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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皇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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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溪抬起头来,目光熠熠生辉。“奶娘也知道那两个丫鬟?”

“几年前那场景泰殿的大火,奴婢也有耳闻,听说那个掌事姑姑冲进火海想要救主子,所以记得清楚了。在这宫里,还能秉持着这样的心性,实在是太难得。”嬷嬷叹了口气。那两人,最终却因为那份忠心而获罪,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是啊,那场大火让朕的心一直不能平静。可朕现在也还是不能保住她们的这份心。”湛溪说着垂下眼眸,平日的自信神采黯淡许多。

“有些事并非皇上所能左右,比如这后宫的三千佳丽,有多少个是皇上真心想要留下的呢?但她们仍然留到了今天,不是吗?”嬷嬷看的东西却比湛溪更为清透,大概也是因为旁观者清。

“若朕说,有一个人是例外呢?”湛溪略带急迫地说,好像急于得到奶娘的答案。

“皇上对那怜贵人,当真是动心了吗?”嬷嬷轻蹙眉头。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皇上为哪个人露出这样紧张的表情,所以感觉有些吃惊,而对于帝王来说,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或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帝王高处不胜寒,能够体会到平常人的情绪实属不易,何况是拥有真正的爱情;忧的是,有了情绪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也就是有了被人牵制的砝码,帝王便会失去作为帝王该有的决断。

“朕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湛溪再一次失笑。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他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注意的是什么,可是那个身影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心门,等到他有所感觉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再将她推开。

“奴婢看着皇上长大,难得看见你会为一个女子忧心。怜贵人,应该是个很不寻常的女子吧?”嬷嬷猜测说。从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到如今,她还没有认真地接触过所谓的怜贵人,可是连一向骄傲的皇上也甘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单单这一点就能看出她的非同寻常。若想着她是否利用了何等手段,嬷嬷自己倒觉得不大可信,毕竟这后宫里最不缺乏的就是会使用手段的女人,那怜贵人未必会比所有人都更加高明,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听到她陷入困境的消息。除此之外,那就是她的心。皇上的心太过复杂,因为有一整个江山在里面,要使得他动心,只有一颗单纯的心去靠近才可以。一颗单纯空灵的心,才能包容下皇上的一颗满满的心。

“朕倒希望她只是个寻常的女子,让朕可以不闻不问,这样兴许她能活得轻松许多。朕一开始也试过将她推开,保持距离,或者不去理会,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是朕的自私,让她一次一次地陷入了危险。”湛溪说着,手掌慢慢握成了拳头,握得很紧,好像要把那些不堪的往事和自己的怯懦都握在手中捏碎。

“那么如今,皇上下定决心了吗?如果要去守护,也许会付出太大的代价。这样也没关系吗?”嬷嬷试探地问。

“现在想要收回心,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湛溪喃喃地说着,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轮廓,甚至能够嗅到她发上的清香,沁入心脾。她的气息,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如果要收回,只有切割掉自己的心。

“那么,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奴婢替您守护她吗?”其实嬷嬷一早就猜测到皇上的来意,只是不敢轻易确定,但刚才听到他的回答,她就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但这个问题,还是必须由她问出口,因为她知道皇上的个性,轻易不会向谁低下那高贵俊美的头颅来,倒不如自己先给他一个台阶。

湛溪却抬起眼眸来说:“是请奶娘和朕一起守护她,可以吗?”如今芸芳和紫苏已经去了刑房,他原本指望她们能够在苍梨身边替她出谋划策测的愿望便落空了。尽管他知道苍梨的聪慧,一直以来她都不曾让他失望,可是后宫的明潮暗涌,不单单是聪明就能化解所有的危险——她太过善良,而善良的人在宫里往往都活不长,贤贵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不敢冒这个险,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半年的艰险。

“皇上登基之后,奴婢自请到佛堂诵经,已经很久不过问外面的事了。现在应付起那些事来,恐怕不如人愿。”嬷嬷的话听起来仿佛是推辞,可是她熠熠闪光的眼眸却又另含深意地看着皇上。

“奶娘……”湛溪蹙起眉头。这个时候,如果连奶娘都不帮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解除他现在的困境。

