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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一部-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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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重量往椅背一压,连人带椅倒地。

  堪堪躲过了匕首,雷海城双臂奋力一挣,硬是绷断了绑手的绳索。

  绿郎第二刀已紧随而至。

  薄如蝉翼的刀片夹在指缝间,顺着绿郎脉门轻轻一划。

  匕首落地,绿郎手上鲜血长流,神情反愈加凶悍,抱住雷海城还绑在椅脚的双腿张嘴就咬。

  肉都似乎要被咬了下来,雷海城忍痛,一个手肘砸中绿郎背心,总算将人砸晕过去。

  刚把绿郎从腿上拉开,门外看守已经被惊动,冲进屋子。看见雷海城双手得了自由,众人纷纷抽刀,围困住雷海城,却又忌惮他,不敢逼近。

  雷海城暗中叹气,知道再无脱逃的可能。

  

  童弃天得到兵士禀报,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阴沉着脸赶来,命人将昏迷的绿郎押下去暂行收监,从兵士手里取过刀,慢慢走向雷海城。

  “我果然不该小瞧你,差点就给你逃了。”

  雷海城望进童弃天眼底狠戾,苦苦一笑,顷刻咬紧了嘴唇。

  童弃天的刀,从他受伤的那条小腿对穿而过。

  才结起嫩疤的创口再度绽裂,雷海城裤脚眨眼便被染红。

  “别再妄想逃跑!若有下一次,我就断你双腿。”

  童弃天拔出刀,寒声警告。他身后数个随从中却有一人惊道:“弃天大人,你怎么能伤他?主上再三交代过,不许任何人动他分毫。”

  “那是你的主上!”童弃天冷哼一声,那人讨了个没趣,讪讪低下头。

  那人穿着跟众兵士同样的西岐戎装,面目又故意隐在光线阴暗处,雷海城还是觉得此人身形依稀有些眼熟。

  他忍着失血的昏眩凝神细辨,终于有了印象。

  是冷寿风云十三骑之一。雷海城与风云十三骑接触不多,也不知此人姓名,但对各人的体型特征,依然记得清楚,确信自己并未看走眼。

  十方城内的西岐内应,也有了答案。如果他猜想不错的话,应当就是这人将他从十方城偷偷带出,送入童弃天手里。

  可在他背后偷袭的人,无论速度还是角度,都非这人身手可以办到……

  思路没有随着血液流失衰退,反而逐渐地清晰起来。一个名字在心底呼之欲出,也让他的笑容苦涩到了极点。

  “你的主上,是公子雪。”

  他越过童弃天,紧盯住那人眼睛,一字一句,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那人惊惶地抬起头,眼光闪烁,不敢接话。

  雷海城看他神情,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

  心霍然沉到无倚靠的地方——既然公子雪和西岐早有往来,那擒获符青凤只不过是为天靖大军和风陵皇上演一场好戏,以取信众人。

  而那封所谓的西岐行军路线图,又能有几分真实?

  六天之后,等待冷玄和十方城的,恐怕只有覆灭的命运……

  

  第二十九章

  童弃天尽管已重创雷海城一足,仍不敢大意,加倍增派了看守。

  命人给雷海城送来的饭菜清水里,也拌了令人手足酥软无力的麻药。童弃天每次都亲自坐在旁边,看着兵士强喂雷海城吃完食物才离开。

  雷海城的腿伤事后只被简单包扎了一下,血是止住了,翌日他就因伤口脓变发起高烧,再加上麻药的缘故,整个人昏沉沉,几乎分不清白昼黑夜。仅从送饭人来的次数,勉强算出自己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两天。

  这天傍晚用餐时分,童弃天出现雷海城面前,却没有照常带来食物。反而全身披挂,胸口护心镜上刻着枚吊睛白额的虎头,神态凶猛,衬着他浓利眉眼,杀气凛冽。

  两个兵士在童弃天示意下将雷海城双脚从椅子上解开,押着他站起身。

  雷海城用尽意志挺直脊梁,耳边隐约听到外面脚步纷沓奔走,似有千人之众,却不显凌乱。

  未几,一个统领装束的精壮男子大步走进,朝童弃天行了个军礼,朗声道:“末将已召齐七分营两千精兵,向大人复命。”

  “二更后,天靖大军会趁夜偷袭我军。央回,由你率兵迎战。”

