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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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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娘受惊否?”吴氏道:“贼在那里?如此大惊小怪!”达生把这只鞋提了,
道:“贼拿不着,拿得一只鞋在此,明日须认得出。”吴氏已知儿子故意炒破的,
愈加急恨,又不好说得他。此后,知观不敢来了,吴氏想着他受惊,好生过意不
去。又恨着儿子,要商量计较摆布他。却提防着儿子,也不敢再约他来。
过了两日,却是亡夫忌辰。吴氏心生一计,对达生道:“你可先将纸钱到你
爹坟上打扫,我随后备着羹饭,抬了轿就来。”达生心里想道:“忌辰何必到坟
上去?且何必先要我去?此必是先打发了我出门,自家私下到观里去。我且应允,
不要说破。”达生一面对娘道:“这等,儿子自先去,在那里等候便是。”口里
如此说了,一径出门,却不走坟上,一直望西山观里来了。走进观中,黄知观见
了,吃了一惊。你道为何?还是那夜吓坏了的。定了性,问道:“贤甥何故到此?”
达生道:“家母就来。”知观心里怀着鬼胎道:“他母子两个几时做了一路?若
果然他要来,岂叫儿子先到?这事又蹊跷了。”似信不信的,只见观门外一乘轿
来,抬到跟前下了,正是刘家吴氏。才走出轿,猛抬头,只见儿子站在面前,道:
“娘也来了。”吴氏那一惊,又出不意,心里道:“这冤家如何先在此?”只得
捣个鬼道:“我想今日是父亲忌日,必得符箓超拔,故此到观中见你舅舅。”达
生道:“儿子也是这般想,忌日上坟无干,不如来央舅舅的好,所以先来了。”
吴氏好生怀恨,却没奈他何。知观也免不得陪茶陪水,假意儿写两道符箓,通个
意旨,烧化了,却不便做甚手脚。乱了一回,吴氏要打发儿子先去,达生不肯道:
“我只是随着娘轿走。”吴氏不得已,只得上了轿去了。枉奔波了一番,一句话
也不说得。在轿里一步一恨,这番决意要断送儿子了。
那轿走得快,达生终是年纪小,赶不上,又肚里要出恭,他心里道:“前面
不过家去的路,料无别事,也不必跟随得。”就住在后面了。也是合当有事,只
见道童太素在前面走将来,吴氏轿中看见了,问轿夫道:“我家小官人在后面么?”
轿夫道:“跟不上,还在后头,望去不见,”吴氏大喜,便叫太素到轿边来,轻
轻说道:“今夜我用计遣开了我家小业畜,是必要你师父来商量一件大事则个。”
太素道:“师父受惊多次,不敢进大娘的门了。”吴氏道:“若是如此,今夜且
不要进门,只在门外,以抛砖为号,我出来门边相会说话了,再看光景进门,万
无一失。”又与太素丢个眼色。太素眼中出火,恨不得就在草地里做半点儿事,
只碍着轿夫。吴氏又附耳叮嘱道:“你夜间也来,管你有好处。”太素颠头耸脑
的去了。
吴氏先到家中,打发了轿夫。达生也来了。天色将晚,吴氏是夜备了些酒果,
在自己房中,叫儿子同吃夜饭。好言安慰他道:“我的儿,你爹死了,我只看得
你一个。你何苦凡事与我别强?”达生道:“专为爹死了,娘须立个主意,撑持
门面,做儿子的敢不依从?只为外边人有这些言三语四,儿子所以不伏气。”吴
氏回嗔作喜道:“不瞒你说,我当日实是年纪后生,有了些不老成,故见得外边
造出作业的话来,今年已三十来了,懊侮前事无及。如今立定主意,只守着你清
净过日罢。”达生见娘是悔过的说话,便堆着笑道:“若得娘如此,儿子终身有
幸。”吴氏满斟一杯酒与达生道:“你不怪娘,须满饮此杯。”达生吃了一惊,
想道:“莫不娘怀着不好意,把这杯酒毒我?”接在手,不敢饮。吴氏见他沉吟,
晓得他疑心,便道:“难道做娘的有甚歹意不成?”接他的酒来,一饮而尽。达
生知是疑心差了,好生过意不去,连把壶来自斟道:“该罚儿子的酒。”一连吃
了两三杯。吴氏道:“我今已自悔,故与你说过。你若体娘的心,不把从前事体
记怀,你陪娘吃个尽兴。”达生见娘如此说话,心里也喜欢,斟了就吃,不敢推
托。元来吴氏吃得酒,达生年小吃不得多,所以吴氏有意把他灌醉,已此呵欠连
天,只思倒头去睡了。吴氏又灌了他几杯,达生只觉天旋地转,支持不得。吴氏
叫丫头扶他在自己床上睡了。出来把门上了锁,口里道:“惭愧!也有日着了我
的道儿!”
