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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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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得过伤。待小弟见座师与人同袍为兄代言其事,兄自回去不妨。”两人别了。
灿若急急回来,进到里面,抚尸恸哭,几次哭得发昏。择时入殓已毕,停枢
在堂。夜间灿若只在灵前相伴。不多时,过了三、四七。众朋友多来吊唁,就中
便有说着会试一事的,灿若漠然不顾,道:“我多因这蜗角虚名,赚得我连理枝
分,同心结解,如今就把一个会元搬在地下,我也无心去拾他了。”这是王氏初
丧时的说话。转眼间,又过了断七。众亲友又相劝道:“尊阃既已夭逝,料无起
死回生之理。兄枉自灰其志,竟亦何益!况在家无聊,未免有孤栖之叹,同到京
师,一则可以观景舒怀,二则人同袍剧谈竟日,可以解愠。岂司为无益之悲,误
了终身大事?”灿若吃劝不过,道:“既承列位佳意,只得同走一遭。”那时就
别了王氏之灵,嘱付李主管照管羹饭、香火,同了黄、何、方、乐四友登程,正
是那十一月中旬光景。
五人夜住晓行,不则一日来到京师。终日成群挈队,诗歌笑傲,不时往花街
柳陌,闲行遣兴。只有灿若没一人看得在眼里。韶华迅速,不觉的换了一个年头,
又早上元节过,渐渐的桃香浪暖。那时黄榜动,选场开,五人进过了三场。人人
得意,个个夸强。沈灿若始终心下不快,草草完事。过不多时揭晓,单单奚落了
灿若,他也不在心上。黄、何、方、乐四人自去传胪,何澄是二甲,选了兵部主
事,带了家眷在京。黄平之到是庶吉士,乐尔嘉选了太常博士,方昌选了行人。
稽清知县已行取做刑科给事中,各守其职不题。
灿若又游乐了多时回家,到了桐乡。灿若进得门来,在王氏灵前拜了两拜,
哭了一场,备羹饭浇奠了。又隔了两月,请个地理先生,择地殡葬了王氏已讫,
那时便渐渐有人来议亲。灿若自道是第一流人品,王氏恁地一个娇妻,兀自无缘
消受,再那里寻得一个厮对的出来?必须是我目中亲见,果然象意,方才可议此
事。以此多不着紧。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却又过了三个年头,灿若又要
上京应试,只恨着家里无人照顾。又道是“家无主,屋倒竖”。灿若自王氏亡后,
日间用度,箸长碗短,十分的不象意;也思量道:“须是续弦一个拿家娘子方好。
只恨无其配偶。”心中闷闷不已。仍把家事,且付与李主管照顾,收拾起程。那
时正是八月间天道,金风乍转,时气新凉,正好行路。夜来皓魄当空,澄波万里,
上下一碧,灿若独酌无聊,触景伤怀,遂尔口占一曲:
露摘野塘秋,下帘笼不上钩,徒劳明月穿窗牖。鸳衾远丢,孤身远游,浮搓
怎得到阳台右?漫凝眸,空临皓魄,人不在月中留。(词寄《黄莺儿》)
吟罢,痛饮一醉,舟中独寝。
话休絮烦,灿若行了二十余日,来到京中。在举厂东边,租了一个下处,安
顿行李已好。一日同几个朋友到齐化门外饮酒。只见一个妇人,穿一身缟素衣服,
乘着蹇驴,一个闲的,挑了食櫑随着,恰象那里去上坟回来的。灿若看那妇人,
生得:
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加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十相具足,是风流占尽无
余;一味温柔,差丝毫便不厮称!巧笑倩兮,笑得人魂灵颠倒;美目盼兮,盼得
你心意痴迷。假使当时逢妒妇,也言“我见且犹怜”。
灿若见了此妇,却似顶门上丧了三魂,脚底下荡了七魄。他就撇了这些朋友,
也雇了一个驴,一步步赶将去,呆呆的尾着那妇人只顾看。那妇人在驴背上,又
只顾转一对秋波过来看那灿若。走上了里把路,到一个僻静去处,那妇人走进一
家人家去了。灿若也下了驴,心下不舍,钉住了脚在门首呆看。看了一晌,不见
那妇人出来。正没理会处,只见内里走出一个人来道:“相公只望门内观看,却
是为何?”灿若道:“适才同路来,见个白衣小娘子走进此门去,不知这家是甚
等人家?那娘子是何人?无个人来问问。”那人道:“此妇非别,乃舍表妹陆蕙
娘,新近寡居在此,方才出去辞了夫墓,要来嫁人。小人正来与他作伐。”灿若
道:“足下高姓大名?”那人道:“小人姓张,因为做事是件顺溜,为此人起一
个混名,只叫小人张溜儿。”灿若道:“令表妹要嫁何等样人?肯嫁在外方去否?”