  央回震了震,刚想细问消息翔实,童弃天一摆手,下了个叫他目瞪口呆的命令。“此战许败不许胜,务必将天靖大军引入城内。切记别露了破绽让对方看出是诱敌之计。宁可折尽两千精兵,也要跟对方血战到底才许败。”

  军令如山不容违抗。央回心中纵使还有疑虑,也强自压下,肃容领命告退。

  雷海城在旁听得清清楚楚,情不自禁握紧了指节。他不知道为什么天靖大军会突然夜袭坎离,但瞧童弃天成竹在胸地点兵部署请君入瓮,天靖的这次进攻根本就在西岐算计之内。

  其中,只怕少不了符青凤和公子雪两人推波助澜,一步步将天靖诱入灭亡之路……

  指尖不受控制地发冷,蓦地胸口一紧,被童弃天揪住了衣襟。

  “定国王爷,你想不想与在下一起观战呢?”

  

  无数火把熊熊燃烧,照红了坎离城。

  浓烟翻滚,战马嘶鸣,掉满断刀折戟的地面分散着分不清是西岐还是天靖将士的碎肉残肢。

  殷红的血,在凄厉杀喊声中飞溅上城墙、旗帜……

  打头阵的西岐兵士个个杀红了眼,却抵挡不住天靖大军数万人马潮水般的攻势节节败退。当最后一个扛旗的兵士被削去了脑袋,天靖将士欢声雷动,铁骑踏着西岐的大旗冲进城中,与匆忙装备起来的西岐军队展开新一轮厮杀。

  搏杀之惨烈,比云潼关一役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海城嗅着周围空气里弥漫飘荡的浓重血腥气息,瞅向身边。

  童弃天手扶刀柄,面带得色地观望着战局,仿佛一切都已在他掌控中。

  他们两人现在立足的,是搭建在守将府邸正门前的一座高台。

  新伐的参天树木,儿臂粗的麻绳,让这座三丈多高的木台在强风中巍峨不动。高台四角的铁鼎里烧着牛油巨烛,把上方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高台一圈围着厚重黑布,直垂地面。

  雷海城想挥开拂到他眼帘的烟灰,却动不了。因为他周身上下都被绳索缠绕着捆在高台正中矗立的木柱上。

  身后,锋利的刀尖隔衣顶在他后心。只消童弃天一声令下,兵士就会将雷海城刺个透明窟窿。

  那风云十三骑之一此刻也侍立在童弃天身侧,似乎有点看不过童弃天招待雷海城的方式,他皱着眉头道:“弃天大人,雷公子要有什么闪失,你如何向我家主上交代?”

  童弃天耸眉冷笑,“梁五,你休拿你家主上来压我!他又不是我西岐国君,轮不到他来对童某发号施令。”

  他抢白梁五,目光却带着挑衅,居高临下投向踩着死伤西岐将士黑压压迫近高台的天靖大军。

  跳耀的火光里,天靖将士们盔甲尽红,人人疲态毕露,难掩胜利的喜悦。

  前方阵列中一人素衣不染纤尘,双手拢袖,仿佛眼前的震天杀伐与他全然无关。但接触到童弃天的敌意注视,公子雪猛抬头,看清高台上的情形后,原本淡漠的眼神凝起寒霜。

  雷海城的心神却都叫公子雪身边那人吸引了过去。

  马如雪、蹄似墨,战甲浴血。

  一串血珠,正从那人左手闪亮的长枪枪尖滴落。

  是冷玄。居然亲自领兵夜袭。

  雷海城眸光一掠,看清符青凤也在阵前,五花大绑,脖子上架着雪亮刀刃。

  显然天靖大军是因为有符青凤这重要人质在手,是以有恃无恐。

  强烈的冲动打败了理智,雷海城几乎就想大声提醒冷玄,背后传来微微刺痛,他霍然惊醒,心脏一阵颤栗——曾几何时,他竟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童弃天给了雷海城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瞥,抽出腰刀横过雷海城咽喉。“冷陛下,你可认得此人?”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大军沉寂。看到心目中宛如战神般存在的定国王爷竟失陷西岐人手中,每个天靖将士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冷玄深深地看了雷海城一眼。隔着火光,这一眼里暗藏的宽慰依然让雷海城瞬间失神。下一刻,更惊愕地听到冷玄低沉凝重的声音划破寂静。

  “童弃天,你有什么条件?”

