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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无旧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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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以安一只手拿包裹,一只手拿电话。我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我们往回走,这小小的城市到她家只需要十三分钟,我看着表,每隔两分钟我看一次表,她在我前面不断换着左右手,说话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一直在说话,很少听。她兴奋的说着最近的日子,说哪怕是路上看到的一条脱毛的狗,路过穿裙子的姑娘,或者肆无忌惮的议论别人漂亮的腿,却不提及我。
  我的伞够不上她,只得低着头看她短短的影子。直至到家,她才挂了电话与我致歉。我们出门不过是两点到三点间,径直去了邮局、接着去了大头贴相馆,我白色的帆布鞋还没有沾上灰。我们站在李阿姨的杂货铺门口,她挠着头略为害羞地说:“我实在没办法挂短清涵的电话。”
  我笑着说没关系,说一些不算酸的话打趣她,手枕在腰后靠着墙,用力的让我脸上虚伪的笑容绽开得更真实。
  我把大头贴给她,但她只是选了一张我的,一张合照。她说:“江茗,看着我的照片就好好学习呀,要以我为榜样哟。我在北师大等你。”
  “等我考起大学你就毕业了。”
  “我可以过去呀,近两年应该都在北京。还可以经常去看你,顺便回顾母校。加油,江茗。”
  我们明知道加油只是从嘴中蹦出来的两个字,却又受用得很,好像真的就变成了那用油驱动的机械。大多数人的满腔热血,常常来得快去得更快,多经历几次也就明白这个定律了。
  陆以安的两个字,暂时的激起了我的一腔热血。
  我左手拉起她的右手,与我右手击掌。我说:“一言为定。”
  我把陆以安的照片贴在书桌前的白墙壁上,旁边沾一张A4纸,只写“一言为定”四字。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陆以平过来叫我,我还穿着我的新裙子,拿着准备送陆以安的书,周日的时候正好爸爸也在,我们一家三口都去她家。爸爸与陆叔叔总爱喝点小酒,今天正是时候。
  去的时候菜还没有做好,爸爸与陆叔叔在沙发看电视,妈妈在厨房与李阿姨做下手,陆以平仍是在他的床上,继续打游戏。年轻人都在陆以安的房间,和上次一样。
  我和陆以安,章禾和苏言。
  章禾给我开的门,她们嗑瓜子看电影,房间的灯是关上的,只有陆以安笔记本屏幕的灯。
  我顺手把送她的书放在桌上,里面夹有卡片,寄语如是说:
  “二十一岁的陆以安,新岁快乐。
  ——2008。6。22江茗”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看到。
  苏言起身给我挪一个位置,挨着章禾,示意我和她们一起看。她们看的是《功夫之王》,我去的时候电影已经放了大半,实在没什么意思,好在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难捱的时间不算太久,也没李阿姨就叫我们吃饭了,大概是顾及到我要上晚自修,晚饭开得也较早,早到陆以安她们的电影,还有二十分钟。
  陆以安难得在家过一次生日,李阿姨做了很丰富的菜,让人看了恨不得大快朵颐,我吞口水的同时不得不感叹,我这辈子大概是吃不到妈妈做这样的菜。
  他们、喝啤酒或者白酒,我和李阿姨一起喝橙汁。
  二十一岁的陆以安,生日快乐。
  我看她一口喝一杯啤酒,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站直身子,挨个敬酒致谢,从李阿姨开始。只是简单的“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轮到我父母的时候,倒是多说一些客气话。
  终于轮到我,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
  “江茗,祝愿你明年考上理想的大学。”
  酒轮一旬,我先放下碗筷,李阿姨便叫陆以安送我。初夏的傍晚,风正凉,夕阳西下彩霞边,我推着自行车与陆以安走,惬意得很。那时候距离晚自修上课还有四十七分钟。
  没走上几步,陆以安说:“江茗,骑车载我一段,脸烧得很。”
  于是,我便骑车载她,穿了很多小巷子。她双手拽着我腰间宽大的校服,却没有贴上我的肉。我们没有很多话要说,我小心翼翼蹬着车,她则吹着口哨。把周围的巷子都穿梭个遍,我又把她载回去。