溜儿道:“只要是读书人后生些的便好了,地方不论远近。”灿若道:“实不相
瞒,小生是前科举人,来此会试。适见令表妹丰姿绝世,实切想慕,足下肯与作
媒,必当重谢。”溜儿道:“这事不难,料我表妹见官人这一表人才,也决不推
辞的,包办在小人身上,完成此举。”灿若大喜道:“既如此,就烦足下往彼一
通此情。”在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与溜儿道:“些小薄物,聊表寸心。事成之
后,再容重谢。”溜儿推逊了一回,随即接了。见他出钱爽快,料他囊底充饶,
道:“相公,明日来讨回话。”灿若欢天喜地回下处去了。
次日,又到郊外那家门首来探消息,只见溜儿笑嘻嘻的走将来道:“相公喜
事上头,恁地出门的早哩!昨日承相公分付,即便对表妹说知。俺妹子已自看上
了相公,不须三回五次,只说着便成了。相公只去打点纳聘做亲便了。表妹是自
家做主的,礼金不计论,但凭相公出得手罢了。”灿若依言,取三十两银子,折
了衣饰送将过去,那家也不争多争少,就许定来日过门。
灿若看见事体容易,心里到有些疑惑起来。又想是北方再婚,说是鬼妻,所
以如此相应。至日鼓吹灯轿,到门迎接陆蕙娘。蕙娘上轿,到灿若下处来做亲。
灿若灯下一看,正是前日相逢之人,不宽大喜过望,方才放下了心。拜了天地,
吃了喜酒,众人俱各散讫。两人进房,蕙娘只去椅上坐着。约莫一更时分,夜阑
人静,灿若久旷之后,欲火燔灼,便开话道:“娘子请睡了罢。”蕙娘啭莺声吐
燕语道:“你自先睡。”灿若只道蕙娘害羞,不去强他,且自先上了床,那里睡
得着?又歇了半个更次,蕙娘兀自坐着。灿若只得又央及道:“娘子日来困倦,
何不将息将息?只管独坐,是甚意思?”蕙娘又道:“你自睡。”口里一头说,
眼睛却不转的看那灿若。灿若怕新来的逆了他意,依言又自睡了一会,又起来款
款问道:“娘子为何不睡?”蕙娘又将灿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会,开口问道:
“你京中有甚势要相识否?”灿若道:“小生交游最广。同袍、同年,无数在京,
何论相识?”蕙娘道:“既如此,我而今当真嫁了你罢。”灿若道:“娘子又说
得好笑。小生千里相遇,央媒纳聘,得与娘子成亲,如何到此际还说个当真当假?”
蕙娘道:“官人有所不知,你却不晓得此处张溜儿是有名的拐子。妾身岂是他表
妹?便是他浑家。为是妻身有几分姿色,故意叫妻赚人到门,他却只说是表妹寡
居,要嫁人,就是他做媒。多有那慕色的,情愿聘娶妾身,他却不受重礼,只要
哄得成交,就便送你做亲。叫妾身只做害羞,不肯与人同睡,因不受人点污。到
了次日,却合了一伙棍徒,图赖你奸骗良家女子,连人和箱笼尽抢将去。那些被
赚之人,客中怕吃官司,只得忍气吞声,明受火囤,如此也不止一个了。前日妾
身哭母墓而归,原非新寡。天杀的撞见宫人,又把此计来使。妻每每自思,此岂
终身道理?有朝一日惹出事来,并妻此身付之乌有。况以清白之身,暗地迎新送
旧,虽无所染,情何以堪!几次劝取丈夫,他只不听。以此妾之私意,只要将计
就计,倘然遇着知音,愿将此身许他,随他私奔了罢。今见官人态度非凡,仰且
志诚软款,心实欢羡;但恐相从奔走,或被他找着,无人护卫,反受其累。今君
既交游满京邸,愿以微躯托之官人。官人只可连夜便搬往别处好朋友家谨密所在
去了,方才娶得妾安稳。此是妾身自媒以从官人,官人异日弗忘此情!
