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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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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翻了翻病历表,抬头看了她一眼,“很严重,看伤口是被利器所扎,扎得很深,伤及筋骨,需要养很长时间,右手伤比较不方便,家属看着一些,让他不要动右手,不能握拳、写字,也不要沾水,按时打点滴,慢慢养。”
  楚铭从后面探出头来,犹豫着问:“那……还能弹钢琴吗?他是个钢琴家。”
  “什么?”医生意外地看着他们,随即果断地摇了摇头,“养好了三五年之后或许还能试试,养不好的话应该一辈子都达不到职业级水准了,他的手筋和骨头都有断的地方,伤口还在指根附近,手指不能抻开,手也不能用力,恐怕……”
  “按最好的恢复情况来看,其实还有一点点可能。”医生严谨地说,而后看着病历,眼神渐渐严肃起来,“但鉴于病人的情况特殊,我有必要提醒家属要时刻注意,受到来自外界的重大打击,有可能引发抑郁症,一定要当心。”
  诊室门口的两人沉默片刻,楚铭叹息着闭上眼。
  “他已经是了。”
  赶回蓝调酒吧的路上,楚铭全程都有点浑浑噩噩,车开得心不在焉,还被交警拦了一次测酒精反应,仪器显示他没喝酒时交警狐疑地一步三回头,跟了他们好一段路。折腾回蓝调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楚铭疲惫地锁好车,一回身发现纪千羽已经迈进了门,目不斜视地穿过舞池走上二楼,推开了她今晚去过的那扇包厢门。
  包厢里的年轻男女们果然还在,桌上一片狼藉,大部分人东倒西歪地睡得昏天黑地。姚雨菱还保持着清醒,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噙着笑在和谁用手机聊天,听见包厢门被推开的声音意外地抬头,看见纪千羽时顿时脸色微变。
  她的视线在纪千羽身上快速游移,发现她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后,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纪千羽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后微微俯身,向她逼近。
  “你偷了我的手机,现在打不打算还我?”她轻声问。
  她这是找了一圈回来了?姚雨菱向后缩了缩,勉强笑道:“……什么拿了你的手机?你不是说丢在外面,出去找了吗?”
  纪千羽静静地看着她,蓝色的眼睛泛起一层薄薄的冷光。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丢在哪儿,”她说,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我还知道是谁叫你这么做的,路加,对不对?”
  听到这个名字时,姚雨菱猛地僵了一下,她下意识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猛地被纪千羽抬手,一个耳光重重甩在脸上。
  “说真话。”她冷冷地说。


☆、第43章 乌云

  像是不敢置信自己被人甩了一巴掌般,姚雨菱愣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恍惚地抬手捂住了脸。
  纪千羽这一下打得很重,只一巴掌便打得她侧过了脸。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几个清晰的指痕,姚雨菱又惊又怒地看着她,声音尖锐地近乎刺耳。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啊!!”
  她的话被又一个狠厉的巴掌强行打断。纪千羽眼都没眨,神色间的漠然都与刚才如出一辙。她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手,姚雨菱的另一边脸迅速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她面无表情地问。
  在纪千羽无波无澜的注视中,姚雨菱忽而敏锐地感受到一阵迟来的恐慌。路加吩咐她这么做时,她并不知道明确的具体原因,却在接到指令时就感到一阵快意。
  看吧,纪千羽,人活得失败就是没办法,我不找你麻烦,也自有别的人来治你!
  是以生日聚会提前,要请纪千羽过来添晦气,这些她都咬咬牙忍了,还自作主张地加了点内容,如愿以偿地看到纪千羽喝了那杯酒。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毫发无伤地回来了,现在一副要找她复仇的样子?!
  “我……”姚雨菱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强制镇定下来,摆出一副楚楚的表情道:“千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加害你,没有理由不是吗?”
  “是啊,我也想问。”纪千羽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眸色极淡,轻描淡写地问,“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惜拍各种照片,找人ps成我,然后在校园散播消息,这是为什么?那一次公式栏前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看到我和杜若晓被带走,心里特别高兴吧?”
