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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旧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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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着心头火道:“你知不知道,六王爷正派人四处找你?柳大侠,担心我之前,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后路罢。”
  灯光黄晕中,柳夕寒微微抬起眼皮:“原来你知道六王爷?”
  我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到他隔壁:“我知道有什么用?横竖正主儿都不急,干脆大摇大摆走出门去,看六王爷抓你不抓!”
  灯花一声劈啪,蹦出几点火星。
  柳夕寒含笑与我对视,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啊……卞仁,我先睡了啊。”
  说完床上一躺,梦海从此漂浮。
  我暗暗叹口气,步履沉重挪到床前,就着柳大侠空出来的半个床位眯了一夜。此夜柳大侠睡得极不安稳,踢完了被子又踢我下床,如此折腾一宿,翌日起来我是头疼脑热难相与了。
  原本打算第二日便带着他南下跑路,结果一连十天,我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柳夕寒还算有良心,自己打了个地铺凑合,不与我一介病号争床位,又不知从哪里捉来个老大夫,替我诊脉开药方子。然柳大侠行走江湖有蛮力无财力,诊金自是我来付。可怜小爷我一身病重,还要强撑起眼皮子搜刮自个儿钱袋子,几日下来,胳膊腿儿细了不说,连腰包也瘦了好几大圈。
  旅舍老板养在后院的腊梅被他搬了几盆进房,药香梅香一混合,倒是颇有点清心醒神之效。柳夕寒还用我为数不多的银子买了些蜜饯,作药后漱口之用。
  虽说钱都是花在自个儿身上,可眼看着钱袋一天比一天苗条,再想起得来时多么辛苦多么不易,小爷我自然心疼无比。
  柳夕寒轻描淡写一句“失之钱袋子,收之牙帮子”,将我一肚子苦水统统堵了回去。
  除夕前日,瑞雪满阶,小年味浓,鞭炮萦耳。我估摸着病已好的差不多,也该向娘报个平安,遂从后门溜出,取道深街小巷,往家里赶了去。
  岂料娘不在家,除了一干年货,小草屋中空空荡荡。我穿过串好的火红辣椒玉米棒子,推开我那小小卧室的门。屋子里一尘不染,犹有人住,而我睡过二十年的简陋木床上,躺着几件新做的衣裳,一路红彤彤的手笔,一看就是娘给我的新年礼物。
  双眼模糊地留好家书,我狠狠晃晃脑袋,将眼中湿意摇散。随手扯了张黄布包好衣服,又将床底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翻出来藏鞋子里,偷偷出门,原路返回。
  天有不测风云,我有百年衰运。刚出家门不多远,一群黑衣人从稻草垛后面闪身而出,持械弄姿将我围在中央。刀光雪光相映成辉,险些闪花了我的眼。
  一丛刀尖之间,我干干一笑:“诸位好汉,如此大刀阔斧大动干戈,这是为了劫财,还是为了劫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卅三

  没人接话。一圈黑衣慢慢靠拢,越缩越紧,那气势,简直比女子裹足还要惊心动魄。
  我深吸口气,一边摸出今日柳夕寒出门前已经掏空的钱袋,一边苦瓜上脸道:“若是劫财,在下穷酸秀才一个,要钱没有,要钱袋,倒是有一个。若是劫色……”
  其中一个黑衣人闻言往前挪了半步,刀也逼近了些:“少废话!就你这样的,爷爷我寨子里一抓一大把,还个个比你会笑!” 
  我立刻紧紧捂着手中包袱,哭了开来:“诸位好汉,小弟只有这几件破衣裳,还是准备捐给行侠仗义的江湖大侠的……绿林也是江湖的一部分,所谓江湖儿女皆一家,诸位好汉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那位大侠的面子上……”
  方才出头那人盯着包袱皮的眼神犀利无比,加之身材也较其余诸汉魁梧些,于是我抛向他的目光也频繁了些谄媚了些。
  我对他点头哈腰道:“这位大哥,您就是众好汉中的老大吧?” 
  他浓眉一蹙:“你怎知道我就一定是头目?”
  我笑得更谄媚了:“大哥如此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个说话管事的。大哥一表人才,比小弟说的那位大侠还要英俊……”
  那人哼了一声:“你小子还真会说人话!得,爷就看看你肚子里还有什么货!” 