灿若听罢,呆了半响道:“多亏娘子不弃,见教小生。不然,几受其祸。”
连忙开出门来,叫起家人打叠行李,把自己喂养的一个蹇驴,驮了蕙娘,家人挑
箱笼,自己步行。临出门,叫应主人道:“我们有急事回去了。”晓得何澄带家
眷在京,连夜敲开他门,细将此事说与。把蕙娘与行李都寄在何澄寓所。那何澄
房尽空阔,灿若也就一宅两院做了下处,不题。
却说张溜儿次日果然纠合了一伙破落户,前来抢人。只见空房开着,人影也
无。忙问下处主人道:“昨日成亲的举人那里去了?”主人道:“相公连夜回去
了。”众人各各呆了一回,大家嚷道:“我们随路追去。”一哄的望张家湾乱奔
去了。却是偌大所在,何处找寻?元来北京房子,惯是见租与人住,来来往往,
主人不来管他东西去向,所以但是搬过了,再无处跟寻的。灿若在何澄处看了两
月书,又早是春榜动,选场开。灿若三场满志,正是专听春雷第一声,果然金榜
题名,传胪三甲。灿若选了江阴知县,却是稽清的父母。不一日领了凭,带了陆
蕙娘起程赴任。却值方昌出差苏州,竟坐了他一只官船到任。陆蕙娘平白地做了
知县夫人,这正是“鸾胶续处舞双凫”之验也。灿若后来做到开府而止。蕙娘生
下一子,后亦登第。至今其族繁盛,有诗为证:
女侠堪夸陆蕙娘,能从萍水识檀郎。
巧机反借机来用,毕竟强中手更强。
卷十七西山观设辇度亡魂开封府备棺迫活命
卷十七西山观设辇度亡魂开封府备棺迫活命
诗曰:三教从来有道门,一般鼎足在乾坤。
只因装饰无殊异,容易埋名与俗浑。
说这道家一教,乃是李老君青牛出关,关尹文始真人恳请留下《道德真经》
五千言,传流至今。这家教门,最上者冲虚清净,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
天地而不老。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最
下着,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召以达冥途。这家学问却是
后汉张角,能作五里雾,人欲学他的,先要五斗米为贽见礼,故叫做“五斗米道”。
后来其教盛行。那学了与民间祛妖除害的,便是正法:若是去为非作歹的,只叫
得妖术。虽是邪正不同,却也是极灵验难得的。流传至今,以前两项高人,绝世
不能得有。只是符箓这家,时时有人习学,颇有高妙的在内。却有一件作怪:学
了这家术法,一些也胡乱做事不得了。尽有奉持不谨,反取其祸的。
宋时乾道年间福建福州有个太常少卿任文荐的长子,叫做任道元。少年慕道,
从个师父,是欧阳文彬,传授五雷天心正法,建坛在家,与人行持,甚箸效验。
他有个妻侄,姓梁名鲲,也好学这法术。一日有永福柯氏之子,因病发心,投坛
请问,尚未来到任家。那任道元其日与梁鲲同宿斋舍,两人同见神将来报道:
“如有求报应者,可书‘香’字与之,叫他速速归家。”任道元听见,即走将起
来,点起灯烛写好了,封押停当,依然睡觉。明早柯子已至,道元就把夜间所封
的递与他,叫他急急归家去。柯子还家,十八日而死。盖“香”字乃是一十八日
也。由此远近闻名,都称他做法师。
后来少卿已没,道元裘了父任,出仕在外。官府事体烦多,把那奉真香火之
敬,渐渐疏懒。每日清晨,在神堂边过,只在门外略略瞻礼,叫小童进去炷香完
事,自己竟不入门。家人每多道:“老爷一向奉道虔诚,而今有些懈怠,恐怕神
天喧怪!”道元体贵心骄,全不在意,由家人每自议论,日逐只是如此。
淳熙十三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夜,北城居民相约纠众,在于张道者庵内,启
建黄箓大醮一坛,礼请任道元为高功,主持坛事。那日观看的人,何止挨山塞海!
内中有两个女子,双鬟高髻,并肩而立,丰神绰约,宛然并蒂芙蓉。任道元抬头
起来看见,惊得目眩心花,魄不附体,那里还顾什么醮坛不醮坛,斋戒不斋戒?
便开口道:“两位小娘子请稳便,到里面来看一看。”两女道:“多谢法师。”
正轻移莲步进门来,道元目不转睛,看上看下,口里诌道:“小娘子提起了谰裙。”
盖是福建人叫女子“抹胸”做谰裙。提起了,是要摸他双乳的意思,乃彼处乡谈
讨便宜的说话。内中一个女子正色道:“法师做醮,如何却说恁地话?”拉了同
伴,转身便走。道元又笑道:“既来看法事,便与高功法师结个缘何妨?”两女
耳根通红,口里喃喃微骂而去。到得醮事已毕,道元便觉左耳后边有些作痒,又
带些疼痛。叫家人看看,只见一个红蓓蕾如粟粒大,将指头按去,痛不可忍。
次日归家,情绪不乐。隔数日,对妻侄梁鲲道:“夜来神将见责,得梦甚恶。
我大数已定,密书于纸,待请商日宣法师考照。”商日宣法师到了,看了一看,
说道:“此非我所能辨,须圣童至乃可决。”少顷门外一村童到来,即跳升梁间,
作神语道:“任道元,诸神保护汝许久,汝乃不谨香火,贪淫邪行,罪在不赦!”