正出来静等外边消息,只听得屋上瓦响,晓得是外边抛砖进来,连忙叫丫鬟
开了后门。只见太素走进来道:“师父在前门外,不敢进来,大娘出去则个。”
吴氏叫丫鬟看守定了房门,与太素暗中走到前边来。太素将吴氏一抱,吴氏回转
身抱着道:“小奴才!我有意久了。前日不曾成得事,今且先勾了帐。”就同他
走到儿子平日睡的堂前空床里头,云雨起来。
一个是未试的真阳,一个是惯偷的老手。新簇簇小伙,偏是这一番极景堪贪;
老辣辣淫精,更有那十分骚风自快。这里小和尚且冲头水阵,由他老道士拾取下
风香。
事毕,整整衣服,两个同走出来,开了前门。果然知观在门外,呆呆立着等
候。
吴氏走出来叫他进去,知观迟疑不肯。吴氏道:“小业畜已醉倒在我房里了。
我正要与你算计,趁此时了帐他,快进来商量。”知观一边随了进来,一边道:
“使不得!亲生儿子,你怎下得了帐他?”吴氏道:“为了你,说不得!况且受
他的气不过了!”知观道:“就是做了这事,有人晓得,后患不小。”吴氏道:
“我是他亲生母,就是故杀了他,没甚大罪。”知观道:“我与你的事,须有人
晓得。若摆布了儿子,你不过是‘故杀子孙’倘有对头根究到我同谋,我须偿他
命去。”吴氏道:“若如此怕事,留着他没收场,怎得象意?”知观道:“何不
讨一房媳妇与他?我们同弄他在混水里头一搅,他便做不得硬汉,管不得你了。”
吴氏道:“一发使不得。娶来的未知心性如何,倘不与我同心合意,反又多了一
个做眼的了,更是不便。只是除了他的是高见。没有了他,我虽是不好嫁得你出
家人,只是认做兄妹往来,谁禁得我?这便可以日久岁长的了。”知观道:“若
如此,我有一计:当官做罢。”吴氏道:“怎的计较?”知观道:“此间开封官
府,平日最恨的是忤逆之子,告着的不是打死,便是问重罪坐牢。你如今只出一
状,告他不孝,他须没处辨!你是亲生的,又不是前亲晚后,自然是你说得话是,
别无疑端。就不得他打死,等他坐坐监,也就性急不得出来,省了许多碍眼。况
且你若舍得他,执意要打死,官府也无有不依做娘的说话的。”吴氏道:“倘若
小孽畜急了,说出这些事情来,怎好?”知观道:“做儿子怎好执得娘的奸?他
若说到那些话头,你便说是儿子不才,污口横蔑。官府一发怪是真不孝了,谁肯
信他?况且捉奸捉双,我和你又无实迹凭据,随他说长说短,官府不过道是拦词
抵辨,决不反为了儿子究问娘奸情的。这决然可以放心!”吴氏道:“今日我叫
他去上父坟,他却不去,反到观里来。只这件不肯拜父坟,便是一件不孝实迹,
就好坐他了。只是要瞒着他做。”知观道:“他在你身边,不好弄手脚。我与衙
门人厮熟,我等暗投文时,设法准了状,差了人径来拿他,那时你才出头折证,
神鬼不觉。”吴氏道:“必如此方停当。只是我儿子死后,你须至诚待我,凡事
要象我意才好。倘若有些好歹,却不在送了亲生儿子?”知观道:“你要如何象
意?”吴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不得独宿。”知观道:“我观中还有别事,
怎能勾夜夜来得?”吴氏道:“你没工夫,随分着个徒弟来相伴,我耐不得独自
寂寞。”知观道:“这个依得,我两个徒弟都是我的心腹,极是知趣的。你看得
上,不要说叫他来相伴,就是我来时节,两三个混做一团,通同取乐,岂不妙哉!”
