摇其头。“我只想听到他们已不复存在的消息。”
  “你听了录音会消除你的疑虑,”医生坚持道。“如果两个佩吉对我讲起费城之行,我为什么不录下音来呢?这样,你可以自己听一听嘛。”
  “两个佩吉?”西碧尔惊愕道。“你知道是她俩?你怎么知道的?”
  “佩吉·安从大森林饭店给我写信,”医生直话直说。
  “大森林饭店?”西碧尔震惊得很。“你知道我在那儿?”
  “你发现自己身在费城,因为是两个佩吉把你带去的。她们是你的一部分,你无法控制的一部分。但我们正在改变这个现状,把你们这些女孩儿融为一体。”
  “费城的事证明我一点也没有好转,”西碧尔沮丧地回答;“我永远好不了啦。”
  “你知道我想帮助你,”医生柔声说。“你知道我了解这些问题,已达三年多之久。而且你也知道他们是你疾病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知道,知道,”西碧尔着急地说,“你讲过好多次了。”
  “如果你感觉异样,”医生有的放矢地说道,“你完全不必怀疑、害怕。”
  “我不怪吗?”西碧尔突然道。
  “不,不怪,”医生断然回答。
  “值得喜欢吗?”
  “是的,非常值得喜欢。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明白多少。”医生以她愈来愈宠爱她这位病人的诚挚感情,回答了后者的企求。
  西碧尔眼睛里好象噙着泪水。在心理分析开始后一年半内,她从来没有流过泪水。西碧尔俏悄问道:“你还认为我能好?”
  “以我的全心全意和心理分析家的全部经验,我认为你能好。”
  西碧尔的小手放在威尔伯医生的手掌中。她俩都坐在长沙发椅上。西碧尔不自然地低声问道:“既是这样,为什么我反而越来越坏呢?”
  “在心理分析中,”医生客观地回答,“你越深入,便越接近冲突的核心。越接近冲突的核心,你便越将面临抵抗和内心冲突本身。”
  “但我没有面临什么东西呀,我跑开了,”西碧尔悲哀地指出这一点。
  “逃跑的不是你这位醒着的、代表意识的西碧尔,而是那些属于无意识的化身,”医生解释道。
  “你称呼他们为无意识,并说他们是我的一部分,”西碧尔若有所思地说。“但你又说他们能带我去他们喜欢去的地方。噢,大夫,我害伯,十分害怕。这是我永远不能适应的处境。这些化身驱动我,占有我,毁掉我。”
  “这不是占有,西碧尔,”医生强调说,“不是来自外面的侵入,而是来自内心。而且可以用最普通的名词加以解释,而用不着什么超自然的词汇。”
  “对我来说,并不自然,”西碧尔立即反驳。
  “对许多人来说,好象并不自然,”医生承认。“但是说它自然,是因为它可以用你自己的环境来解释清楚。每个化身都比你年轻。这是有原因的。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切地说出每个化身的年龄,但其中有的是小女孩,用你这成年女性的躯体走来走去。两个佩吉逃到费城,是为了躲离你母亲。她俩否认你的母亲就是她们的母亲,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否认。在她们内心深处,却是对你母亲的恐惧和愤怒。恐惧和愤怒使她们逃跑,从你母亲为她们制造的堕入陷阶的感情中挣脱出来。由于两个佩吉和另外几个化身是小女孩,在某种意义上说,她们使你保持小女孩的状态。”
  “不仅发育未成熟,而且疯狂,”西碧尔悲哀地自嘲。
  医生搂住西碧尔,很有份量他说道:“从来没有人说你疯狂,只有你自己这样说。而且我希望在你谈论自己时把这个词从你的词汇中清除出去。你母亲干扰你的发育成长。你没有完全向你母亲屈服,因为你有一股子劲儿,使你的生活跟你母亲的生活大不相同。当你发现你母亲有错的时候,你开始自己干你想干的事,尽管在过去有些零碎东西,形成了化身,使你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使你对你自己都感到害怕。”