  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不下十把之多的刀剑一时间僵持着。
  我赶紧趁热打铁:“谬赞了谬赞了……大哥既然如此抬爱,小弟我想跟您商量一事。”眼皮微挑,见他目中没有杀气,胆子遂大了些:“您看,这大过年的,谁家不图个喜庆,不图个吉利呢?诸位好汉要劫财,小弟我愿将此包袱拱手相让,大哥实在不必动手,让小弟的血煞了风景坏了喜气……”
  那头目似被说动了,摸着黑巾下的下巴,眉头紧蹙,一副思量模样。
  我试探着将他的刀往后拨了拨,见他没有反应,赶紧拔腿,正要夺路而逃,他那刀忽然架到我脖子上:“把包袱留下,我便放你走!”
  我大哀又大喜,大喜又大哀,赶忙伏地叩头:“好汉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定做牛做马,以报今日不杀之恩……”
  耳畔嗖嗖几声,眼角几道黑影一闪而过。我抬起头,方才围了一圈的黑衣人,已渺无踪迹。
  我大大擦了把冷汗,起身方觉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回去。
  回到旅舍,柳夕寒已在房中候着。见我进门,拨茶叶的手立时顿了,定定看向我。
  我摸了摸脸上——没东西啊。
  我们对视良久,柳夕寒复垂眸拨起浮叶:“卞仁啊,金酩楼新出了几款点心,我尝着味道还不错。”
  我瞥了眼案上那几个鼓囊囊的油纸包,坐桌边揉额角:“柳大侠,跑路是需要资金的,你见过身无分文还能逃到天涯海角的书生么?”
  柳夕寒搁下茶杯,慢条斯理道:“哦,也是哦,卞仁你虽贵为举人,可现在跟一个朝廷钦犯混一起,不但不敢到官府领钱,见了官差,还得要绕道走。”
  我心说你知道就好,叹口气道:“以后不但糕点要少买,茶也不能从早喝到晚了。夕寒,跑路要有跑路的打算,逃犯得有逃犯的样子。”
  柳大侠在圈椅中缩成一团,笑嘻嘻道:“好,好,好。”
  我沉着脸起身,将身上崭新的棉袄脱下来,重重扔向他:“这是我娘做的,不但结实耐穿,式样也很新鲜,足以满足你柳大侠的虚荣心了。”
  相识四年里头,几乎每次见面,柳大侠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晃眼袍子,一看就是个吃穿用度皆讲究的。想必是六王府里待了不下十年,朱门酒肉挥霍惯了。
  不过柳夕寒品茶倒是挺有水平。记得四年前刚认识他那会儿,柳大侠比现在还要显摆百倍,一次请我到金酩楼中用饭,席间出了件让人啼笑皆非之事。
  事情的起因,是他叫的一壶西湖龙井。
  一顿饭本吃的惬意无比,当柳夕寒饮了口刚上的龙井之后,他舒展的眉立刻蹙了起来。
  “这雨前的味道似乎,过了。”
  侍茶的是个白须美髯公,闻言立刻瞪眼:“这位公子何出此言?此茶乃明前,而非雨前,公子连茶品都说错了。再者,此茶乃是清明之前,由沐浴焚香的采茶少女所摘,每棵茶树只取最顶上五片成叶,因不沾地气者最为香高味醇,之后杀青、揉捻、干燥三道工序,皆由我洗墨斋的资深茶官,于杭州亲自督导监制,每一步皆可谓尽善尽美。那成茶质量,别说一般茶肆的糟粕,便是当年御用的贡品,也无法比拟!”
  我正在吃一道名唤“云蒸霞蔚”的笋,一时不由听愣了。
  柳夕寒道:“老翁原来是洗墨斋良将。”
  美髯公的脸立时黑了。我很想说柳大侠你应该尊老敬老,可一想到平日里洗墨斋那趾高气昂的势力模样,冲出嗓子眼的话又和着白笋一一嚼烂,吞下肚去。
  柳夕寒继续不咸不淡道:“老翁择良木而栖,在下无权过问。只是,老翁既出身洗墨斋这一进过贡茶的百年老店,自该知道,不同的茶要放在不同的密室之中保存,才不会彼此冲味。”
  美髯公的脸又红了:“这……今秋雨多,没料想把其中一室给浇漏了……”
  茶杯不轻不重搁上桌面,柳夕寒懒洋洋道:“这龙井的香醇已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冲了,老翁换大红袍上来罢。”
  美髯公灰溜溜遁了,之后侍茶也换了个人。此后只要有柳夕寒在,金酩楼里,我再没见到那名老翁。
  此刻回想起来,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我忖度着,临走之前还是买点好茶带着,免得柳大侠闹相思病。
  那边厢,柳夕寒接过棉袄,看了两眼道:“夕寒耐寒,从来不穿棉袄。卞仁你这么瘦弱,还是你穿罢。”
  我没好气看他一眼:“我已雇了去岭南道的马车,今晚就走。为了平平安安上路,柳大侠你还是安分点,别又给我四处拈花惹草。”
  柳夕寒在我身后道:“你还要出门?”