他话还没说完,嬷嬷却福了福身继续说道:“不过为了皇上的意愿,奴婢愿意一试。”

湛溪愣了愣,喉结滚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如果她是皇上想要守护的人,那么奴婢愿意拼尽一切为陛下护她周全。”嬷嬷语气铿锵地说。

“真的?”湛溪的眼里仿佛迸发出两道精光,欣喜地看着奶娘。

老嬷嬷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湛溪如此高兴,他的笑容,这些年已经很少看见了,尤其是这孩童一般的纯真的笑意,让她的心窝蓦地一暖。毕竟是她亲手拉扯长大的孩子,看到他的幸福,她竟然能完全感受得到。本已决定不问世事的她,也只能松口了。

“不过,奴婢有一个条件,还请皇上应允。”

“奶娘尽管说。”湛溪知道奶娘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她提出的条件必定不是他物质上能够许诺的。可是只要她答应到玉茗轩,就算她是让他去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办到。

老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在这后宫里,最难得便是真情,最让人怀疑的也是真情。皇上对怜贵人真情以待,可是对怜贵人来说,奴婢不能肯定她的心意。毕竟处在她的位置上,有太多的理由让人质疑她接近皇上的目的。所以,奴婢想要考验她的心。若她真是值得皇上守护的那个人,奴婢愿为她肝脑涂地。如若不然,请恕奴婢无法答应皇上的谕旨。”

湛溪一愣,眉目间透露出一丝疑惑。

“奶娘要如何考验她?”

“皇上放心。奴婢自然不会伤害到怜贵人。至于过程如何,皇上若是真信得过奴婢,就不必多问。”老嬷嬷卖了个关子,似乎有意瞒着湛溪。

湛溪也看出了奶娘的意图,为今之计也只有答应她了。何况奶娘说的问题,虽然他也曾经想过,但每一次也不过是自我安慰似的作罢,骄傲和自尊不容他多想。现在有人为他去解决这个烦恼,他又何乐而不为?

“那么,一切就交给奶娘了。”

风,在窗外呼呼地吹,蜡烛明灭不定。

初夏的狂风拔地而起,有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北方大地。乌云在头顶酝酿着一场暴雨。

“轰隆隆——”

闪电刚划过天空,惊雷就炸开一声巨响。

“啊!”苍梨一下子睁开眼睛,额头上虚汗不断淌下来。可是她的手掌立刻被人紧紧一握,一股暖流即刻传来。她抬眸看向床边,发现湛溪坐在她身边。“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批阅奏折看得太累了,想过来看看你。”湛溪仍旧握着她的手,淡淡说道,眼底却掩不住疲惫。

苍梨坐起身,抬起手抚摸着湛溪清瘦的面庞,皱着眉头说:“皇上最近总是熬夜,身子也会吃不消的。臣妾又不是解乏的药,皇上你总归是要多休息才行。”

“太多事要处理,根本停不下来。等忙完这一阵,朕会好好调理的。你乖乖睡,别担心朕。”湛溪摸了摸她的头安慰说。

苍梨瞧见他眼眸里的血丝,还有说话时强打精神的劲头,能够看出他有多累,可是为了百姓们的生活,他却不得不日以继夜地处理政务。这一刻,她竟有些恨自己这女儿身,无法帮他做些什么。她咬着下唇,摇摇头说:“今天晚上一直打雷闪电,臣妾很害怕,皇上可以留下来陪着臣妾吗?”

“可是朕还有……”湛溪轻蹙眉头露出犹豫的神色。

“皇上,臣妾真的很怕,求你了,别留下臣妾一个人在这儿。”苍梨紧握着湛溪的手恳求说,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银光。她往里面靠了一点,留出一块空位,来表达她的请求。

湛溪知道这不过是她的借口,可是感觉到她的心之后,他反而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翻身上床,躺在她身边。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三千青丝的幽香又盘亘在鼻息之间,让他的心好像沉淀到无波无澜的湖水里,静谧安详。

“自从母后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陪着臣妾入睡。皇上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苍梨喃喃地说着,耳朵里的雷声渐渐地变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慢慢均匀轻柔下来的呼吸,还有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她抬眸看着他已经陷入熟睡的侧脸,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第079章 巧遇

暴雨拍打着窗,树影在奏折上摇晃。

“皇上,祺王爷来了。”小顺子弓着身子禀报说。

湛溪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瀚书,“你来了?”