  医生盯着西碧尔的眼睛,说:“你有病,不错,但不是精神分裂症。患精神分裂症的是你母亲。她的感觉和观念跟你完全不同。以后别再说自己疯狂了。你的心智非常健全,健全得能从你母亲的非人的折磨下活了过来,得到今日的成就。好吧,谈谈你在费城的经历吧。谈谈有好处。”
  西碧尔从她的角度,谈了1958年1月2日至7日在费城发生的故事。医生希望自己也有机会跟两个佩吉谈谈,了解她俩的费城经历。但因无法召唤她们,医生只好等待她俩自动出现。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
  西碧尔回校念书。但她继续生活在恐惧之中,不知在费城可能发生甚至确实发生过什么事。她没有接受,也不可能接受威尔伯医生说那些化身不会干坏事的保证,在心理分析开始以来,这些化身不仅把她带到费城,还带她去过伊丽莎白镇、特伦顿、阿尔士纳,甚至旧金山。在心理分析开始以前,这些化身带她去过哪儿,她往往毫不知情。这些化身掌握着她的钱包,驱动着她的躯体,不顾她的意志而随意行动。而她总是只能在事后才知道。她总是害怕这些化身所干的事远比威尔伯医生告诉她的要糟,要糟得多。
  即使这些化身所作所为完全合法,他们总是把她打算做的事或已经开了头的事随心所欲地继续下去,或肆意加以改变。结果,他们总是旗开得胜者,而她总是灰心绝望。
  在西碧尔从费城归来后一个月的一天,医生对西碧尔说:“我把佩吉·卢和佩吉·安的谈话录了音。你听到她们在费城所做的事,会如释重负的。”医生故意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非常担心那一直严词拒绝听录音的西碧尔如今仍不会同意。
  西碧尔吓得连瞳孔都放大了。
  “怎么样?”医生问她。
  西碧尔没有应声。
  “西碧尔,这可能是心理分析的一个转折点。”
  “我看不出来,”她嗓音嘶哑。
  “你了解这些化身,就可以把他们变作你的一部分,就可以把他们的经历变作你的经历,把他们的记忆变作你的记忆。”
  “我不需要。大夫,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如果你患的是肉体的疾病,你总不会把帮助你克服危机从而使你康复的处方笺撕成碎片吧。”
  “我觉得你的比喻并不贴切。”
  “比你所理解的还要贴切,”医生坚持不让。“这些化身是疾病的症状,而不是疾病本身。你只有向这些化身靠拢,才能走向正常的生活。”
  西碧尔苦笑起来。“听起来很容易,”她说。“可是,大夫,你我都明自:所谓容易,实际上适得其反。”
  “谁也没有说是容易呀,”医生答道。“但我敢保证:如果你不愿同他们了解和接触,你的康复将十分困难。”
  “费城之行已向我证明,我永远不会康复,”西碧尔阴郁地说。她离座站起,走向窗户,心不在焉地朝外观看。
  “西碧尔,”医生叫她,“抗拒治疗没有好处。”
  “又是那讨厌的词‘抗拒’,”西碧尔一边说着,一边朝医生转过身来。
  “不过,所有的病人都进行抗拒,”医生安慰她。
  “可是,我不是一个病人,”西碧尔撇嘴道,“我是众多的病人。”在“众多”二字上读音过重,使人惊心动魄。“起码这是你对我讲的。我看我得倾听并面临这样一个事实…我是一个畸形的人罗。”
  “西碧尔,西碧尔,”医生说,“你在曲解事实。那些化身是你的一部分。我们的人格都有各个不同的部分。你不正常之处不在于此,而在于人格的分裂,在于记忆缺失,在于可怕的精神创伤。正是后者产生了许多化身。”
  “我不愿见他们。我干吗非见不可呢?”
  “我早已把理由跟你讲过了,”医生坚持道。“我再说一遍:因为听一听确实有好处。这是为康复而采取的关键步骤。”
  西碧尔沉默了。医生知道:目前的情况比原先料想的还要困难得多。“这一步终归是要走的,”医生极力劝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现在进行呢?归根结底,是你答应我录音的。又不是单单为我。”
  “我害怕,”西碧尔说。全身一阵哆嗦。
  “听一听,会减轻你的恐惧。”
  “听了以后,能不能不再昏过去呢?”