  我回头睨他一眼:“这不是为了给你柳大爷买茶叶么?乖乖呆在屋里,就算报答我了。”
  说完径自出门,打发伙计替我到茶铺抓半斤白毫银针。坐等堂中,百无聊赖,想到明天会怎样都很难说,正欲喝上一盅,一看瘪了大半的钱袋,酒瘾骤散。
  茶资加跑腿费,花了小爷我足足二两银子。
  我咬牙忍回满腔泪水,收好钱袋爬回房间。
  门一推开,我怔住了。只见我一盏茶前还坐过的地方,一旬不见的石美人正摇晃着站起。柳夕寒长袍曳地,正一动不动,跪在他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卅四

  小爷我二十载的惊吓都聚成了一团,随之而来的一切,将我击了个头昏眼花。
  千躲万躲,还是逃不掉啊……
  眼前只见一袭黑影倏忽闪现,明晃晃的长剑便抵上了我脖子。常山那张粗犷的脸上,除了浓浓一团杀气,没有一丝表情。
  纵是滑头如小爷我,见此状,也不由两股战战。电光火石间,我在装傻充愣与气定神闲之间徘徊完毕,屏着呼吸,与常山大眼瞪小眼。
  从我进门起,柳夕寒没往这边看过一眼,可他柳大侠是何人?生死之招闻风可辨。他佝偻下腰身,额头在地面重重磕了一记,此刻听来,分外响亮。
  “放过他罢。我愿跟你回去。”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石澈——也就是六王爷,他方才那股震惊,已尽数变为痛苦之色,整个人看上去面色若纸:“你……你居然……”
  他猛一拍案,转过头来,目光凝在紧紧顶在我喉咙口的剑尖上,出口成冰:“此人,再留不得。” 
  我心中一惊。什么?不过是对你这王爷撒了点小谎,顶多算个欺罔之过,小爷我还不至于罪不可赦吧?刚要开口相询,忽听窗户砰一声被撞开,几团灰影接二连三滚了进来。
  屋内几人同时滞住,不约而同望过去——当然,除了用剑指着我的常山。待那些个灰影嗖嗖立起,我隐隐觉得,为首的一个依稀有点眼熟……
  那些灰影看到跪在石澈跟前的柳夕寒,脸上都掠过一丝惊诧,却未言语。
  “常海,如何?”石澈恢复一脸从容。
  “禀王爷——老的失了手,小的……”那叫常海的说着瞟向我这边,顿时露出点讶异之色。
  石澈目光一凝:“是被他跑了,还是根本没找到?”
  常海敛回目光,颔首沉声道:“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把人接走了。”
  石澈立时沉默,低垂的眼皮底下,神色莫测。
  我趁机嚷道:“石公子——啊,不,王爷啊,您跟在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话没说完,常山手中长剑往前送了点:“闭嘴!”
  尖锐的刺疼之下,我还是乖乖噤声。剑尖划破皮肤,脖子上淌出几丝热液,很快又化为一抹凉飕飕。不过我实在没工夫理会这点小伤,看着为了我屈膝的柳大侠,我心里紧得慌。
  “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我闻言一惊,想要回头望,奈何剑尖抵着。
  说话的人眨眼便绕过我进了门,就在六王爷一干气势汹汹的侍卫眼皮子底下,撩起锦袍下摆,往石澈身边一坐。
  那人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慢悠悠道:“时辰到了,戏也该演完了吧?”
  一句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估计六王爷门下人也是四面云山,好一通面面相觑。我还是没忍住:“颜老爷?你怎么跑出来了?”