吴氏见说,淫兴勃发,就同到堂中床上极意舞弄了一回,娇声细语道:“我为你
这冤家,儿子都舍了,不要忘了我。”知观罚誓道:“若负了此情,死后不得棺
殓。”知观弄了一火,已觉倦怠。吴氏兴还未尽,对知观道:“何不就叫太素来
试试?”知观道:“最妙。”知观走起来,轻轻拽了太素的手道:“吴大娘叫你。”
太素走到床边,知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
是后生,岂怕再举?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
好处。”却不知己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知观道:
“今后我没了这小孽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
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
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抢手抢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
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关了门进来。丫鬟还在房门口坐关打盹,开进房时,
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了一惊道:
“我昨夜直恁吃得醉!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
事了?”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吃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
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
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达生惊道:“上下,
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
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
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吴氏听见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
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
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
段!”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
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旁边插
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
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正
值府尹李杰升堂。
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
带到,作了怒色待他。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道:“这小小年
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
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
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打死,
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说罢,泪如雨下。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恻然,
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这样话的,岂是个不孝之辈?必有缘故。”又想道:
“或者是个乖巧会说话的,也未可知。”随唤吴氏,只见吴氏头兜着手帕,袅袅
婷婷走将上来,揭去了帕。府尹叫抬起头来,见是后生妇人,又有几分颜色,先
自有些疑心了。且问道:“你儿子怎么样不孝?”吴氏道:“小妇人丈夫亡故,
他就不由小妇人管束,凡事自做自主。小妇人开口说他,便自恶言怒骂。小妇人
道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今日甚一日,管他不下,所以只得请官法处治。”
府尹又问达生道:“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辨?”达生道:“小的怎敢与母亲
辨?母亲说的就是了。”府尹道:“莫不你母亲有甚偏私处?”达生道:“母亲