“臣弟刚查出那天给御书房换蜡烛的疑犯,正是长乐宫僮昭仪的内侍。”祺王说道。

“所以,你觉得是她做的吗?”湛溪带着弦外之音反问。

“没有查清事实之前,臣弟不敢妄言。”虽然是苍梨提供的线索,但祺王也并不武断。毕竟事关人命,而且牵涉后宫,若是其中有半点差池,都会影响朝政。

“既然已经有线索,迟早会水落石出。不过,朕今天让你过来,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湛溪说着,抽出几份奏折递给瀚书,“你先看看这个。”

瀚书略带疑惑地接过来,一份一份地翻阅,眉头越发深锁。

“这个徐世斌,似乎有几分相熟?”

“当年徐嫔进宫的时候,就是他这个爹亲自送来的。”湛溪淡淡提醒说,背靠着座椅一副深邃的模样。

祺王恍然大悟地笑起来:“怪不得。”不过看着奏折的内容,他又皱起眉头。“那皇兄认为奏折上所言,是朋党勾结挤兑异类,还是一群地方官当真尽忠职守?”

“对徐世斌的弹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管是哪一种,都可能所言非虚。”湛溪面无表情地说。

“皇兄要派人去查?”祺王追问。

“你认为,让谁去最合适?”湛溪径直问道。

祺王看了一眼湛溪的神情,知道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人选,不过只是想听听旁人的意见而已,祺王倒也自信他们的思绪一致性,便说道:“臣弟以为,徐峰徐丞相走马上任不久,宫中众大臣对他的出身颇有微辞,正好可以通过这件事确立威信,同时皇兄也可以考验一下他的能耐。虽然是四哥亲自举荐之人,但也不能让人说是任人唯亲了。”

湛溪果然微微一笑,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小顺子,你去宣旨,让丞相尽快出发。还有,让叶潇派几个高手暗中保护,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朕传达。”

“是。”小顺子立马答道。

湛溪深吸一口气,胸口有些堵得慌,将拳头放在唇上咳嗽了两声。

“皇兄最近操劳过度,要注意保重龙体才是。”祺王担忧地说。他知道皇上一旦忙碌起来,可以废寝忘食,虽然于政事来说可以取得效率,但对他个人的身体却是极大的伤害。

“你们最近都把朕当成玻璃人了?朕还没那么脆弱吧?”湛溪想起苍梨的叮嘱和撒娇,嘴角不由浮起微笑。

祺王一眼就看出端倪,那个总是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皇兄,最近可是越来越多笑容,明眼人看了也知道是桃花开得好。他偷笑着打趣说:“我们?看来,已经有人比臣弟先关心过皇兄了。臣弟猜,也只有枕边人会这么敏感吧?”

“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来评估朝中大臣,可能就没人敢对朕怀有异心了。”湛溪一语双关,垂下眼眸,看见了放在书桌上的锦盒。那尊玉像安静地躺在里面,安抚着他时常烦躁的心。

“那您还是饶了臣弟吧!”祺王连声求饶说。忽而他又想到旁的事,说道:“对了,皇兄,刚才臣弟路过北门的时候,看见安昭媛脚步匆忙的往外走,似乎与人有约。”

“下这么大的雨,她不好好呆在后宫里,要去见什么人呢?”湛溪虽然用了疑问的句式,但口气却是肯定。在那后宫里,一个小小的昭媛却能被皇帝记住,实属不易,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

“雨天漫步,倒也别有一番风趣,皇兄久呆在书房里也是烦闷,不如跟臣弟出去走走?”祺王立马接话说。

湛溪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两人闲庭漫步一般往北门走去,不一会儿果真就看见了安昭媛。但此刻站在她前面的还有另一个人——杜希。

“皇上,祺王爷。”杜希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似乎对私会宫中妃嫔被撞破一事丝毫不以为然。

“爱卿何时进宫来,怎么也不通知朕一声?”湛溪的语气丝毫没有透露出不满,却有一丝讽刺。

杜希拱手笑道:“微臣不过进宫来看看恩师之女,不必惊动皇上。”

“皇上哥哥,杜希哥哥给臣妾带了好多东西呢!”安昭媛很开心的把手里的袋子给湛溪看。

“安昭媛——”杜希的话头蓦地一转,“微臣的恩师、你的父亲,是为北朝战死沙场,如今你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也是皇上对安家的恩赐。皇上是您的丈夫,怎么能称为‘哥哥’呢?”