  话音刚落,石澈那些个手下忽然中了箭般,劈里啪啦倒了一地,包括常山。
  不及我为自己此话杀伤力之强感到吃惊,颜孝亭已经笑眯眯再度开口:“笑话。颜府乃我颜瑾府邸,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区区一群虾兵蟹将,能奈我何?卞仁,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人,可不是我哦。”
  又不及我回答他的话,石澈倏然而至,一把匕首抵了过来。我只得将满腔雾水咽了回去。
  柳夕寒从地上慢慢爬起,扫了苦笑的我一眼,又慢慢走过来,一把握住那寒光四射的精美凶器。
  “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罢。”
  霎时间,一青一白,凛然对视,气场涌动,天地动容。
  直教我看的咋舌。颜孝亭那厮见状,兴致勃勃托着腮看,一脸惬意。
  石澈终是放了手。他冷冷地剜了我一眼,在我鸡皮疙瘩簌簌直落之际,哑着嗓子道:“这么些年来,你从没求过我。可是现在,你为了一个敌人,一个威胁社稷根本的人,居然如斯开口!”
  一语道出,我懵了。威胁社稷?天诶,我子车廿几时竟有了这等通天的本领?
  柳夕寒将匕首扔到房间角落,回望石澈的眼里波澜不惊:“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那些人的火候,现在还远远不够。”
  石澈冷言:“现在不够,那将来呢?三年,五载,待你老态龙钟,无力抗击之时呢?”
  等等——石澈这话,我怎么越听越心惊?
  柳夕寒语气有些萧索:“放心罢。他,不是那个人。”
  石澈又沉默了。良久,他才淡淡开口:“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别让我看见。”
  我花了几个眨眼的功夫,闹明白他这是在说我,便哦了一声,赶紧拉着柳夕寒往外奔。一直到上了雇好的马车,我才松了口气。
  方才的事,我越想越胡涂。本想立刻管柳夕寒问个一清二楚,然见他一脸疲惫,便忍着没开口。
  轱辘飞转的车厢里,我一手捂着绑了绷带的脖子,一手抚着胸口顺气:“吓死了……小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用刀指过,怎么今天全赶上了?大刀,长剑,破匕首……”
  柳夕寒本懒洋洋倚着车窗看街景,闻言神色一寒:“你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将从家中到旅舍的路上遭遇的那波凶险描述了一番。考虑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心情大霁,言语间不免有些插科打诨,添油加醋。
  本欲以此博柳大侠一笑,岂料他向来舒展的眉头越皱越紧。
  “卞仁啊,看来,隐居在岭南道还远远不够。”
  “为何?”
  柳夕寒没有答我,反问我道:“去岭南一事,除了你我二人,有无旁人知晓?”
  我凝神想了想,讪讪笑道:“我还告诉了忆卿。不过,他知道的话,应该不要紧吧?天底下绝不会害我的人当中,他算一个。”
  我刚说完,马车忽然停了。愕然挑帘,但见一匹高头大马上,一张桃色夭夭的脸笑意泫然:“草民颜瑾,恭迎万岁。吾等接驾来迟,望吾皇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卅五

  瞪着车前那跪了一地的铁甲精兵,我彻底懵了。
  皇帝?谁是皇帝?我,子车廿?车夫?还是……柳夕寒?
  天诶……
  我倏然望向懒洋洋坐身旁的人,只看到一双半眯着的眼,闭阖之间皆是恬适,仿若江边独钓一渔叟。好一通淡定,他才不紧不慢倾身而出,负手立于马车前头。
  我怔了须臾,赶紧跟着出去,往柳夕寒身侧一跪,头低得不能再低。丰良县位居河北道西北一隅,冬季酷寒,尤其是眼前这郊外荒林中,除夕前日的风颇冷。乍一离了暖烘烘的车厢,寒气呼啦啦顺着万条缝隙往里钻,冻得小爷我颤抖不已。
  那边厢,马上之人似是跨鞍而下,上前几步,两手一揖,悠然开口:“万岁爷,万事俱备,只待子车公子动身了。”
  等我动身?到底是……莫非,颜孝亭为了我的跑路,颇有一番鞍前马后?
  茫然中,我听到头顶柳夕寒略显沉凉的声音:“熙佑啊,有劳了。”
  然后是颜孝亭那把笑眯眯的嗓子:“子车公子,路上若还有什么要用要带的,只管吩咐熙佑。”
  路上?我心头一凛,急忙抬起头:“你……颜老爷,你该不会……跟我一道上路吧?”