极是慈爱,况且是小的一个,有甚偏私?”府尹又叫他到案桌前,密问道:“中
间必有缘故,你可直说,我与你做主。”达生叩头道:“其实别无缘故,多是小
的不是。”府尹道:“既然如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亲告你,我就要责罚了。”
达生道:“小的该责。”府尹见这般形状,心下愈加狐疑,却是免不得体面,喝
叫打着,当下拖翻打了十竹蓖。府尹冷眼看吴氏时节,见他面上毫无不忍之色,
反跪上来道:“求老爷一气打死罢!”府尹大怒道:“这泼妇!此必是你夫前妻
或妾出之子,你做人不贤,要做此忍心害理之事么?”吴氏道:“爷爷,实是小
妇人亲生的,问他就是。”府尹就问达生道:“这敢不是你亲娘?”达生大哭道:
“是小的生身之母。怎的不是?”府尹道:“却如何这等恨你?”达生道:“连
小的也不晓得。只是依着母亲打死小的罢!”府尹心下着实疑惑,晓得必有别故。
反假意喝达生道:“果然不孝,不怕你不死!”吴氏见府尹说得利害,连连即头
道:“只求老爷早早决绝,小妇人也得干净。”府尹道:“你还有别的儿子,或
是过继的否?”吴氏道:“并无别个。”府尹道:“既只是一个,我戒诲他一番,
留他性命,养你后半世也好。”吴氏道:“小妇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情愿有儿子
了。”府尹道:“死了不可复生,你不可有悔。”吴氏咬牙切齿道:“小妇人不
悔!”府尹道:“既没有悔,明日买一棺木,当堂领尸。今日暂且收监。”就把
达生下在牢中,打发了吴氏出去。
吴氏喜容满面,往外就走。府尹直把眼看他出了府门,忖道:“这妇人气质,
是个不良之人,必有隐情。那小孩子不肯说破,是个孝子。我必要剖明这一件事。”
随即叫一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分付道:“那妇人出去,不论走远走近,必有个人
同他说话的。你看何等样人物,说何说话。不拘何等,有一件报一件。说得的确,
重重有赏,倘有虚伪隐瞒,我知道了,致你死地!”那府尹威令素严,公人怎敢
有违?密地尾了吴氏走去。只见吴氏出门数步,就有个道士接着,问道:“事怎
么了?”吴氏笑嘻嘻的道:“事完了。只要你替我买具棺材,明日领尸。”道士
听得,拍手道:“好了!好了!棺材不打紧,明日我自着人抬到府前来。”两人
做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公人却认得这人是西山观道士,密将此话细细报与李府
尹。李府尹道:“果有此事!可知要杀亲子,略无顾惜。可恨!可恨!”就写一
纸付公人道:“明日妇人进衙门,我喝叫:‘抬棺木来!’此时可拆开,看了行
事。”
次日升堂,吴氏首先进来,禀道:“昨承爷爷分付,棺木已备,来领不孝子
尸首。”府尹道:“你儿子昨夜已打死了。”吴氏毫无戚容,叩头道:“多谢爷
爷做主!”府尹道:“快抬棺木进来!”公人听见此句,连忙拆开昨日所封之帖
一看,乃是朱票,写道:“立拿吴氏奸夫,系道士看抬棺者,不得放脱!”那公
人是昨日认杀的,那里肯差?亦且知观指点扛棺的,正在那里点手画脚时节,公
人就一把擒住了,把朱笔帖与他看。知观挣紥不得,只得随来见了府尹。府尹道:
“你是道士,何故与人买棺材,又替他雇人扛抬?”知观一时赖不得,只得说道:
“那妇人是小道姑舅兄妹,央凂小道,所以帮他。”府尹道:“亏了你是舅舅,
所以帮他杀外甥。”知观道:“这是他家的事,与小道无干。”府尹道:“既是
亲戚,他告状时你却调停不得?取棺木时你就帮衬有余。却不是你有奸与谋的?
这奴才死有余辜!”喝教取夹棍来夹起,严刑拷打,要他招出实情。知观熬不得,
一一招了。府尹取了亲笔画供,供称是“西山观知观黄妙修,因奸唆杀是实。”
吴氏在庭下看了,只叫得苦。府尹随叫:“取监犯!”把刘达生放将出来。
达生进监时,道府尹说话好,料必不致伤命。及至经过庭下,见是一具簇新
的棺木摆着,心里慌了道:“终不成今日当真要打死我?”战兢兢地跪着。只见
府尹问道:“你可认得西山观道士黄妙修?”达生见说着就里,假意道:“不认
得。”府尹道:“是你仇人,难道不认得?”达生转头看时,只见黄知观被夹坏
了,在地下哼,吃了一惊,正不知个甚么缘故。只得叩头道:“爷爷青天神见,
小的再不敢说。”府尹道:“我昨日再三问你,你却不肯说出,这还是你孝处。
岂知被我一一查出了!”又叫吴氏起来道:“还你一个有尸首的棺材。”吴氏心
里还认做打儿子,只见府尹喝叫:“把黄妙修拖翻,加力行杖。”打得肉绽皮开,
看看气绝。叫几个禁子将来带活放在棺中,用钉钉了。吓得吴氏面如土色,战抖
抖的牙齿捉对儿厮打。
府尹看钉了棺材,就喝吴氏道:“你这淫妇!护了奸夫,忍杀亲子,这样人
留你何用?也只是活敲死你。皂隶拿下去,着实打!”皂隶似鹰拿燕雀把吴氏向
阶下一捽。正待用刑,那刘达生见要打娘,慌忙走去横眠在娘的背上了。一里连
连喊道:“小的代打!小的代打!”皂隶不好行杖,添几个走来着力拖开。达生
只是吊紧了娘的身子大哭不放。府尹看见如此真切,叫皂隶且住了。唤达生上来
道:“你母亲要杀你,我就打他几下,你正好出气,如何如此护他?”达生道:
“生身之母,怎敢记仇?况且爷爷不责小的不孝,反责母亲,小的至死心里不安。
望爷爷台鉴!”叩头不止。府尹唤吴氏起来,道:“本该打死你,看你儿子分上,
留你性命。此后要去学好,倘有再犯,必不饶你。”吴氏起初见打死了道士,心
下也道是自己不得活了;见儿子如此要替,如此讨饶,心里悲伤,还不知怎地。
听得府尹如此分付,念着儿子好处,不觉掉下泪来,对府尹道:“小妇人该死!