“是皇上哥哥说我可以这样叫的啊!”安昭媛有些委屈地说。

杜希挑眉看向皇上说道:“皇上,小女孩不懂事,乱了辈分。虽然恩师已去,但宫中尚有太后和兰妃可以教导她,您大可不必迁就她。”

湛溪面不改色地说:“朕与后宫之间的来往,并不在爱卿的官职范围内。如今与北夷族的和谈仍未谈妥,爱卿应当多操心国事才是。”

杜希一窒,脸色阴沉下来,带着一丝讽笑拱手说:“和谈一事,微臣自当尽心竭力,请皇上放心。”

湛溪抬起头不再看他,而是对安昭媛说:“这场大雨一时半刻不会停下,安昭媛不宜在外久留,随朕回去吧。”

“是。”安昭媛年纪虽小,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但也知道大人之间探讨国事是她所不能参与的,想来也无聊而且拘谨,所以赶紧答应了。

“臣弟正好也要出宫,就随同杜大人一道了吧。”祺王可不想留机会给杜希继续在宫里待下去,于是主动说起。

毕竟祺王在朝上朝下都有不小威严,杜希再狂,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只好跟他一起出了宫。

小顺子撑着伞护送皇上和安昭媛回宫,小小的一把油纸伞容下两个人略显拥挤。

湛溪用手揽着安昭媛的肩膀以免她淋湿,一边问道:“最近跟师傅学做功课如何了?”

“这些日子都在学诗词,臣妾很喜欢,师傅也说臣妾有很大进步呢!”安昭媛带着笑容说,就像一般的小孩子受到表扬那样欣喜鼓舞,并且渴望着再一次受到赞赏。

湛溪点点头,看了一眼伞外的雨帘,说:“那朕考考你,念一首跟‘雨’有关的诗来,如何?”

安昭媛眼珠转了两圈,苦思冥想之后,脸上忽然绽开笑容,念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晓看红湿处……”念着念着她的声音就低下来,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

湛溪看她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情,知道她忘了下句,正想要提醒,迎面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抬头一看,正是兰妃。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康定宫门口。可是陪同在兰妃一侧的,竟然还有让湛溪吃惊的一人。

“皇上。”苍梨看到湛溪和安昭媛并肩走来的那一刻,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垂下眼眸向他行礼,脸上的表情却仍显怪异。

“朕在路上看见安昭媛没有打伞,所以送她回来。”湛溪瞥着苍梨竭力平静地说。她脸上的表情,其实让他觉得有些心慌,竟然忘了先让她平身,就径直解释起来。

兰妃却没有注意这样的细节,只是把安昭媛牵到自己伞下来,说道:“劳烦皇上了。臣妾也是闲来无聊,所以让怜贵人过来陪本宫下下棋解闷,正要送她出去呢。”

“现在有皇上来陪兰妃娘娘,臣妾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苍梨挤出一丝笑容说。既然是在路上碰见安昭媛,那么应该原本就是在前往康定宫的路上吧?其实皇宫之大,遇上安昭媛也并不一定就是要去康定宫,可她无法阻止自己这样的想法。她福了福身说:“臣妾就先告退了。”接着唤上莲蓉急步离开。

湛溪一窒,还来不及解释,苍梨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夏季密集的雨帘里。

兰妃看皇上还有些走神,便问道:“皇上要进来坐坐吗?”