  这一回,我们真正说再见,天还没有黑。陆以安站在门口,手插在兜里,她对我笑。“江茗,明年九月在北师大等你。”
  这是我零八年,最后一次见陆以安。
  晚自修的时候,李苏绵打趣问我“隔壁邻居家哥哥”的生日过得怎么样,我如实述说,快乐的倾诉,除却“他”其实是陆以安这件事情。
  李苏绵趴在桌上,立起课本挡住老师,认真的听我说。在我兴致正高,说起那顿无比美味的晚饭时,她突然说:“今天也是陆老师的生日。”
  她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的热情。
  正好后桌的同学问老师问题,我迅速的拿出课本,假装做作业,没去接她的话。幸而事后,她没再说这件事情。
  那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收到陆以安的信息,她对那本书表示谢意,我没有回复。我把那张亲吻她的七寸“大头贴”照夹在日记本里。我的日记本里,关于陆以安的话一句也没有,除了这张照片,背面我用炭黑笔端端正正写着:
  “致谢,第一年,遇见二十一岁的陆以安。
  ——2008。6。22”
  陆以安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八点坐大巴去市里赶火车,那时的我正值早自修,坐在我的位置上,读她送给我的书。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十六

  2008年夏天,期末考试以后,我们就高三了。
  那年县里面的高考不景气,全县上六百分的只有一人,一本线很高,最好的学校是复旦大学,上重点率低得离谱,尤其是文科。
  紧张的气氛萦绕在高三这两字的周围,班主任和家长的反复强调,让我们甚至无心去关心北京奥运会的盛况,至少,我的父母又与我进行了一次谈话。妈妈依然会反复提及陆以安,他们总觉得与我多提几次她,我就会变成她那样。我当然想变成那样的她,最好更近一步,或者亲密无间。
  学校的大屏幕上每天直播奥运,但说实话在这这个小县城里关注的只有极少数,除非闲时,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事情,谋生的、学习的,总有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八月中的学校里只有高三和高一的,高一的正在军训,而高三的我们日复一日进行着单调紧张的补课。从期末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像变了个人。
  校园里,一半安静一半热闹。
  班里面只有少数的人会讨论奥运会,班主任上课之前会说一下中国又获得了几枚金牌,而我知道关于奥运的所有情况是通过陆以安的空间状态,她和陈清涵去看奥运会,几乎每天会在空间直播战况。我总共只看了男篮和跳水,课间的时候,稀疏的几个学生站在操场上盯着直播的大屏幕,而我因曾受李阿姨之托,闲暇之时拉着对奥运并没有太多兴趣的李苏绵偷偷拿着摄影机去拍新入学的陆以平,不过需得小心翼翼,学校对学生使用数码产品一向管得很严。
  我们三三两两的、突然间、亦或者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年,一点不像《十八岁的天空》或者郭敬明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这秋天这夏天悄悄的来,不知不觉的走,有时候安静的不掀起一丝波澜,我想用死寂来形容她。
  班里的小情侣,该分手的分手,该热恋的依然热恋,和昨天一样,只是这曾热腾的课堂与快乐的青年人们,真的安静了许多。
  我的同桌李苏绵,因与赵毅的恋爱也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我那那时为她忐忑,以为她是分手无疑的。但她却告诉我,绝不会和赵毅分手,赵毅想考北体,她也准备考北京的大学。她说她要证明爱情是会让人变得优秀的。虽然她说得毅然决然,但我内心并不相信。我与她开玩笑说:“正正得正,正负得负。”
  而正正得正不等于修成正果。李苏绵说旁人眼中的目光只有用时间来证明,没有人一开始可以就可以断言往后的日子。
  八月末的时候,我过十八岁的生日,收到了陆以安让陆以平转交给我的生日礼物。没有生日宴会、也没有成人礼,在这个新城市里少有朋友知道这件事情,爸爸出差,家里面只有我和妈妈,下晚自修回家,妈妈还在等我吃晚饭,她做的简餐,向李阿姨学做了一道红烧排骨,还有一个小蛋糕。
  许愿是我十八岁的伊始。我没有三个愿望,唯一希望,明年可以在北京见到陆以安,最好是北师大。
  十八岁,收到陆以安的礼物,和老家几个久不联系的同学发来的祝贺短信。陆以安送我一只duke牌黑色钢笔,我那时候知道的钢笔只有“英雄”和“烂笔头”。陆以安送我一支洋气的钢笔,我舍不得用,却在李苏绵面前嘚瑟了许久,接受她用看傻瓜的眼神看我,毫不在意。