  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到底,姚雨菱打了个寒噤,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一瞬。狂欢过后一片狼藉的包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虽然都人事不省,但毕竟也是将她丑恶的自我暴露于人前。
  姚雨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勉强笑道:“……千羽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杜若晓现在就老实地醉躺在她附近,姚雨菱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挣扎着反驳两句。纪千羽看着她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半点额外的波动。
  “姚雨菱。”她淡淡地说,“我手上有你的交易对话全记录。”
  姚雨菱生生打了个寒噤,看着纪千羽,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些许恐惧。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嘶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吗?”纪千羽似乎是被她问住,偏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笑了起来。
  她说:“我要让你穷途末路,身败名裂。”
  “你可以等着。”
  和姚雨菱的对话没什么太大帮助,毕竟她也不过是路加信手拈来的一颗棋子,除了心思险恶之外,知道的东西没有太多。纪千羽一个手刀下去将她拍晕,扔下浑身瘫软的姚雨菱转身离开,靠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果然没过多久,郑扬就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推门出来。
  “你也太冲动了,现在和姚雨菱摊牌又没什么大用,找准机会才能……呃。”郑扬话说到一半,走过来看见她的脸,脚步顿时就是一停。
  “你不一样了。”他说,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儿,诚实地说。纪千羽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揉了下眉心,转头看向他。
  “我没有时间了。”她说,神色寡淡而清醒,“所以只能主动出击。”
  “可能还需要你的一些帮忙……按照你的说法,互惠互利。”
  郑扬看着她,耸耸肩笑笑。
  “我尽量。”
  他的这份谨慎与明哲保身合情合理,纪千羽和他草草说了两个细节,赶在包厢里佯醉真醉的人彻底清醒之前离开是非之地。纪千羽出了蓝调,站在酒吧门前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动弹。
  她再次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自己从今往后,也许真的再也无家可归。
  “千羽?你还没走正好。”楚铭从蓝调外面回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纪千羽抬头撇他一眼,只淡淡地应了两个字。
  “说话。”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楚铭顿了顿,迟疑地看着她,一张嘴开了又合,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遇风的手机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况。他要是一直没回家,也没有来蓝调的话……”
  “那他现在人在哪儿啊?算我乌鸦嘴,但他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吧?一个刚刚遭受了重大打击的病人……”
  纪千羽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她说。
  康复中心和医院没什么不同,空荡荡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穿梭着行色匆匆的医生与满脸木然的病人。纪千羽并不真的有把握傅遇风会在这里,然而在前台查了一下,果真在住院患者名单里看到了傅遇风的名字。
  他的单人病房在六楼,安静得近乎与世隔绝。门没有关严实,露出一道小缝,她下意识蜷缩着身子,从门缝向里面无声地看去。
  傅遇风靠坐在病床上,安静沉默地睁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视线却没有虚焦在某处,如同带着无尽的清醒与冷意,无动于衷地置身流动的光阴。
  像是沉默的冰河下潜伏着凶险的暗礁。从冰下蜿蜒流过的水没有丝毫端倪,如果不是置身其中,永远不知道底下蕴藏着怎样的锋利。
  纪千羽微微失神,恍惚间想起了傅遇风为她弹过的曲子。那时他们刚刚把话说开,感情正浓,每天都要强行腻在一起。傅遇风弹琴时个人风格颇为鲜明,带着无限冷静严谨,又能听得出一点温柔的余韵,含而不露,乐音轻巧,非常好认。纪千羽闭着眼睛随便听都能听得出来那一首是他弹的,哪一首是逗她玩,像是永远严肃沉静的海面,而她知道她爱着的这片沉默的海洋,究竟带着怎样的波澜与观想。
  而现在,她徒劳地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的帷幕落下,她在不断向深处坠落,这一次无人应答。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痴缠怔然,傅遇风稍稍敛目,若有所觉般朝她的方向看来。
  他只看见一扇虚掩的门,半晌没人说话,纪千羽脊背贴在门板上,听见傅遇风沉默片刻后,轻轻问了一句。
  “千羽?”