  “最终来说,是这样,”医生斩钉截铁地说。“你对化身的了解越多,你们融合成一个人的前景就越加光明。”
  西碧尔颓然倒在椅中,两眼盯着医生,瞳孔越发散大了。她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作好足够的准备,才耳语般地低声道:“好吧。”
  医生从长沙发椅旁的椅子中站起身来,打开写字台抽屉。她一手拿着一盘录音带,一手放在录音机上,眼睛瞧着西碧尔。“开始放吗?”医生问她。短暂的沉默以后,西碧尔点了点头。
  医生的双手在录音机上操作。两盘轮子②转动起来了。缩在长沙发椅角落中的西碧尔想道:“这两个轮子向我滚动过来。”
  录音机放声了。“我听见化学实验室里有玻璃碎裂声。它使我想起卢鲁和盛放泡菜的玻璃盘子。我只好同西碧尔一起朝门口奔去……”
  “我母亲的说话声,”西碧尔尖叫起来,“你怎么弄到我母亲的话声的?”西碧尔朝窗户冲去。一时间,医生以为西碧尔变成了佩吉·卢。但当录音机里说着“……并同她一起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西碧尔的说话声显然是她自己的,而且没有佩吉·卢现身时所伴有的肉体变化。西碧尔还在尖叫着:“这是我母亲的说话声。把它关掉。我受不了。你要把我逼疯了。我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医生按掉了录音机。西碧尔从窗户那里走回来,坐到椅上,目光茫然直视。
  “这不是你母亲的说话声,”医生平静地说道。“这是佩吉·卢的嗓音。我再放下去好吗?”虽然西碧尔没有对答,医生仍按下了放声的机纽。
  佩吉·卢的话声继续下去:“我能感到西碧尔紧紧抓着我们那带拉锁的文件夹。电梯迟迟不来,她都急疯了。我取而代之。跨进电梯的是我。不错,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西碧尔狂乱地问道。“把它关掉。”医生依言关掉录音机,“我们的文件夹,”西行尔一边来回回踱步,一边低声说话,“她以为自己同我共同占有哩。噢,威尔伯大夫,威尔伯大夫,我怎么办?”
  “听录音,”医生要求道。轮子又转动起来。
  “我离开实验室,”佩吉·卢继续说着,“因为我不愿为玻璃碎裂而受到责备。我没有打碎它。不,我没有打碎。而且在卢鲁说是我打碎的时候,我也没有打碎过。但那一次,我受到责罚。是的,我受到责罚。这是不公平的。”
  “关上,关上录音机,”西碧尔恳求道。在随后的一阵寂静中,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所压倒的西碧尔柔声说了起来:“多少年多少年了,我一直没有想起过那个泡菜盘子。但我现在想起来了。打碎盘子的是卢鲁,可是受母亲责罚的是我。不过,这个佩吉·卢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佩吉·卢是你的一部分。她保护你对付你因无故受罚而产生的愤怒,”医生答道。
  “我不用她来保护。我不愿同她发生任何关系,”西碧尔尖锐地说。
  “西碧尔,”医生告诫道,“你处处抗拒,对你没有好处。”
  “又是那讨厌的词‘抗拒’。”西碧尔想笑一笑,没有笑得出来。
  “正因为那泡莱盘子,佩古·卢便到处打碎玻璃,”医生解释道。
  “好吧,但愿她就此住手,”西碧尔厌烦地回答。“佩吉·卢打碎什么,我就得赔偿什么。我赔不起。”
  “我们清除了与那泡莱盘子有关的精神创伤时,佩吉·卢就会住手了,”医生说,“当你能够以自己的名义发怒时,佩吉·卢就会与你融为一体了。再听下去好吗?”医生打开录音机。佩吉·卢的话音又响了起来。
  “化学实验室里的味道难闻,但很有意思。它使我想起威洛·科纳斯的老药铺。我们刚从农场回到家,西碧尔的母亲就在那老药铺找到了我们。我都气疯啦,我只好离开。”
  “停一停,求求你,”话音透着狂乱。
  医生依言停下。西碧尔在寂静中低语道:“老药铺,我想起来了。泰勒老大夫,音乐,奇妙的音乐。”一时沉浸于回忆之中,西碧尔比较平静下来。
  医生趁机解释道,“瞧,佩吉·卢分享你的记忆。她还有一些记忆,你由于记忆缺失而一无所知。等所有这些记忆都回归于你时,我们就可以朝着使你们融为一体的目标大步前进。”
  医生又打开录音机。佩吉·卢继续说道:“当我先坐地铁,后乘火车去费城时,我一路上想:西碧尔不会去做我想让她去做的事的。我要钱去买美术用品,她却说我们需要钱去交实验费。我是喜欢化学的,但西碧尔在搞化学公式上的辛苦劲儿使我都要急疯了。如果我拿乘法运算去帮她的忙,她用不着那么费劲。我在学校里学过,而她没有学过。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帮她。但我不愿意。我愿做我自己喜爱的事。我去费城路上想的就是这个。我们好久没有出门了。我都想疯啦,真的。你瞧,我爱旅游,但西碧尔哪儿都不肯去。所以我去费城,这样才能扯平。”
  这次是医生自己关上了录音机。
  “完了吗?”西碧尔问道。
  “没有完,我们歇一会儿,”医生答道。
  西碧尔似乎平静了不少。不是感情用事,而是用心灵作出反应,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需要琢磨的东西真多,”她平静地说道。“那些化学公式是怎么回事?”