道元深悼前非,磕头谢罪。神语道:“汝十五夜的说话说得好。”道元百拜乞命,
愿从今改过自新。神语道:“如今还讲甚么?吾亦不欠汝一个奉事。当以尔为奉
法弟子之戒!且看你日前分上,宽汝二十日日期。”说罢,童子堕地醒来,懵然
一毫不知。梁鲲拆开道元所封之书与商日宣看,内中也是“二十日”三个字。
道元是夜梦见神将手持铁鞭来追逐,道元惊惶奔走,神将赶来,环绕所居九
仙山下一匝,被他赶着,一鞭打在脑后,猛然惊觉。自此疮越加大了,头胀如栲
栳。每夜二鼓叫呼,宛若被鞭之状。到得二十日将满,梁鲲在家,梦见神将对他
道:“汝到五更初,急到任家看吾扑道元。”鲲惊起,忙到任家来,道元一见哭
道:“相见只有此一会了。”披衣要下床来,忽然跌倒。七八个家人共扶将起来,
暗中恰象一只大手拽出,扑在地上。仔细看看,已此无气了。梁鲲送了他的终,
看见利害,自此再不敢行法。看官,你道任道元奉的是正法,行持了半世,只为
一时间心中懈怠,口内亵渎,又不曾实干了甚么污秽法门之事,便受显报如此;
何况而今道流专一做邪淫不法之事的,神天岂能容恕?所以幽有神谴,明有王法,
不到得被你瞒过了。但是邪淫不法之事,偏是道流容易做,只因和尚服饰异样,
先是光着一个头,好些不便。道流打扮起来,簪冠着袍,方才认得是个道士;若
是卸下装束,仍旧巾帽长衣,分毫与俗人没有两样,性急看不出破绽来。况且还
有火居道士,原是有妻小的,一发与俗人无异了。所以做那奸淫之事,比和尚十
分便当。而今再说一个道流,借着符箓醮坛为由,拐上一个妇人,弄得死于非命。
说来与奉道的人,做个鉴戒。有诗为证:
坎离交垢育婴儿,只在身中相配宜。
生我之门死我户,请无误读守其雌。
这本话文,乃是宋时河南开封府,有个女人吴氏,十五岁嫁与本处刘家。所
生一子,名唤刘达生。达生年一十二岁上,父亲得病身亡。母亲吴氏,年纪未满
三十,且是生得聪俊飘逸,早已做了个寡妇。上无公姑,下无族党,是他一个主
持门户,守着儿子度日。因念亡夫恩义,思量做些斋醮功果超度他。本处有个西
山观,乃是道流修真之所。内中有个道士,叫做黄妙修,符箓高妙,仪容俊雅,
众人推他为知观。是日正在观中与人家书写文疏,忽见一个年小的妇人,穿着一
身缟素,领了十一二岁的孩子走进观来。俗话说得好:若要俏,带三分孝。那妇
人本等生得姿容美丽,更兼这白衣白髻,越显得态度潇洒。早是在道观中,若是
僧寺里,就要认做白衣送子观音出现了。走到黄知观面前插烛也似拜了两拜。知
观一眼瞅去,早已魂不附体,连忙答拜道:“何家宅眷?甚事来投?”妇人道:
“小妾是刘门吴氏,因是丈夫新亡,欲求渡拔,故率领亲儿刘达生,母子虔诚,
特求法师广施妙法,利济冥途。”黄知观听罢,便怀着一点不良之心,答应“既
是贤夫新亡求荐,家中必然设立孝堂。此须在孝堂内设箓行持,方有专功实际。
若只在观中,大概附醮,未必十分得益。凭娘子心下如何?”吴氏道:“若得法
师降临茅舍,此乃万千之幸!小妾母子不胜感激。回家收拾孝堂,专等法师则个。”
知观道:“几时可到宅上?”吴氏道:“再过八日,就是亡夫百日之期。意要设
建七日道场,须得明日起头,恰好至期为满。得法师侵早下降便好。”知观道:
“一言已定,必不失期。明日准造宅上。”吴氏袖中取出银一两,先奉做纸札之
费,别了回家,一面收拾打扫,专等来做法事。元来吴氏请醮荐夫,本是一点诚
心,原无邪意。谁知黄知观是个色中饿鬼,观中一见吴氏姿客,与他说话时节,
恨不得就与他做起光来。吴氏虽未就想到邪路上去,却见这知观丰姿出众,语言
爽朗,也暗暗地喝采道:“好个齐整人物!如何却出了家?且喜他不装模样,见
说做醮,便肯轻身出观,来到我家,也是个心热的人。”心里也就有几分欢喜了。
次日清早,黄知观领了两个年少道童,一个火工道人,挑了经箱卷轴之类,