  纪千羽无声地闭上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浑身颤抖着抬手死死捂住嘴,无声地哭得泣不成声。这一刻让她见傅遇风,哪怕下一秒她也怕自己撑不住,立刻要被汹涌而至的挣扎与愧疚淹没。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看一个人的眼睛,她至今深爱着这双眼睛的轮廓,却只怕四目交接的刹那,看见的不是傅遇风温柔的眉眼,而是油尽灯枯,永夜将至,她还没找到更明亮的未来,这盏慷慨给予她全部温暖的灯,却要在她眼前熄灭了。
  病房被猛地大力关上,脚步声匆匆敲打在安静走廊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纪千羽闷着头冲出康复中心的大楼,面向满街的车水马龙放声大哭,蹲着蜷缩成一团,狼狈地胡乱抹着眼泪。
  医院门口向来不缺少生死离别,抑郁症这样压抑的宣判更加需要宣泄。门口的两个保安大抵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周遭行人带着同情的视线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她要强了二十多年,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从未低下过骄傲的头,让所有探来的怜悯讥诮的视线都自惭形秽,从未被人以怜悯为缘由,用目光凌迟。纪千羽恍若未觉地捂住脸,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去,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一次未成形的见面,沿着命中注定的结局继续前行。她背着死亡缓刑的枷锁,没有被自己宽恕,也没有得到傅遇风的宣判。但至少让她坚定了一点,比起茫然无措地懊悔自责,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将功补过。
  就算他没有追上来。
  就算失去的已经再也不会回来。
  纪千羽疲惫地深深呼吸,垂着头慢慢站了起来。她抬手将棕色的长发束到脑后,一步步走向了这个承载了许多梦想与希望的城市,干枯的枝条蜿蜒在她身后,送她一路向前。她在凛冽的冷风中缓缓前行,没有被风吹得动摇一下。
  康复中心的病床上,傅遇风抬手按下了呼叫铃。没几秒护士便冲了进来,紧张得上下看了他一遍后,终于发现了他按呼叫铃的理由。
  “怎么滚针了,不是说了不要乱动呀……”护士细声细气地劝他,神情带着点小心翼翼也带着点温柔写意。傅遇风没有说话,垂着眸看点滴重新输送到自己身体里,一滴,两滴,蔓延至青色的血管,像是要将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如果真是那样,倒也很好。傅遇风侧过头,看看地看了一眼窗外。北国的冬天常年阴着天,从他这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方稀疏的天宇,与远处建筑模糊的轮廓。
  他沉默地看了半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点滴无声地慢慢落着,像是要将鲜活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殆尽。
  或许那也没什么不好。千羽……
  希望你大步向前走。
  永远别回头。

☆、第44章 黑键练习曲

  第二天一大早,纪千羽踩着上课铃声,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里。
  大四的课本来就少,她又得了周教授的特许,这一学期基本都没怎么在班上露过脸。她坐在自己的画架面前,清理着画笔与调色板上的浮灰,许多好奇探究的视线明里暗里落在她的身上,她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有条不紊地在画板上涂涂写写。
  杜若晓早上没来教室,她昨晚酒喝得不少,凌晨才回来,翘了节课回寝室睡觉,刚睡醒就看见手机上好几条未读短信,平常对她前呼后拥的女生们争先恐后地朝她抱着信。她逐条看完,发现是纪千羽回学校上课后撇撇嘴,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
  搞什么东西,突然回来假惺惺地上课干什么?一定是想做什么坏事,现在也就是她脾气好了,不然换做当初,直接带着人去使绊子,多痛快。
  哪像现在这样……
  想到现在的处境,杜若晓顿时皱起眉,心情糟糕地低声骂了两句。她原本和市厅的那人打得火热,那人也对她照顾有佳,她被抓起来时一个电话就把她保了出来,有那人在一切行事都来得极其方便。然而最近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人对她渐渐越来越冷淡,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让她好些原本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变得费力不少,着实令人气恼。
  而这一切,都是纪千羽出现后就逐渐变得不受控制。杜若晓皱起眉,恨恨地暗骂着纪千羽,结果忽而听到她自己住下的寝室里发出一点怪异的声响。她心提到嗓子眼里,胆战心惊地朝发出响动的方向看去,警惕地盯着卫生间禁闭的房门。没过一会儿,水声传来,纪千羽擦着头发出来,扫了眼她瞪圆的眼镜后漫不经心地走向自己的位置,一句话也没有同她多说。
  “你你……”杜若晓指着纪千羽,一时间吓得话都不怎么说得利索,“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我自己寝室,你在那边乱叫什么?”纪千羽将半湿不干的毛巾挂到一边,转头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
  “闭嘴。”
  杜若晓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迅速闭口不言,过了几秒心里又觉得不岔,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虚张声势地问她,话语有点结巴。
  “你……那你突然回来这边干什么?”