负了亲儿,今后情愿守着儿子成人,再不敢非为了。”府尹道:“你儿子是个成
器的,不消说。吾正待表扬其孝。”达生叫头道:“若如此,是显母之失,以彰
己之名,小的至死不敢。”吴氏见儿子说罢,母子两个就在府堂上相抱了,大哭
一场。府尹发放回家去了。
随出票唤西山观黄妙修的本房道众来领尸棺。观中已晓得这事,推那太素、
太清两个道童出来。公人领了他进府堂,府尹抬眼看时,见是两个美丽少年,心
里道:“这些出家人引诱人家少年子弟,遂其淫欲。这两个美貌的,他日必更累
人家妇女出丑。”随唤公人押令两个道童领棺埋讫,即令还归俗家父母,永远不
许入观,讨了收管回话。其该观道士另行申敕,不题。
且说吴氏同儿子归家,感激儿子不尽。此后把他看待得好了。儿子也自承颜
顺旨,不敢有违,再无说话。又且道士已死,道童已散,吴氏无奈,也只得收了
心过日。只是思想前事,未免悒悒不快,又有些惊悸成病,不久而死。刘达生将
二亲合葬已毕,孝满了,娶了一房媳妇,且是夫妻相敬,门风肃然。已后出去求
名,却又得府尹李杰一力抬举,仕宦而终。
再说那太素、太清当日押出,两个一路上共话此事。太清道:“我昨夜梦见
老君对我道:‘你师父道行非凡,我与他一个官做,你们可与他领了。’我心里
想来,师父如此胡行,有甚道行?且那里有官得与他做,却叫我们领?谁知今日
府中叫去领棺木?却应在这个棺上了。”太素道:“师父受用得多了,死不为在。
只可恨师父没了,连我们也断了这路。”太清道:“师父就在,你我也只好干咽
唾。”太素道:“我倒不干,已略略沾些滋味了。”便将前情一一说与太清知道。
太清道:“一同跟师父,偏你打了偏手,而今喜得还了俗,大家寻个老小解解馋
罢了。”两个商量,共将师父尸棺安在祖代道茔上了,各自还俗。
太素过了几时,想着吴氏前日之情,业心不断,再到刘家去打听,乃知吴氏
已死,好生感伤。此后恍恍惚惚,合眼就梦见吴氏来与他交感,又有时梦见师父
来争风。染成遗精梦泄,痨瘵之病,未几身死。太清此时已自娶了妻子,闻得太
素之死,自叹道:“今日方知道家不该如此破戒。师父胡做,必致杀身,太素略
染,也得病死。还亏我当日侥幸,不曾有半点事,若不然时,我也一向做枉死之
鬼了。”自此安守本分,为良民而终。可见报应不爽。这本话文,凡是道流,俱
该猛省!后人有诗咏着黄妙修云:
西山符箓最高强,能摄生人岂度亡?
直待盖棺方事定,元来魔崇在裩裆。又有诗咏着吴氏云:
腰间仗剑岂虚词,贪着奸淫欲杀儿。
妖道捐生全为此,即同手刃亦何疑!又有诗咏着刘达生云:
不孝由来是逆伦,堪怜难处在天亲。
当堂不肯分明说,始信孤儿大孝人。又有诗咏着太素、太清二道童云:
后庭本是道家妻,又向闰房作媚姿。
毕竟无侵能幸脱,一时染指岂便宜?又有诗单赞李杰府尹明察云:
黄堂太尹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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