一径到吴氏家来。吴氏只为儿子达生年纪尚小,一切事务都是自家支持,与知观
拜见了,进了孝堂。知观与同两个道童、火工道人,张挂三清、众灵,铺设齐备,
动起法器。免不得宣扬大概,启请、摄召、放赦、招魂,闹了一回,吴氏出来上
香朝圣,那知观一眼估定,越发卖弄精神。同两个道童齐声朗诵经典毕,起身执
着意旨,跪在圣像面前毯上宣白,叫吴氏也一同跪着通诚。跪的所在,与吴氏差
不得半尺多路。吴氏闻得知观身上衣服,扑鼻薰香,不觉偷眼瞧他。知观有些觉
得,一头念着,一头也把眼回看。你觑我,我觑你,恨不得就移将拢来,搅作一
团。念毕各起。吴氏又到各神将面前上香稽首,带眼看着道场。只见两个道童,
黑发披肩,头戴着小冠,且是生得唇红齿白,清秀娇嫩。吴氏心里想道:“这些
出家人到如此受用,这两个大起来,不知怎生标致哩!”自此动了一点欲火,按
捺不住,只在堂中孝帘内频频偷看外边。元来人生最怕的是眼里火。一动了眼里
火,随你左看右看,无不中心象意的。真是长有长妙,短有短强;壮的丰美,瘦
的俊俏,无有不妙。况且妇人家阴性专一,看上了一个人,再心里打撇不下的。
那吴氏在堂中把知观看了又看,只觉得风流可喜。他少年新寡,春心正盛,转一
个念头,把个脸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在孝帘前踅来踅去,或露半面,或露
全身,恰象要道土晓得他的意思一般。那黄知观本是有心的,岂有不觉?碍着是
头一日来到,不敢就造次,只好眉悄眼角做些功夫,未能勾入港。那儿子刘达生
未知事体,正好去看神看佛,弄钟弄鼓,那里晓得母亲这些关节?看看点上了灯,
吃了晚斋,吴氏收拾了一间洁净廊房,与他师徒安歇。那知观打发了火工道人回
观,自家同两个道童一床儿宿了,打点早晨起来朝真,不题。
却说吴氏自同儿子达生房里睡了。上得床来,心里想道:“此时那道士毕竟
搂着两个标致小童,干那话儿了;我却独自个宿。”想了又想,阴中火发,着实
难熬。噤了一噤,把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出了一身汗。刚刚朦胧睡去,忽听得床
前脚步响,抬头起看,只见一个人揭开帐子,飕的钻上床来。吴氏听得声音,却
是日里的知观,轻轻道:“多蒙娘子秋波示意,小道敢不留心?趁此夜深入静,
娘子作成好事则个。”就将黄瓜般一条玉茎塞将过去,吴氏并不推辞,慨然承受。
正到酣畅之处,只见一个小道童也揭开帐来寻师父,见师父干事兴头,喊道:
“好内眷!如何偷出家人,做得好事!同我捉个头,便不声张。”就伸只手去吴
氏腰里乱摸。知观喝道:“我在此,不得无礼!”吴氏被道士弄得爽快,正待要
丢了,吃此一惊,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把手摸摸阴门边,只见两腿俱湿,
连席上多有了阴水,忙把手帕抹净,叹了一口气道:“好个梦!怎能勾如此侥幸?”
一夜睡不安稳。
天明起来,外边钟鼓响,叫丫鬟担汤担水,出去伏侍道士。那两个道童倚着
年小,也进孝堂来讨东讨西,看看熟分了。吴氏正在孝堂中坐着,只见一个道童
进来讨茶吃。吴氏叫住问他道:“你叫甚么名字?”道童道:“小道叫做太清。”
吴氏道:“那一位大些的?”道童道:“叫做太素。”吴氏道:“你两个昨夜那
一个与师父做一头睡?”道童道:“一头睡,便怎么?”吴氏道“只怕师父有些
不老成。”道童嘻嘻的笑道:“这大娘倒会取笑。”说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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