  她们宿舍其实是四人间的配置,不过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间屋子一直都是两个人住。她们之前曾闹出过惨重的不愉快,如今想起来,依然让她心有余悸,脸上还能隐约感受到那时火辣辣的疼。如今纪千羽又突然再次搬了回来,除了别有用心外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杜若晓缩了缩脖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惶。
  但纪千羽似乎对搭理她没有丝毫兴趣,只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一句答一句,别的话一句也不多讲。
  “保研考试要开始了,我在学校的通宵自习室待几天。”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听到了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答案,杜若晓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校庆汇演之后第二天就是保研资格考核的比试,纪千羽两个都有参加,如今回寝室来住,多半是为了最大可能地节省时间。别的宿舍也未尝没有这么干的人,只是她跟纪千羽之前的不愉快闹得比较厉害,她又跟姚雨菱交好,再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不过恐怕纪千羽心中的不情愿比她只多不少,而且……这个考试,她自己肯定还不知道,其实准不准备,都没有什么区别。
  杜若晓想到这里,又觉得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快意,看着纪千羽的视线都带上了一丝怜悯。她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朝她堆起一个自己颇为擅长的甜笑:“哦,这样,你的兼职不做了?”
  “不做了。”纪千羽淡淡地说,收拾东西地动作微不可查地稍微顿了一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自顾自忙碌。杜若晓点点头,觉得情景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又随便找了个话题接了一句。
  “哦,那正好。”她假笑了一下,做善解人意状点了点头,“住在学校正好,两天后就是校庆汇演了吧,正好排练一下你的节目。和你一起表演的那个钢琴家呢?他要是有空的话,不如也来我们的话剧里客串一把弹个钢琴?最后弹钢琴那段背景音乐还是只能放录音带,能有个人在旁边现场弹那当然是最好的。”
  她自觉说的这番话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是带了点若有若无酸溜溜的打趣奚落。没想到纪千羽听完后会是这么大反应,僵住片刻后,慢慢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杜若晓在温暖的空调房里瞬间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也是和纪千羽你死我活较过劲的人,却不论是一年前的对峙,还是一月前共同被抓,她都从未在纪千羽身上看到过这么凶狠乖戾的眼神。杜若晓趾高气昂惯了,却也特别惜命,她在纪千羽暴躁阴冷的眼神中僵硬着四肢,挣扎着努力挤出一两句破碎的辩解。
  “我……我开玩笑的,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认真啊?”