  陆以安写简单的寄语给我,用她的方正楷书,在一张北师大的手绘明信片上。她写:“十八岁江茗,可以开始远行了,用这支笔写一些故事,也为自己的十八岁写一份满意的答卷吧。祝我们亲爱的江茗同学,生日快乐。” 她对我说的话,总是规规矩矩,像老师像姐姐独不像是朋友。
  而那年十月,我确是如她祝愿般一个人出门远行,去看陆江。
  从八月中开始我就再没收到过陆江的信,从六月以来,我每个月可以收到三至四封信,一直不曾间断,可从八月中起,她就突然断了与我的联系,我打电话过去,已经是空号,她的□□号从未在线。我突然才发现关于陆江,我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号码和并不详细的地址。因为她害怕别的人看到她的信,所以我从来都是寄到青羊区那边的邮局,她去自取。我才发现,我与陆江并不像是真正的朋友。
  九月开学,我们第一次模拟考,我的成绩不容乐观,430分,按同年情况连二本线都上不了,李苏绵比我好,她考了470。高三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是让学校也让学生自己了解情况,我成绩一向不好的,430实在是一个平常的数,除了我的父母也不会有别的人关心。可是我想起陆以安说,她在北师大等我。
  她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随时与她联系。
  可是我的成绩实在普通。
  但我那时候并未觉得我和陆以安还有很远的距离,年轻的女孩还在天真,我接受李苏绵如是的安慰,她说:“陆老师以前也是这样,她直到高三后期成绩也没有很出色,所以还有一年的我们,仍然有很多机会”。
  我一直相信她这句话,决定做好我学生时代该做的事情,可在这之前,我要先去见陆江。
  我喜欢陆江。她说,她是大陆的陆,江河的江。我在心里说,那是陆以安的陆,林江茗的江。
  人们总说,女孩间的友谊常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很要好的人,莫名其妙的就不再联系,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年轻得还未真正懂得珍惜,我们漠然看着那些曾经浓厚的感情慢慢的淡掉,身边每天也总要来很多人也走很多人,常常会忘记走掉的那个曾经是那么重要。如果那时候我们没有花时间去经营彼此感情,没有陪彼此度过难过的日子,就不要想以后弥补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迟到的权利,你不在她便会有别人。
  所以,在我心无旁骛之前,让我去见陆江。
  9月27是周天,那年我们国庆只放三天假,我想着如果请周一、周二的假,正好够时间过去,但说服爸爸花了很多时间。正是高三,成绩又差得可以,一个人翘课去成都,妈妈是死活不同意,我磨了她很久,也发了很多誓,我说我成都的朋友刚刚在汶川地震中失去至亲,如果不去看她,我一整年都不会安心学习,我告诉她有朋友在车站等我,耐不住我磨,她说我若能让我爸爸答应,她就不阻止。
  爸爸知道我模拟考成绩时很生气,他以为换一个城市,让我少一些朋友,我的学习就会变好。所以我提出要求时,他几乎是暴跳如雷。
  可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遇到了我喜欢的女孩,不知会怎样。
  最后爸爸毕竟是同意了。他倒不是像妈妈那般担心我,他觉得我年满十八,自己出门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可是他能理解我描述的友情,也相信的从新开始的决心,他说这算是破而后立,嘱咐我诸事小心,并给了我他成熟朋友的电话。
  我托章禾帮我向班主任请假,27日下午一点多出发,从J县坐大巴两个半去市里,等下午六点三十五到成都的火车。那时的我第一次出远门,背着书包,一无所知。火车票是章禾帮我电话订购的,她把一路的流程详细的写给我,包括取票进站以及路途该准备的,甚至还给我买了在车上吃的零食。她说作为老师本不该这样做,但作为朋友她和苏言希望我去可以帮到陆江。
  我在火车站的时候,接到陆以安的电话,这是她回北京以后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因为从章禾那里听到我要去成都找陆江的消息。我在一个小站,人不多,热得要命,没有椅子坐,取了票以后便随便的坐在角落的地上靠着墙,冰凉的墙壁会让我舒服一些,拿着手机,却连电子书都不敢看,时间难熬得紧。幸而随身一直带着MP3,还有一本地理知识小词汇。我背书,不时抬头看大厅里的时间,等那来得很慢的六点。正这时候,接到了陆以安的电话。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得很,平静不起波澜。
  “江茗,你在车站了?”