“嗯?”湛溪回过神来,看了看兰妃,黑曜石的眼眸掩饰着一丝心虚说,“朕还有政事要处理。现在把人给你送到了,朕还是回书房去吧。”

“皇上政务繁忙,也要注意保重龙体。”兰妃提醒说。

湛溪点点头,便让小顺子摆驾回宫。他疾步转过门廊往前走去,脚步却并不是向着书房。

小顺子见皇上背道而驰,先是一愣,接着立马反应过来,并没有多嘴问皇上去向,而是默契地举着伞只管跟在后面,脸上却是掩藏不住偷笑。若不是御书房被烧毁,临时书房刚好与玉茗轩不同向,他竟然还没看出皇上的心思!也许是因为从前的皇上,从不会为谁的误会而着急或者是害怕别人误会吧?现在,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080章 导火索

苍梨疾步走在雨里,莲蓉竟跟不上替她撑伞。污泥溅在她的裙摆上,点点滴滴。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脚步。

“走那么快,会被淋湿的。”湛溪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责怪,从小顺子手里拿来伞替她撑上。

苍梨看似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答道:“淋一下雨,会让人清醒许多。”

“你想清醒什么?”湛溪握了握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次在同一个地方,你甩开朕的手之后,不是后悔了吗?”

苍梨转过身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紧皱的眉头透露出她的心事重重,可是太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卡在喉咙里。

湛溪重又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问:“你在吃什么醋?一个小孩子而已,难道朕还会对她动心不成?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我没有!”苍梨颇为任性地答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她低下头,嗫嚅地说:“臣妾没有吃安昭媛的醋。”

“那是因为兰妃?你以为朕是为了去康定宫,才送安昭媛的吗?”湛溪想起苍梨说的那句话。

苍梨抿了抿唇,别过头说:“皇上去康定宫没有什么不对,不必理会臣妾的想法。”

“那就是承认了?”湛溪不由辩解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熠熠生光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苍梨,接着说:“笨蛋。朕是在北门碰到安昭媛,怕她淋坏了身子,才说送她回来。瀚书可以给朕作证,你要是不放心,就去问他好了。”

苍梨将信将疑地看着湛溪,脸上红红的,显出尴尬,“臣妾才没有吃谁的醋,只是……只是外面风太大,所以想要回宫而已。”

她话还没说完,湛溪就将她抱进怀里,无奈地嗔了一句:“你就不能不在朕面前逞强吗?”

苍梨的心好像被人戳了一下,酸酸的,尖锐地疼,喉咙里有点哽咽。“对不起。是臣妾太自私了。臣妾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可是没有办法控制……”明明就知道,他是皇上,是拥有整个后宫的皇上,若是他想,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是他的。在一开始下定决定去爱他的时候,就已经告诫过自己,要看清楚这一点,也必须接受这一点。可是当看到他去找别的女子,心里还是那么痛。说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的人,想要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但对他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后宫,关系着他的前朝,他的江山。相比别的皇帝来说,他的后宫并不大,因为每一个人都不多余,或者说,都是为了某一个政治目的而存在。就连自己入宫,不也是如此吗?为什么就想不通这一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原本不是小肚鸡肠的女子,怎么就在这一点上钻了牛角尖呢!

湛溪更用力地抱紧她,摇头在她耳边说:“你没有错。朕允许你的自私,喜欢你的自私,也需要你这一点点的自私。”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他原来触动着她的心,就像他会时时刻刻牵挂着她那样,一旦那种想念喷发出来,怎么也无法控制,做不了别的事,想不了别的人,心里被挤得满满的,只有她一个人,脑子里也只能容得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去见她,拥抱她,让她头发上的香气来安抚他不安的心。

苍梨的眼眶泛红,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他那样高大的身躯,几乎可以将她吞没在他的臂弯里。这样的拥抱,让她觉得温暖而熟悉,纷乱的心跳也逐渐平息。

雨滴冲刷着他手中的伞,它却始终坚定不移。

丛树不远处,两个女子的身影一前一后站立在伞下。

先是僮昭仪冷冷一笑,打破原本的沉寂,酸溜溜地说:“从前可没看出来,原来咱们的皇上还是个情种。”

“说这样的话,当心被别人听去了,可是要掌嘴的。”徐嫔淡漠地答道。

“这里只有臣妾与娘娘。臣妾说这话,也不过是为娘娘有些不平罢了。想来当年娘娘是同皇后和兰妃一并进宫,可皇上是如何对娘娘,臣妾也都看得真切。如今又多了个怜贵人,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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