  纪千羽无声垂眸,朝她走了过来。杜若晓仓皇后退,被纪千羽逼到桌前,背抵着桌沿,惊慌失措地向后仰,一个不注意,脑袋磕在书柜凸起的一条棱上,发出了一声结实的闷响,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要出不出,噎得她痛苦地扭曲着脸,纪千羽却没有就此离开,恐惧从她的心里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泛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千羽伸手,抓住了杜若晓的长发,将她的脸向上提。杜若晓被迫抬起脸,纪千羽的视线在她脸上慢慢扫视过去,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凭你们也配?”她轻声说。
  配什么?杜若晓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纪千羽是在针对她刚才让钢琴家来谈背景音乐的事,连忙不迭摇头:“不……不,对不起……”
  纪千羽没有再说话,冷冷地放开了她,背过身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杜若晓心有余悸地捏着胸口喘了两下,看着纪千羽的背影,再次不受控制地吓白了脸。
  她自从那一次后就有些怕纪千羽,当时只觉得她这个人既冷又狠,如今却发现她已经变得偏激又极端,纪千羽揪住她头发的时候,她真的产生了一种对方要置她于死地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她的恐惧感又加深了一层,杜若晓谨慎地背着身躺回床上,惴惴不安地睁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床下悉悉索索的动静。
  真是个疯子。她在心中暗骂,一边恨恨地想着不用现在这么嚣张,纪千羽也在这个学校蹦跶不了几天了,一边却又有些不抓重点地想,刚才纪千羽虽然看上去危险又可怕……
  却又让人觉得她非常脆弱且伤心。
  这个离谱的认知让杜若晓自己也有点想笑,她撇了撇嘴,暂时将纪千羽的事情抛在脑后,却又觉得寝室怎么都有点待不下去,匆匆穿好衣服,背着画夹去了外面。
  开关门声响起之后,纪千羽慢慢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后趴在桌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一点也不想重新回到这里,当初她刚刚从奥地利来到这里,没指望得到多么热切的关心,却也没想到有人对无冤无仇的陌路人也能恶意至此。她做完兼职后疲惫地回到寝室时,迎接她的有过被泼了水的被子,消失不见的论文画作,乃至奚落讥嘲的视线与神色玩味的眼神。而后这些暗地里悉悉索索的动静逐渐越来越大,她忙于奔波维持生计,在异国他乡形单影只地活下去,无心顾及女生间的勾心斗角,及至被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三角恋情里,
  现在说出来也觉得太过荒唐可笑,她连那个男生的性命相貌都还没有认清,却已经被莫名其妙地被女生们单方面宣布忍耐到了极致。一场痛打婊气冲天假白富美的战斗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她又一次推开寝室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颜料墨汁铺天盖地泼满她空间的宿舍,以及十来个虎视眈眈等着她回来的彪悍女生,摄像机尽职尽责地记录着一切,不日后便是她屈辱经历的证明。
  她被好几双手拉了进去,宿舍门被轰然关紧。
  后来的事情就没有超出应有的逻辑范围了,她睁开眼睛,手臂搁在额头上,淡淡转开视线。这一夜没能如其他人所愿,成为她不能提及的耻辱与黑历史,反倒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似笑非笑地睥睨着其他人,像是猎人看着一群待宰的绵羊。乱七八糟的手脚与指甲之中,她眯着眼睛,在其他人的视线从兴奋渐渐变为恐惧之中,一脚踢翻其中一个,脚漫不经心地搁在那人的脸上,用力碾了上去。
  那个时候是真的没怎么挑人,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就好,后来才发现踩的正好就是看不住男人还要叫嚷着弄死她的女生,也算恶有恶报。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记不太清了,女生们聪明反被聪明误,笃定了她毫无反抗之力,一心想用摄像机记录所有她耻辱的瞬间,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倒是彻底把自己栽了进去。
  这件事之后到底是被谁压了下来已经不再重要,她也并不关心。只记得她后来回寝室时收拾东西计算损失,云淡风轻地站在门口按着计算器,屋里是几个女生闷头给她收拾清理,将没有被墨汁和颜料染上的东西一一打包。她一手拿好女生们战战兢兢递上来的赔偿,另一手一人给了她们几个巴掌,而后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之后所有人见到她几乎就都绕着路走了,时日已久,她也没想到还有重新回到这里的一天。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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