  我悲天悯己的目光中,颜孝亭颔首笑:“万岁爷下的令,颜某岂有抗旨的道理?子车公子只需把颜瑾当成仆从即可……”
  我赶紧叩首:“岂敢岂敢?颜老爷莫要折煞我……”
  颜孝亭道:“那就当成管家罢。横竖是照料子车公子起居行程,颜瑾还不至于计较这点虚名。”
  照顾我的起居?这下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晃悠着夜闯颜府那次,被木条封好的窗,颜孝亭靠过来的脸,还有砸中小爷我自个儿脑袋的笔洗……
  忽有一双细长的手触上了我胳膊。我浑身一个激灵,抬首望,对上一袭青衫。逆光中,柳夕寒的神色看不分明,我只感到扑面而来的霸气。
  娘诶,从小您老就教我看人做人,我猜中了六王爷,为何就没看出真天子呢?
  “起来吧。”柳夕寒——不,是皇上韩汐——韩汐的口吻,格外温和。
  我想起六王爷韩澈那些话,赶忙躲开闪到一旁,缩着脑袋道:“谢主隆恩……”忽想起一事,颤声道:“草民,草民的母亲……”
  “令堂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韩汐说完,又默了片刻,复飘然回到车中。我自是不敢与龙子龙孙共乘一辇,冷汗淋淋从皇家亲兵手中牵过一匹备用的马,爬了上去,耳畔传来声熟悉的轻笑。
  一路人马虽不算多,走的却不快,行至天黑也没走出多远。所幸离城门十里处有一所驿站,众人就在此处住下。通报时用的是颜家皇商的名头,估计是韩汐不喜麻烦的缘故。
  向驿将一打听,才知只剩两房单间,一间杂房。韩汐自是单用一间,众侍卫凑合着勉强在那间杂房里挤下,至于剩下那房单间……
  昏昏灯光中,我看着面前慢条斯理脱着深衣的颜孝亭,笑得心惊胆颤。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颜老爷捋着胸前几丝墨黑的长发,那手法,那动作……可谓十分销魂。
  “我还是睡地上罢。”我尽量保持自己与床的距离。
  颜孝亭,你这头老色狼,平日里我是惹不起你,我躲你。眼下既然躲不了,那我不惹你还不成么?
  老色狼扑哧一笑,在我呼天抢地的目光中,慢慢晃了过来,往桌旁悠然一坐:“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愣了一下:“关于你的,还是……”关于小爷我的?
  颜孝亭含笑望我:“都不是。是关于一个倒霉书生的。”
  我忖了忖,还是乖乖坐到他对面。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倒霉书生,说到底还是书生,离不开读书人憧憬为官作宰,光宗耀祖的心思。”颜孝亭起完头,将手拢在桌上那盏莲花松脂灯的身周。
  我看他只着一件里衣,忒单薄了点,便随手脱下自己的袄子递给他。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开:“这样的事,那个书生就曾做过。”一面说一面接过去披上。
  我随口应道:“啊,你们感情真不错……”
  “不是对我。”华丽的灯光中,狐狸眼中浮起一层幽波,“是对昔日的六王子。”
  昔日的六王子?那不就是今上韩汐?
  “原来是皇上的故人。”我讪讪地笑。
  想起韩汐,我还心有余悸。要知道,我娘当年可是用扫帚撵过他出门,若韩汐秋后算账,我娘又有几个脑袋够他砍?
  “当年书生与年幼的六王子交好,惹来同窗嫉恨,屡屡遭受诽谤诬陷。若非六王子的娘亲,也就是当今太后暗中疏通,恐怕书生后来不但中不了状元,反而连最初的会试都要取消资格。”
  “有贵人相助,听上去倒不像倒霉书生。”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个人盛极之时,恰恰也是其祸端伏笔之际。”
  有道理。就是不知书生是怎么个盛极必衰法。
  我兴致盎然等着颜孝亭继续往下说。岂料他一瞬不瞬望着我,蓦然高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卞仁,你说是不是?”
  我木愣愣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颜孝亭又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饮杯热茶罢。大冷的天,人没刺到,自己倒先冻到了,那可不太好。”
  吱呀一声,朝南的窗户开了。两扇描了牡丹的窗纸之间,现出一张秀雅的脸。
  我大惊:“花,花,花……啓均兄?你怎么跟来了?”
  颜孝亭似也有点讶异,飞长的眼微眯了眯:“原来是花家小公子。深夜到访,可是你家主子按捺不住了?”
  花啓均跃然而入,窗户在他身后悄然阖上。他冲我拱拱手,转向颜孝亭微笑:“颜老爷那把火烧得如此旺盛,我家老爷又岂有闲心顾及在下?”
  “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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