  “西碧尔,”医生解释道,“你知道佩吉·卢接替了你,从三年级上到五年级,学过了乘法运算表。这就是你对乘法运算十分吃力的缘故。如果有朝一日她让你具有了她有而你没有的知识,你就不会再感到困难了。我们要把你们之间的墙夷为平地。我说的走向融合就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明白了,”西碧尔同意道。
  录音机又开上了。西碧尔听着佩吉·卢的嗓音说道:“我想去大森林饭店,在那里作画,绘素描,自得其乐。到了那里一看,我随身带的只有我们的文件夹。我对服务台说我的行李第二天才到,他们相信了我。我跟旅馆的侍者来到1113室。我挺喜欢这个房间,因为它屋顶很高,墙壁涂成奶油色,窗户外的景色挺美,房间里非常暖和,而且十分宁静。侍者离去以后,我锁上房门,把文件夹、我的露指乎套和围巾放在梳妆台上。我没有脱去上衣。在窗前站了很久以后,我想起我没有睡衣。妙极啦,这样我就可以出去,买东西,可以玩得很开心。我要挑一套色调最野的睡衣,让西碧尔穿在身上睡不着觉,让她母亲叨唠:‘你没有鉴赏力。有教养的、文雅的人都穿素净颜色的衣服。’
  “我搭乘地铁,来到一家我喜欢的百货公司,买了一套带着大胆的条纹的睡衣,真是妙不可言。佩吉·安与我同行。”
  “睡衣、露指手套、红围巾、文件夹,”西碧尔随声重复着,沉溺于回忆之中。
  佩吉·卢的话语在继续:“我回到旅馆,走进我的房间,洗了衣服,然后洗澡洗头,穿上我漂亮的睡衣,开了电视,同它一起放声歌唱。电视就是同伴嘛。然后我上床睡觉,到半夜里,隔壁的人把收音机开得太响,把我吵醒,再也不能入睡。我气疯啦!我干脆下了床,往窗外观看。马路对过,是罗马天主教男子高级中学,还有一幢老房子,是费城晨报社。地铁车站就在旅馆门外。我还能远远望见桥上的红绿灯光。我朝窗外看了很久,终于听不到收音机的声音了。于是我又回到床上。
  “我醒来一看,夜雾已经消散。阳光璀灿。我真高兴看到阳光。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望着建筑物和大桥的反光。桥旁有一座大教堂,塔尖又细又高,矗立在河对岸朦胧的建筑物背景之中。我爱这个景色,在穿衣服时还回头看了它好几次。我打电话给旅馆服务部,要了一份丰盛的早餐,因为西碧尔从来不让我们吃饱肚子。服务员不错,我们挺友好。我坐在窗户旁边的一把大椅子上,一边吃,一边把面包屑放在窗槛上。鸽子和别的什么鸟儿都来啄吃。我把可可和烤面包与鸟儿共享。我决定:只要我住在这个房间里,我每天都这么做。
  “然后我出门,在大街上溜达。还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一幢暗红色砖砌的旧房子。我走上台阶,进入美术学会,看见几幅平版③印刷品在展览,都是黑白画,跟我画的相仿,所以我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上楼去看画廊里有些什么。我在这家展览馆呆了很久,结果同一位守卫混熟了。我们谈论美术,相处得很好。
  “我在贝特西·罗斯大楼里又呆了半天。我在医学院陈列馆里看见一个48岁男子的脑子,上面有一个弹孔,还看见一个38岁女子的脑子,她死于中风,在一排玻璃罐里,放着许多小娃娃,非常有趣。我在费城玩得真开心。
  “我在街头和在旅馆房间里,都花很多时间作画。我喜欢用旅馆供应的信笺来作素描或速写。这些纸是免费的,我不必去买纸了。我画那悬崖上的孤独女人时,我的笔触也是自由的④。我把她画成黑色。我很高兴。
  “我在费城真是高兴。我想上哪儿,便去哪儿,我还画素描,一天睡十小时,每天吃饭花三、四个小时。这种感觉,与我以前几次有过的感觉相仿。我敢肯定不会有人指点我做这做那。然后就是我遇上暴风雪那一天。凛烈的寒风吹着我的脊背,雪花纷飞。我没有穿套鞋,没有戴手套,耳朵冻得生痛。身上穿的外套不足以御寒。我想回旅馆,但到处是风。来我房间问我身体怎样的女人,曾警告我切勿外出。我当时应该听她的,但我没有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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