  “恩”
  “师姐和我讲了个大概,但我还是担心你,毕竟第一次出门。”
  “陆姐姐你上大学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再说成都不远,无论如何我要去看看陆江才可以放心。”
  “我也担心陆江,准备30号去成都,和清涵一起,她还没去成都玩过,我们去,顺便看看她,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这样我在车站等你也要放心许多。”
  “真的”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陆以安要去成都这件事上,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她。
  “初步预计这样,但也怕计划有变。你是下午六点二十的车;到成都站应是早上九点半,我拜托陆江叔叔去接你,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林叔叔是怎么放心的。”她在电话那边开始温柔的唠叨起来,我坐在地上忍不住笑,没来得及问她陆江叔叔过来接我的事,便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叫她的声音。她迅速吩咐我几句,挂断电话。
  “江茗、主编叫我,你火车上自己小心,上车给我发短信。”
  与陆以安挂了电话后,很快就排队进站了,等这列车不多,很快进入车厢。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激动得很,见人就笑不停。坐的车是过路车,车厢的过道站许多人,堆杂七杂八的包,我小心翼翼的从缝隙中穿过,找到了自己座位,幸而是车窗旁边,我按章禾的吩咐顾不得脏的把书包踩在脚下,再与父母及章禾一一报了平安,也与陆以安发了短信。收到陆以安回信,是两个小时以后,她刚下班到家。她给我发彩信,是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男子的半身照,有点像金城武。她说多看两遍,记住这个人,他是陆江的叔叔,明天会在车站接你,记住明天见到最帅的就是他。
  一个难熬的夜晚,我坐了十五个小时的硬座,一晚上醒来了四次,每次睁开眼天都没有亮,撩起帘子从窗外看见稀疏的灯光,火车咕噜咕噜的,慢极了。
  成都的天气和J县的一样,初夏的早上,九、十点钟阳光就已经开始炙热了。我按积极照陆以安给的电话很照片,与陆江的叔叔顺利的接上了头。他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年轻男子,我很难相信他是陆江的叔叔,一米八左右,在南方这样身高的男子少见,他和照片上长得一样帅,穿纯白色的Polo衫和亚麻色五分短裤,和陆以安一样穿适宜家居的人字拖。
  他说哈喽江茗,我是小江的叔叔陆茗生,你看我们多有缘,我的茗字和你的一样。他笑起来很阳光,大大的酒窝、弯弯的眉毛。一个笑起来像大男孩的英俊男子,我想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她,小女孩也不例外。
  他说帮我背书包,我婉拒。跟在他的旁边,一尺的距离。我听见他和别人打电话,说:“人接到了,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低头对我笑道:“给以安回个电话,她担心你。”
  他对着电话一直说:“嗯,嗯,”。说话的时候要边点头,这一点和陆以安很像,应该是电话那边,陆以安在吩咐他一些事情。
  他挂完电话,我问他:“你和陆姐姐很熟吗?”
  他说,我与以安一见如故。
  我没有问他知不知道陆以安是同性恋的事。
  他的车停在车站旁边的一个巷子里,白色的大众。我把书包放在后面,坐副驾上,他边开车边与我说话。
  “以安说,这是你第一次来成都,让我带你去见小江后,尽量让小江带你去逛逛。”
  “陆江她怎么样了?”