  没料到天靖皇帝会这么爽快,童弃天原先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他愣了愣,哈哈笑道:“冷陛下快人快语,童某也不绕弯子,请陛下命令贵国将士丢下兵刃后退百步,然后还请陛下亲自带我皇御前行走符御使过来交换贵国王爷。”

  御前行走?符青凤在西岐就是用这个身份做掩饰,幕后操纵着庙堂上的傀儡皇帝?雷海城忍不住对童弃天生出几丝怜悯——又是一个跟湛飞阳一样被蒙在鼓里的人。

  战场上抛下兵器无疑任人宰割。童弃天此言一出,天靖大军尽皆哗然,喝骂声四起,却被冷玄一个手势制止。

  “童弃天,你手下兵士已死伤大半,便凭你身边几人根本无力回天。我就让你百步又何妨?”他缓缓道来,傲气十足。

  “皇上不可……”军中有人惊呼。

  “本皇号令,谁敢不从?退后!”

  冷玄厉声镇住军中骚乱。目光森冷,扫过身后万人,用属于帝王的严酷决绝让再胆大的人也不寒而栗收回了谏言。

  他回首,一甩手,抛掉了手中刚饱饮人血的长枪。

  兵刃掉地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大军默默地陆续丢下兵器,退到百步开外。

  

  “我不是天靖将士。”公子雪始终冷眼旁观,此刻终于淡淡开了口,一跃下马,来到符青凤身边。迎着冷玄诧异的注视,手指微一用力,符青凤身上绳索已寸寸断开。

  他押着符青凤走向冷玄。“冷陛下,我陪你过去。”

  冷玄见识过公子雪的身手,有他襄助胜过自己单身涉险,当下颔首道:“好。”

  好什么?!如果不是童弃天架在他喉间的刀刃又向肉里陷了几分,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雷海城直想破口大骂,抓住冷玄赏他几个耳光让他清醒过来。

  冷玄平时的沉静都去了哪里?难道半点都未察觉,这夜袭来得太过顺利?

  既然童弃天千方百计要将冷玄诱上高台,必定在此布下了陷阱……

  连唯一可以用来要挟童弃天的符青凤也被公子雪带离了冷玄的控制,冷玄要靠什么跟童弃天周旋?

  他死命攥紧拳头,呼吸随着沿长长木梯一步步走近高台的人影越来越慢,几近停顿。

  

  看着冷玄三人登上高台,童弃天眼里飞快闪过不加遮掩的得意。扬手,一支袖箭尖啸着朝天疾射,窜上半空才势竭坠地。

  冷玄神色刚变了变,没来得及说话,围在高台四周的黑色幔布“豁啦”飘落。

  这方圆十丈的木台下,前蹲后立,整整齐齐埋伏着数百弓箭手。弓开满月,箭头寒光刺眼。

  弓箭手身后的地面上更插着百余枚尖刀,刃口向上,锐利如猛兽獠牙。

  “放箭!”伴随童弃天一声大喊,箭矢如同流星飞蝗,铺天盖地射进天靖军中。

  惨叫和怒吼顷刻连续响起。

  丢掉了兵器和盾牌,天靖将士完全无力还手,最前列的许多将士甚至没反应过来,便血溅大地,成了箭下亡魂。

  “邰化龙,撤军!”冷玄遽惊,旋即镇定下来,朝随行将领下了命令。

  那白发苍苍的邰将军身经百战,继冷玄之后也最早恢复神智,指挥着大军火速后退。这数万人马都是天靖军中精锐,微乱后便在各自兵营主将统领下稳住了阵脚,掉转马首冲向城门。

  一队亲卫兵却泯不畏死,举起死去同伴的尸体顶着漫天箭雨扑向高台护驾。1BFA一染:)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坎离城外,隐隐然响起千军万马奔腾之声。后撤的天靖大军没走出几步,又像退潮的海水般涌了回来。

  被攻破的城墙残骸后,也冒出无数把长弓,箭头带着火苗,接连不断地划过夜空,交织成一张庞大的火网。

  寻路逃生的天靖将士这时才发现,环绕着城墙的阴影里,堆放了数以万计的木材,一经火箭射中,登时噼里啪啦烧将起来,将坎离城变成片火海。

  天地化身为刀俎洪炉,屠宰焚烧着众生血肉。

  

  “你早知道我军会偷袭坎离?”