  “小江休学快一个月了,她上个月又割腕自杀,被大哥发现,她这个月在家里都没有出门,大嫂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也不合作。希望看见你,她会开心一些,她和我说起过你。”
  陆茗生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不时的侧头过来看我。
  我所有的兴奋在那瞬间又消失殆尽了。我怕疼,打针也怕,手指割了一个小口也怕,直到初中的时候打针还会哭,我不敢想象,陆江她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割腕。
  人怎么会有死的勇气呢。
  我问陆茗生,陆江都说了我什么。
  “她每次接到你的信都很开心,她常常说要是可以像你一样活泼快乐就好了”。
  “我也想她快乐像一个普通的女孩。”我那时候,还在是简单快乐寻常人家的十七八岁女孩。
  我和陆茗生说着话,很快到了陆江家。去的时候陆江的父母正是上班时间,幸好,我还不知道怎样面对她的父母,因为在我心里是完全支持陆江恋情这事。
  陆江穿着蓝白条纹睡衣站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像穿着病服。 
  陆茗生说:“江茗,你先和小江说话,我出门一趟。”
  房间里只剩我和陆以江,真是好极。
  她听见声音,从躺椅上站起来。她说,久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江茗真的是你。”
  她披散着头发,没有刘海,中分的发髻遮住了她的脸,一眼看过去黑压一团,给人感觉一切都糟糕透了。她把头发撩耳朵后面,对我笑。陆江的脸瘦得颧骨突出,眼睛凹下去,浓浓的黑眼圈。
  但是那对我的笑意仍是真心的,和她以前一般,腼腆的轻笑,不漏齿。
  我在那一瞬间泪流满面,我试图回她以笑,可是怎么笑那眼泪仍是要流的,我一咧嘴眼泪就流进嘴里。陆江的睡衣,空荡荡的,她整个人瘦得快和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一般,畸形得令人心惊,我想起年前初见她的时候,她扎着马尾辫神的站在讲台上小声的介绍自己,她双手放在小腹少,不停的绞着手指像小孩一样,她不爱说话但每次见我的时候都会笑,她那时候脸还没那么瘦,笑起来有小酒窝和陆茗生一般。陆江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她给我讲习题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一次又一次很有耐心,她在学校总是把头发都梳到额头以上,露出眉毛。她只是有些害羞,她只是不喜欢主动与人交谈,她只是喜欢女孩子,如若不然,肯定会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她朝我走过来,把茶几上放的抽纸递给我。“江茗,随意坐,像在家一样。”
  我想她是真的病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坐在沙发上,她坐在旁边。“昨晚以安姐说你要来看我,我还不信,想着你现在正是紧张时期呢,没想到是真的。”
  “我想来看你,我想来看看你是怎么可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侧身缩在沙发上。
  “我想今天就去死,可是我想起来你今天要来,总要先见过你。”
  我心一惊,关于死亡,我活了十八岁一次也没有相过这样的事情。
  “陆江,你当真生无可恋吗?”
  “我恋的都不在这世界上了呀。”她把身子缩得更短一些,头枕着手,膝靠着小腹,又与我远了一步。
  我坐在旁边沉默,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是已经把父母朋友都忘记了吗?除了汪筱雨她是什么也不念吗?
  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整个人越发缩成一团,头发又散乱来迷住她的眼睛。我只好移过去蹲在她面前,挑开她的头发,开口问她:“陆江,你的父母一点都不重要吗?这么多年你没有深爱他们吗?”
  我一问她,她的眼泪就顺着脸流下来了,看得我揪心。
  “筱雨跟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陪了我十七年,筱雨也是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恨不得筱雨去死,他们就不在乎我会不会难过吗?”明明是指责的话,陆江也是说得有气无力的。
  我想为她的父母辩解,可我没办法说什么“他们是为你好”这样的话。
  “小江,曾经我也有失去了就活不下去的人。”陆茗生的出现,打破了我们的安静。陆江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她抬头的时候,眼泪流下来打湿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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