  冷玄的面目背着冲天烈焰,俊朗轮廓尽隐暗色中,无从知晓他表情。但从齿间一字字吐出的质问,冷静得骇人。

  童弃天向以狂妄自负,也不禁打个寒噤,纵观战局确定冷玄已无力扭转乾坤,他方定下心,笑道:“冷陛下,你不会以为我军伐下山头树木,真的是为了制作木筏攻打十方吧?哈哈哈,符御使果然走了步妙棋。”

  想不到这个没有孙子兵法的异世,竟也深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道理……雷海城只觉满嘴发苦。早就疑心,仅凭风云十三骑中的两人,怎么可能从坎离城中轻易盗到行军图?

  那些追兵对燕十二他们紧追不舍,也无非为了将戏演得更逼真,使天靖深信行军图的重要性。雷海城相信,倘若没有他的意外出现,西岐追兵最后一定会留燕十二活口,让燕十二把这假消息带回十方城。

  他的介入,却令燕十二那条汉子送了性命。

  甚至他自己,也成了两军对弈的一枚棋子……

  紧握的掌心传来刺痛,他听见童弃天还在大笑,“至于陛下今晚的攻城大计,自然是陛下的盟友告诉童某的。”

  冷玄身形有丝不易察觉的轻震。公子雪站在他身旁,一直默不做声,此刻突然挥袖拍出一掌,正中冷玄胸口。

  一口鲜血喷得公子雪素净衣袖尽是红斑,冷玄似个断线纸鹞飞落高台,正跌进赶来援救的亲卫人堆里。

  雷海城一颗心之前跟着冷玄悬到半空,这时反而笃定。有这群死士,当能为冷玄从火海里拼杀出条生路。

  心头大石落地,才惊觉热浪炙人,扑面袭来。

  火舌,已随大风蔓延开来,顺着木梯舔向高台。台下伏击的弓箭手亦抵不住火势熏烤,纷纷逃散,加入两军混战之中。

  只眨眼工夫,高台已被烈焰包围。

  

  “你竟然放走冷玄?”眼看冷玄在亲卫死士簇拥下离高台越行越远,符青凤勃然色变,侧目怒视公子雪。

  童弃天也愕然不知所措,见符青凤还在公子雪挟持下,他忙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叫了看守雷海城的兵士过去迎回符青凤。谁知那人刚近身,便被公子雪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揪住抛下高台。

  那兵士发出声惨叫,摔得脑浆迸流。尸体亦很快着火,焦臭难当。

  公子雪面罩寒霜,冷冷地镇住童弃天,“想救人,先放了雷海城。”

  童弃天反更紧了紧手中刀柄。“我皇下了铁令必诛此人,恕童某不能从命。”

  一丝血气自公子雪瞳孔深处浮起,纤长五指蓦地锁住了符青凤喉咙,手背青筋微凸。

  “原九重,我说过,不许任何人动他。”

  他说得很轻很柔,只有符青凤能听清楚。语气之森寒,却似乎能将人五脏六腑都冻结。

  符青凤承受着喉头逐渐加重的压迫感,定睛凝望公子雪不容置疑的神情,陡然放声长笑。“原来我的好弟弟居然动了真心。呵,原千雪,你难道就不怕他知道,是谁害得他失陷天靖皇宫受尽折磨?——”

  “哗啦”一声巨响,盖住了高台上诸人惊呼。支撑着高台的木柱脚里有两根已被烈火烧断,高台轰然坍塌了大半边。

  童弃天和梁五猝不及防险些跌进台下火海,忙攀住了高处。

  捆着雷海城的那根木柱失去平衡,直向肆虐飞舞的火蛇中倒落。

  

  公子雪大喝一声,再也顾不上跟符青凤口舌争锋,猛地推开手里的累赘,双掌提起面前一根粗长木桩奋力抛出。

  木桩一头不偏不倚地顶住了捆绑雷海城的木柱上端。公子雪紧随而至的一脚力蕴千钧,将木桩另一头直楔入地,遏住木柱倾倒之势。

  一人一柱就此斜横三丈高空。雷海城身下,火舌烧得那些尖刀渐渐转红。

  公子雪肩头微晃,就要掠上前去替雷海城解开束缚。

  耳边劲风拂过,寒气令颈后肌肤炸开无数寒粒,他遽然顿住飞掠中的身形,翩若惊鸿地向旁急滑两步,避开了符青凤点向他的泥金折扇。

  “他是我西岐吞并天靖一统天下的绊脚石,非死不可。”

  符青凤“哗”地打开折扇,拦在了雷海城和公子雪之间,微微眯起桃花眼,杀气随冷笑四溢。“想救他,就从我身上跨过去。原千雪,你想为他轼君吗?”

  公子雪眼角突跳两下,没再出声。火光映着他清秀脸容,阴晴变幻,诡异如魍魉。

  符青凤占了上风,得意一笑,对刚站稳的童弃天喝道:“你还不快动手杀了雷海城?”

  这一声带着无上威仪,童弃天想都没多想,应声举刀便朝雷海城当头劈去。

  

  眩目刀光从天而降。雷海城从胸腔最深处吐出口长气,竟对童弃天笑了笑。

  死到临头还能得出来?童弃天一怔,手里的刀也停了一拍。

  只是白驹过隙般的刹那,然而雷海城等待良久的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时机。

  被反绑木柱后的右手不可思议地从绳索里探出,食中两指夹着方薄如纸的刀片,一点微芒,在童弃天错愕惊恐的眼瞳里急遽放大——

  连受几天的麻药荼毒,雷海城怎么还有力气出手?又是什么时候割断绳索的?……鲜血箭一样从脖子的大动脉狂飙半空,童弃天所有的思索也就到此为止。

  他的胳膊仍维持着高举佩刀的姿势,双目圆睁,似乎至死都不服气自己会丧生在一个本该毫无威胁的俘虏手中。

  染血的刀片从指缝里滑落,雷海城垂下右手,掌心血肉模糊。

  “有时候,痛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他朝着童弃天的尸体,悠悠道。

  

  执行绝密任务,谁也不敢保证绝对不会失手。所以特种营培训的日子里,雷海城和同伴有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接受药物训练,培养对各种迷幻药剂的免疫力,确保万一任务失败被擒,也不会在敌人的药物作用下泄密。

  雷海城第一次接受药物注射时,教官说,让神智保持清醒的最好方法就是痛。

  即使如今这个身体不再具备前世积累的抗药性,雷海城仍记得如何对抗药物的侵袭。

  他该感谢童弃天的过于自信,在接连喂了他两天麻药后以为他已经无反抗能力,今晚竟然没有继续对他下药。

  高台上,他就一直紧攥藏匿掌心的刀片,靠钻心的痛刺激神经,悄悄积聚起丝缕微弱力气。

  在平时,这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也许连个孩童也打不倒,但用来对付一个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对手,已足够。

  

  从童弃天出手到气绝,其实快如电光火石。

  尸身未坠,公子雪也已形如鬼魅飘近,满脸怒色在看到童弃天颈中致命伤口时微敛,十指攻势却未停,仍然噗嗤插进了童弃天胸膛,指尖一勾,竟生生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扯了出来。

  血从碗口大的创口涌出,童弃天尸体摔下高台,穿在了刀阵上。

  雷海城见他手段如此狠毒不由心悸。

  符青凤更是面色铁青,“原千雪,你是决意要跟我作对了?”

  “我不会杀你。”公子雪扔掉心脏,撩起衣摆抹着双手血迹,眼底血气益发浓重,宛如蒙了层看不透的血雾。“除非你想逼我篡位。”

  符青凤嘿一声,森然冷笑道:“原千雪,这才是你的真心话罢。我就知道你——”

  话音倏忽顿住,因为这时高台再禁不起烈焰烧灼,发出阵摧枯拉朽的响声,彻底倒塌。

  

  公子雪立掌如刀,割裂了雷海城身上束缚,一声清啸,抓着雷海城飞身跃起,足尖在木柱借力一点,凌空挪出数丈,已避开了那片尖刀。

  身后一人凄惨大叫。雷海城回头,正见符青凤踩着梁五身体越过刀阵火海。

  “你的腿,又被谁伤的?”公子雪落地,便发现雷海城手脚绵软无力,看到雷海城裤脚上开始有血渗出,他声音寒到极点。

  “是童弃天。”雷海城匆匆回答,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背后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热浪提醒他必须尽快逃离,否则将与坎离城一同化为灰烬。

  大火几乎已经烧着了所能波及的一切东西,整座城池都被浓烟笼罩着,辨不清方向。

  雷海城知道,有一个地方必可逃生。

  他撕下片衣物捂住口鼻,拉着公子雪踉跄奔向火势渐旺的守将府。

  童弃天火烧天靖大军,断不会将自己也置之死地。既把高台搭在了守将府门前,那么湛飞阳房内的秘道应当就是最近的生路。

  

  逆着烟雾冲进房内,他示意公子雪推开那已经有着火迹象的沉重书柜,遁入地道,将浓烟和热度摈弃身后。

  地道里潮湿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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